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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嫡高一筹第16部分阅读

    重生之嫡高一筹 作者:haitangshuwu

    心里只盼着她们给自己争气一点。 乐莹言之凿凿,说卫昔昭的手伤了,应该不会是假的,那么今晚出风头的,也只能是许家的人。

    那些荷花盆栽摆放在花厅外,临时打了个小凉棚,四角挂着大红灯笼。来客都是左看右看,啧啧称奇。

    许太夫人是女客中最后一个到的,李夫人迎上前去,两人自然又是一番相互打趣。

    临开席前,偌大的花厅之内,完全布置妥当。

    自东向西,居中两张桌案,是留给季青城、裴孤鸿的;左右下手各是一列桌案,供各位女客就座。而花厅西面,则早已备下了笔墨纸砚、琴、筝等供闺秀展才艺助兴时使用的物件儿。

    季青城、龙渄、卫昔昤三人相形走来的时候,卫昔昭见卫昔昤的一张小脸儿红扑扑的,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而季青城与龙渄交谈了两句,哈哈大笑,就让她更觉得奇怪。

    卫昔昤如小鸟一般到了卫昔昭近前,拉低她身形,耳语道:“他们喝了很多很多的酒,醉了。”

    卫昔昭闻到了卫昔昤嘴里的酒气,不由愕然,“他们醉了倒没什么奇怪的,你是怎么回事?这么小就跟他们一起喝酒?!”

    卫昔昤忽闪着大眼睛,“前后也就喝了两小盅,我没醉啊。”

    喝醉的人才会说自己没醉,可是,只喝了两小盅……卫昔昭弄不明白了,这小家伙说的到底是真话还是醉话?

    此时不是纠结这问题的时候,估计八岁的孩子就算醉了也不会撒酒疯,不需担心什么,卫昔昭吩咐沉星照顾着卫昔昤,之后又命人去搭了一张桌案过来,知道季青城是要让龙渄一起赴宴。

    季青城看到一身淡紫色的卫昔昭,顿住脚步,仍是笑,“巧了。”随后,手抬起,将一朵紫色香花别在她发间,随后审视片刻,“好看。”

    卫昔昤没说错,这家伙真醉了。

    幸好,季青城没再逗留,径直阔步走向居中的桌案,手敲了敲居中的桌子,“给世子坐,你我在两旁就是。”落座之后,二话不说就要酒,“蓝桥,去取。”

    所有女客默契地起身、齐声见礼。

    季青城却指着卫昔昭问:“你怎么不坐?”

    卫昔昭以不变应万变,无言施礼,随后走向卫昔晽就座的桌案。她终归是晚辈,没道理坐到前面去。

    季青城又道:“过来,离我……们近些,有什么事,能及时吩咐你。”

    满堂落针可闻,众人全部看向卫昔昭。

    卫昔昭觉得自己快疯了。

    “昔昭,过来坐吧。”许太夫人打圆场,“侯爷、世子爷居住在卫府,和昔昭说话就随意些。”让这两个人纠缠这些问题,一点好处也无,只会害得众人都以为季青城已经看中了卫昔昭——那她的乐芊怎么办?

    “没错。”季青城还算配合,卫昔昭落座之后,不再说什么。

    很多人疑惑地看着龙渄,不知道名不见经传的这位俊美少年究竟什么来历,竟与季青城交情匪浅。而龙渄坐在那里,从容惬意得很,似乎这宾客云集的花厅只是他自家的书房,不见丝毫不自在。

    稍后,裴孤鸿来了。当着外人,他和季青城还算客气,言辞不似私底下那般犀利。

    宴席开始后,小丫鬟们鱼贯而入,奉上佳肴美酒。

    许氏起身主持闺秀展示才艺这一环节。她原本是想让卫昔昭主持的,懒得受那份累,却又怕季青城又因为卫昔昭开尊口说话,就打消了那念头。

    有人当场起舞,例如许乐芊;有人当场作画,例如许乐莹;还有人作诗、展示书法……等等。

    许乐芊的衣服很费了一番功夫,显得她纤腰不盈一握,而一身火红在起舞之时,煞是好看。如果没有那般歹毒的心计,真真是一个活色生香的美人儿。尤其一双丹凤眼,太过妩媚勾人。

