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

    初微特意从初云天赶到含泷山，将祥云停在雪颂对面，以惯有的悲天悯人的眼神望着她。

    雪颂故意不去看他眼眸中的怜悯之意，勉强笑道：“你来得正好，我昨夜做了个梦，正苦于无人分享，不如就同你说说罢。”想一想，还是作罢，“算了，十二生肖你一个都不属，乃是正儿八经属冰块的，和你分享故事，是世间最无趣之事了。”

    初微不置可否，抬眸打量气势磅礴的宫殿，若有所思道：“他说，让你等他十年，对吗。”

    是的，十年，她牢记于心。雪颂点头， “嗯。”

    初微了然道：“今日就是十年之期，我陪你一起等。”

    他们从正午等到傍晚，晚来风急催夜深，西方由彩霞漫天渐渐变为昏暗晦涩，希望被失望一点点磨灭殆尽。

    最后一丝亮光熄灭，天地重新趋于黑暗，崩了一天的神经霎时断掉，雪颂捂着脸蹲下去，放声哭泣道：“初微，无妄骗我！他说让我等他十年的，我如约等了，他为何迟迟不出现？”

    初微从袖子里掏出张手帕，反手递给她，沉声问道：“如果他永远不出来，与极尊神主同归于尽了，你还打算永远等下去吗？”

    永远……不出来吗？雪颂接过手帕，低低啜泣不止。

    初微抿唇不语，良久，继续道：“雪颂，你是魔界的女帝，是鱼丸的娘亲，更是无数魔界人的信仰，肩上扛着几副重担，你和我从来都不是为自己而活。”掩在广袖下的手隐隐颤抖，他闭上如寒潭般深邃的眼眸，语气伤感道：“哪怕无妄再也出不来了……他死了，你也要振作，为了他留在世上的唯一血脉——鱼丸，为了雪无涯给予你的职责——守护魔界众生。”

    睁开眼睛，他看着雪颂语重心长道：“雪颂，你不能垮掉。”

    脸颊上的眼泪刚擦掉，新的眼泪又跑出来，像断了线的珠子，怎么都拦不住。雪颂抽噎道：“可是，我爱他啊……初微，我爱……爱无妄。”

    “我晓得。”初微伸手拽起她，“小桃，你，鱼丸，我，我们所有人都盼着他归来，无妄怎能驳大家的面子？他会归来的，只是，不是现在而已。”

    琥珀色双眸中布满水泽，雪颂站起身，凄婉而留恋的望向那栋矗立在风雪中的雄伟宫殿，久久不语。

    都说这浮生万种皆是虚幻，可又有谁能真正分得清现实与虚幻呢，若能在虚幻中与无妄相会，那她愿意沉醉不醒。

    不再逗留于含泷山，雪颂回到魔界，继续开始漫长的等待。

    二十年后，三界没甚大变化，无妄醒来后很快就能适应。

    渊笛不知从何处得知她曾说要嫁给他的事，并且还信以为真了，二十年期满那日，他越过仙魔两界的重重结界，特意跑到魔界来问她，“雪颂，你还要继续等神尊吗？”

    她执一盏梨花白在手，仰脖倒进口中，醉意绵绵道：“为何不等？他是我的夫君，我是他的妻子，妻子等夫君乃是天经地义之事，且我看上去还很年轻，完全等得起。”

    渊笛欲言又止，未几，怏怏不乐离去。

    五十年后，三界一切如旧，无妄若是在此时归来，应当赶得上看初云天万亩禾花田凋零的盛景。渊笛又往魔界来了一趟，重复上次说过的话，“雪颂，你还要继续等神尊吗？”

    她执拗地撂下一字，“等。”

    两百年后，凡界历经了一次沧海桑田，她们一家三口曾到过的那座海边小城被风浪侵蚀，变成了大海的一份子。仙界陨落了一批仙君，其中不乏无妄熟识的上古大神，天与地都发生了不同程度的变化。

    无妄他，仍旧杳无音信。

    渊笛每十年要往魔宫来一次，每每总重复问她一句话，“雪颂，你还等吗？”

    她回答了十八次“等”字。

    当他第十九次来魔宫，第十九次问出那句话，雪颂沐浴着澄透日光，沉默良久后，浅浅笑着回答：“不等了。”

    她已看不到希望存在的痕迹，夜里做梦还是能梦到无妄，只是梦到的已不是相逢的动人场面，全是她在黑暗中一边奔走，一边呼唤无妄名字的场面。她走了一夜，跑了一夜，嗓子都喊疼了，无妄始终不应答。

    渊笛眉宇间的青涩没有完全褪去，却已经多了大人的成熟稳重，脸上有难以抑制的喜色，“那么，你肯嫁给我吗？我会真心实意待你好的，神尊留下的孩子，我也会把他当亲生的看待。”

    她抬手遮挡强烈日光，睫毛微微抖动，面色平静道：“你等我两百年，如磐石般不动摇，此情天地可鉴，再冰冷的心也得捂化了。”她转身对上他青涩的眉眼，少年所着白裳在日光照耀下更加雪亮，晃花了她的眼睛。

    她道：“好，我嫁给你。”

    又是一桩有违三界规章的仙魔联姻，左不过有雪颂和无妄的前车之鉴在，众仙只能在暗地里偷偷议论，道一句雪颂“老牛吃嫩草”，旁的甚么都不敢做。

    八月初八是个好日子，仙泽蒸腾，日照充足，魔界的女帝雪颂要在今日嫁给水神共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