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睡了个天昏地暗。而尉迟渡的休息时间很规律，只有在马车夜里停靠补给的那几个时辰里才会阖眼，行路时大多时候都是醒着的。
    至于为什么楚嵘知道他在她休息时没阖眼，那很简单。无论是一觉醒来已小心换好的伤药与纱布，还是她无时无刻都端端正正的睡姿，还是旁的一些她在梦中做不到的事，总是有人悄无声息地替她做了。
    印象最深的，是她醒来后，眼前永远不会缺席的一杯茶。
    尉迟渡话不多，但却好像做了很多事，多到楚嵘不敢认定，他是不是就是这样一个人。
    以往似乎也是这样，只有在夜里，他才会做些亲密的举措。而那些不起眼的关心她的种种举措，他从不吝啬做在她眼前。
    可如今，他的每一个动作，却都只敢在她熟睡之后，一点一点，连呼吸也要刻意屏住。
    他似乎变得有些胆小，变得有些战战兢兢。
    但这些，楚嵘不再愿意深想，因为越是想的多了，便越是容易动摇。
    夜晚追赶白昼，朝阳驱赶黑夜，三人一路奔波，几日后到了玉楚县。
    玉楚县与小南县接壤，县城大门几乎是挨着的，峥嵘二人与尉迟渡在县城大门外分了手，各自去了目的地。
    玉楚县是主要受灾地，周边的县城都有受到波及，其中包括小南县，几乎有一半的区域遭了殃。
    晋王楚峥是本次抗灾的主心骨，围绕着他的是何处的地方官员与侯爵。尉迟渡回到小南县后，正好可以作为他的得力助手，撑起千万名受灾百姓，帮助各县共渡难关。
    玉楚县可以算是面目全非，兄妹二人没有固定的落脚处，基本是跟着百姓们住在统一搭建的临时灾民点。楚嵘因为脚伤的缘故，楚峥不让她乱走，按着她多休息了两日。
    等到她终于可以正常站起来时，便主动跑到了被洪水冲得有些残破的救济府，亲自帮着分发粮食，监督厨房干活。
    楚峥更不必说，成日忙着四处走，哪里都需要他指挥重建。
    闲下来的时候，楚嵘会偶尔想起小南县那边的情况。一回兄妹俩好不容易碰上一面，她隐晦地向楚峥问起了此事。
    楚峥满脸疲倦，听言还是爽朗地笑了一下，道：“你要是担心他，不如自己去看看。”
    楚嵘冷着脸解释道：“我只是关心那边的百姓而已。”
    她成日里都在救济府待着，不少了任何一个人的粮，县中的灾民见了她，个个感激涕零。长柔郡主的名号在南方的影响力，似乎更大了一些。
    二人抵达玉楚县的第四日，楚嵘在救济府见到了沈去秋。
    他带着人抬了几箱粮食过来，在救济府里打着云锦山庄的名号，逐一给人们发放物资。从他的神态上来看，并看不出有沮丧的意思。
    按理说沈去秋的云锦山庄也该受灾严重才对，他怎么还笑得出来？
    沈去秋这头瞧见了一边瞪他的楚嵘，满脸歉意地走上前来，行礼道：“长柔郡主万福金安。郡主至此，沈某有失远迎了。”
    碍于面子，楚嵘挤出一个还算凑活的微笑，道：“沈庄主有礼了。天灾人祸，你我还需相互照料才是。”
    “郡主说的是。”
    “我见庄主神色如常，便知贵山庄损失不大？”
    “承蒙郡主挂念了。”沈去秋笑道：“鄙庄确实建在此处，只是锦缎制厂与茶园不在县内，故没有受到波及。是沈某走了运，让郡主烦忧了。”
    谁烦忧你了？楚嵘嘴角一抽。
    怪不得沈去秋毫无忧虑之色，原来如此。现如今洪灾泛滥，此处附近的茶商们必定是琐事惨重，于沈去秋而言，少了那样多的竞争者，现在没笑咧了嘴，已经是颇有风度。
    晚间楚嵘把此事与楚峥说了，后者听完后冷哼一声，道：“他还真是有做商人的潜质。”
    把制厂与茶园分开，像有先见之明一样，提前把一切有可能发生的灾祸规划了进去，把亏损降到了最低。
    不得不说，云锦山庄的迅速崛起，不无道理。
    ☆、染疫
    但沈去秋走各种路子垄断茶叶和锦缎市场的做法，是不是有点太过了？
    各家各凭本事，不从中作梗，恶意抬价或降价，这是商场上不成文的规定。
    没人知道沈去秋这样卖力是为了什么。
    天灾当前，楚嵘也没多余的心思考虑这件事，想着帮金鸿的事等洪灾过了再说。
    过了两日，玉楚县的诸多方面已有了起色，众人还没有歇下一口气时，县城中却穿出了一个让人眼前一黑的噩耗。
    洪灾导致玉楚县污水留滞，恰巧这几日湿热，温养了许多病患。蚊虫带着病源传染到了人的身上，那之后便是人传人。楚峥楚嵘得到消息时，玉楚县边界处已经有三户人家病倒了。
    洪疫最明显的症状便是高烧不退，咳血且终日意识不清。听说最先生病的那人，原先只当做是普通发热，他的家人没有在意。直到后来昏迷了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