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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于康熙末年第196部分阅读

    口中抽调出三百丁,单独为一牛录,由曹寅担任了佐领。
    曹忙完这些数目字,想起十三阿哥昨日的坚决,心中也有些担心。十四阿哥与讷尔苏等人,提起这在归化城待命的将军费扬固。都是满脸艳羡。
    虽说读音差不多,但是这位费扬固,并不是康熙朝威名远播的那个抚远大将军,也不是曾任过内大臣的那个费扬古。
    那两位费扬古,前者姓董鄂,是三等伯鄂硕子,顺治宠妃董鄂氏幼弟,康熙四十年病故;后者姓乌拉那拉,四阿哥地老丈人。康熙三十七年去世。
    这次奉命带领右卫八旗与蒙古兵援驰哈密的费扬固,是宗室,早年为闲散宗室,康熙五十一年封为辅国公。
    早年任护军都统,在平定噶尔丹时,他曾为军事参赞,随同抚远大将军费扬古征战。
    唤作是其他人还好,一个黄带子国公,这般受到器重。独领一军。怎么不使得十四阿哥与讷尔苏这些热衷于兵事的显贵眼热
    不晓得从何处得来的风声,道是康熙还要从东北调八旗兵。充当第三路军。
    这也不算是无稽之谈,早年噶尔丹叛乱时,今上御驾亲政,除了亲率的中路军外,就是还有黑龙江将军东路出兵,费扬古西路出兵,三路出师。
    这样一来,十四阿哥与讷尔苏等人都坐不住了,都写了请战的折子,往畅春园去了。
    之前在曹的劝说下,讷尔苏不着痕迹地疏远了十四阿哥。这如今因战事的缘故,两人同进同出,关系看着倒是比过去还要亲厚几分。
    曹看着眼里,心里也暗自着急。
    不过衙门里人多眼扎,也不是能说话的地方,看来还要往平郡王府走一遭。
    要是被归成了“十四党”,那却是要吃半辈子地苦头。
    曹记得十四阿哥与宗室诸王诸阿哥,都是平定西藏之乱时出征的,这次却不晓得康熙会如何安排。
    不过,指定不是十三阿哥就是,否则的话十三阿哥也不会沉寂到四阿哥上台。
    曹料得不错,康熙却是不能体恤十三阿哥地赤子之心。
    康熙手中拿着十三阿哥使人送进来的请战折子,嘴角生出丝冷笑。
    他眯着眼睛,想起当年御驾亲政,带着皇子们征讨噶尔丹之事。
    大阿哥为先锋官,带领八旗火器营与八旗前锋营等先行,三阿哥执掌镶红旗大营,四阿哥执掌正红旗大营、五阿哥执掌正黄旗大营、七阿哥执掌镶黄旗大营、八阿哥执掌正蓝旗大营。
    他正值壮年,他的儿子们如雏鹰展翅,各展手脚,真真是士气如虹。
    当初他还得意万分,自认为教子有道。
    有史以来,皇家多出纨绔。帝王诸子,一代人中多是贤庸不齐。
    像他这般,儿子们各个成才的帝王,这世间能有几个
    不过,随后的断粮之危,使得他察觉出索额图的算计之心。许是才这个时候开始。他就对二阿哥生出忌惮之心。
    他虽然安慰自己,二阿哥诚孝,不干二阿哥之事,多是小人自作主张,但是猜忌的种子却深深种在心里。
    经过风吹雨淋。终是长成参天大树。
    一手调教的太子,秘密联系驻京八旗武官,难逃“逼宫”嫌疑;曾引以为傲的儿子们,为了那把椅子,都急赤白脸、面目可憎起来。
    十三阿哥地这封请战折子,写得热血,但是看在康熙眼中,这却是如同战书一般。
    那些逆子们想要借着这个机会,再次闹腾起来么
    康熙地面色阴沉。将十三阿哥的折子重重地摔在御案上。
    魏珠刚好进来回事儿,听到“拍”的一声,心里不由地一哆嗦。止了脚步躬身道:“启禀万岁爷,四阿哥奉命候见,十四阿哥与平郡王则是递了牌子请见。”
    康熙闻言,不由皱眉,随后点点头道:“宣四阿哥进来”
    “”魏珠应着,躬着身子,倒退出去。
