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八糟！
    裴舒一点不怵，噙着泪花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一字一句道：“你自己掂量吧，我说到做到。”
    对上她坚定沉凝的目光，谢青卓愣怔片刻，随即意识到，原来自己受了腿伤，小侄女嘴上不说，心里却是如此愧疚自责。思及此处，他莫名有些心虚，自从受伤后，他一心逞强，只想证明自己能站起来，证明自己不是个废人，却从未关心过侄女的想法，竟不知自己焦虑急躁的举动无形中给她施加了这么多压力。
    想到她这些日子的煎熬，他语气柔和下来，安抚道：“叔没怪你，叔受伤是因为自己没看清脚下的路，不怪你。再者，姑娘家到了年纪自然得嫁人，哪是你说不嫁就不嫁的，你也不怕被村里的人笑掉大牙……”
    说到后面，带着几分调侃的意味，然而裴舒却是一脸平静地道：“你的腿要是好不利索，我一个孤女，无父无母，无依无靠，还谈什么嫁人。若是嫁到心善人家兴许还有几年好日子过，要是嫁到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那还不是任人搓圆捏扁，有冤无处说？”
    谢青卓满脸错愕，却是从未想到这一层。经她一提，才惊恐意识到，如若自己当真成了废人，她背后可就无人撑腰，在夫家哪有好日子过？
    他表情一僵，半晌，苦涩道：“是叔叔考虑不周。”
    裴舒摇摇头，打断他的话：“叔叔又何必怪自己？你受了伤，行走不便，心中已是焦虑万分，又哪有心思想这么多。”
    谢青卓顿时哑了嗓子。他突然发现，自打自己受伤卧床以来，小侄女好像有些变了，变得更加成熟，更加坚韧了。从前两人相依为命，许是一下子失去双亲，她惶恐万分，于是对自己格外依赖孺慕，甚至算得上言听计从。现在的她，不仅成熟懂事有主张，而且行事风格十分强硬，连他都得避她锋芒。
    转瞬之间，谢青卓已经明白不能再像从前那样拿她当孩子哄，想了想，妥协道：“叔明白了。叔以后不逞强，乖乖把腿养好，这样你满意了吧？”
    裴舒吸了吸鼻子，既没有因他的话感到高兴，也不见伤心，只有一脸平静说：“身体是你自己的，你爱不爱惜我管不着，我还是之前的话，要么把腿治好，要是好不了我赔你一辈子。”
    “你这丫头……”谢青卓恨得牙痒痒的，伸手扯了扯她脸蛋，让她得理不饶人！
    裴舒不客气地拂开他的手，站了起来，回到厨房去。
    谢青卓在后头喊：“丫头，你真不管叔叔了？”
    裴舒余怒未消，回头睨了他一眼，见他趴在地上，实在见不得他遭罪，叹一口气，把灶台的火灭掉，转身去把谢青卓扶进屋，随后收拾散落一地的木柴。
    晚饭是在谢青卓屋里吃的，摆了一张方桌，一人靠在床头上，一人寻了张矮凳坐在床前。
    闹过一场，两人言归于好，一顿晚饭倒是吃得自在融洽。
    晚饭过后，裴舒收拾碗筷，又烧了水给谢青卓洗漱。待谢青卓洗漱完，又翻箱倒柜寻了些药粉替他把脸上、脖颈上和手掌的划伤处理好。谢青卓自认一个粗人，对这些小伤口不以为意，刚想摆手拒绝，一瞥见裴舒的脸色，顿时闭上嘴。他是见识过裴舒的脾气了，不敢再惹她，安心地受她摆布。
    忙活一天，到了夜间终于可以休息，裴舒熄了油灯，和衣躺在床上，缓缓出了一口气。
    闹一次脾气，把话说开，让谢青卓知道自己的底线也是好的。如果不是他急于下地行走，也不会把还没长好的骨头再次挫伤，使得腿伤加重。裴舒迷迷糊糊地安慰自己：谢青卓的腿得到及时医治，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走，没问题的……
    *
    翌日，鸡鸣时分，裴舒起身，先洗漱完，到厨房熬了一锅稀粥，喂了鸡鸭，然后开始打扫院子卫生。
    山里的清晨宁静安详，草林爽气，天空泛着鱼肚白，裴舒勾唇一想，瞧着天色，今天该是个好天。
    等谢青卓屋内传来窸窣的声响，裴舒也打扫完了。她拿了牙刷面巾，捧着个装满水的洋瓷脸盆道了一声“我进来了”，便掀开门帘走进里屋，伺候谢青卓洗脸刷牙。
    谢青卓刚开始还不适应被人伺候他，习惯以后，突然觉得这样饭来张口衣来伸手被人伺候的感觉也不错。当然，这个想法只是昙花一现，很快他就为自己思想堕落进行深刻反省。
    裴舒将毛巾泡在水里，沾湿后绞干，送到谢青卓面前要给他擦脸，谢青卓扭头避开，刚想说自己来。然而还没来得及张口，裴舒便把湿毛巾一股脑呼到他脸上，巴掌按上去毫不留情地蹂|躏。
    胡乱擦了几下，裴舒把毛巾摘下来，淡淡地说：“好了。”捧着脸盆就离开。
    谢青卓脸皮被擦得一片红，火辣辣的疼，心想这丫头胆子真是越发地大了，却又敢怒不敢言。
    没一会儿，裴舒又转了回来，手里拿着把木梳，说：“叔，我给你梳头发。”
    这次，谢青卓没让她如愿，坚持把梳子抢过来自己捣鼓。卧床一个月，谢青卓的头发长得飞快，额前刘海已经遮住眼睛，头发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