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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柔山寨主第2部分阅读

    柔一同搅入这乱局当中。
    在云县令兀自陷入沉思之际,云少蓉气得浑身发颤,咬牙切齿。“怎么也想不透,宋伯伯怎么会舍得把柔柔嫁给山贼头子,这、这根本说不过去嘛”
    不动声色地瞅着女儿忿忿不平的神情,云县令正声道:“总之这事儿我和你宋伯伯自有打算,你们不必担心。”
    唉在朝廷及好友的双方压力之下,灭“卧罗煞”之事,已势在必行。
    他得好好思量该如何布署、计划,才能将“卧罗煞”的恶贼一网打尽。
    云少蓉闻言,难以置信地怔了怔,强硬的语气有着责怪。“爹,难道你和宋伯伯一样,真的不管柔柔的幸福”
    顿时,大厅里弥漫一股山雨欲来的不寻常气息。
    拧起眉,云县令语气坚定。“放肆这事不是你们女儿家该插手的”
    唉头痛呐他这独生女怎么会倔强成如斯模样呢
    如此非凡气魄,若是男儿身,他应该会更开心才是
    一再被迫置身事外,云少蓉忘了这些日子来在爹爹面前建立的大家闺秀形象,疾声嚷道:“爹啊柔柔好可怜的,我们一定”
    见女儿毫无气质可言的言行举止,云县令拍案大怒。“听话,不许胡闹,明白了吗”
    云少蓉怔了怔,赫然发现自个儿露了馅。
    她怔了半刻,努起唇,委屈地道:“爹您别把在公堂上那一套搬回家里,好吓人的。”
    她可不是傻子,瞧爹爹这么大反应,当然得立刻见风转舵,改变话题。
    要不,若真惹毛了爹爹,说不准爹爹往后对她的管束会更加严格……搞不好会要她每天织一件绣品也不一定。
    一想起那些针呀、线儿的,云少蓉抑不住地打了个哆嗦。
    “别转移话题,爹绝不允许你插手管这事儿。”他神情一敛,口气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云少蓉眼儿一溜转,倏地倾身偎在父亲身旁,想努力转移爹爹的焦点。
    “唉呀爹啊,其实女儿同您说笑的呢您不是一直想要个荷包吗女儿帮您绣好了,您瞧瞧,喜不喜欢”
    “荷、荷包”大感疑惑地挑起眉梢,他接过女儿递来的深蓝色荷包。
    “是呀这松柏绣样是柔柔给我的,最适合爹爹正直清廉的形象。”刻意将语调放到最柔软,她把宋于柔绣得最差的绣品拿来充数、交差。
    深蓝色软缎上,以银色丝线绣上简单的松柏绣纹,低调而不浮华,很能代表云县令清廉、亲民的气质。
    “你绣的”云县令好生严厉的表情顿时软化下来。
    云少蓉赧然地抿唇淡笑,不忘扬袖掩嘴,扮足大家闺秀该有的婉约模样。“绣得不好,爹爹别笑话我呐”
    那矫揉造作的嗓音与动作,连她自个儿听了,都禁不住要冒出鸡皮疙瘩了呢
    细细打量着荷包,云县令满意的点点头。“不错、不错,虽然称不上完美,但进步很多。”
    “是爹爹不嫌弃。”她巧笑倩兮,说得脸不红、气不喘。
    “只要你有所觉悟,别成天粗野地做着侠女梦,爹爹就放心了。”云县令收下荷包,语重心长地道。
    为了能让计划顺利进行,云少蓉正襟危坐、双手交叠在膝上,规规矩矩地道:“爹爹教训得是。”
    “嗯”云县令抚了抚胡须又道:“至于县内治安是爹身为地方官的职责,你不用替爹操心。”
    唇角扬起不可察的黠笑,云少蓉温顺地开口道:“是女儿谨遵爹爹教诲。”
    “若让爹知道你再插手卧罗煞的事,爹就罚你一个月不准出门。”云县令再次叮嘱。
    她乖乖地点头。“是。”
    呼幸好、幸好爹爹这处罚算轻,反正就算爹爹罚她大半年不准出门,她还是有本事可以偷跑哩