    少一时,四阿哥随着魏珠进来,在御案前几步外站定。挑了前襟,跪了下去,口称:“儿臣胤奉旨见驾,皇阿玛吉祥。”
    康熙没有立时叫起,眼睛扫了扫御案上十三阿哥的折子,稍作思量,道:“老十三使人上了折子了,你可知晓”
    四阿哥不卑不亢,神色坦然道:“回皇阿玛的话。儿臣却是晓得。今早得地消息,满腔热血,虽说有些鲁莽,到底是一分忠君爱国之心。”
    康熙冷笑一声,将御案上的折子拿起,掷到四阿哥跟前,皱眉道:“传朕的口谕给他,让他安心养病,这还不到关系社稷江山安危地时候。轮不到他来表忠心……”说到这里。看到御案上有块松石砚,示意侍立在旁的魏珠递给四阿哥。
    四阿哥接了砚台。还有些不解其意,就听五康熙道:“这个御砚是朕赐的,你对老十三说,就说我说的,让他先将孝经抄上百遍,看看什么是为人子的本份。”
    这话说得甚重,四阿哥握着拳头,俯首应了,心里却不似滋味儿。
    这样的旨意传出去,十三阿哥就要被定成“不忠不孝”之人。原本就艰难地处境,怕往后会更加难过。
    康熙说了这般刻薄的话,自己也有些觉得没意思,摆摆手,沉声道:“跪安吧”
    四阿哥应了,捧着方才赐下的松石砚与十三阿哥地折子,退了出去。
    十四阿哥与讷尔苏侯在书屋外,脸上满是几分雀跃。
    见四阿哥捧着东西出来,十四阿哥挑挑眉毛,视线落到四阿哥手中地折子上,道:“四哥,这是要搬家不成看着到是好砚。”
    四阿哥笑笑,没有应答,转过身来,瞅了瞅讷尔苏,道:“许久没见你了,听说你如今正忙”
    讷尔苏只觉得四阿哥的目光分外阴冷,使人不禁生出畏惧之
    讷尔苏想起曹地告诫,再想想自己这几日的言行,不由警醒。
    “侄儿给四叔请安,侄儿也盼着能学着祖辈浴血疆场,这两日就有些手忙脚乱。也晓得四叔差事忙,要不早当过去请安。”讷尔苏恭恭敬敬地回道。
    四阿哥见讷尔苏神态恭敬,心里的不快去了几分,看着他也觉得亲切,神态温煦,道:“有这个心思就好,都忙,不在乎这些虚礼。”
    十四阿哥在一旁,瞧着两人的对答,心里颇为古怪,不由地皱眉,低声“咳”了一声。
    四阿哥冲十四阿哥点了点头,大步流星地离去。
    十四阿哥盯着四阿哥的背影,神色变得郑重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才见魏珠出来回道:“万岁爷说了,今儿有些乏了,先收了折子,请两位爷先回去。”
    真真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十四阿哥想要早些见到康熙,便没有回宫,而是直接留在园子里。
    讷尔苏自己个儿,带着贴身侍卫长随。匆匆返回城里。
    自己莫不是同十四阿哥走的太近了
    讷尔苏想起之前曹地告诫,再想想四阿哥锋利的眼神,心里甚是堵得慌。
    回到府里,就有管事的上前禀道:“爷,曹家舅爷来了。现下正在花厅候着,福晋主子陪着说话。”
    讷尔苏闻言,脸上不由添了笑意。真是说不上谁是长者,谁是弟弟
    从年龄上看,曹比他小三四岁,他的心中也是拿曹弟弟般宠的。
    到了正经说起话来,曹却是目光犀利、见解独到,让人不得不认真起来、
    走到花厅门口,就听到曹佳氏爽朗的笑声:“怨不得母亲要瞒着。瞧着父亲地架势,是当成大喜事的,怕是用不了几日。就要宣扬得世人皆知……”
    “什么大喜事,说来听听”讷尔苏笑着问道。
    曹佳氏远是坐在炕上同弟弟说话,见丈夫回来,起身相迎道:“爷不是使人说要晚些才回么用了晚饭没有,弟也是才从衙门出来,才垫巴了两口饽饽。”
    曹也从座位上起身,看着讷尔苏,一时不晓得说什么好。
    见识了十三阿哥的固执,曹对自己地说服能力真没有太大信心。
