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琚没想到她会回来后面用晚膳。依周律,入夜后宫女、女官皆不能进殿侍奉,堂堂皇太女只带了两名近身宦官,轻车简从(?)、星夜前来,颇有点单刀赴会的悲壮意味。她大约是累狠了,进门后一言不发,连衣裳都没换,瘫坐在榻上要了一壶石冻春。
“烫过再呈上来,别用银壶。”
监国事忙,詹事府诸人恨不能就此长在东宫,太女妃对此也略有耳闻——明德殿的灯火常要到戌时才肯熄灭,左右春坊每日经手的奏疏少说也有五十封,偌大一个帝国,这儿出点天灾、那儿闹些人祸,便是层出不穷、不一而足的政务烦难。
小太监杀鸡抹脖子的给他使眼色,姚琚脸色微僵,到底没给她脸色看:“殿下忙了一日,不若先洗手更衣?晚膳一会儿就得。”
宦臣们识相的躬身退至殿外,他只好硬着头皮跟进屏风里侧。这规矩是防什么大家心知肚明,若有丑事闹出来,伤及皇室颜面,一个弄不好就是全族覆灭。“抬抬手。”姚琚没做过这类伺候人的活计,不多时面上就渗出了一层薄汗,万幸灯火昏灭,她没注意。
今天怎么了?他按捺不住好奇心,低头悄悄瞄了一眼,这位殿下今日怎么魂不守舍,木呆呆的?仿若一尊土偶任他摆弄。
虽说远离中枢已久,姚家毕竟不是草莽寒门,族中曾有旁支子弟迎娶尚服局司饰为妻。宫里出来的女官何其矜贵?司饰一职位列七品,分管宫内各处的字画宝瓶、古董玩器,论起品阶来,胜过不少寒门男子。年轻妇人们聚在一起玩笑,他记得有位泼辣的舅母就曾问过:“天黑以后,当真不许宫女入殿?”
毕竟是宫里历练出来的,闻弦歌便知雅意,前司饰露出一个浅淡得体的微笑:“内宫六局、二十四司,再不济还有东宫的五局五司,能穿官衣、拿官印,谁会甘冒诛九族的风险去做傻事?”
就算后宫里的郎君们个个貌比潘安,谁又是傻子,肯拿一晌之欢赌自己的身家性命、阖族前程?孔圣人道女子难养,殊不知女子也是人,能站着为何要跪着?能做栋梁,谁会甘心回去当那战战兢兢、看人脸色的床笫玩物?
鼻尖幽幽涌上一股梅香,不同于宫中常用的龙脑、郁金,冯献灵偏爱清雅宜人的气味,是以东宫熏衣多用刀圭、含梅,太女妃忍住了没有后退:“请殿下入席吧。”
东宫之主恐怕遇上了烦心事,席间也不要人布菜,一口接一口的喝闷酒。殿中气氛凝穆,小太监们大气儿也不敢出一声,倒是姚琚,恐慌之余居然平白生出了两分心酸。到底止有一十五岁,大周晚嫁成风,寻常人家的小娘子仍在闺中游戏玩笑,她却已经女代母职,监国数月。
太女妃误会她忧心国事,破天荒的主动开口:“我陪殿下喝一杯吧。”
新婚之夜实在算不得愉快。怕他力有不逮(……),冲撞贵人,嬷嬷们事先准备了助兴的水酒,掺杂在合卺酒里令他饮下。那之后一直煎熬到礼成,殿下又被灌了个半醉,两个人胡乱弄了一通,就算行过周公之礼。婚后他们再没同房,当然,也再没一道饮过酒。
冯献灵酒量一般,喝的热气上来,撑在凭几上与他碰杯。她对这事其实不太热衷,燕喜嬷嬷说的天花乱坠,大婚前父君甚至专程敲打过她,要她‘专心王事,切勿沉湎声色’,可知在世人眼里,这是件极有趣味、引人迷醉的妙事。偏偏发生在自己身上,只剩疼痛,尴尬,苦楚。
那么大的东西怎么可能塞进自己的身体里?允娘、晚娘等还道什么‘习惯就好了’、‘除了庙里的女尼,天下女子谁能不经这一遭?时候长了殿下自然知道趣味’……洞房花烛的阴影一直持续到今天,灌了足足两壶烈酒冯献灵才鼓起勇气,洗漱沐浴后鸠占鹊巢,直接霸占了姚琚的睡床。
“殿下?”他的脸色也不好看,一双凤眼微微瞪圆,委屈、震惊、恼怒等等情绪一览无余,“殿下这是——”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耳尖发烫,直接动手抽他的腰带,姚琚脸色都变了,又不敢真的和她推搡争执(深更半夜,倘若传出内闱丑闻,是嫌东宫太稳当吗?),稍不留神便被她半拉半拽的按倒在床上。
女上男下,她完全不敢看他,抿着唇只顾埋头解衣。大片皮肤裸露在外,姚琚真的快疯了:“冯懿奴!”
皇太女已经长成,除却当今帝后,没人有资格直呼她的名讳。再也顾不上什么礼义尊卑,姚琚上手就将她掀翻在床,压着嗓子怒喝:“你疯魔了不成?!”
霸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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