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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于康熙末年第436部分阅读

    :“早年因科举舞弊之事,江南士林都闹腾的不行,科举营私舞弊,坏了他们的出头之路,众人自然不平,现在这条路彻底断了,他们怕是闹得更凶,大人怎么还说乱不了”
    小曹挑了挑嘴角,带来几分讥讽道:“文人无骨,最少见风使舵。圣祖ye是仁君,又重名声,江南士子就跟那会哭的孩子似的,闹腾一场,总有二块糖吃。今上会给他们糖么……”
    第一千二百一十六章 道义与人心求月票
    落衙回来,刚进曹府大门,曹颙就见曹项在影壁前打转转。
    看到曹颙,他带了几分激动:“大哥……”
    见他穿着补服,面带急切,全无平日里的稳重,曹颙不由纳罕:“四弟,这是有事寻我”
    曹项使劲点点头,却是四下里望了望,欲言又止。
    曹颙见状,心里有数,带着曹项去了书房。
    将书房侍候的小厮打发下去,曹颙道:“到底什么事儿,这般急火燎的”
    曹项道:“大哥,查学士阖家被抓进了刑部大牢……”
    “查学士”曹颙跟着念了一遍,想起这指的是查嗣庭的二哥,已经致仕的侍讲学士查嗣瑮。
    曹颙的神情不由郑重起来,看着曹项道:“已经到这个地步了四弟如此关切,莫非同查学士有旧
    两人既都是翰林官,加上祖上有旧,有些交情也正常。
    曹项满脸至诚道:“当年小弟初入翰林时,曾得查学士教导。这几年查学士虽致仕,其子翰林院修撰查基是小弟同年,这两年又同在翰林院为官,引为至交。小弟常往查家,得查学士教导许多。虽无师生之名,却有师生之实。”
    曹颙闻言,面色添了几分凝重。
    他并不知查嗣庭案会牵扯进多少查家人去,可对于“文字案”三字却觉得心惊。
    汪景琪案只是他自己身亡,妻儿为奴,兄弟叔侄流放宁古塔。
    查家的案子,即便他不知道详情,却也晓得不会比汪家的案子小。
    查家就是这四字的源头,这四字又被看成是雍正去头,这已经悖逆不道大罪,可以凌迟处死,诛九族了。
    见曹颙沉默不语,曹项咬了咬牙,道:“大哥,查学士年过古稀,老弱不堪,如今又是数九天气……小弟,小弟……”
    他心中挣扎的厉害,为了老师教导之恩,为了好友之义,他本该得了消息后,立时带了银钱,往刑部大牢疏通,让老师与好友日子好过些,然后再图其他。
    可是当他匆匆回府取了银票,反身踏出东府大门时,他的脚步却踌躇下来。
    查家之案,既是累及亲族,那就不会是小案。
    倾族之祸
    曹项想着前去年倒了的汪氏家族,还是带了几分犹疑,所以才来西府寻堂兄拿主意。
    这会儿功夫,曹颙已经思量清楚,道:“四弟,关心则乱。现下查家的案子才开始审,即便查家亲族关进刑部大牢,在案情没决断前,刑部那边也不敢随意糟践人。”
    “一门七进士,叔侄五翰林”这已经成老话,随着查家子孙辈渐渐长大,这进士的人数,已经增至十来人。
    剩下年长的子侄,也都有了功名;幼龄之子,也是记事起便手不释卷。
    除非真是灭族之罪,否则查家就算眼前受重挫,只要种子不断,就有复兴之日。
    曹项听了堂兄的话,长吁了口气,神色有些讪讪,道:“小弟真是怯懦之人,事到如今,顾忌重重,失了一个义字……”
    曹颙摆摆手,道:“无需自责,为人要有担当,可以为恩师忧虑,为好友挂心,却不好没脑子的鲁莽行事……查嗣庭案,有谤君之嫌,还牵扯皇上忌惮的结党之事,岂是能随意参合的”
    曹项面色灰败,喃喃道:“那就什么也不做”