    曹佳氏已经是将近四个月的身子。有些显怀了。讷尔苏扶着妻子地肩膀,让她在炕边坐了,随后对曹笑道:“弟,坐下说话……”自送了出来,面上讪讪的,不晓得该说什么。
    曹硕跟在后头,脸上却是惨白。低着头掩饰自己的疲态。
    走到马车跟前,兆佳氏止了脚步,转过身来,对吴雅氏道:“嫂子,他们小孩子胡闹,咱们做父母的,却是晓得轻重。这婚姻大事,岂能儿戏那不是毁了两个孩子的后半辈子么今儿我先回去,明儿我还来。就是哥哥嫂子怨我。我也厚着脸皮来接媳妇了……”
    吴雅氏犹豫了一下,终是开口问道:“姑奶奶。不是我多事,只是关系到如慧,少不得要问上一句。听说女婿屋里有个极爱的丫头有了身子,不知她现下……”
    兆佳氏闻言,瞪了边上的曹硕一眼,而后才对吴雅氏道:“什么极爱不极爱地她也配不过是个岁数大了、有了心眼地贱蹄子罢了好好地爷们,都叫她们这些臊蹄子给拐带坏了,委实可恨。我已经使人都打发出去了,嫂子不用搁在心上。”
    吴雅氏听了,微微地点了点头,道:“这才是大家行事,万没有叫下人爬到主子头上地道理。我就说么,女婿是个好性的,要是没有人挑唆,小两口也闹不到今儿这般地步。”
    “是啊,是啊,还是嫂子是明白人”兆佳氏激动之下,伸出手去抓了吴雅氏地胳膊,道:“哥哥却是恼我了,还要嫂子替我说项才好。”
    提到丈夫,吴雅氏有些尴尬,小声道:“他怕是三分怪姑奶奶,七分怪如慧呢。这些日子,行了家法,也没少给如慧苦头吃。”说话间,带着几分心疼。
    兆佳氏神色一僵,道:“如慧还小,有什么可怪的,哥哥真是的。”
    姑嫂两个却是一阵缄默,有些不晓得说什么好。
    兆佳氏看看天色,已经是不早,便对吴雅氏道:“嫂子,那我先回去,明儿再来。”
    吴雅氏想着女儿这两天态度决绝,没有丝毫改口之意,也怕逼迫太过,出什么闪失,忙道:“姑奶奶听我一言,不必见天来,总要让孩子缓和两天,我同你哥哥再好生规劝,过两日有了消息,给给你那边去信才妥当。”
    兆佳氏犹豫了一下,也晓得别无他法,便笑着点点头,道:“既是如此,就劳烦嫂子了,那我就等嫂子的消息了。”
    吴雅氏点点头,兆佳氏扶了丫鬟的手,上了马车。
    曹硕在吴雅氏面前俯身别过,上马护着兆佳氏的马车回府。
    吴雅氏看着他们的马车渐行渐远,这才转身回府,脸上却没了笑容样。
    丈夫固执,女儿吃了秤砣似的,要想让孩子们将断了的姻缘续上,也委实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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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百四十七章 暖心
    曹家,东府,内院,正堂。
    静惠随着绿菊走到院子中,便听到兆佳氏高亢的声音道:“混账行子,这都是为了谁我老脸都不要了,你还满心地惦记那个马蚤蹄子,你非要将你老娘折腾得闭眼了你才消停么”
    “母亲,千错万错,都是儿子的不是。添香是受了儿子的拖累,她肚子里又有了儿子的骨肉,儿子求您了。”曹硕的声音暗哑与悲痛。
    静惠不由地止了脚步,带着疑惑地看向绿菊。
    绿菊神色讪讪的,却是不晓得该如何辩解。总不能实话实说,这母子两个吵了半晌了,实在争执不下,才打法她去请二奶奶过来吧。
    “拍”的一声,就听到茶杯落地的声音,兆佳氏带着几分恼意道:“我说话是放屁么我答应你,留她一条贱命,自不会为难她。你这般捉妖,是恨我还不死这是盼着我嘎嘣死了,你就逍遥自在了”
    “母亲,儿子不敢,儿子……儿子……”曹硕哽咽着,声音越来越低。
    绿菊站在廊下,看着身边眼观鼻、鼻观心的静惠,心神也是一禀,扬声道:“太太,二奶奶到了”
