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话 作者:豫西山人

    白家老爷子句“老陈家的孩子出息了”，听上去有种说不出的沧桑感，不知道里面是无可奈何居呢，还是欣喜的成分居。

    不管怎么说，白德荣、白德礼的时代已经成为过去，陈德大、白雪绒、白雪莹的时代也已jīng guò 去。23岁、自然大方、沉稳内敛的陈观能够在耄耋老年的白德荣面前，就说明过去的白陈情仇已经成为过去。人，不能活在回忆里，不能活在爱恨情仇的纠葛里，得象这7月的阳光样，活得bsp;làn 、活得热烈、活得自由自在、无忧无虑。

    陈观没有说话，两手掂着礼品，静静地在白家老爷子面前，似乎是在看电影、是在pǐn wèi 阅读本厚厚的、沉重的书。

    白德荣句“老陈家的孩子出息了”说出后，也不再说话了，也不看陈观了，两眼的眼帘耷拉了下去，静静地坐在椅子上。

    陈观看的清楚，白家老爷子的眉毛在抖动，额头上的青筋在蹦，扶着拐棍的手在抖动。

    旁着的那个少女，赶紧走到了白德荣的背后，低低地叫着“太爷爷”、“太爷爷”，两只粉拳轻轻地在白家老爷子的背上捶开了。

    过了足足有将近个小时时间，白家老爷子才又睁开了眼睛，看着陈观，颤着声音问到：“你是陈德大的孙子，那你知道不知道白家大小姐白雪绒啊？”

    陈观恭恭敬敬地回答：“知道！”

    白家老爷子昏暗的眸子亮了下，追问到：“你怎么称呼她？”

    陈观是真心敬重这位学贯中西的老人，说话直都是恭恭敬敬的，现在问到了五龙山英雄女儿白雪绒，陈观的态度恭敬了，回答说：“白雪绒白大小姐是五龙山区著名的革命烈士，是我爷爷陈德大的爱人，我喊她白奶奶！”

    这是陈观的真心话。

    陈德大生前郁郁不得志，陈观小小年纪就成了爷爷的倾诉对象，自然知道爷爷和白家大小姐的事情，从小也把白雪绒当自己的奶奶看。

    陈观的父亲陈学智、母亲郑玉莲就不同了，那是不会随随便便承认白雪绒在陈家的地位的。因为白雪绒虽然是陈德大的第个爱人，但毕竟没有明媒正娶就牺牲了。按照五龙山区风俗，陈学智的母亲李氏才是陈德大明媒正娶的妻子。如果承认白雪绒是陈德大的第个爱人的话，李氏就成了续弦。含辛茹苦的李氏感情上绝对接受不了，李氏的娘家人也不会接受。作为陈德大和李氏独生子的陈学智，自然是要维护自己母亲的地位，不会承认白雪绒是父亲陈德大爱人的地位的。他如果要承认的话，陈德大去世后，按照五龙山区风俗，他就得把白雪绒的遗骨迁葬，和自己的父亲合葬。那个时候，陈观的祖母李氏还没有去世呢，虽然常年卧病在床、神志不清，但是陈学智绝对不会让自己的母亲雪上加霜、病上加病的，他的老娘舅们也绝对不会同意的。

    农村风俗讲究的是礼法，承认不承认白雪绒是陈德大的爱人，事情了去了！

    jiù shì 陈观，虽然心里知道白雪绒白大小姐是他爷爷的爱人、革命伴侣，管白雪绒喊奶奶，但他骨子里认可的还是自己的亲祖母李氏。

    白德荣是五龙山区迄今为止最大的知识分子了，是真正的老牌剑桥大学博士，五个子女也全都是美国名校的博士，想不到他见了陈观，沉思良久，竟然问陈观怎么称呼他那已经牺牲半个世纪了的侄女白雪绒！

    陈观刚回答完，白家老爷子紧跟着又追问了句：“既然你承认白雪绒是你的奶奶，为什么不把她和你爷爷合葬？”

    陈观根本就想不到，在全世界最繁华的曼哈顿，面前zhè gè 英伦剑桥大学老牌博士、90岁的耄耋老者，竟然会问个五龙山区普通老bǎi xìng 才会关心、询问的问题！

    想不到归想不到，白家老爷子的问题还得回答！

    陈观稍微斟酌了下，回答说白奶奶是全五龙山区、全明水县的著名烈士，安葬在烈士陵园，每年清明节都有机关干部、学生前去扫墓，和爷爷陈德大合葬的话，不hé shì ，组织上也不会批准！

    陈观说的是实情，但也不是实情。如果当时陈学智提出来要把白雪绒和自己的父亲陈德大合葬，组织上可能批准也可能不批准，问题是老陈家根本就没有提！

    烈士陵园安葬的烈士遗孤是可以遵照家属的意愿迁葬的！

    这政策陈观知道！

    听了陈观的回答，白家老爷子刚刚变得有点明亮的眼睛又昏暗下去了，眼帘也耷拉了下去，身在再次靠在了椅背上，似乎不想再理会陈观了，半天才嘟囔出了句话：“什么烈士？那是悲剧！”

