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话 作者:豫西山人

    陈观要让白家大小姐白雪绒和爷爷、奶奶合葬，不是什么到了纽约就头晕眼花迷失方向，也不是见了白家老爷子，在对方盛名之下就丧失原则了，而是他想到了白雪绒和爷爷的凄美爱情，想到了人伦，也jiù shì 人性，觉得人世间最美好的事情莫过于真心相爱。既然爷爷陈德大真心爱过白大小姐，土改时不允许别人动下白大小姐住室的陈设家具，每次回五龙峪时都到白大小姐当年的闺房去探视，足证爷爷心里对白大小姐的爱意。人都死了半个世纪了，确实是应该让他们合葬。这可能也是自己zhè gè 爷爷唯的孙子对他老人家做的件最有意义的事情了！

    安格尔去打电话的时候，白家老爷子就对陈观说：“小伙子，拉我起来，扶我在院子里走走！”

    陈观赶紧放下手里掂着的礼品，伸手搀扶住了白家老爷子，把他从椅子上搀扶了起来。

    从椅子上起来后，白德荣双手拄着拐棍，了会儿，眯缝着眼，抬头看了下天，又低头看了下陈观带来的礼物，张清癯的脸上这才浮上了笑容，淡淡地说到：“我老了，走不动了，看不到五龙峪了。没想到今儿个天气好，竟然来了贵客，让我得见家乡亲人。说起来，苍天也算是对我白德荣不薄了！”

    苍天对白德荣岂止是不薄，那是厚遇至极！想想吧，五龙峪人老少辈儿，到如今也jiù shì 出了个剑桥大学博士白德荣，而且他还教子有方，五个子女全都学业有成，都是美国名校的博士。这样的成就，足以笑对五龙山，足以傲视世人了！

    陈观插不上话，知道白家老爷子是有感而发，自己静听就行了！

    老少，两个五龙山出来的汉子，就围着游泳池慢慢转悠开了。

    白德荣确实是老了，走不动了。陈观只胳膊轻轻用力，等于是托起了白德荣的半边身子，老人的身子登时就轻快了，借助着拐棍的支撑，竟然走的不疾不徐的，倒也轻松。

    解决了白雪绒遗骨迁葬问题，白家老爷子的心情下就好了，走着说着，兴致好得很。

    事情就这么奇怪，陈观只是个23岁的小伙子，还属于那种嘴上没毛、办事不牢的层次，偏偏他的承诺白德荣就信，信他zhè gè 陈家汉子的承诺！

    陈家汉子白家女，金丝楸木贵妃竹！

    陈观差点怀疑是自己听错了，白家老爷子嘴里竟然嘟囔起了这两句五龙山区民谣式的话来！

    白德荣说起“陈家汉子白家女，金丝楸木贵妃竹”，似乎就陷入了回忆之中，说他今年已经92岁了，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未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上次他回五龙峪，竟然见不到个熟悉的人了。唉，老辈儿人都故去了，只有巍巍五龙山、迢迢五龙河青山不改绿水长流，阅尽人间沧桑！

    白德荣讲，现在的年轻人不知道，自从清末以降，中国的情状就不妙了，列强环伺自不必说，内乱也是层出不穷，那些军阀们哪里有治国安民的心思，想的都是抢地盘。而抢地盘的目的，也jiù shì 为了捞钱、霸权、占女人，根本就没有什么公理可言。他当年之所以走出五龙山区到外面求学，开始并不是想着什么救国救民，只是为了能保住老白家的家产。后来到了大城市、到了国外，眼界才开阔了，想着要为国家出点力。没想到学的东西回国后全然无用，人家都忙着打内战，都忙着搞这主义那主义，哪里能顾得上发展国计民生么！这不，打着打着就把狼引来了，小日本侵华了。这战争打jiù shì 八年！他后来看透了，也灰心了，抗战jié shù 后就到美国来了。现在这所院子，jiù shì 当年他到美国后买的。后来赶时髦，扩建了游泳池、网球场，其实也jiù shì 给孩子们搞了个健身场所。

    说的话，白德荣就累了，不得不坐下来休息。

    陈观已经看出来了，现在的白家老爷子白德荣，确实是倒了风烛残年，浑身轻飘飘的，绝对的弱不禁风！

    白德荣说了yī zhèn 自己的事情，就开始问五龙峪的事儿了。

    白德荣确实是喝五龙河水长大的，情系故乡，问的都是村里老户人家的事情，说的人名也大都是陈观的老爷、爷爷辈儿的人名，许人陈观自己都没听说过，只能根据姓氏猜想是谁家的老人，然后回答。

    白德荣问了白爱国、白保国xiōng dì 俩和白爱晓、白爱月姊妹俩的情况。

    陈观说白爱国、白保国xiōng dì 俩很能干，是村里面经济条件最好的。白爱国曾经当了组长，也jiù shì 过去的生产队长。白保国曾经当村里的电工。现在这弟兄俩不干组长、电工了，在村里开两个百货门市，生意很不错。白爱晓嫁到了龙湾镇，男人出车祸死了，现在是单身。白爱月原来和村支书徐忠厚的儿子订婚了，当了村妇联主任，去年年底退婚了。现在这姊妹俩都不在五龙峪了，到水泉信用社上班了，成了水泉市人。