    屋子里一片沉寂,随后听到兆佳氏没好气地道:“既是到了,还不利索进来,还要我出去迎不成”
    绿菊挑了帘子,侧立一旁,请静惠进屋。
    西屋里,兆佳氏坐在炕边,身子板得端端正正,脸上没有半点笑模样。寒的像是能刮下二两霜来。
    曹硕跪在兆佳氏跟前的地上,耷拉着脑袋,露出额上乌青一片。
    静惠的身子往下矮了矮,道:“太太安,您叫媳妇”
    兆佳氏眼皮也不抬,“嗯”了一声,道:“先前我吩咐你使人将那个狐狸精送到庄子去,你是怎么安排的这边咱们曹三爷没了心肝宝贝儿,这急赤白脸。要寻我算帐,这是要翻天了”
    越说越气,说到最后,她已经是满脸通红,不禁“咳”了起来。
    丫鬟们在门外候着,屋子里除了她自己个儿,只有跪在地上地曹硕与侍立的静惠。
    静惠见她咳得难受,侧身来到地上的圆桌前。
    圆桌上的茶盘中,摆放着一把青花牡丹纹执壶。边上是三只五彩花神杯,上面分别绘了月季、玉兰、梅花图案。
    静惠是晓得这套杯子的,这是兆佳氏的心爱物什。
    听说是内造之物。是已经过世的老太君留下的体己。一套杯子,总共是四只,除了月季、玉兰、梅花外,还有个杯子是桂花。
    看着地上的茶杯碎片,摔地就是那只五彩花神桂花杯。
    静惠倒了半盏茶,送到兆佳氏跟前,道:“太太先喝口茶,添香是头晌使人送出城的,赶车的是车夫杜良。跟着去的婆子是浆洗处的田嬷嬷,还拨了个粗使丫头小云跟着。杜良晚饭后已经回府,田嬷嬷与小云留在那边庄子里。”
    兆佳氏已经止了咳声,曹硕也侧耳听着。
    待听到派去的是田嬷嬷与小云,他悬了半日的心才算是放下来。
    他的也姓田,虽说早年病故,已经不在世上,却有个娘家姐姐在府里当差,就是浆洗处的这位田嬷嬷。
    这位田嬷嬷是个老好人地性子。待人最是和气。又因妹子奶过曹硕的缘故,她对曹硕也是不同。
    添香是曹硕的屋里人,又怀着曹硕地孩子,换作别人许是为了巴结兆佳氏,要闹出什么花样,这位田嬷嬷却不会如此。
    曹硕心中甚是感激,但是却不敢望向嫂子,怕被母亲瞧见迁怒。
    果不其然,就听到兆佳氏冷哼一声。道:“这又是嬷嬷。又是丫头的,你倒是会做人情。真当她是奶奶供着。”
    静惠将杯子轻放在兆佳氏身边的炕桌上,退到一边,低头不语。
    兆佳氏许是自己也觉得没有滋味儿,冲地上跪着的曹硕摆摆手,道:“既然晓得了准信儿,就赶紧出去,别在我跟前杵着。明儿我不去你舅舅家,你却不能拉下,还得过去。媳妇一天没接回来,你便要去一日。学堂那边我已使人替你请了假。”
    “母亲……”曹硕昂起头,面上带了几分祈求之色:“既是表姐的意思,母亲就为难我们了母亲……”
    兆佳氏听的直皱眉,看也不看曹硕,转过头去,抚额道:“别叫我母亲,我不是你母亲,你眼中就是那小蹄子了,哪里还有什么母不母、亲不亲的她侍候你十年,就是功劳苦劳都有,你讲良心,都感激着;我十月怀胎,拉扯了你这么些年,却是欠下了债、做了下孽,活该要受这些个罪磨死人了,还不快下去”
    曹硕见兆佳氏恼怒,不敢多说,低着头起身退出去了。
    兆佳氏想要再刺静惠两句,但是想到添香肚子里怀的毕竟是曹硕的骨肉,往后就算侄女接回来,次子这边地血脉也艰难,便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看到地上的青花茶杯碎片时,她不禁皱眉,心疼的不行。
    兆佳氏连着往侍郎府去了两天,话里话外,说起如慧的事时,却半句没有提过如慧小产之事。静惠听着兆佳氏的唠叨,晓得那边如慧是不肯撒口的,心里也是矛盾着。
    想要将如慧小产的消息告之,省得兆佳氏以为是寻常口角,满是信心地去接人;但是又怕因此将事情闹大,波及到添香身上,使得那边有什么闪失,在曹硕面前落下什么埋怨。