    难怪白家老爷子垂垂老矣还牵挂着侄女白雪绒遗骨迁葬问题，并且说“什么烈士？那是悲剧”，确实是白雪绒的问题guān xì 重大，牵涉到老白家在五龙山区的名声问题。

    假设下，如果当年不是白家大小姐白雪绒阴差阳错死在了父亲白德礼民团的枪下，那白雪绒铁定jiù shì 陈德大的妻子，是革命干部，白德礼就成了五龙山革命旗帜陈德大的老泰山。千不念万不念，陈德大就算再想报仇雪恨，也不定会亲手批准枪毙自己的老泰山。退万步讲，就算白德礼罪孽深重，不枪毙他不足以平民愤，但也不至于把他的三个儿子全都枪毙，让他门灭绝。

    白雪绒之死，让陈德大对白德礼家情断义绝、恨上加恨，执行政策自然是再无点宽恕之处，等于是对白德礼家斩草除根了。这也导致了白家二小姐不惜拼着色相、拼着生命要为伯父报仇，让陈德大生蹉跎、郁郁而终！

    白陈情仇，都是血泪凝成的，沉重得能压得涉事的亲人喘不过气来！

    可惜历史没有假设，只能是用鲜血写成！

    白德荣和白德礼母同胞，虽然他学问深、见识高，对大哥家因为作恶端走上不归路可能能想得开，就算想不开也没bàn fǎ ，但是他绝对不愿意五龙白家在乡亲们的心目中永远背着è bà 的罪名。当然，他不会想法去为白德礼父子翻案，那是铁案，翻不了。别说是他了，任谁都翻不了。可是，明明自己最珍爱的亲侄女白雪绒也是八路军，还是烈士，是真正的英雄，但牺牲后因为种种原因还安葬在烈士陵园里，不能和陈德大合葬。而且，由于白德礼父子四人的被镇压，白雪绒的牺牲只能反衬白德礼父子的反动、凶残。这点，也是人间惨剧。垂垂老矣的白德荣，不愿看这幕惨剧！

    陈观下就明白了，白家老爷子老了，心里最挂念的已经不是什么学识名声财富了，而是想把自己的生做个完满的总结了。而大哥白德礼父子四人走上è bà 道路是他老白家历史上的耻辱，或者说是缺憾。大哥父子四人不说了，他最喜欢的侄女白雪绒依然孤零零地安葬在烈士陵园里，就成了他的心病。见了陈观zhè gè 老陈家的后代，他要为自己的侄女讨个公道了！

    自己的爷爷奶奶都已经去世了，按理说，作为子孙后人，应该把白雪绒的遗骨迁葬，与爷爷合葬，这恐怕也是爷爷无可奈何的心愿之！不过，这事儿也不简单，得做通父母的工作，还得做通奶奶的娘家人的工作。

    这些都不是什么难事！

    陈观略思索过后，就对白家老爷子说到：“太爷爷，你的问题提醒了我。我猜想，如果白奶奶不是牺牲的那么突然，可能也会留下遗言要求将来和我爷爷合葬。我爷爷呢，如果能去世在改革开放之后，恐怕也会给我们交待要和白奶奶合葬。现在中国的发展非常好，社会稳定，经济繁荣，老bǎi xìng 都安居乐业。我想着，您老是我白奶奶最亲的人了，如果您同意，我huí qù 后就想法办zhè gè 事情，给我白奶奶迁葬，与我爷爷、奶奶合葬！不知道您老同意不？”

    白家老爷子的眼睛下就睁开了，盯着陈观，声音发颤：“真的？你能做到？”

    陈观肯定地说到：“我能管白奶奶叫奶奶，让她和我爷爷合葬jiù shì 天经地义的！白奶奶为了掩护我爷爷，命都没有了，这样可歌可泣的感情，值得我们后世子孙敬仰、膜拜！我爷爷能遇到白奶奶、拥有白奶奶的爱，是他辈子的荣幸和骄傲，也是我们这些晚辈的光荣和骄傲！”

    白家老爷子看着陈观，连说了三声“好”“好”“好”，并且说想不到老陈家有这样的好后生，五龙山还出了这样的棒小伙！

    夸完陈观，白家老爷子就对那少女说到：“安格尔，打电话，让你爷爷、奶奶们、老姑们都回来，告诉他们五龙峪来人了，让他们都回来见个面，全家人个都不能少！”

    陈观这才知道，zhè gè 少女叫安格尔，那意思再清楚不过，白家老爷子是把安格尔当成上帝赐给他的天使看待的！

    安格尔朝陈观做了个鬼脸，娇笑声，跑到边拿着手机开始打电话了。

    陈观的心下子就落到了肚子里，知道白家老爷子安心了，把他当亲人看待了，不会惦记历史旧账了！

    相逢笑泯恩仇！真真是相逢笑泯恩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