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亥之间的时辰里,那一角园圃的昙花,无数的深红花苞,颤颤鼓起,与廊下轻晃的盏盏宫灯,交相辉映。
皇甫璎坐在廊下的美人靠上,侧身抬手,趴伏在栏上,去看那满园的绽放。
那些宫灯似的花苞,逐个张开洁白小口,散发出幽幽清香。
然后,仿佛是一种伸手可触的流光,繁复花瓣儿,一层接一层地,缓缓地伸腰昂首,越张越开,花儿也越开越大,直至最外那一层,使力绷了腰,向后一翘,便是一朵碗口大的灿烂花儿,盛到极致。
雪青如银,隐隐暗香。
润如羊脂,轻如绢纱。
玲珑剔透,娇艳欲滴。
颤微微,飘飘然,光芒四溅,绝世芳华。
花开一朵,已是震撼,而满园的优昙,仿佛震颤了整个洪荒。
少女趴扶在栏杆上,啧啧称叹。
“阿鸾……”男子站在她身侧,满目映着繁花,一声肃然的呼唤。
“嗯……”皇甫璎随口应着,心头却暗叫不妙。今夜她这皇叔,似乎比眼下的昙花,还妖。刻意的温柔,磁哑的声气,却又是满目的清寒,浑身的落寂。
“你瞧这昙花……”
男子才起了半句。少女就起身站起,一头撞进他怀里,撞掉了他的话头。
不就是要教训吗?
借这昙花一现,教训她世间光阴如白马过隙,人生短暂如昙花开谢,要她惜时,惜命,要尽天子的责任,做该做的事情,过该过的人生,甚至,许还有些更绝情的,她不愿去细想。
她知道他想说什么,他还未出口,她就知道他要说什么了。
先前在街面上,在勾栏处,听那赵贞女与蔡二郎,听到感触处,她就已经把这难堪,想清楚了。
所以,她都能想到的,他岂有不明白?
然而,她却从这满园优昙中,看出不同的道理。
既然都是刹那芳华,转瞬即逝,为何就不能速速地伸手,及时抓住?握在掌中缱绻留存,即便是片刻,但至少,待那烟消云散后,手心还有余温……总比,就这样,眼睁睁看着,所爱流逝,无影无痕,空余悔恨要强。
男子被她一撞,急忙稳住怀抱,未起唇,又被捂住了嘴。
“九皇叔,我只问一句,您到底……想不想要我?”
娇俏少女,今夜又小意打扮过,很美丽。软香手指,按在他的唇上,亦如往日的蛮横,无无理取闹得理直气壮。
又踮起了脚尖,倾了重心在他身上,仰面递脸,鼻息润在他喉结处。
有些懵懂的急切,有些卓卓的执意,以身喂郎,投怀送抱,像一只扑火的飞蛾。
王府深园里,暗夜繁花似锦,他的静好自在地方。
他若有意,伸手,张口,便是良宵一度,美好慰藉,管她是何身份,也不管明日是否尚有。但是,却像那湿滑的斜坡,越往下坠一点,就越再难爬起来。
他若无情,推开,摇头,便要一直狠心下去,彻底掐了这欲孽,斩断那蔓延的藤萝,在她心上挖个出洞,然而,却能送她回正途,全她敞亮雍容的一生。
想与不想,爱与不爱,长痛与短痛,全在那紧弦上,这一念间。
第36章 闭上眼 看见梦的后半段。
“阿鸾, 是想……怎么个要法?”
暗香优昙旁,昏昏笼灯下,男子本是敛着一副肃然深情, 却又禁不住软了些声气,虚揽了她的腰, 幽幽来问。
边上那乍放的韦陀花, 花丝舒展, 尽情吐蕊, 在空气中,恍若有噼啪炸响。
少女便伸手勾了男子后腰,上半身后仰, 半是忸怩,半是豪放,“就是……嗯呀……就是像情人那样……好不好?”
她就是想要做他的小情人。唯一的小情人。
他身边, 如今可是干干净净的。
听说前些日子, 他把那些宠姬,全都给遣出府了, 外头说是因着鱼娘的事情,燕王又伤又怒, 她倒觉得未必是。不过,不管什么原因,她就喜欢他这样。
“小丫头片子,什么都不懂……”男子终是失笑, 抬指往她眉心戳来。
是嫌她初涩无趣, 不懂风情吗?
少女赶紧拧了拧那细紧的腰肢,挺了挺恰到好处的胸脯,复又拉着他的手往自己腰窝里放, 说得也百无禁忌,“不都说长大了吗?不懂的,叔可以教呀……”
“很痛的……”男子笑得更甚,垂头在她耳侧,说得隐晦而暧昧。
“不怕……”女皇陛下勇敢地摇头。
碧玉初成的妙龄女郎,娇娇羞羞,却又涎脸无奈到这般地步。那种混沌的风情,怕也没有男子能够拒绝得了。
那男子便弯腰,将她打横了抱起,往自家寝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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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王摄政之时,常在那深园的小书房里,理事至深夜,加之也不喜宠姬进他起居的寝房,便有许多时候,都歇在书房的罗汉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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