    要是曹颂在家还好,夫妻两个还能商议商议。看有没有稳妥的法子。偏生曹颂又不在,静惠心里纠结着,却也不敢多嘴。
    兆佳氏抚了抚胸口,并没有立时叫静惠下去。
    过了半晌,她方开口问道:“大太太地的病有什么不对听管家说,那边府上使人去王府那边接了太医,连福晋也过来亲自探视。你过去瞧了没有,到底是个什么状况前几天我瞅着还算好,许是因贪睡的缘故。脸有些水肿,并没有瞧出其他不对地。今儿天晚了,要不我就过去瞅瞅了。”
    静惠得了消息,确实过西府探望了。
    虽说李氏在里屋,始终没有出来见人,但是听平王福晋与初瑜的话,静惠也晓得了原由。
    穷人家孩子多的,或者仆妇,妇女四十多岁生产也不算什么。
    富贵人家。年轻的妾侍通房多了,四十多岁的正妻鲜少有生产的,算是稀奇。
    “大太太……大太太没有什么不对地。是有了身子……”静惠轻声答道。
    “没什么不对,怎么还劳师动众,她到是越发尊……”兆佳氏地话说到一半止住,神情怔怔的,半张着嘴,说不出话来……抚着胡子。对曹说道:“太医说了,将近四个月了,听着脉动,是个结实孩子。哈哈……”
    自打曹进门,曹寅地口中就没有离了李氏肚子里的孩子,看来确是高兴得不得了。
    今儿从平郡王那边请来的林太医,是妇科上的高手。在李氏生产前,就请了这位太医来给诊脉照看,也算是减了曹寅与曹父子一块心病。
    李氏虽说四十五了。但是因心性豁达,多年养尊处优,身子保养的极好。听着太医的意思,只要平时多动动,不要让胎儿太大,应该就没有什么危险。
    “要是个小子,可有人治天佑、恒生这两个皮猴了……”曹寅美滋滋地说着,听到里屋传来李氏的咳嗽声,忙又改了口。道:“闺女也好。闺女省心,不淘气。”
    曹见惯了曹寅“严父”的模样。虽说在天佑与恒生跟前他慈爱许多,但是如眼前这般老小孩似的神情却是头一回见。
    曹不由地生出几分愧疚,曹佳氏出嫁地早,曹顺小小年纪就夭折了,曹寅夫妇膝下只剩下他一个。
    他却是因穿越的缘故,对这世的父母无法一开始就接受。
    李氏还好,母爱让人感动,曹还有温言软语哄着母亲地时候。
    曹寅这边,只会一味板脸训儿子,曹没有自虐倾向,自然是能避多远有多远。
    待时日久了,生出父子之情来,又因年纪大了的缘故,相处说话之间,也多是恭敬有余,亲近不足。
    如今,老天赐给李氏一个孩子,不晓得是不是为了弥补老两口两个曹的心中,也生出几分期盼来。
    不是他重男轻女,但是他真希望母亲能平安生下一个男孩。
    这个世道,女子生活不易,尤其是旗人家的女子,婚嫁更不在父母手中。
    如慧因为眼疾,还能免选,像四姐儿与五儿两个,到了十三、四岁后,就要参加选秀的……
    曹寅在外间对儿子念叨着“小子”、“闺女”的,听的里屋的李氏满脸通红。
    她倚在炕头,手里端着只半碗燕窝,有一口没一口地往嘴里送着。
    虽说儿子、媳妇都贴心,但是想起百日间姑娘回来后看着她的肚子,下巴要掉到地上地模样,李氏心里还是一阵烦躁。
    她垂下眼睑,刚好扫到碗面上。
    这是只珊瑚红地粉彩婴戏图碗,敞口,深腹,珊瑚红釉为地,松石、棕榈、栏杆为背景,绘了四组童子嬉戏图,有戏水的、有玩爆竹的、有玩松鼠的。神态极为生动。
    李氏只觉得哭笑不得,眼睛却是已经湿了,心里却不晓得是甜还是酸。
    下晌睡得迷眯瞪瞪时,听到曹寅吩咐人找碗啊碟的,李氏原还奇怪。丈夫自打晓得她有身子,怎么变得老小孩似的,想一出是一出。
    现下,看到这只碗,李氏才晓得他是叫人将这个翻了下来。
    这只碗,还有个典故。
    那时,曹佳氏与曹还小,老太君因孙子打小身子不好,在李氏面前没少念叨让她努力努力再给曹家添丁的话。