    曹颙摇了摇,道:“现下虽不是雪中送炭的时候,炭火却可以预备着。这个案子下来,不会比汪景琪案轻,多是要流的。如今案子刚开始,宫里、朝廷上都看着,只为了心安,将自己搭进去,与助人无益;还不若静待时机,等结案后,再伸出援手。”
    曹项肃容听了,躬身道:“大哥教导的是,小弟知道当如何做了。”
    对于年迈的查嗣瑮来说,千里流放比牢狱之灾更凶险的多。
    药,银子,流放地的打点照应,一个也不能少。
    “若是银钱不凑手,就来这边取。补品药丸什么的,可以去同仁堂。”曹颙道。
    曹项忙道:“银钱还够,弟弟手上还有些银钱。倒是补品药丸,得让乐家多预备些。”
    将到饭时,与堂兄说完正事,曹项拿定主意,便没有再久留,先回东府去了。
    曹颙同查家人关系不深,不能像曹项那样感同身受。不过,看着堂弟稳下心神,他就跟着松了口气。
    自从中午同蒋坚提及查家之事,曹颙就隐隐有一种预感。
    查家的案子,不只是文字犯忌,也不单单是查家曾党附隆科多,还有其他的东西在里面。
    更像是李绂与田文镜互相攻讦案的后续。
    雍正开始打击汉官与士林。
    这些人,是对雍正新政反应最强烈的人。
    曹颙可不想堂弟这个时候鲁莽,参合到此事中。
    进了内院,曹颙照例,先到兰院给母亲请安。
    李氏却不在,只有长生与天宝叔侄两个在上房。
    外间的炕桌上,摆着笔墨与描红册子,长生正手把手地教天宝描红。
    见曹颙进来,叔侄两个都站起身来。
    “老太太呢”曹颙有些好奇,问道。
    “老祖病了,老太太去了老祖院子。”长生说道。
    “请了太医来没有,太医怎么说”曹颙闻言,不由有些担心,问道。
    “请了,太医说外感风邪,让好好调理。我原也在那头看外祖母,母亲的撵了我回来。”长生回道。
    兄弟两个正说着话,就见有人挑了帘子进来,不是旁人,正是李氏身边的大丫鬟,名叫绣鹇的。
    原来是李氏吩咐她回来传话,让长生、天宝两个不用再等他,先用晚饭。
    曹颙原只当高太君是寻常感冒,听绣鹇说李氏不回来吃晚饭,才觉得不对劲。
    曹颙便吩咐绣鹇安排两个孩子的晚饭,自己直接去了高氏院子。
    刚走到廊下,他便隐隐地听到初瑜的声音,从西屋传出来。
    高太君这院子,上房只有三间,东屋是高太君卧室,西边原是香玉的屋子,现下空着,请了几尊佛像。
    有丫鬟见到曹颙,蹑手蹑脚地请安,声音也压得低低的。
    曹颙见她如此做派,低声道:“老太君睡了”
    那丫鬟点头道:“刚太太亲手奉了药,吃完才歇了。”
    这会儿功夫,里屋人也听到外头动静,初瑜挑了帘子出来。
    她眼前红红的,低声对丈夫道:“老太太哭了一下晌了,老爷赶快劝劝。再哭下去,老太太身子也受不住。”
    曹颙闻言,倒吸了一口冷气,看了东屋一眼,轻声道:“难道……”
    初瑜点点头,轻声道:“太医说是老病,让预备大事,说……怕是不好,就年前年后……”
    曹颙的脚步有些发沉,慢慢地进了西屋。
    李氏在炕边坐着,眼睛已经红肿不堪,脸上都是泪渍。
    “母亲……”千万句安慰的话,说不出口,曹颙走到母亲身边,也觉得鼻子酸涩。
    高太君早年性子虽有些各色,为人处事刻板生硬,可这些年随着年纪渐长,变得越发慈爱。
    曹颙心里,即便不能将她当成孙太君那般敬爱,也生出几分祖孙之情。
    见了儿子,李氏如见救生草一般,扯了曹颙的袖子,哭着说道:“我儿,今儿请了庸医,说了混话,我是不信的。你外祖母病了,咱们再请个好太医过府来瞧瞧”
    “好,儿子这就使人吩咐张义拿儿子的名帖去请太医。”曹颙点头道。
    别说请一个太医,就是请个三、五个,只要母亲心里能舒坦些,只要高太君那边还有一线生机,曹颙都不嫌麻烦。