    注一:押重镖时,趟子手注二每过一山一林都要高喊“合吾”,藉以知会沿路江湖之人及绿林中人听到,不动邪念以免伤了和气。
    注二:趟子手指的是随行的镖师。
    第三章
    难得见女儿如此乖巧认分,云县令心里的怒气总算稍稍平抚了些。
    “赶明儿起爹会比较忙,这几天你就乖乖待在家里别出门了,知道吗”
    “哪儿都不能去”
    云县令略沉吟了会才道:“这节骨眼上,最好哪儿都别去。”
    为了顺利铲除“卧罗煞”,他得再向上头申请调派人手,协力除暴……需忙的事,可真不少。
    云少蓉可怜兮兮地皱着眉头,低声嘟哝。“我会闷死。”
    “放心,爹会再差人多帮你找几本书、送几款新绣样,不会让你闷死的。”云县令十分贴心地道。
    不、不是吧一股寒意由脚底直窜脊梁,云少蓉全身发凉地颤了颤,直想当场晕厥过去,永远别再醒来。
    “怎么”瞧女儿脸上异样的神情,云县令关切地问。
    云少蓉勉为其难地露出一抹比哭还丑的笑,语音微颤。“不女儿多谢爹爹费心。”
    为防方才过分威严的态度吓着女儿,他放软声调,温和地抚了抚女儿健康红润的脸蛋。“女儿呀爹爹这么逼你,只是希望你将来能找到好婆家,你……不会怪爹爹吧”
    唉天下父母心,慈父难为呐
    云少蓉眨了眨晶莹清亮的眸子,展颜露出灿然的假笑。“女儿知道爹爹是为了我好,怎么还会怪爹爹呢”
    她这一句话可是打从肺腑出来的真心话哩
    云县令闻言,欣慰笑道:“那就好、那就好”
    话题告一段落,率直好动的云少蓉已受不了地道:“既然把荷包给了爹爹,那女儿先回房看书了。”
    云县令不疑有他,立刻点头应允。
    温雅地站起身抚了抚裙后,她朝父亲福了福身,以着袅袅莲步走出大厅。
    穿过曲折的回廊,走过清幽雅致的别院,她再也隐忍不住地开始加大步伐,哀叹着:“天啊累死人了”
    她大大叹了口气,心里纳闷得很,压根体会不了这种轻移莲步的走路有啥美感可言。
    她还记得爹爹曾拿宋于柔打过比方
    爹爹说,柔柔走路的姿态很美,发长过腰的墨发随着盈盈一握的柳腰摆动,别有一番动人风情。
    当时她十分不以为然,现在的想法亦是如此。
    真要走路,就要像她一样脚下踩风,届时那身手不凡的俐落身影,衬着她过腰的墨发,绝对美过柔柔百倍、千倍。
    思绪一掠过,云少蓉一跃而起,那俐落的身影时而若蜻蜒点水般,轻点树梢而过,时而掠上屋檐纵走,眨眼片刻间,便回到自个儿的小院落。
    稳住气息后,她为自个儿斟了杯茶,脑中开始盘算她与柔柔为铲除“卧罗煞”那天衣无缝的完美计划。
    三个月后 卧罗煞
    窗外,暮色正缓缓的罩下来,黄昏的余晖,让眼前蓊郁的树林,充满一种凄凉而神秘的美。
    卫韶枫立在窗前,任渐暗的天光,一寸寸、一缕缕将他的身影吞噬。
    这三个月来,他的记忆始终没恢复,只是隐隐觉得,有件重要的事,等着他去做。
    每每思及此,他心里不免有一股难喻的惆怅。
    只是当山寨里的弟兄左一句少寨主、右一句少寨主,以及那个双目失明的父亲对他给予的关爱时,他心里那份忐忑、不安与怀疑,总是在无声息中被压抑下来。
    “少寨主,您要的斗篷奴婢给您找来了。”
    卫韶枫回过神,接过小丫头手中的墨色斗篷。“秋草姑娘,麻烦你了。”
    山上的气候比平地凉,自从身上的大病初愈后,他气虚的身体似乎不太能适应这气候。
    看着他俊逸温雅的模样,那约莫十岁,名唤秋草的小丫头,万分不习惯地战战兢兢道:“服侍少寨主是、是秋草的工作,少寨主不用跟秋草客气。”
    其实连卫韶枫自己也不明白,他为何会如此多礼,更无法释怀自己与整个山寨的气质,为何会有如此格格不入的感觉。
    为何他的思维会存在着文人的想法理不清的疑惑让他不得不对自己的身分产生极大的怀疑。
