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石一直望着他背影消失,捋须感慨道:“才十二岁就如此知书懂礼,颇有大家风范,贤弟生了个好儿子啊!”
范宁微微一笑,“我还以为兄长会感慨时光如流水而逝。”
王安石一怔,顿时哈哈大笑,两人上堂分宾主落座,有使女上堂献了茶。
王安石叹息一声感慨道:“当年我在鄞县为县令,贤弟还是县学学生,带一帮同窗来鄞县,一转眼就二十年过去了,时光真的是如流水而逝。”
“兄长才五十岁吧!正当壮年,正是大展宏图之时。”
王安石苦笑一声,“各方利益牵扯太大,有富弼、司马光之流掣肘,令我寸步难行,空有一腔报国之心,我却无法施展自己的志向。”
范宁喝了口茶淡淡道:“其实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志向,当年富相公和我堂祖父共推庆历新政,他也是希望大宋能革新奋发,为何现在却成了保守派,这里面的原因兄长考虑过吗?”
“人的思想是会变的。”
王安石目光锐利地盯着范宁,“当年你教我如何变法,告诉我变法的本质是分饼,在鄞县你支持我实施青苗法,但现在你却坚决反对青苗法,这难道不是你的变化吗?”
范宁摇了摇头,“青苗法的本意是为解决青黄不接时,农民买种子借高利贷的沉重负担,本意是很好,这个出发点我赞成,但我反对具体的方式方法,当年在鄞县我就不赞成兄长的一刀切做法。”
“那你说青苗法该怎么做?”
“如果是我推行青苗法,我会成立一个直属于户部的官方钱铺,铺到每个县去,朝廷规定借钱利息,钱铺低利息借钱给农民,不需要担保人,农民用自己的土地作抵押……”
“等等!”
王安石打断范宁的话,“你说的是有土地抵押,如果他没有土地呢?”
“没有土地他就是佃户了,佃户有困难不应该是他的东家来解决吗?如果东家也没有钱,那就是东家用土地抵押借钱买种子,而决不能由保甲中的富户来担保。”
范宁不给王安石反驳的机会,又继续道:“如果现在要推行青苗法依旧可以,但保甲法已经被民兵法取代,保甲法不可能再实施,如果兄长用我的思路来推行青苗法,我负责说服太后和富相公他们支持。”
王安石半晌叹口气道:“现在种地不赚钱,大家都去城内工坊做工,乡下佃农很难招募,乡绅地主对佃农都千哄万哄,地租很低,青苗法已经没有实施的基础了,有了民兵法,免役法和保甲法我也只能放弃。”
范宁又笑道:“其实兄长推行的几个变法我也比较支持,像市易法,限制了大商人对市场的垄断控制,农田水利法,鼓励兴修水利,方田均税法重新丈量土地,确定土地肥瘠,还有将兵法,我们早就实施了,还有兴办太学等等,这些我都支持,但有一些变法,我还是希望兄长慎重,青苗法和保甲法就不说了,均输法我也不赞成,这里面操纵利益的空间实在太大,上上下下数十万人,必须每个官员胥吏都是清官良吏,均输法才能利国利民,但这可能吗?”
王安石今天不是想和范宁争论均输法,他今天是为一个专门的事情而来。
沉思片刻道:“我想变法大宋的教育方式,改变天下学生只为科举而读书,学而无用,我希望能学以致用,但朝廷反对很厉害,很多大学士都骂我轻儒,在知政堂三次表决都没有能通过,我希望能获得贤弟的支持。”
范宁正好在北岛改革教育,他顿时有了强烈的兴趣,笑道:“兄长不妨详细说一说,怎么个改法,我愿洗耳恭听。”
王安石见范宁有兴趣,顿时精神一振,连忙道:“首先我想从学校的设置实施变法……”
第六百六十八章 安抚军心
房间里,阿雅蹲在地上,正小心地替范宁洗脚,最后两天都是坐马车北上,范宁着实有点疲惫,准备上床睡觉了。
这时,朱佩端着银耳燕窝羹走进来,她将碗放在桌上,问道:“王相公来做什么?”
“他来寻求我的支持,这段时间他连连受挫,希望我能支持他。”
朱佩不满地哼了一声,“当初他劝天子不要去西夏,结果把你架在火上烤,这个时候就想求你帮忙了,这人还要不要脸皮?”
范宁笑了笑,“王安石我认识他多年,他是个倔牛脾气,撞了南墙也不回头,又比较刚愎自用,不听别人劝,但说人品,他和张尧佐完全不是一回事,劝天子不要去西夏,倒不一定是为了对付我,而是他确实害怕天子染病,那可是他唯一的政治依靠。”
“可富相公不会是故意骗你吧?”
“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有了偏见,那不管对方做什么,他都会往坏处想,这是人的本性,富相公并不是骗我,他确实是认定王安石居心叵测,但他的结论未必公道,我们应该有自己的判断。”
“这么说你打算支持他?”
“王安石的方案我是支持的,但要怎么表态,看看再说,不能急于跳出来。”
“算了,我只是关心一下,官人自己把握,今天早点休息,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朱佩给阿雅使个眼色,阿雅会意,用干布给范宁擦了脚,便端着盆起身出去了。
范宁轻轻哼了一声,朱佩却嫣然一笑,“坐了两天的马车,你就别胡思乱想了,早点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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