    李氏闻言,却是泪如泉涌,摇摇头,道:“还是算了。”
    见她这就改变主意,曹颙不解,望向旁边侍立的妻子,就听她低声解释道:“除了陈太医,下午又前后请了两个太医过来……”
    说到底,高太君就是老了。
    从清苑回京后,她就隔三差五地卧床。
    等香玉回来时,晓得密太妃应允照拂这个苦命的曾侄孙子,高太君就曾对李氏说过,这辈子没什么可放不下的,可以安心去了。
    “老太君是明白人,母亲如此难过,如何能瞒过老太君要是老太君心情抑郁,说不定能速速痊愈也要耽搁下来。只有老太君心情好了,这病才能调理好。”曹颙道。
    李氏连连点头,也不知听见去还是没听进去。
    初瑜惦记婆婆还没用晚饭,吩咐人摆饭,要侍候她吃饭。
    李氏哪里吃得下,见儿子身上还穿着官服,对初瑜摆摆手,道:“我这里有丫鬟服侍,你们先回自己个儿院子里。外头也黑了,不能让当差的人在家里饿肚子。”
    初瑜正有话同丈夫说,便听从吩咐,先随曹颙回了梧桐苑。
    “什么老太君说想要回李家……”听了妻子的话,曹颙不由皱眉:“莫非,老人家自己心里已经有数……”
    第一千二百一十七章 何谓家族,何谓子孙
    对于高太君来说,曹府只是女婿家,是亲戚,李家才是本家。
    高太君临了临了,依附女儿生活,已经让向来刚性的老人家心里过意不去,若是在曹家咽气,怕是死后都不能闭眼。
    生是李家人,死是李家鬼。
    对于这个时代的女子来说,这生死之间,就是一生。
    “老太太怎么说”曹颙问道。
    “当然拦着,不过老太君的脾气,向来刚性,要是她再开口,老太太怕是拦不住。李家那边,是不是要使人送个信儿”初瑜回道:“这是大事,多少要预备着。”
    高太君的寿材,曹府这边前几年就给预备下了,再海淀园子那边搁着。这也是京城旧俗,家中有老人的,多是要预备寿材,通常棺木也要先打好。而后,每年重新刷漆。
    曹颙点点头,道:“明儿使人叫李诺过来,同他商量商量此事。”
    李鼐不在京中,李家如今当家理事的是李家长孙李诺。
    李诺前几年曾陪着祖父,前往盛京,代父在祖父身边尽孝。后被李鼐换回来,由曹颙帮衬,入了内务府当差。
    因他老实勤勉,办差细心,入了十六阿哥的眼缘,去年将他补了委署主事。虽只领着从七品的俸禄,可只要踏踏实实不出错,一年半载去了“委署”二字,也不是难事。
    为了高太君之事,夫妻两个都有些难受,等摆了晚饭,也不过吃了两筷子就放下。
    初瑜正想唤人撤桌子,便听到院子里传来脚步声,还有小丫鬟的请安时。
    她往窗外望去,就见天佑、恒生兄弟两个结伴而来。
    “儿子回来了……”初瑜的眼睛弯了弯,眉头立时舒展开来。
    “父亲,母亲”恒生的声音带了几分激动,贪婪地看着养父养母。
    虽说才分开一日,可思念已经刻在心底。
    曹颙点点头,初瑜已是红了眼圈,站起身来,也是从头到脚地打量恒生。
    天佑见气氛压抑,扫了炕桌一眼,笑道:“菊花莴笋丝,杏仁豆腐,正是儿子同二弟爱吃的,可要请父亲、母亲赏儿子们碗饭吃。”
    被他这一打岔,原本有些伤怀的气氛尽散。
    初瑜带了几分心疼,道:“这是还没用晚饭,那中饭吃了么不是稻香村送饽饽过去了么,怎么还饿了肚子”
    “饽饽哪里惦饥四阿哥、五阿哥去王府了,为了待客,使人从馆子里要了一桌席面,德丰堂好像换了厨子,味道好是好,就是重大油,油腻腻的,这会儿正想吃清淡的。”天佑回道。
    恒生看了看桌上几乎没怎么动的菜,说道:“哥哥说的正是,儿子正寻思着这两道菜。”
    初瑜闻言,虽心疼儿子们,却也舍不得叫儿子们吃剩菜,道:“先吃口热茶,压一压冷气,这就使人去厨房给你们要菜。”