    他真的是“卧罗煞”的少寨主吗
    兀自沉思了好半刻,他才缓声说道:“我这说话方式,怕是根深柢固,你多包涵。”
    秋草闻言,满心惶恐地惊呼道:“少寨主别这么说,秋草服侍您,或许可以长点气质。”
    她知道,少寨主在十岁那年便出门学功夫、读书,气质一定和他们这些粗野人不一样。
    唇角噙着一抹淡笑,卫韶枫温和地问:“对了,关于上一回我同你提的……”
    倏地,秋草心头一阵忐忑,结结巴巴地道:“有、有,少寨主的包袱在回寨那日弄得又脏又湿,陆爷当时把包袱丢给秋草,要秋草清理干净……”
    卫韶枫抬起眉。“里头的东西还在吧”
    他想,包袱或许是他唯一可寻回记忆的东西,如果……里面的东西还在的话。
    秋草被问得一愣一愣。
    她的反应让卫韶枫的心一促。“怎么了”
    “里头的书本全被雨淋湿了,秋草把它搁到广场晒干,没想到、没想到那天小狗子没把鸡给顾好,书本就、就被啄得破破烂烂……”
    小脑袋垂下,她愈说愈小声,俨然已做好了被责罚的打算。
    卫韶枫一听到那凄惨的书况,心里竟然有一股说不出的浓浓心疼。
    他浓眉紧拧着,温和的笑靥里有淡淡的无奈。“你说书被鸡啄得不成书样意思是……你把书给丢了”
    “少寨主,秋草知道错了。”秋草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瞪视着眼前惊惧的小脸,他觉得脑海里一团混乱,复杂的情绪在胸口翻腾着。
    卫韶枫原以为留住包袱,过往的记忆就能留住一线生机。
    看来,一切只能听天由命了。
    他轻轻叹了口气。“也罢,你起来吧”
    秋草偷偷觑了他一眼,鼓起勇气道:“如果少寨主不介意洞洞书……奴婢、奴婢可以把书给拿回来……”
    “怎么拿回来你要同鸡抢书吗若沾满鸡粪怎么办”他啼笑皆非地问。
    秋草猛地一愣,脑中掠过的是沾满鸡粪的洞洞书,犹豫了好一会,她才豁出去道:“如果少寨主真的想拿回书,秋草可以粪不顾身”
    “粪不顾身”卫韶枫朗声大笑。“好一句粪不顾身。”
    秋草眨了眨眸,尴尬地强扯出笑容。“少寨主,秋草用错成语了吗”
    “没错,只是稍嫌粗俗、白话了些。”卫韶枫温徐地点出缺点,语气却没半点嘲讽的意味。
    “秋草是粗人,没读过书,不懂成语。”
    “没读过书……”卫韶枫竟觉得心头有一股莫名的感觉潮涌而至。
    “想读书吗”
    “嗄”她瞪大眼,不敢置信地摆了摆手。“秋草不敢奢望,陆爷把秋草捡回来,秋草已经很感激了,不用读书”
    他蹙起眉,不是很认同她的说法。
    “若有机会,想读书吗”
    她摇了摇头,笑得傻气。“少寨主别为难秋草了。”
    卫韶枫高深莫测地弯了弯嘴角,脑中掠过许多想法地敛眉沉吟,细细思索。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离寨太久,所以对“卧罗煞”没半点归属感外,他对山寨以打劫为生更是无法认同。
    他的寨主老爹曾同他说过,等他恢复记忆后,会把寨主之位传给他……那他是不是能不遵循父志,继承山寨恶习
    他能否藉由教书讲学,为这山寨腹中无墨水、满嘴粗话的草莽英雄,洗脱血液里那山贼流匪的本质
    或许……有些异想天开,但脑子里竟莫名觉得自己有教化世人的责任。
    思绪流转至此,卫韶枫已暗自做了决定。
    在他神思恍然之际,门外突然传来粗鲁的敲门声。
    卫韶枫回过神时,秋草已俐落地上前应了门。
    “少寨主,寨主要您到前头去一趟。”陆本魁走进屋子,大剌剌地咧嘴笑着。
    瞧他脸上诡异的笑容,卫韶枫轻蹙起眉。“发生什么事了”
    陆本魁顿了顿。“好事。”
    “好事”
