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是熬得一夜无眠。
    翌日，媒人马大娘亲自来了一趟，她的脚步比往常要矫健利落许多，走路生风。
    照理说，谢青卓不在家，她这个媒人是不该直接来找当事人裴舒的。许是前些日子为了谢青卓的亲事，马大娘和裴舒来往多了，相熟了些，于是今日才没了诸多顾忌，亲自找到裴舒。
    马大娘是自得的，不说她前段日子已经给谢青卓介绍了合适的对象，这次，又给裴舒说这么一门天上有地下无的亲。虽说是人家冯家先派了媒人来，但马大娘之后也少不得在中间牵线搭桥，这事成了，以后不就是两家的恩人？
    马大娘得意洋洋，对上裴舒，语气里不自觉带上几分居功自傲的意思：“冯家派人来说亲这事你已经清楚了吧，冯家那边催得紧，想要赶紧把日子定下来。这也不难理解，冯家少东家年纪也不小了，他条件好，因而眼界也高，一直不肯定下来，这次好不容易终于认准了你，冯家太太那叫一个喜不自胜。她还一直担心儿子打光棍呢，这下好了，急得不行，催着赶紧把儿媳妇迎进门。”
    马大娘说这话是卖裴舒好，话里话外捧着她，暗示她多么得冯家看重。
    然而裴舒并不觉得多开心，反而因她的话添了几分忧愁。
    裴家和冯家之间差距这么大，冯家太太不仅没阻挠，反而催着她进门，这事难道不奇怪吗？裴舒心里愈发觉得冯家像是吃人的妖怪洞府，张着血淋漓的大口，是要吞人的。
    裴舒莫名其妙打了个冷战，看向马大娘，坚持道：“再怎么急也得等我叔叔回来再说。”
    马大娘眯着眼睛笑，说：“你放心，早先时候我私下跟你青卓叔叔通过气了，他是同意的，还把这事委托我去办。你呀，你就安心待嫁吧。”
    裴舒整个人如坠冰窖，看着马大娘笑吟吟的脸，心里一阵寒意。
    马大娘居然也被收买了？冯家果然好势力！只是不知道马大娘知道多少内情呢。
    不管如何，昨天冯明顺挨了自己打的事应该是没人知道的，冯明顺自觉丢了人，自然不会将这事说出去，如此裴舒也能松一口气。这样就没人知道自己不想嫁，若说自己先前表现得并不惊喜，也可是解释是乍听消息之下，没有反应过来所致。
    裴舒心念电转，微微垂下眼眸，带了些羞意道：“既然如此，就劳烦大娘您了。”
    马大娘听了，果然笑得很是畅快，拍着胸脯保证一定让她风风光光地出嫁，当最美的新娘子。
    裴舒便更加娇羞了。
    接下来两天，裴舒表现得十分安分，完全跟个害羞守礼的准嫁娘似的，轻易不肯出门。
    又过了一天，马大娘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上门，挤眉弄眼对裴舒说，是冯少东家送了东西给她的，里头大多是补身子的东西。
    马大娘脸上始终带着了然又意味深长的笑容。
    裴舒也不辩驳一句。
    入夜，柔亮的月光洒落人间，门庭的树叶上、地上染了一层淡淡的浮光，远处黑压压的群山仿佛也因这般夜色添了几分温柔。
    这天，安子婶终于没再坚持在裴家过夜，裴舒长长松了一口气。傍晚吃过饭后，她早早就锁了门，熄了灯，回到自己屋子，坐在床上静静等待。床脚放着一个包袱，裴舒往包袱里又装上几个馒头，再次紧紧绑上，又坐回原来的位置。
    一直等到夜深，整个村子仿佛都沉睡了，在床上闭目养神的裴舒动了。
    她脚步轻悄地出了门。
    山城孤女（29）
    山城的夏夜泛着冷意, 阴沉沉的山林深处偶尔发出悉悉索索的响动, 不知何物所致，反而令人毛骨悚然。今夜的月色还算清亮, 仔细能看见脚下的路，在昏暗中行走, 时不时踩上几段枯枝或碎石, 嘎吱声空荡荡地回响着, 让裴舒头皮揪起, 心跟着一抖。
    她下脚越发小心，同时脚步又渐渐快了起来。
    这样的夜，她不由得想起中元节那晚, 谢青卓背着她走了一路山路回家，那晚的夜色似乎比今夜还要柔和。她伏在他宽广结实的肩膀上, 细细碎碎地同他说闲话，当时还奇怪怎么还没说上几句话就到家了, 这会儿自己一个人走夜路, 只觉得路途漫长艰险, 总也走不到头似的。
    心里突然就酸酸的，特别想谢青卓。
    也不知道跋涉多久，终于到了村口附近，隐约能看到前方的娘娘庙。浓重的夜幕下, 娘娘庙静谧立于树林后, 神秘伫立, 里头似乎祭着烛火, 隐隐透出几簇幽幽的光，又更像是摇晃的鬼火。
    裴舒咽了咽唾沫，没敢往娘娘庙多瞧，只往另一头的竹林山坡攀爬上去。
    这处山坡地势外陡内平，外头被茂密的竹林挡住，瞧不见里头的情形，躲在里头的人却可以探头看见外面的情形，是个可以藏人的地方。而且山坡不算高，深山上的野兽通常不会跑到这么低的地方来，人藏在这儿还算安全。
    另外，最重要的是这地方靠近村口，一有风吹草动，裴舒也能赶紧往外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