    天佑见着桌子四碟两碗六道菜,还有一盆绿汪汪的碧粳米饭,道:“尽够了,只劳烦乐兰姐姐给我同二弟添副碗筷。”后一句,却是对门口侍立的乐兰说的。
    饭菜刚摆上没一会儿,都是热的,初瑜便点点头,吩咐乐兰添了碗筷。
    兄弟两人净手上炕,天佑坐了曹颙东边,恒生坐了西边。
    恒生已经先一步拿了饭勺,端起曹颙面前的碗,盛了满满一碗,双手奉到曹颙跟前,道:“父亲请用。”
    曹颙虽没什么食欲,到底不愿却了儿子的孝心,接过了碗。
    “母亲这边我盛。”天佑挨着初瑜坐着,看出恒生的用意,也拿了初瑜的饭碗。
    有天佑、恒生这两个半大小伙子在,虽不能说风卷残云,也吃了个底朝天。
    若不是临了临了,乐兰又从厨房端了两道炒菜过来,怕是这兄弟两个还不够吃。
    曹颙与初瑜夫妻两个,被孩子们带着,胃口也好了不少。
    待撤下桌子,漱口完毕,曹颙才问起四阿哥、五阿哥去王府的详情。
    天佑笑着说道:“正要向父亲、母亲报喜,听两位阿哥的意思,二弟封郡王长子的旨意同尚主的旨意过几日就一块儿下了。”
    虽说早就晓得有这么一日,可事到眼前,曹颙与初瑜两个都很高兴。
    有了郡王长子的爵位,天佑的身份越发名正言顺。即便汗王府那边想要生事,也要顾忌三分。
    不过,初瑜想起王府内宅之事,才想起还有一件事,还没安排。
    恒生转年就十五,三公主真若是及笄后下嫁,就得等到后年。
    这一年多的功夫,恒生独居王府,年轻人气血方刚,又没有长辈在身边看护,要是闹出什么不好来,可是大笑话。
    她有心问恒生几句话,又不好在众目睽睽之下,提这点私隐,便起身对恒生道:“今早你走得匆忙,我这早预备了些东西给你,却是拉下了,你随我过去看看。”
    恒生不疑有它,起身应了一声,随初瑜从西屋出去,到了东屋书房。
    天佑见他们出去,才转过头来,低声问道:“母亲眼睛红肿,父亲亦心事重重,可还是在牵挂二弟这头父亲就放心吧,二弟明日起就入宫当值,有十六叔姥同四阿哥看顾,不会受委屈。”
    曹颙摇摇头,道:“老太君病了,太医说怕是不大好,熬不到开春,我同你母亲是为了这个担心。”
    天佑听了,唬了一跳。
    民间有句老话,叫“年关难过”。
    除了是欠债的,年前需要还债外的,还因上了岁数的老者,这个时候最是病弱。
    “明日一早,你去趟李宅。不管怎样,老太君如此,总要知会一声。”曹颙道。
    天佑起身应了,就听曹颙道:“最近恒生那边,我不好出面,只能由你去打理这些,会不会耽误你温书”
    天佑摇头道:“不耽搁,父亲公务繁重,儿子如今也大了,正当为父亲分忧……”
    东屋,书房。
    初瑜低声道:“你如今也是大人了,有什么事儿,也当听听你的意思。即便我们做父母的,本心为了你好,却也不能让你心里不自在。”
    恒生听的有些糊涂,道:“父亲同母亲都是疼儿子的,有什么安排,自然也是为了儿子好,儿子为何还要不自在”
    恒生身边,现下的两个大丫鬟,乐蓝是梧桐苑出去的,小榭是曹家老管家曹忠的孙女。
    在初瑜看来,即便恒生屋里要搁人侍候,这两个都不是好人选。
    乐蓝是她的丫鬟,今年十九,本到了放人的时候,可恒生刚搬家,身边还是老人跟着才妥当,省的小丫鬟丢三落四,初瑜才吩咐她跟过去侍候。
    小榭比乐蓝小两岁,从留头小丫头时开始就在恒生身边侍候,至今已经有十年,在松院的一干丫鬟中,同恒生情分也最厚。
    若是恒生娶的不是三公主,而是旁人,初瑜不会觉得为难。
    大户人家的少爷,收了打小侍候的丫鬟,也是常见的。可要是三公主心高气傲,发作了小榭,反而伤了夫妻情分。
    乐蓝这边,则因是她的丫鬟,怕三公主心生嫌隙。