    还来不及思索,秋草像怕被少寨主逮着似地,飞快的冲出房外。“秋草马上帮少寨主找书。”
    卫韶枫还来不及眨眼,小丫头已跑得不见人影。
    “哟这小丫头怎么了”完全感觉不到危机逼近,陆本魁兴然说道。
    怔然地望着小丫头逃命似的身影,卫韶枫瞅向陆本魁,不疾不徐地问道:“陆爷,您读过书吗”
    陆本魁有些疑惑地抬头看他,愣了愣。
    不待他回答,卫韶枫也知道自己问了个笨问题
    卧罗煞大厅
    卫韶枫一踏进大厅,眼底立刻映入一派热闹的喧哗情景。
    此刻风运雷气势凛然地坐在大厅那张铺着虎皮的雕花木椅上,与众弟兄们痛快畅饮着。
    这般饮酒作乐的情景,着实与他身上谦谦君子的气质格格不入。
    他杵在原地,还来不及开口,寨中兄弟发现他的存在,霍地朗声喊道:“少寨主来了”
    顿时喧哗声骤止,瞎了眼的风运雷喊了声:“风小子”
    “风老……”他懊恼地怔了怔,怎么也挤不出最后一个“头”字。
    听他的爹说,他们父子俩向来不喊彼此。
    他喊自己的爹风老头。
    他的爹喊他风小子。
    老头和小子,代表父亲与儿子……偏偏他怎么也没法儿习惯,不管他再怎么强迫自己,到嘴的话总是像有意识般,硬是把风老头改成风老先生。
    当时,他的爹还为此勃然大怒,而他则时时警惕,不敢再喊错。
    风运雷心情正好,没心思细听儿子唤些什么,挥手吆喝道:“来、来,给少寨主一碗酒。”
    卫韶枫步向主位的下一席,疑惑地问:“庆祝什么”
    “哈哈当然是贺你准备当新郎。”思及此,风运雷豪迈自在地朗笑出声。
    卫韶枫撩袍入座,接过弟兄递过来的一大碗酒。“新郎”
    唇角扬起得意的笑弧,风运雷撇唇道:“是啊你要有个漂亮的小娘子了”
    多年前,在他尚未成为“卧罗煞”寨主前,“凛然镖局”的宋五郎曾救过他一命。
    为了报答宋五郎的救命之恩,他甚至为“凛然镖局”押了半年的镖,完成了几趟镖。
    因缘际会下,两家订下亲事,在儿子归寨前,他已至“凛然镖局”同老友讨了亲。
    卫韶枫闻言,绷着嗓问:“是您替我掳来的新娘”
    风运雷挑眉,瞬即狂笑道:“哈哈哈这新娘可是心甘情愿嫁来的”
    心甘情愿成为山寨夫人卫韶枫可不认为会有正常人家的女儿,愿意嫁到山寨里来。
    若有所思地沉吟了好一会儿,卫韶枫慢条斯理地吐出心中疑惑。“孩儿不是很懂。”
    “这指腹为婚的亲事,是你们俩早在娘胎时便定下的。”
    “那就是强迫人喽”
    风运雷好生错愕,笑容略显僵硬地心虚说道:“当然不是强迫。”
    虽然当时宋五郎那不守信用的混蛋还抗议了下,但在他的“好言相劝”下,对方也算是勉强允了婚。
    风运雷十分庆幸,这事是在他的双眼未瞎前谈定的,否则气势说不准会矮人一截哩
    “孩儿不喜欢这样。”
    不用明说,他便知晓他的父亲是用什么方式让那户人家答应把闺女嫁进山寨。
    “不喜欢怎样”风运雷不由得皱起眉头。
    那一刻,所有喧哗声静止,众人似乎都在期待他的答案。
    虽然他身为少寨主,但处在一群凶神恶煞之中,他不免揣想,若直言说出心里话,会有什么下场。
    即便心里明白,卫韶枫还是管不住让心里话溜出嘴边。“孩儿不喜欢掠夺,那感觉……太野蛮。”
    展豫惊喘一声,内心连声苦叹。
    陆本魁瞠大眸、张大嘴,表情很是夸张。
    这寨里,能如此直言不讳的怕是只有少寨主了。
    “你说咱们……太、野、蛮”失去焦距的虎目一瞪,风运雷粗眉乍拧,气势依旧惊人。
    在父亲神情严厉的气魄下,卫韶枫语音持平地坚定道:“是”
    由儿子坚定的语气,风运雷不难想像他硬得像头牛的倔脾气。
    风运雷脸色一凛,抿唇不语。