    为了这个。李氏心里也是着急,但是不管夫妻两个怎么使劲,这肚子却是半点动静都没有。
    夫妻两个,当时常用的就是这珊瑚红地粉彩婴戏图碗。当时拢共有两只,夫妻两个一道用饭时,便用这个碗来盛饭,也想要借个彩头。
    李氏还曾拿起那碗,给丈夫看那四组童子,念叨着要是能给曹添个小兄弟就好了。
    曹寅则是宽慰她。儿女双全,两人也算是有福气地,顺其自然。不可强求。
    而后,出了曹失踪被绑架之事。
    待李氏去杭州接回儿子后,琉璃已经开脸,成了姨娘。在以后,李氏地心思就都搁在儿子女儿身上,不再惦记着生孩子了,这碗就使人收了起来。
    这一转眼,已经是十好几年的事了。
    李氏看着那碗璧上白白嫩嫩的童子,不由地有些失神。
    初瑜侧身坐在炕边。轻轻地揉着李氏的腿,轻声道:“太太,不只老爷高兴,姑奶奶与大爷也高兴呢,三妹妹还没得了信儿,要不然也会过来。”
    李氏闻言,忙将手中的燕窝撂下,想要说话,又怕外头的曹寅父子听见。便竖起手中,放到嘴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初瑜捂了嘴巴,有些不解,就听李氏轻声道:“老爷已经是胡闹了,你们还要跟着推波助澜么三丫头那边,别使人送信儿,没得叫亲家太太笑话,这叫什么事儿……”
    初瑜点了点头,想到平郡王府那边。犹豫了一下。开口说道:“太太,就是咱们这边不使人送信。还有平王府那边,许是瞒不住……”
    李氏闻言,脸上露出沮丧之色,无奈地叹了口气,面上欢喜不起来,喃喃道:“天佑今儿还问我为啥不抱他,这事儿闹的……”
    话音未落,就听到曹道:“母亲,别再唉声叹气地,父亲会担心地。我们都是母亲地孩子,有了同胞小兄弟或者小妹子,只有高兴的,这是好事啊。母亲也当欢喜起来,心情这般抑郁,对大人对孩子都不好。”
    是曹与曹寅父子进来,初瑜已经起身,避到一边。
    李氏嗔怪地瞪了曹寅一眼,终是不忍儿子担心,挤出几分笑意,道:“儿无须担心,我没事,这些日子辛苦媳妇了。又要照顾我,又要照顾几个孩子,你当好生谢谢她。”
    曹尚未说话,曹寅对初瑜道:“委实辛苦你了,往后我从衙门早些回来,下晌太太这边就我来照看。”
    初瑜被闹了个大红脸,忙低下头道:“不辛苦,都是媳妇当做地。”
    曹走到初瑜身边,见她这些日子早起晚睡,下巴都熬尖了,也有些心疼。
    曹寅已经坐在炕边,瞧见炕桌上的半碗燕窝,皱眉道:“这是害喜了,总要多吃些才好。既是不耐烦吃这个,叫厨房给你下碗牛筋面如何记得你原来就爱吃那个的。”
    “老爷……”李氏见丈夫絮絮叨叨的,也不怕儿子媳妇笑话,实在是不晓得该说什么了。
    曹听着,却是已经有些饿了。
    从衙门出来后,他去了平郡王府,被平郡王拉着吃了几盅酒,没吃什么东西。
    现在看着老两口相处的模样,再呆下去却是太不知趣。曹忍了笑意,对曹寅与李氏道:“父亲,母亲,不早了,二位也早些歇着,儿子与初瑜先回去了。”
    李氏“嗯”了一声,道:“回去吧,也去看看孩子们歇了没有。这几天,你们也不得空,孩子们都放羊了。”
    曹寅则是摆了摆手,道:“去吧去吧,别忘了跟外头地丫鬟吩咐一声,叫厨房下一碗……不,我也饿了,下两碗牛筋面送来。”
    “是,晓得了。既然母亲爱吃的东西,那儿子也借借光了,正好想吃宵夜。”曹笑着应了,同初瑜两个出去。
    事情揭破,虽说李氏现下还有些不自在,但是毕竟过了明路,这请太医诊脉也好,用补品调理也好,都使人心中有数。
    曹与初瑜两个,都是松了口气。
    回到梧桐苑,看看座钟,已经是亥正二刻晚上十点半。夫妻两个见东屋的灯还没熄,就轻手轻脚地进了东屋。
    地上地灯没点,只有炕桌上点了盏琉璃灯。
