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不是小蟊贼,那自己怕个屁啊!范宁又挺直了腰,摸了一件船夫的衣服披上,这才大摇大摆向船尾走去。
……
天蒙蒙亮,范仲淹便被一阵说话声惊醒,他一转身,只见小福蜷缩在角落里睡得正香甜,范宁却不知去向。
范仲淹一惊,他连忙坐起身,这时外面传来范宁的声音,“你写的这是什么,你这样的文章还想考上举人?”
他似乎在斥责什么人?范仲淹大为好奇,他连忙轻轻推起船窗一角,只见范宁略显稚嫩的背影正对着自己。
他坐在船舷边,披着一件船夫的衣服,手中拿着一篇文章。
再向下看,原来岸边站着五六名身穿青衿深衣的年轻士子。
这些士子面带愧色,一个个战战兢兢。
被斥责的士子争辩道:“我的文章也请教过大儒,评价并不差,小官人说它不好,至少要说明理由吧!”
范宁哼了一声,“你这篇文章从头到尾都是用各种华丽辞藻堆砌景色,或许这就是你认为的好,但它的内容是什么?”
“什么都没有!”
范宁挥了挥稿子,“内容空洞苍白,文章讲究言之有物,寓景于情,你既然写虎丘剑池,山石奇峻之类一笔带过就是了,关键是你从剑池悟到了什么?应该是投剑于池,止武于天下,为天下百姓求和平,应该有这样的胸怀抱负,你才能做到修身齐家平天下,否则你考这个解试又有什么意义?”
被斥责的士子满脸羞愧,接过文章长施一礼,“听小官人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张明感激万分!”
“你们去吧!我阿公身体感恙,不便接待你们,让我随便和你们聊聊。”
五六名士子深深行一礼,转身走了。
范宁的一番话令范仲淹心中震惊万分,他慢慢放下船窗,轻轻捂住口,差点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天道循环,损有余而补不足,既让自己在朝堂上遭遇了人生最残酷的挫折,失去了平生的志向和理想。
但上苍却又悄悄给自己开了另一扇小窗,让自己在家乡找到了继承人。
……
客船足足走了半个月,范宁和小福也一路斗嘴了半个月,着实令范仲淹身心愉快,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开心了。
这天下午,客船终于抵达了京城,也就是东京汴梁,今天的开封。
从岸边出现的第一座屋舍开始,范宁便站在船头瞪大眼睛向两边张望,他只恨手中没有照相机,无法将两岸的市井百态都记录下来。
汴河两边停满了大大小小的船只,岸上是来来往往的行人和商人。
酒馆、脚店、茶馆、小吃店、香药铺、解库、质库、布帛铺、医馆等等,一家挨着一家,越靠近城池,越是繁华,旗幡招展,人口稠密,热闹异常。
这里还是汴梁城外,便已十分繁华,真不知城内会是什么样子?
这时,前方出现了一座木制拱桥,范宁一眼便认出来了,他顿时激动得大喊:“快看,那就是虹桥!”
小福在后面撇了撇嘴,眼中充满了鄙视,“一座木桥而已,值得这么大惊小怪吗?还是读书人呢,一点涵养都没有?”
“你知道个屁!这座桥会流传千古。”
范宁负手悠然望着木拱桥从头顶横穿而过,这就是清明上河图的那座虹桥啊!
到底是人走进了画中,还是画变成了现实?
这时,范仲淹走上前轻轻揽住范宁稚嫩的肩膀,笑道:“这就是京城了,其实和咱们平江府也差不多。”
范宁咧咧嘴,“我好像连吴县都没去过,一步就跨到京城,这腿够长的。”
范仲淹听他说得有趣,不由莞儿一笑,又拍拍他后脑勺问道:“你一路上给我说,想见京里的名人,现在到京城了,说说看,你想见谁?”
范宁正在欣赏岸上一位风姿绰约的骑驴美女,一时脱口而出,“李师师!”
范宁说漏了嘴,他不好意思挠挠头,连忙解释道:“李师师是我的邻居,和我从小青梅竹马,去年她全家搬到京城了,怪想她的。”
范宁自以为编得滴水不漏,可惜一路北上,范仲淹早已摸透了范宁的习惯,只要挠头,接下来必然就是胡扯。
范仲淹心中又好气又好笑,在他头上敲了一记,“说正经的!”
“那苏东坡如何?”
范仲淹一怔,“苏东坡是谁?”
范宁顿时想起来了,苏东坡现在还在树上掏鸟窝呢!
绕了两个弯,他才笑了笑说:“如果有可能,我想见一见王安石。”
范仲淹有点不解,王安石太年轻,还算不上什么名人,京城比他有名的人多的是,像欧阳修、司马光、冯京、曾巩等等。
可这孩子却一心只想见王安石,倒有点奇怪了。
范仲淹并没有追问原因,他想了想道:“王安石已经外放了,不过最近京城事情比较多,你应该有机会见到他。”
范宁心中暗暗庆幸,幸亏祖父没有追问自己为什么想见王安石。
自己真不好回答,他总不能说,我跟你老人家进京城,其实就是想见一见这个王安石吧!
……
三人下了船,范仲淹在京城呆的时间不长,便让船夫在京城等他几日,他们坐上一辆牛车,缓缓向城内而去。
东京城内和城外其实差不多,只是城内建筑更加整齐,商业更加繁荣,行人更多,能看到一些深宅大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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