    倏地,处在大厅中的弟兄们战战兢兢地打量着父子俩,冀望能练就凭空消失之术,远离这剑拔弩张的气氛。
    没想到,风运雷出乎意外地,仅是冷哼了两声便哈哈大笑。“好、好,我家风小子果真是个顶天立地、天不怕地不怕的汉子,把你送出去练武功、读书,果真没错小狗子,倒酒、倒酒”
    小狗子突然被点名,神魂一震,浑身战栗地道:“回、回寨主,少寨主眼前那一碗酒还没动哩”
    “啥”风运雷大为震惊。“喝光”
    酒气扑鼻,卫韶枫盯着眼前那一大碗酒,头皮发麻。“那,亲事作罢了”
    率先干尽四碗烈酒,风运雷甚是欢喜,命令道:“先干了再说”
    “孩儿只喝一口。”若照众人豪迈不拘的喝法,不用一碗他应当会醉死倒地
    “呿风小子,别扫兴。”
    酒兴一起,风运雷哪管儿子是否大病初愈、记忆尚未恢复,吆喝着便要干酒。
    卫韶枫横竖没有反驳的立场,在众人吆喝下只有无奈地端起眼前那碗酒,咕噜咕噜便喝了下去。
    “好好酒量”在场的弟兄你看我、我看你,无不击掌喝采。
    “喝光了好、好呀”儿子如此争气,风运雷心中欢喜,扬手让人取来一整坛酒。“难得有此兴致,今儿个大伙不醉不归。”
    卫韶枫闻言,心中暗自叫苦。
    这陈年高粱酒性极烈,第一碗酒初下肚,他便觉腹中有股烈火在熊熊燃烧,在酒气翻涌下,脑子已混沌不堪。
    若再喝一碗,怕是要出丑了。
    “风老咱们浅尝辄止,整个山寨全喝醉了,不妥。”卫韶枫委婉地说道。
    不知是不是烈酒点燃了风运雷火一般的豪爽热情,他越喝越有精神。“风小子你要娶妻了,老头子我虽然眼睛瞎了,却还是等到这一日了……呵、呵倒酒、继续倒酒……”
    卫韶枫看着空碗再度被倒满,只能欲哭无泪。
    酒酣耳热之际,他的话开始多了起来。“你知不知道,宋大镖头的女儿好生标致,和你是天生一对,成亲后,你们要给老头子我生一窝小兔崽子,让老头子我升格当爷爷……”
    在风运雷兀自幻想的同时,卫韶枫已醉得不成丨人样,只能含糊说道:“生小兔崽子谁、谁家兔子要生小兔崽子”
    “呿是生小娃娃、小宝宝,跟小兔崽子没关系”
    不知儿子不胜酒力,两人开始牛头不对马嘴地对话。
    无言望着眼前的情景,唯一保持清醒的展豫扯了扯嘴角,顿时不知做何反应。
    这时,风运雷又道:“其实老头子我也不是不讲理,我想,过两天先接宋丫头到寨里小住几日,让她适应、适应寨里的生活,你说好不好”
    “唔、唔……”酒气在胃中翻搅激荡,卫韶枫压根没心思注意父亲到底说了些什么。
    感觉到儿子和自己一样猴急着要见媳妇儿,风运雷喜不自胜地大笑。“呵你允了就好办,改明儿个把媳妇接回寨里,你同她好好培养培养感情……”
    蓦地,一阵酒气翻涌,卫韶枫已管不住将腹中酒水呕了出来。“呕”
    顿时,谁管少寨主几时把媳妇儿接回寨里,此时整个大厅陷入一阵混乱当中。
    几个喝得酩酊大醉的弟兄被这么一吆喝,精神猛地一振地喊道:“谁、谁攻上寨了”
    “杀啊”
    展豫见这乱象,只希望,此时清醒的人并非只有他一人。
    第四章
    在“卧罗煞”为了少寨主的亲事而陷入一阵混乱时,宋于柔因为得以“提早入寨”这个消息,而急着拉云少蓉出门商议。
    听完宋于柔那惊天动地的叙述,云少蓉瞥了她一眼。“提早入寨就入寨呗这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
    在两人决定交换身分后,宋于柔试想过许多可能,甚至……甚至连怎么过“洞房花烛夜”那关,都细思过该如何拖延。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父亲当日竟未将话说尽,现下又扯出这个条件,可真是打乱了她的计划。