    天慧的坐在炕头,手中推着摇车。天慧却是不肯睡,嘴里咿咿呀呀的,不晓得说什么。
    天佑与恒生在炕梢,天佑已经睡熟,恒生却是睡眼朦胧地坐在那里,看着炕头的方向,迷迷糊糊地不知道嘴里嘀咕什么。
    恒生的就是当初蒙古老福晋送的家奴,嗓门有些大。
    因天佑已经睡了,她不敢应声,就是轻轻地拍着恒生的后背,希望他能早点睡。
    听到动静,见父母进来,恒生脸上多了笑模样,站起身来,长着小胳膊,往炕沿来。
    曹忙上前接了,恒生将小脑袋埋在他的脖颈上,小胳膊使劲地搂着,不肯撒手,丝毫不怕他身上的酒味儿。
    他只是跟父亲亲热,一声都不吭,显然是怕吵到哥哥与妹妹。
    们都想要行礼,被曹挥手止住。
    天慧渐渐地止了声响,睡着了。初瑜给女儿掖好被子,又到天佑跟前,将他身上地小被儿拉了拉。
    恒生这番折腾,倒是比刚才清醒了不少,眼睛亮亮的,看看曹,又看看初瑜。
    看这小家伙没有困意,曹拍了拍他的小,直接将他抱到西屋来。
    恒生的跟出来,有些手足无措,不晓得如何是好。
    曹侧过身子,对那道:“你先歇吧,今晚天佑在这屋睡。”
    应声下去,恒生才皱起小鼻子,在曹的身上闻了闻,用小手在鼻子前煽了煽,奶声奶气道:“臭”
    曹见他这虎头虎脑的样子,将他放在炕上,不禁莞尔,道:“好汉子,就是要有酒量。恒生不是说要做大将军么,不会喝酒怎么行臭是臭,恒生要不要喝”
    在这之前,曹曾用筷子头沾过酒,喂过天佑与恒生两个。
    恒生不晓得记不记得,但是听到“酒”字时,却是条件反射似的,小脖子一缩。
    初瑜已经吩咐完人去厨房准备吃食,又叫人去抬了木桶与洗澡水,随后走到炕边对曹道:“额驸,既是乏了,就泡个澡,也能解解乏。”
    说着,她又伸手摸了摸恒生,轻声道:“恒生想吃东西,还是想睡觉”
    恒生歪着小脑袋,小脸皱皱着,半晌才小声回道:“母亲,要喝酒……”
    第十一卷 定风波 第五百四十八章 侧目上
    直待吏部尚书出京两日,才有消息传出来,道是在陛辞之际,康熙口谕,“军机大事、不宜迟缓、尔至彼有应调遣之事、不必请上”。
    这却是有军中自专之权,岂能不令人眼热
    只要这趟差事不出纰漏,那么富宁安的品级就要往上升一升。
    吏部尚书已经是从一品,再往上升一升就是殿阁大学士。富宁安的父亲,是已故武英殿大学士阿兰泰。
    阿兰泰也曾任过吏部尚书,如今富宁安也算是子承父业,在吏部尚书任上做的津津有味不说,这眼看大学士也不成问题。
    说起富察氏,是满洲大姓,八旗皆有分布。
    像与曹家有姻亲的傅鼐,是镶白旗,祖父是开国名将、保和殿大学士额色泰。
    还有大学士马齐家族,所在镶黄旗,其父是康熙朝早年的名臣,力主撤三藩的户部尚书米思翰。
    这富宁安所在的富察氏,是在镶蓝旗,祖孙三代都是康熙朝的臣子。其父阿兰泰,更是早年的名臣之一。在噶尔丹叛乱时,曾随御驾西征,在御前总理军务。
    富宁安年轻时在御前任侍卫,后来外放到军中。等他父亲过世,丁忧起复后在转为文官。
    派出这样的大员,总揽军政,不只有康熙的器重,也同他之前军中履历有关。
    要不然地话。派出一个书呆子十足地官员过去。纸上谈兵。那康熙也放心不下。
    兵部这边。司员们是小声议论。那些王爷郡王则是毫无顾忌。都不禁叹富宁安好运气。这不只关系到仕途。还有军功在里头。看来他地爵位也要再升一升。
    太平了小二十年。昔日三藩之乱、收复台湾、平定噶尔丹叛乱。对于这些年数不大地王爷来说。都是太遥远地事了。
    满人尚武。不管是王公宗室。还是名门世家。这家族荣誉多是来在战功。
    作为满洲男儿。他们除了讲究个吃吃喝喝。也盼着能有机会一展拳脚。给子孙后代赚些军功。
    曹没有那么热血。但是职责所在。也不敢在这个关紧地时候出纰漏。