    白德荣听得有点yí huò ，问陈观，白爱晓、白爱月姊妹俩是怎么到水泉市信用社上班的？是谁帮了她们？

    陈观就说当时正好有个机会，水泉市滨河区信用联社招工，信用联社的主任是他的朋友，这事儿赶巧就办成了。

    陈观说的轻巧，白德荣虽老却不糊涂，听就知道是陈观帮的白爱晓、白爱月姊妹俩。

    白德荣就说陈观不错，难得有这样的胸襟气度，不记仇！

    白德荣说的是老辈人的白陈情仇，他哪里知道白爱国xiōng dì 俩都快把陈观给恶心死了，那是仇上仇冤上冤。不过，白德荣不知道的是，陈观之所以帮白爱晓、白爱月姊妹俩，除了其它原因外，最主要的原因是白家姊妹两个都和陈观有情爱guān xì ，他不帮忙谁帮忙？

    老少聊着说着，白德荣总算是问到陈观现在做什么工作，怎么到美国来学习了？

    陈观如实地说他现在是明水县周里乡党委书记兼县公安局副局长，这次是参加省里组织的赴美学习班到纽约大学社会管理系来学习的，时间只有半年，到八月底就要回国了。

    白德荣听的很震惊，他想不到陈观这么年轻就已经当了乡党委书记了。上次他回五龙峪去，jiù shì 明水县有关部门和龙湾镇党委、政府接待的，知道乡党委书记、乡长就相当于民国时期的区长，是中国基层政权的负责人。

    白德荣兴趣盎然，让陈观说说自己的经历，怎么这么年轻就当了乡党委书记了！

    陈观说他高中毕业后考上了中原大学中文系，毕业后分回了明水县公安局，被派到桐花镇派出所当了名实习民警。由于在破案中做了点工作，在原所长因为贪污腐败被查处后，接任了所长。后来，桐花镇发生了“10?20”系列抢劫强奸杀人案，他参与了案件侦破工作，算是出力了，就被提拔成了县公安局副局长，还被公安部授予了“级英模”称号，接着就又被提拔成了周里乡党委书记。

    白德荣就问为什么不当龙湾镇党委书记呢？

    陈观说是中国和美国不同，实行的是干部任职异地交流制度，jiù shì 说本地干部不能在本地任职。他是龙湾镇五龙峪人，就不能当龙湾镇的党委书记，只能提拔到其它乡镇任职。

    白德荣思索了片刻，说zhè gè 制度是为了避免腐败，避免本地官员lì yòng本乡本土的优势，坐大，造成尾大不掉之势，到最后容易形成民国年间那种大大小小称王称霸闹独立搞割据的地方实力派。但凡事有利就有弊，这种制度也容易造成短期行为，捞把就走。相比之下，还是干部本地任职容易代表地方利益，能为地方办实事儿。美国的制度就不同，不是本地人就没有参选资格！当选的官员、议员都对选民负责，得兑现选举时的承诺！

    这种话题是敏感话题，陈观不想讨论的，但白德荣是耄耋老人，说出来的话自然有他自己的道理。陈观只能静听，慢慢pǐn wèi 。

    白德荣身体虚弱，脑子却点都不糊涂，只是点到为止，没有往下深说。

    再接下来就谈到五龙峪现在的情况了。

    陈观告诉白家老爷子，现在的五龙峪变化很大，原因是他领着乡亲们创办五龙峪旅游景区，白家大院是五龙峪旅游景区的主景点之，对外开放，前后五进院落全部翻修，院子里的布置和原来的模样。去年10月1日国庆节的时候，白家大院举行了盛大的挂牌仪式，还举办了五龙峪之夜文艺晚会，影响很大！下步，五龙峪景区还要在落雁峰上重建大云寺、奉建大佛立像，目的是要把五龙峪景区建设成国内知名的旅游景区。

    这事儿太出乎白德荣的意料了，听的老眼放光，半天才问了句：“那么闭塞的地方，游客能到得了么？”

    陈观就说县里修建了条从龙湾镇到五龙峪的旅游专线公路，市里已经上马了从水泉到明水县的水明快速通道，现在正在施工，估计明年就能修通。另外，市里正在积极申请修建水泉机场。等机场建成后，国内外游客可以乘飞机或者坐火车到水泉，换成汽车沿水明快速通道直达明水，交通还是非常方便的。他想着，将来条件成熟的时候，争取修建条从桑园到明水县桐花镇的铁路。这样，封闭的明水公路、铁路全有了，大山的大门彻底敞开了，经济自然就上去了。

    白德荣频频点头，说zhè gè 设想好，是真正办实事儿的想法，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