    “万一你真、真……真被那少寨主给强要了怎么办”她清甜的嗓音有着说不出的担忧。
    云少蓉横睨了她一眼,飒爽地道:“他若敢强迫我,我就先踢断他的命根子,让他永远不能人道”
    “什么你要踢断他的命根子”今儿个她所受的震撼着实不少啊
    听着好友发出震天动地的惊喊,云少蓉连忙捣住她的嘴。“嘘,你别嚷嚷”
    在大庭广众下,两个姑娘家的行径算是放肆了,偏偏茶楼里的人早对宋、云这两家姑娘的行径是见怪不怪,仍旧兀自忙碌着。
    好不容易,宋于柔失控的尖叫被抑下后,终于镇定了下来。“你、你疯了真够狠的”
    云少蓉努起唇,颇不谅解地嗔了她一眼。“呿非常时候得采取非常手段。”
    柳眉一颦,青葱般的指压在发鬓边,宋于柔不禁在心底叹了口气,很难想像,若真让云少蓉上了“卧罗煞”,会是怎样的情况。
    “唉呀你放心,我自有分寸的。”她回了好友一抹乐观的灿笑。
    宋于柔挑起柳眉,伸手拧了把她的嫩颊。“你啊,成天像个男孩子一样,活泼好动,做事冲动,我哪里放得下心咧”
    心绪转换得极快,云少蓉不以为意地嘻嘻笑着。“真要比起你那吃人不吐骨头的本事,我还望尘莫及呢”
    宋于柔那张甜死人不偿命的脸容一抬,嗔了她一眼。“我真服了你,同你说正经事,你偏有本事东拉西扯的。”
    “从方才到现在,我说的每一句可都是正正经经的。”她扁了扁嘴嘀咕着,表情无辜得很。
    不理会她脸上搞怪的神情,宋于柔神情认真地问:“我现在不同你说笑,你是真的愿意替我上山寨吗”
    她翻了翻白眼,垂肩一叹,失了耐性的她,不悦地拢紧秀眉。“唉柔柔,你几时变得这么啰啰唆唆的,好烦呐”
    “生气啦我也是为你的安全着想,若真出了事,我怎么同你爹交代”宋于柔叹口气,没好气地道。
    云少蓉睨了她一眼。“总之,这事包在我身上就对了。”
    宋于柔无奈地苦笑。“是啦是啦我该为对方祈求,别让你把整个山寨搞得天翻地覆才是。”
    “何止天翻地覆,若真能直接铲除,那就大快人心啦”她说得正气凛然。
    “你哟……”宋于柔笑着摇头,不明白自个儿是哪根筋不对,才会为云少蓉犯愁。
    “好了,别婆婆妈妈、啰啰唆唆的,几时上山寨”
    “十天后。”墨黑的睫毛眨了眨,她优雅地垂眸沉思后,好奇地问道:“那你爹那边……”
    云少蓉甚是苦恼地转了转黑溜溜的眸子,忽然心思一动。“我代替你上山后,你就帮我把信交给我爹,我会在信里交代一切原由。”
    从小到大,她的性子一向直率,凡事想到就做,就算父亲反对,也阻挠不了她的决定。
    宋于柔笑容一凝,水澈的眸闪过一丝难解的情绪。“少蓉,我真的可以安心看着你替我上山寨吗”
    虽然云少蓉如此积极的原因,泰半是为了圆她自个儿的侠女梦,但宋于柔感觉得出好友是真心想帮她。
    只是,让云少蓉单独入寨她实在不放心。
    一瞧见宋于柔的眼神缥缈,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云少蓉深怕她改变主意,孩子气地嚷嚷:“你可别想反悔”
    “我已经可以想像你爹和我爹的反应了。”轻蹙眉,宋于柔语重心长地道。
    她古灵精怪地嗔了她一眼,得意洋洋地说:“唉呀你就甭担心了,届时事已成定局,你爹会感激我,至于我爹……我爹也许会气得冒火,但他老人家会因为我的情报,顺利剿了山贼窝,保住乌纱帽。”
    望着她得意的神情,宋于柔没好气地伸出纤指,推了推她光洁的额。“你真是满肚子坏水呐”
    她不服气地反驳。“什么满肚子坏水,我可是满脑子聪明水,机伶得很。”
    宋于柔噗哧笑出声。“是了总之入山寨后,你记得每三天就要差信鸽给我通报消息,超过三日,我就会请你爹带兵上山,知道吗”
    “知道、知道,这事攸关重大,我会小心执行任务的”