    思虑再三,初瑜宁愿挑两个寻常的家生子儿侍候恒生,也不愿让三公主下嫁前,恒生收了他身边这两个。
    依照她的想法,最好是同十六福晋商量,让十六福晋做主给两个人。那样的话,等三公主下嫁,是留还是打发,也不用在意曹家这边。
    可事到如今,见养子独身在外,可怜兮兮的,初瑜心中的天平难免又向着养子。
    “你如今一个人住在那边,我们都看顾不到……乐蓝、小榭年岁又大了,侍候不了你两年,你屋子里要不要添个人”初瑜问道。
    “添人”恒生听了,使劲摇了摇脑袋,道:“就算乐蓝姐姐同小榭都出去了,还有好几个,儿子身边不缺人使唤。”
    听了这话,显然对乐蓝、小榭并无私情,初瑜暗暗松了口气,接下来的话就犹豫着要不要说。
    就听恒生憨憨地道:“母亲,儿子虽不好再住在这边,心里只当这边才是家。就算不在一个府里,相隔也不过三里路,骑马一刻钟就到了。母亲有什么当管教的地方,直接管教都是。儿子又不是狼心狗肺的,哪里会什么心里不自在”
    恒生性子纯良,对男女之事尚不开窍,初瑜就将嘴边的话咽下,道:“若是你真心孝顺我同你父亲,就记得好生爱惜你自己个儿,不要因我们不再跟前,就出去同人鬼混。待会儿,让你哥哥给你抄一份曹家族规家法,看看什么是能犯的,什么当避讳。否则,你要是有了不是,最难过的,还是你父亲同我。”
    以恒生现下的身份,初瑜说这些也是过了,却也是没有将恒生当外人的意思。
    恒生闻言,使劲点头道:“定不敢犯,要不然,不用父亲、母亲说,儿子自己个儿就跪……就跪着去……”说到最后,依旧是难免黯然。
    曹家的族规家法,是曹寅撰写。本是早年东府曹硕出事后,引以为警,他才详细了写了族规,还拟了家法,都是制约与教导曹家子孙用的。
    如今这族规家法,都篆刻在祠堂东西墙上,若是有子孙犯了家法,逆了族规,就要接受惩戒,其中就有跪祠堂这一项。
    初瑜见了,叹了口气,轻声道:“你这孩子,怎么开始钻牛角尖儿你虽离了这府,就不是曹家子孙了若是你那样想,我同你父亲可真是没地方诉苦去,含辛茹苦十几年,不是养了个儿子,而是当了汗王府的保姆、保父……”
    第一千二百一十八章 首告泪奔求月票
    第一千二百一十八章首告泪奔求月票
    从书房出来的恒生,亦听说高太君卧床的消息,同天佑一道去了芍院。
    高太君吃了药,沉沉地睡着,小哥俩个少不得宽慰祖母李氏一番,才从芍院出来。
    尽管心中恋恋不舍,恒生依旧是咬牙离开了曹府,回王府安置。
    他晓得,自己身份已经不同,不能因任性的缘故,留下什么话柄,给曹家添什么麻烦。
    天佑将恒生送到大门外,看着他骑马带人远去,才转身回了院子……
    一夜无话,次日曹颙一到衙门,便听到一个消息,兵部尚书蔡珽连降三极,免尚书职,调奉天府尹。
    户部的气氛有些诡异,前几日才罢了一个礼部侍郎,现下又动了兵部尚书,圣心何意
    若是前些日子查嗣庭的案子,还能说是诽圣之意,结党之嫌,如今发作蔡珽为那般
    要知道,这个蔡珽,曾经受陷死罪,还是皇上免了他的刑罚,而后都统、左督御史、兵部尚书、吏部尚书为一身,位极人臣之首。
    由这位蔡大人出面,在西北耀武扬威多年的年大将军灰头土脸,顷刻之间沦为阶下囚。
    如今年大将军身亡还不足周年,扬眉御前的蔡珽就灰溜溜地被贬出京城。
    中午时分,蒋坚已经汇总衙门里上下的消息,对曹颙禀告此事:“听着外头议论的说辞,蔡珽被贬的根源还在年羹尧案上。”
    “哦”曹颙有些意外,难道雍正还后悔对二舅哥动手,想要迁怒不成
    蒋坚摇摇头,道:“去年年羹尧的案子未揭开前,是有不少弹劾的折子到御前,可那个时候年羹尧势大,年贵妃还在世,顾忌的人多,敢出面的毕竟有数;直到蔡珽进京,任了左督御史,这朝野之间,弹劾年羹尧的折子才雪片似的飞到御前。若是真论起来,即便不是结党,勾连两个字是跑不了的。”
