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长久地凝视着他,梁嘉善觉得她憔悴地像一幕哑剧,害怕她每一次开口后的终结,就在她要说什么的时候,他狼狈地逃跑了。
他喝醉了,酒保打电话让她去接他,她费力地把他拖了出来,和他一起倒在小镇的路口。昏黄的灯照在石板路上,亮堂堂的,还有夜晚刚下过的雨。
他在昏睡中感觉到有人在摸他的脸,动作温柔。他说不清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既惊心动魄,又情意绵绵。
她一直注视着他。
大概那时就猜到了吧?当他宿醉醒来的时候,屋子里已经没了她的踪影。短短的一年像一场梦,她走了,走得悄无声息,干干净净。
厨房的桌上有她煮的汤,还有她留下的便条:
梁嘉善,我原谅你了。
她对他这么说。
梁嘉善骤然惊醒,定睛看向面前的老人。一杯冷水从他脸颊上滑落,他缓慢地捋去水珠,用纸巾擦拭手指。
梁清斋说:“嘉善,我活到这把岁数,如果可以拥有更多的财富,看到梁家的版图一再扩张,我一定会感到非常欣慰,但这不是最重要的,让梁家按部就班地走下去才是我最大的心愿。你爸爸已经不行了,你还记得当初的诺言吗?”
梁嘉善沉默不语。
梁清斋的拐杖重重撞击在地板上:“你说,你会继承梁家的家业,替代你爸成为下一个主权人。当时你是怎么求我的,难道你都忘了吗?”
梁嘉善猛的抬眼,梁清斋说,“如果没有我的默许,你哪来的人脉关系?如果没有我在后面帮了一把,她早就死在手术台上了,徐家的人也早就找到她了!梁嘉善,你以为就凭你,你凭什么?你拥有的一切都是梁家给你的,你优渥的生活,可以选择的理想,包括现在的一切一切,这些看似坚固其实不堪一击的东西,都是梁家给你的。你不要太天真了,好不好?”
梁嘉善闭上眼睛,紧绷的下颚,青色血管微微抽动。
“您救她,难道不是为了秘密名单,不是为了那笔钱吗?”
“是!”梁清斋毫不犹豫地承认了,“我是想要那笔钱,可你陪在她身边一年,整整一年,你找到答案了吗?嘉善,我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么大的一个家族,这么多年的悉心教养,居然培养出你这么一个窝囊废,我对你真是失望透顶!”
梁清斋每每想到他跪在自己面前,哭着哀求他施以援手去救那个女孩的时候,他就感到痛心!一个那么优秀的孩子,从来不舍得打骂,更不用说下跪哀求,可就为了一个女孩,为了一个处处都充满威胁的女孩,一个试图弄垮梁家百年基业的女孩,居然跪下来哀求他。
梁家的男人,温顺的膝盖和低头的尊严,只能给溶于骨血的家人,不能给外人。然而他的狼狈、他的柔弱,他的委曲求全,他美好以外的全部都给了那个女孩,可以想见他有多么痛心了。
梁清斋重复:“嘉善,你太让我失望了。”
梁嘉善嘴角一抿,“我也没有想到会成为您的家人。”
“你!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靠杀人越货的勾当赢回的身家,您受用地不心虚吗?”
“你糊涂!这个世上有完全干净的人吗?要成大事,怎能不用些手段?商业上为了一个项目,为了一份合同,为了跻身某个名利场,那些无形被踩死的蚂蚁还少吗?他金原算的了什么?”
梁嘉善脸上的水早就干了,而他还在不停地擦拭着,像是在擦拭某种肮脏的关系。梁清斋被他的动作激起满身的火气,拿起拐杖就往他后背砸去。
他那根高级定制的金丝楠木拐杖,发出血统里纯正的吼叫,打得梁嘉善趴在地上,但他仍一声不吭。
一直到见了血,透过衣衫让梁清斋看到,他才恍然察觉自己失控的行为,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跌坐在椅子上。
“你爸爸从小就说,他那个时候没有选择,上学也好,工作也好,得跟着时代走,人要赚钱要吃饭要活命呐,哪有时间顾及其他人的死活,尽管往前走,往上爬,就那一个奔头。你不要觉得我冷漠,无情,商人都这样,我不唯利是图,梁家的企业会做大到今天这个地步?结果越是做大,越是有资本,你爸就越舍不得你受苦,所以从来不逼你,给你选择的机会,让你出去闯荡,结果得来的是什么?他现在半死不活躺在床上,人就只剩一口气,你却跟我说这里的一切一切你都嫌脏?”
梁清斋怒极反笑,这是多么讽刺的人生啊!
“梁嘉善,我告诉你,再怎么脏也是把你养这么大的家人,你嫌弃也好,唾弃也罢,都必须给我受着!董事会那边我已经打过招呼了,这几天你就准备一下吧。”
梁嘉善的身体紧贴着冰凉的地砖,手还是无意识地擦拭着什么。他忽而想起在北欧那一年,原来不喜欢海的人,突然爱上了大海。
一个海浪打过来,水是热的,包裹着他的全身,他被冲到沙滩上,那些土壤也是软的,他深陷在里面,像一块海眠,全身涨满了水,身上到处脏兮兮,但他不用去擦拭什么。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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