    从兰州到西安,从西安到京城,从归化到京城,为了保持军情畅达,这三条官道上的驿站要补充马匹人手。
    虽说曹这个兵部郎中,同任户部郎中时品级一样。都是正五品,但是差事还有有些不同。
    户部郎中,一个司只有一个。算是个小头头。
    兵部这边,车驾司却是除了曹,还有两位郎中,一位是宗室,一位是汉郎中。另外,作为辅官的员外郎,则是有四人,宗室一,满人二。蒙古一。
    下边还有满汉两位主事,一位宗室笔帖式,十九位满、蒙、汉军笔帖式。
    总共,不到三十人的车驾司,就有三位宗室职位。剩下八旗满洲、八旗蒙古、八旗汉军都齐全了。
    这其中派系林立,感觉扯脖子吆喝地人多,干实事的人少。
    现下的宗室郎中申穆德是庄亲王府的旁支,身上袭着奉国将军的爵,三十二三岁的年纪。长得很是勇武。
    汉郎中则是科班出身地一个老学究,五十多岁的年纪,姓李,单名一个运字。
    自打考中进士后,他便留在京中做官,前后也二十来年,但是乡音始终不改。
    他一开口,就是满嘴的淮阳音,不是“末没有”。就是“忙马上”。要不就是“多晚子什么时候”、或“这骨这里、”、“那骨那里”的,听的不少人直咧嘴。
    曹在南边待了多年。对于淮阳话虽不会说,但是听起来却是没有问题的。
    这样一来,倒是解放了大家。每每李运要说什么的时候,众人的眼神便齐刷刷地瞅向曹了。
    李运的年岁同庄先生差不多,曹对这个喜欢较真地小老头也就生不出恶感。遇到他要说什么,都仔细地听了。
    一来二去的,李运倒是越发乐意同曹说话,这衙门里淮阳话就“扒拉扒拉”的老能听到了。
    到了最后,连新来地笔贴氏也会来一句“那歪那歪哪里哪里”。
    曹并未刻意拉拢,但是因李运的缘故,却使得不少人觉得这位上官待人和气。
    不管背后的家族如何显赫,自己带着多高的爵位,在车驾司的排班中,宗室郎中为首,其次是满郎中,随后为汉郎中。
    申穆德身上的爵位不过是三品,或许在旁人面前能端起架子,但是在曹身边却是不能。
    不管是和硕额驸,还是曹身上带着的子爵,都比申穆德的爵位高。
    申穆德不知是顾忌曹的身份,还是估计到讷尔苏地面子,态度还算是客气。
    虽说上朝时排班宗室郎中在前,但是曹所补的这个满缺是车驾司的掌印郎中。这点他还算是比较满意,有了这个,想要做什么,也能名正言顺拿主意。
    要是两位郎中真出面干涉他的决定的话,曹想要做什么也难,那就要请上面的堂官裁决。这样一来,就得需要三人齐心协力的局面。
    不管实质关系如何,三位郎中起码表面上要“齐心协力”。
    李运乐意同曹唠叨,申穆德是武人作风,平素里嘴巴抿得紧紧地,鲜少主动插手公务。
    这样一来,曹行事便宜不少。
    就想要核查西北驿道、以保军情畅达之事,申穆德与李运两个听了,都别无二话,点头赞好。
    不过,在问及所派人选时,这两位都有些踌躇,话里话外询问曹定下没有。
    曹出仕了六、七年,不是毛头小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自然是顺水推舟,请两位郎中各举荐一人。左右是要派出三路人马,曹也没有排挤同僚、施恩下属的私心。
    就连这核查驿路地折子,曹也是请了申穆德与李运联名。
    经此一事,申穆德的嘴巴虽说仍抿得紧,但是在曹面前,脸色还是好看虚度。李运则是在落衙后。一并出衙门时,对曹说句“小伙”,带着几分长辈的亲切。
    这折子由兵部尚书递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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