小桌上备着壶冰镇酸梅汤,尉迟渡已提前为她倒好了一杯。楚嵘说了一句“谢谢”,也不客气,一会就喝了好几杯。
“高兴吗?”他突然问道。
“嗯?”楚嵘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东一块西一块的污渍,以及她自个儿都能闻到的身体各处散发出来的马场特有的味道,窘然笑答;“还……挺高兴的?就是有点入味。”
回答完之后,楚嵘才反应过来。原来尉迟渡早就认出她了,特地没有揭穿,还颇为贴心地给她换了一匹马洗。别的就也罢了,竟还特地挑了一匹粘人的给她,导致楚嵘一下午被那幼马堵在马圈里脱不开身。
楚嵘打心底竖起一个虚假的拇指:“你耍我!”
“不敢,”他将书合上,搁在桌上,继续道:“竟不知郡主爱马至此,也躲我至此。”
爱马至此,所以便选了一匹最温顺、最粘人的马,与她好好亲近亲近?
“我……”
他那两道灼热的视线打在她的身上,与白日里那一双如出一辙。
她脑中复杂烦乱,不知该怎么解释这个问题。你说她不是想躲他,只是想给自己多留一点空间吧,她还真有点躲他的意味,又说她想躲尉迟渡吧,还真差点意思。
姑且算作两个原因:第一,尉迟渡与楚洛送她入住侯府这茬子事,是她在被半逼迫的情况下完成的,她一向自在,难免不服气;第二,她想躲他,来源于她近日越来越不正常的心境。
一见他就心痒。
没错,从酒楼送他果酒那回开始,一见就心痒。
起初她只当做是见了漂亮男人的正常反应,可当这股劲儿在她身体里疯狂滋长,她开始意识到不对劲。
楚嵘“阅”男无数,尤其是长的好看的。这种皮相交情,顶多被她记录在《美男谱》上,过上几日便忘的一干二净。
尉迟渡像是一道坎儿,是怎么也不能迈过去。
“郡主讨厌我?”
楚嵘怔然,忙答:“也不是……”
“那是为何?”
她想了想,整了整措辞,却也只答出一句:“我觉得……有点别扭。”
尉迟渡蹙眉在想些什么,片刻后道:“往后每日戌时前回府,郡主可答应?”
他每日出现在她眼前的时候,便是戌时。在那之前,他从不迫她。
这是他能做出的最大的让步。
他眉眼间有种说不出的凛然,楚嵘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应了声好。
一路上二人都没有说话,尉迟渡静坐着闭目养神。她心里胡思乱想了一阵,困意袭来,便也跟着闭了眼。
醒来时已快到了,身后枕着尉迟渡的软垫。她看向面无表情的那人,面冷,待她却温得很。
她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你待我,似乎与旁人不同。”尤其是李姝奕。
尉迟渡转头,以为她问的是侯府门禁的事,便道:“夜里你一人在外,不妥。”
“我不是问这个。”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衣带,“我先前就想问……你对我,到底是什么意思?”
尉迟渡:“……”
他对她的纵容,对她的好,不单单是因为八年前,二人之间的羁绊吧?
他眼里似有柔光闪烁:“郡主呢,待我又是什么意思?”
楚嵘没有回答。她没想过这个问题,也没想过尉迟渡会将这个问题抛回给她。
直到尉迟渡先她一步下了马车回了侯府,她也没能说出一个字来。
楚嵘觉得尉迟渡生气了。
回到屋内,思来想去,愣是没分析出个所以然来。
这夜她睡得很沉,梦里白日里那匹幼马舔完她的手,又凑上来蹭她的脸。
身上有点沉,像有重物压着。
那幼马在梦中不断蹭着她的脸,忽然极为惊悚地叫了一声:“楚嵘。”
她吓一激灵,下意识就推开了攀在身上的幼马。甚至还嘟囔了一句:“臭流氓……”
上方静默了一会,又压了下来。
楚嵘梦到那幼马亲上了她的唇,她抬手又要推,却发现她的手被什么缠住,扣在两边,动弹不得。
她骂了句娘,情急之下咬了一口,可它那势头越来越猛,亲的她喘不过气。
·
次日清晨,楚嵘醒来便觉口中有股血腥味。
咋的做梦她还真能咬自己一口不成?
她起身漱口,捣鼓了半天,也没察觉到痛感。那么问题来了,那股血腥味哪里来的?
青黛伺候楚嵘穿衣时,她随口一说,惹得青黛咯咯一笑:“奴婢小时候也做过这样的梦。年少时家境贫寒,屋子里窝着老鼠,奴婢第二天醒来时,一嘴的老鼠毛呢。”
楚嵘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赶紧喊停:“别别别说了,我有画面感了。”
这侯府,老鼠应该是不会有的。
她总不会昨晚梦游去了那马场,真把那幼马亲上一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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