    两人击掌,再一次达到共识。
    蔚蓝的天际缀着几朵白云,群山环绕着这座翠绿的山谷,此时的“云岫山”仿佛是远离尘嚣俗世的人间仙境。
    在荒草及腰的土道间,一顶华丽的锦轿由霞华镇出发,约莫半天的时间,在“云岫山”的三哑口小平原处停了下来。
    抬轿的汉子搁下轿子后,对着轿帘扬声道:“小姐,抵达三哑口了。”
    在云少蓉与宋于柔的合力下,两人瞒天过海地进行了李代桃僵的计划。
    到了约定这一日,宋五郎差了镖局里未接镖的镖师充当轿夫,含泪将女儿送至与卧罗煞老寨主约定的地点。
    “见着人了吗”
    “回小姐,还没见到人。”耳闻“云岫山”山贼为患,抬轿的汉子神色凛然地打量着四周,深怕一个不留神,身旁便会蹦出一堆凶神恶煞。
    待在轿子里的云少蓉沉思了会。“成了,你们先行下山吧”
    汉子怔了怔,随即忧心忡忡地道:“这……不妥吧”
    云少蓉闻言发出咯咯轻笑。“横竖都得进山寨,难不成还怕被山贼掳走吗”
    “小姐……”轿内传来主子从容不迫的娇柔笑嗓,轿夫不由得佩服起她过人的胆识。
    “好了,你们不必为我担心,快下山吧再说,山里天黑得快,天晚迷了路可不好。”她扬声赶人。
    汉子杵在原地,实在不敢贸然应允。
    主子是宋家捧在掌心呵护的娇娇女,可不能有一点闪失。
    察觉出汉子迟疑的态度,云少蓉隔着轿帘,别有深意地问道:“难不成你们想趁此见识、见识山贼的模样”
    忘了与主子隔着轿帘,汉子急忙摆了摆手,惊声说道:“小姐您别说笑了。”
    虽然总镖头与“卧罗煞”寨主关系匪浅,但“卧罗煞”如雷贯耳的名号依旧是众人心中的禁忌。
    云少蓉秀眉一挑,继续打发他们。“你们快回去覆命,别再耽搁了”
    这几个汉子全是为宋家走镖的镖师,她在宋家走动得勤,人人识得她,她可不想在这个关键时刻被揭穿。
    “小姐,您别赶我们,等卧罗煞的人来了,确定您安全无虞后,我们才能放心离开。”
    汉子话一搁下,在场的三人点头如捣蒜,表达出心里认同的想法。
    “是呀晚些下山也无妨,小姐的安全最重要。”
    打发不了人,坐在轿内的云少蓉无力地撑颚、翻眸,心里暗咒着那胆敢迟到的“卧罗煞”少寨主。
    “小姐要出轿子透透气吗这深山的景色清幽秀丽,瞧了心情会开朗些。”
    “甭了,我在轿子里休息就好了。”云少蓉正在生少寨主的气,闷闷地开口。
    早习惯自家主子的娇脾气,几个汉子各据一方地护在轿子外,识趣地没再叨扰她。
    汉子一噤声,四周蓦地充斥着股静谧的气氛。
    晴朗的天,山风不断吹拂,悦耳的鸟声啁啾,清风抚过林间发出的窸窣声譬,让这一切美好得像是场梦。
    只是……这一切都不足以弥补少寨主该死的行径
    她决定,只要他再让她多等一盏茶的时间,入山寨后,她就会闹个天翻地覆,让他头痛个一盏茶的时间
    艳阳西落,沉沉暮霭在林树的掩映之下,逐渐蒙上一片昏暗,黑幽幽、阴森森地,让人连行路都显得困难。
    “少寨主,您还好吧”熟稔地领着卫韶枫穿梭在林径间,陆本魁不放心地频频回首问道。
    为了依约到三桠口接少寨主夫人,老寨主特地派他领着一只小队,与少寨主随行至三桠口。
    “不好。”扬袖拭去额上的汗,卫韶枫追赶不上陆本魁的脚程,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前一回失足摔下陡崖,再加上山林间处处险地、陡崖无数,他的脚步也显得更加谨慎、小心。
    陆本魁缓下脚步,抿唇闷哼了声。“只剩不到一盏茶的路,请少寨主忍忍。”
    用力深吸了一口气,卫韶枫以苦笑表达此刻的心情。
    这段遥不可及的山路对“手无缚鸡”之力的他而言,无疑是个大考验。