    听他这么一说,曹颙到是想起一件事来。
    去年年前进京时,他曾听十六阿哥说过一嘴,皇上那边刚开始给年羹尧议的罪状,不过三十来条,而后蔡珽主审年羹尧案,却是连陈芝麻、烂谷子都巴拉出来,给定成了九十二条罪状。
    当时,曹颙就觉得不对劲。
    若是蔡珽与年羹尧之间无嫌隙,只是奉圣命而为,还不算什么;可世人皆知,他与年羹尧势同水火。
    即便年羹尧这九十二条罪责都属实,在别来看来,蔡珽依旧有公报私怨的嫌疑,德行有污。
    现下,听了蒋坚的话,曹颙才想起蔡珽当初行事,不只有“公报私怨”的嫌疑,还显得太能了。
    去年春天开始,即便皇上没有直接给年羹尧定罪,可在给朝廷地方大员奏折批复中,没少点出对年羹尧的不满。
    当初上折子弹劾年羹尧的督抚大员不乏其人,田文镜就是其中的领头羊,可同后来蔡珽审案时案牍前三尺弹劾折子相比,还是小巫见大巫。
    曹颙本来奇怪,为何蔡珽办完年羹尧案,就除了左督御史、吏部尚书与都统,专任兵部尚书。现下看来,那个时候,雍正应就起了忌惮之心。
    曹颙反省了下自己,虽说昔日同僚伊都立同唐执玉都成了督抚大员,可君子之交淡如水,并没有什么犯忌讳的地方。
    姻亲孙李二家已经败落,在京城压根就没什么分量;亲族中人,几个堂弟虽已经受官,可都是皇上提拔,又是老实本分的,不会出什么乱子。
    这样一想,他就心安了。管雍正怎么折腾,只要不折腾到他身上就是。
    没想到,到了落衙时分,又有两个六部堂官被罢官,罪名亦是“朋党”,其中就有个户部右侍郎,衙署的气氛一下子诡异起来。
    张廷玉只在早晨露了一面,而后就进宫去了,直到落衙,也没有回来。
    曹颙离开衙门后,犹豫半响,没有跟着蒋坚他们回曹府,而是去了庄亲王府。
    来见十六阿哥,却不是为了衙门里的事。
    “外祖母老病,怕是挨不过去,说要回李家。李煦父子都不在京,总不好让曾孙辈预备大事。我原想着,来同十六爷商量商量,看是不是能使银子为李煦赎罪。他也是古稀之龄,在塞外吃了三年半沙子,要是真在那边没了,我们老太太心里怕都是不安生。谁想到,今儿这戏码一出又一出。除了蔡珽,那两个都是早年同佟家那边有关联的,莫非皇上又翻出佟家的案子”曹颙问道。
    按照五服亲图,高太君若病故,曹府这边,除了李氏与曹颙母子分别服九个月的大功与五个月的小功,其他人都无服。
    李家那边,高太君之夫李月桂并不是李煦亲叔叔,论起来只能算堂亲,李煦父子是有服亲,到李诺、李诚曾侄孙辈,则是无服了。
    所以曹颙才想着是不是活动活动,安排李煦父子回来。
    十六阿哥闻言,不由苦笑,道:“前儿去十五哥那边给额娘请安,额娘也提及李煦回京之事。她还念着李家的恩情,李家老太太又去给她请了两回安,每次都提及此事。额娘便私下里央求我,若是皇上的火儿消了,就帮李家周旋一下,看是否能让李煦回京。我想寻思等着皇上心情好,跟皇上求求情,谁想又来了这么一遭。这个时候,还真不好在御前提及李家。要不然,皇上想起李家早年党附隆科多之事,说不定还要再发作一把。”
    曹颙先头只是猜测,听了十六阿哥的话,因隆科多之事起,不由奇道:“好好的,皇上怎么又想起这一茬来”
    隆科多早已被拘押,如今就在畅春园里圈着,早已淡出世人眼前。
    十六阿哥听了,露出几分讥笑,道:“什么时候,都不缺小人。隆科多虽被圈了,佟家推恩一等公的爵位还在。谁不晓得,皇上心里孝懿仁皇后的分量。隆科多这一支的爵位,就是因孝懿仁皇后推恩的,皇上怎么会除爵如今爵位空着,若是不除去隆科多的长子岳兴阿,旁人哪里还有机会”
