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屁孩儿首先说。
“起来,”于谦破例弯腰扶住小屁孩儿,“哪当得起殿下这一拜。”
“当、当得的,还、还要谢谢先、先生相、相救之恩。”
“殿下。”
“殿下。”
杨善与许彬朝小屁孩儿作揖,又朝月昭点点头。
月昭朝三人敛腰:“各位大人好,给大人们辞年。”
“万姑娘请坐。”却是许彬率先招呼。
“是呀,坐罢,”杨善道:“天气这么冷,殿下也受不住。”
月昭没说话,亦不敢朝主人那儿看,于忠端着热茶进来:“万姑娘,先坐罢!正温了梅子酒,马上就好,喝一口再走,身上暖和。”
“梅、梅子酒?”小屁孩儿转转眼睛。
“是啊,”许彬笑:“殿下也可以尝尝,不醉人的。”
“去拿杯子来。”
听于谦这么说,算是留客了,月昭方才带着小屁孩儿在炭盆前坐下。
等待温酒的途中,三个男人继续之前未完的谈话。
“卢忠告变一案,东厂那边似乎有意要锻炼成狱。于少保,”杨善道:“这件事,请您务必跟皇上谏言,阮浪、王瑶二人实是被诬。”
阮浪?不是上皇面前的贴身太监么?月昭竖起耳朵。
“我明白,”于谦道:“我在万岁面前提过两次,但次次不了了之。”
许彬只手托着半边脸,“皇上什么意思,其实大家都明白。可他怎么不进一步想想,如果阮王二人真的有一言半语涉及上皇,这案子怎么收场?莫非还能给上皇治罪?嘿嘿,自古以来皇帝治谁的罪都可以,倒从未听过治太上皇的罪的。”
“二弟!”杨善呵斥一句,“不得妄议。”
“行,行,我拿杯子来温酒。”许彬摇头,真的起身去找于忠去了。
“道中的话,实在一针见血,”于谦称呼着许彬的字,“只是,不便点明。”
“我这二弟说话就是直言无忌,”杨善拱手:“于少保宽谅则个。”
“他亦称我一声老师,何必见外。”
“是,是。”
趁许彬走开的空档,月昭悄悄跟出,在厨房找到他,问:“阮公公出什么事了?”
许彬解下腰间酒葫芦,啜一口:“老于,我可等不及他们温的梅子酒了。”
于忠笑着把杯盏放到盘里,“行,你先喝着,待会儿再进去!”
“喂!”月昭扯许彬一下。
“不急,不急,”许彬仰头再一口,“不过万姑娘,你不知道也罢。”
“我怎能不知道?先不说涉及上皇、殿下的亲生父亲,就是阮公公,我在南宫跟他也是相处了一段时日的,他为人甚好,怎么一下子下了狱?”
“哦对,万姑娘原本就是宫里人,也罢,我慢慢说给你听。”
原来阮浪时常设法为上皇排遣愁闷,甚得上皇嘉许,一个月前阮浪生辰,上皇把平时所用的一把解手刀赐给了他。这把解手金刀十分讲究,连绣花的刀袋子都是镀金的,阮浪门下有个太监王瑶见了,爱不释手,阮浪便转赠了他。
王瑶是内宫中的“散官”,平日里经常可以奉差使出宫,尤其东厂,因而与一帮锦衣卫混得熟头熟脸,其中有一个,叫做卢忠。
这卢忠功名心极热,一直想结交宫内的太监,认为这是条终南捷径,所以格外奉承王瑶,打算拿他作个进门之阶,进而结交兴安或者金英。谁知后来才明白王瑶是阮浪门下,路子根本不对,这天见王瑶拿了解手刀来炫耀,一听是上皇之物,心里马上另起了盘算。他想,黄闳奏请易储,不但免了死罪,还升了官;如果自己告变,说上皇结交外援,命人刺杀云云……那岂不是转眼就能飞黄腾达?
于是他想了个办法把解手刀弄到手中,然后直奔门达府邸。
皇帝对上皇的忌惮态度,门达是深知的,因而将案子渲得极大。当即以金刀为证,将王瑶逮捕;第二日又从王瑶的口供中牵连出阮浪,连带阮浪一起入狱,用尽各种酷刑,逼他们承认是太上皇给刀,命二人刺杀万岁。
“这阮浪、王瑶二人倒有骨气,始终没有一个字诬及上皇,是汉子!”许彬把膝盖一拍,“昨日我托关系去狱里面看他们,万姑娘,你不知道,那真是不成人形!”
一开始他只瞧到两个全身发黑的人蜷在地上,靠近了一看,瞅清楚是怎么发黑,他的五脏都抖索起来。两人背上胸上给抽了无数鞭,带血的红肉翻出到外面,几百几千只硕大异常的蚂蚁堆在数不清的条条鞭伤上,堆在那些红色的槽里,用夹子啃着他们带血的肉,连鞭伤有多深都瞧不出了。
可就是不死,吊着,让满身的蚂蚁啃着。
“杀了我……我……我太……”地上的人上气不接下气,几乎听不清到底在说什么,睁眼望了望他,复闭上,呼吸微弱。
“我吸足了气对着他们身上吹,那些锦衣卫也不理我——后来我才知道,他们任我弄,是越弄会越厉害!那些蚂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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