    陆本魁回过头瞅着脸色苍白的他,蹙着眉喃着:“展豫那家伙定是帮少寨主补得不够,否则体力和武功怎么一直没恢复哩”
    听说老寨主当年把少寨主托付给一个文韬武略的道士学武功,经过十年光阴的习练,不应该还是一副文弱的模样。
    卫韶枫平和的神色蓦地起了变化。“我会武功”
    “呃……”让少寨主这么一问,陆本魁怔了怔。
    他只“听说”少寨主跟着一个文韬武略的道士学武功,十年未见,他怎么会知道少寨主的武功究竟学得如何
    脸色一沉,卫韶枫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他学过武功吗为何他满脑子都是四书五经、伦理道德
    难道是失忆的关系吗为何他对那十年的记忆,空白得犹如一张白纸
    该不会是那十年里,他只念书而没习武
    在卫韶枫兀自沉思之际,陆本魁赶紧结束这个话题。“少寨主,我想咱们还是先赶路要紧,让少夫人久候可不好。”
    少夫人一忆及不知由哪蹦出来的未过门妻子,卫韶枫的头开始痛了起来。
    听说在他醉得不醒人事的那一晚,他答应要将未过门的妻子接回寨内小住。
    纵使他以为在醉意醺然的状况下,他的话不具任何保证,但就山寨的人面言,似乎不是这么一回事。
    身为少寨主,其话一向具有威信,一旦开了口,无人不从,就连他的醉言亦是如此。
    经由此次的经验,卫韶枫更加谨言慎行,不敢随意说出搪塞的字句。
    “咦少寨主,瞧见人了”
    就在陆本魁粗犷爽朗的嗓音落下时,一直随行在后的李大疤基于本性,竟迅即往三桠口小平原的方向疾掠而去,准备打劫。
    卫韶枫与陆本魁还来不及回过神,李大疤已经抽出腰间的大刀,恶狠狠地咆哮道:“抢劫把身上的财物留下后,滚”
    感觉到空气中飘浮的肃杀之气,处在三桠口小平原的汉子谨慎说道:“保护小姐”
    来者不只一人,一个个隐身在林间的身影,似盯紧猎物的猛兽,静谧却深具压迫,静候攻击时机。
    瞬即,四人同时做出进攻与防守的动作。
    云少蓉坐在轿中,忽然感觉到这紧绷的状况,脑中的思绪有如野马奔腾,心口则因为兴奋,突突飞跳着。
    他们遇上其他山贼了
    又或者是“卧罗煞”的山寨主出现了
    云少蓉悄悄地掀起帘角,霍然被那拦路抢劫的男子给吓住。
    那恶人脸上有条刀疤,怵目惊心地由眉角横亘过下巴,挑眉的同时,刀疤在脸上一抽一动的,煞是吓人。
    她还来不及细思,便见一抹壮硕的身影不知由何方飞窜而出。
    “李大疤”  一声回荡在山谷间的巨响,划破空气中沉滞的气氛,重重地飘荡在众人耳边。
    尚处在状况外的李大疤被这么一喊,呐呐地问:“陆爷”
    陆本魁打了一下他的大光头。“你他妈的猪狗不如,连少寨主夫人都想劫”
    李大疤恍然大悟地瞠大眸,瞥过头,眼底映入的是少寨主一脸阴霾的脸庞,这才明白自己闯了大祸。
    “少、少寨主……”
    看着弟兄们凶神恶煞的模样,卫韶枫心头陡凛地杵在原地,完全没办法接受如此野蛮的行径。
    感觉到少寨主的怒意,李大疤收回张狂的态度,满脸愧色。
    尽管怒火中烧,卫韶枫仍旧斯文地朝四名轿夫躬身回礼。“一场误会,若多有得罪,还请宋姑娘及诸位海涵。”
    “您……是卧罗煞少寨主”其中一名汉子迟疑地问。
    卫韶枫走向轿边,抱了抱拳,平声道:“正是在下。”
    眼前的男子身着藏青衣衫,肩披雪白银貂外袍,全身上下透着股俊儒的书生气息,让开口的汉子错愕不已。
    他走镖多年,还不曾见br 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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