    隆科多两子,长子岳兴阿是原配嫡出,次子则是婢妾扶正的继室李四儿所出的玉柱。隆科多问罪后,李四儿被赐死,玉柱也被发往黑龙江军前效力,岳兴阿只是被罢了官。
    谁都看出来,皇上对佟家网开一面。隆科多空出的这个爵位,八成就是给岳兴阿留下的。
    隆科多虽倒行逆施,可岳兴阿因受继母排挤,早就从公府搬出去,父子不合,众所周知。
    “是佟家长房那支”曹颙对佟家的事,多少也知道些。
    隆科多之祖父佟图赖,因是孝康章皇后之父,推恩加封的一等公,由其长子佟国纲那一支袭了;次子就是隆科多之父佟国维,因女儿是孝懿仁皇后,亦推恩一等公。
    除了两个公爵,佟家族人还有二等子、三等男、轻车都尉等数个爵位。
    不过,有能力并且有资格,争夺隆科多这一支爵位的,只有隆科多伯父佟国纲那一支。
    佟国纲早已身故,有三子,长子鄂伦岱袭了一等公,官至领侍卫内大臣,这两年才因老迈致仕在家修养;次子法海,进士出身,曾做过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的老师,现下为兵部尚书兼左督御史;三子夸岱,并不热衷仕途,只挂了个侍卫的闲职。
    十六阿哥点点头,道:“老实人若是起了贪念,面目更是可憎。出首堂侄岳兴阿隐匿隆科多财产的,正是平素里老实人一样的夸岱。”
    “是他”曹颙真是有些意外。
    同高官显爵的长兄与才学卓越的庶兄想必,夸岱这个公府三子则是在有些默默无闻。
    说起这个夸岱,还是曹颙的旧识。曹颙当初刚入宫为侍卫时,夸岱也在宫里当值,当时他不过三十多岁,两人还吃过几回酒。
    两个兄长视同水火,他夹在中间,左右为难,数次调和,都是白费力气。
    他与鄂伦岱同母,却没有被法海迁怒,可见兄弟之间确有几分真情实意在。
    “佟家之事,皇上只发作了隆科多一门,也是有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意思,夸岱如此,就不怕自食恶果”曹颙问道。
    若是结党什么的,佟家长房也跑不了,鄂伦岱早年可是铁杆的“八爷党”。
    十六阿哥挑了挑眉,道:“他老实了大半辈子,如今也是将五十的人了,错过这次机会,他哪里还有更进一步谁知道呢,说不定还真会如了他的愿。”
    佟家的兴衰荣辱,对曹颙来说,不过是当新闻听罢了,又与他有什么相干
    只是他也晓得,隆科多的案子旧事重提的时候,确实不适合为李煦斡旋。如今,只有同李诺商量商量,看是不是给李鼐去信,让李鼐回京一趟。
    虽说隆科多的独女就嫁到了庄王府,可十六阿哥并不担心受牵连。
    出嫁女不究,这不只是律法,还干系人情。
    皇上震怒,不过是觉得岳兴阿辜负他的希望;对于弘普夫人,是皇上赐的婚,既有保全之意,就不会再同一个小姑娘计较。
    虽说多少有些郁闷,可提及恒生封爵以及赐婚之事,十六阿哥心情又舒展开来,拉着曹颙絮絮叨叨地说起给三公主当预备什么嫁妆之事。
    公主出嫁,嫁妆都有内务府置办,王府这边,虽说是生身父母,也要有所避讳……
    曹府,芍院,上房。
    昏迷了一日一夜后,高太君终于睁开了眼睛……
    第一千二百一十九章 找后帐
    第一千二百一十九章找后帐
    “母亲……”李氏站在炕边,低声唤道。
    高太君模糊的视线渐渐清晰,看着李氏,道:“淑卿啊……”
    李氏强忍着,不落泪,轻轻拉过高太君的手,道:“嗯,女儿在这儿……”
    高太君往李氏身后望去,迟疑着说:“鼎儿媳妇,大郎、二郎也来了……”
    李氏身后,正是李煦继妻王氏带着李诺、李语兄弟二人。
    听到高太君说话,兄弟两个上前一步,在李氏身边跪下,道:“老祖宗,是曾孙来了……”
    “扶老婆子起来。”高太君轻声道。
    李氏与王氏上前,搀扶高太君坐起,又往老人家身后垫了炕枕。
    “老婆子……要回李家……”高太君的声音不大,却是不容置疑。
    李氏的眼圈立时红了,王氏忙道:“早就该迎老太君回去,正是该回去,也让孩子们尽尽孝心……”
    高太君点了点头,道:“老婆子的屋子……”
    “一直使人打扫着,火炕也笼着,立时就能住人。”王氏道。
    高太君颇觉欣慰,看了看李氏道:“老婆子终归是李家人,颙哥儿同外孙媳妇呢同他们吱一声,老婆子就搬过去吧。”
    “颙哥儿还没回来……媳妇方才还在,刚有管事媳妇来回事儿,在外头说话……母亲即便想要回那头,也不赶着这两日。空了好几年的屋子,总要收拾两日,省的孩子们手忙脚乱的,嫂子也跟着着急。”李氏婉言劝道。
    高太君年少失寡,性子刚强,最不乐意给人添麻烦。
    听了女儿的话,她犹豫了一下,点点头道:“既是如此,那就后日搬也好。”
    说到这里,她看着跪着的二人,道:“老婆子的大事,怕是终要落到你们兄弟头上,你们不用觉得为难,老婆子这里早预备下银子,不用你们抛费。”
    李诺忙道:“若没有老祖宗关爱,曾孙儿们哪里能在京里安居。老祖宗定能长命百岁,等着看重孙子长大成人,做个老寿星。”
    高太君听了他的话,面色越发柔和,摆摆手道:“你们起来吧。”说着,又问王氏道:“海哥儿会叫人了么”
    海哥是李诺长子,现下还不到两生日。
    “会了,都会哄人了,老祖宗见了,就晓得了,侄儿肖叔,长得就跟三郎小时候似的,老祖宗定会喜欢。”王氏说道。
    李家诸多子孙中,高太君最疼爱的就是李鼎、李诚、香玉三人,这三个小时候都在她身边养过。
    听说海哥儿长得像李诚,高太君露出几分笑道:“又是个俊小子……却不好太娇养,三郎的身子不好,就是小时候太娇养了……”
    老人家心情一好,气色也转过来几分,面上添了红润,不再像之前那么灰败。
    李氏见状,心里叹了口气,将拦着高太君回李家的话咽下。
    既是老人家心之所愿,她这做女儿的还是顺着老人家的心意,说不定老人家心情好,就能熬过这冬去……
    不管怎样,李氏心中始终盼着有一丝转机。
    这会儿功夫,初瑜挑了帘子进来,后边跟着端着托盘的青梅。
    托盘上除了药碗,还有一碗热粥。
    由初瑜捧了药,交到李氏手中,又由李氏亲手服侍高太君喝了药,又喂了她用了粥。
    说了这一会儿话,高太君也有些倦了,用了粥后,便又躺下。
    众人退了出来,王氏用帕子拭着眼睛,哽咽着对李氏道:“姑太太,还是托人往奉天送信儿吧,即便我们老太爷离不开,也得让大老爷回来。大郎他们到底年纪轻,哪里能料理这个”
    虽说李氏心中还盼着高太君能熬过去,可也得做周全准备,省的事到临头手忙脚乱,让老人家走得不安生。
    李氏点点头,王氏的眼中闪出一丝欢喜,随即又掩住。
    李诺刚想开口,就听李语道:“祖父年纪也大了,身边总要留人服侍,大哥的差事是离不开人的,不比我只是在内务府挂了个名儿,还是孙儿往奉天走一趟,去换父亲回来。”
    李诺犹豫了一下,道:“本当我去,正好到年底,多请一阵子假就是……”
    李语道:“即便年前请假,也不好拖到年后去。老爷、太太年纪也大了,回京歇一阵子也好。”
    李诺听他说得在理,便没有勉强。
    李氏见他们兄友弟恭,颇觉宽慰;唯有王氏,脸色变了又变,神情有些僵硬。
    天色渐暮,厨br 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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