    而许乐莹作画功底不错,虽然,在卫昔昭眼里还比不上季青城的一幅信手之作,却也引得众人连声称赞。

    观看的过程,是一种享受。轮到卫昔晽的时候,卫昔昭的眼神格外专注。因为开场的是许家姐妹,而卫昔晽是最后压轴的。

    卫昔晽今日穿了一袭鲜少上身的素雅淡青色,站在场中,煞是悦目。她似乎并没把这宴席放在眼里,在一堆乐器之中,随意选了一支长笛。

    低声悠扬婉转,在这夜里,如一缕清风,蔓延至花厅每个角落。让人们的心,完全安静下来,脑海中不自主地浮现出青山绿水的田园之景。

    余音缓缓消散,卫昔晽举步走回座位的时候,居中而坐的三名少年率先缓缓拍掌。

    人们这才回过神来,齐声叫好。

    许乐芊和许乐莹的脸色就有点不好看了,想着是不是也应该压轴献艺,而不是首当其冲。

    许太夫人站起身来,“好好好!今日宴席,算得圆满,各位也能尽兴而归了。来,我们一起与侯爷、世子爷、龙公子同饮此杯!”

    季青城却看向卫昔昭,“你怎么回事?为何不曾献才艺助兴?”

    “侯爷不知道,”许氏忙接话道,“昔昭前些日子把手伤了,她擅长的又都是须得动手的才艺,如作画、书法、抚琴,是以,没有勉强她。”随后又环视众人,“这些日子她帮我打理内宅,也是辛苦得很,也无暇再苦练擅长的这些才艺。我这心里甚是可惜啊。”

    许多人带着几分惋惜看向卫昔昭。

    卫昔昭怎么想怎么不舒服。许氏这话的重点,似乎是她因为打理内宅荒废了之前所学,就算是手没伤,也不能展示什么才艺。

    许氏就是卫府第一个不顾卫家脸面的人!

    “是么?手伤得很严重?”季青城问道,裴孤鸿也带着几分关切看向卫昔昭的手。

    卫昔昭还未说话,卫昔晽已站起身来,而先出声的却是卫昔晴:“侯爷,大姐的歌声也是极动听的,昔晴儿时听过几次,至今仍不能忘。”说着走到卫昔昭近前,“大姐,我帮你抚琴好么?”

    没想到,卫昔晴也会在这时候出声帮自己。卫昔昭觉得自己以往对她的了解太少了——这应该是个性情极复杂的女孩儿,而其中的一大优点,就是识大体。她若不是诚心帮忙,坐在那里或是说件自己不曾学过的事情,都是可以的。可她没有。

    卫昔晽闻言一喜,“四妹说的对,我二人都可以帮你抚琴,你选个曲子就好。”

    可是,歌喉算是天生的,算不得自己的才艺。如果要让外人看,就该展示出自己最好的一面。毕竟,卫家嫡女也代表着卫家的脸面。要做,就该是最好。

    卫昔昭对两个妹妹报以感激的一笑,之后回答季青城的话:“其实手只是受了点皮毛小伤,不碍事的,这两日已经痊愈。今晚本想躲懒,可侯爷、世子若是兴致正浓,昔昭也只能献丑了。”说着话,将手上缠的棉纱缓缓除下。

    青葱十指,完好无损。

    许太夫人、许氏、许乐芊都是强忍着没有去看许乐莹。

    许乐莹惊得手里的杯子险些拿不住。卫昔昭把她骗了!第一次,她觉得自己比许乐芊强不了多少,不同的是,许乐芊吃亏吃在明处,而她则是吃在了暗处。

    裴孤鸿放下心来,笑着点头,“你若能抚琴展歌喉,自然是求之不得。”

    季青城则留意到了许家人脸色的微小变化,知道某只小狐狸又把人摆了一道,含笑颔首,“我亦如此。”

    古琴放在花厅中央,卫昔昭从容落座,轻拨琴弦,试了试音色,之后,动听的琴声从指间流淌而出。初时清冽甜美如泉水叮咚,忽然逆转而下,伤感而大气苍凉的曲调蔓延开来。

    季青城的视线凝注在她脸上、指间,她周围所有的一切逐渐远去、消散,最终留下的,只有她的清丽身姿。

    淡淡水红色的双唇轻启,柔美清脆的歌声逸出唇畔。

    她在唱:

    月光寒,塞外沙场,

    剑斩十年马乱兵慌。

    归程远,斜阳孤鸿,

    难敌红尘俗世沧桑。

    谁不侧目,逍遥人间,少年轻狂。

    谁不倾慕,驰骋沙场,铁血儿郎。

    谁人知晓,一生憧憬,泛舟湖上。

    谁人看到,一生戎马,梦境荒凉。

    他曾忆,烽火狼烟,豪情万丈。

    他曾记,万人陨殁,一人名扬。

    他曾泣,锦绣之下,知己深葬。

    他曾觅,孤绝夜里,一线暖光。

    血泪一肩扛,孤身回家乡。

    无尽荣华后,徒留一世伤。

    英雄,

    曾是谁家少年郎,

    孤身回家乡,

    徒留一世伤。

    ……

    这是大周广为传唱的《英雄赋》。

    开国皇帝的兄长,是前朝治世良将,而最终,在凯旋还朝途中,被削去官爵,只身返乡。

    最悲凉,是途中旧伤发作,最终埋骨他乡。

    这《英雄赋》,是他的结发妻自缢而亡追随夫君赴黄泉之前的绝笔。

    开国皇帝识音律,擅谱曲,在他身怀满腹不平、揭竿起义再到登基之后,便有了这一首叹息英雄一生戎马而不得衣锦还乡的哀歌。

    开国皇帝以这哀歌警醒后世君王,不得亲小人远贤臣,尤其是曾为大周江山立下汗马功劳的武将,要善待,不可因为一时意气便行杀伐之举。

    卫昔昭将曲调略做了调整,使得这首歌由女子唱来更容易,自然,也更动听。

    琴声歌声之中,季青城想到的是自己的父亲,是卫玄默,是诸多曾被皇帝贬斥、降罪过的武将。

    她在唱的,是很多人很多时候的心境。

    她是不是也为那些人、为她的父亲酸楚、不甘。

    她的父亲出征不久,她是不是借这支歌抒思念之情。

    她又是不是在提醒众人,卫家女子,即使不曾习武,不能上阵杀敌,也不曾忘记自己是名将之后,以父为荣。

    合情合景合出身,琴声苍凉、歌声伤感,却又是那般引人入胜,想她一直唱下去,即便心头悲伤,也愿意。愿意享受这一份悲伤。

    只是,世间没有不绝的琴声,没有唱不完的歌。

    卫昔昭淡淡一笑,缓缓离座。

    忧伤的美丽的梦境被终止,让人不得不回到现世中来。

    静默之后,满堂彩。

    许乐芊和许乐莹则同时看向裴孤鸿、季青城。

    他们没有出声,没有喝彩,可凝视着卫昔昭容颜的双眼格外地亮,闪烁着让她们觉得恐慌的光华。

    那种目光,意味着什么?

    她们真的不愿意去想,不愿意承认。

    许太夫人和许氏的心情一样,坐不住了,恨不得立刻就走。

    花的是许家的银子,费心费力地准备了这赏荷筵,可结果呢?抢尽风头的却是卫昔昭。

    这叫什么事?!

    接下来的时间,对于她们来说分外难熬。待到曲终人散时,笑容是再也挂不住了,仓促地离开花厅。

    卫昔昭留下来,盯着下人将花厅收拾停当。

    沉星走到卫昔昭近前,低声道:“莫公子在外面,说是赏花,却只看着花厅门口,有好一会儿了。奴婢估摸着是等您呢。”

    卫昔昭看看坐在椅子上昏昏欲睡的卫昔昤,“你送五小姐回房吧,我出去看看。”

    沉星称是,挽着卫昔昤的手走了。

    莫兆言站在小凉亭的大红灯笼下,一身落寞,脸色却很平静。

    卫昔昭走过去,“公子怎么站在这里?”

    莫兆言浮现出俊朗的笑容,“许久没见到你,想等等看。你瘦了,可是太累?”

    “还好。”卫昔昭咬了咬唇,迟疑问道,“上次提亲的事,昔昀是怎么与你说的?这些日子了,我也没顾上问她。”

    “她说,卫大人不想早早给你定下亲事,说若是我执意前去,卫大人少不得将我撵出府去,且不会再帮家父鸣冤。”莫兆言语声转低,亦转为苦涩,“我自然不敢再坚持。只恨自己无能,想错了路。”

    “怎么说?”卫昔昭对他的想法有点好奇。

    “圣上宽仁,虽然圈禁了家父,却不曾为难过我,我仍可考取功名。我该做的,是发奋读书,来日凭借自己救家父出苦海。”莫兆言转脸看向别处,“可我之前却想走捷径,想让卫大人成全我此生夙愿,着实可笑。”

    “这么想,很好。”

    隔了一世光阴,隔了一场生死,他想明白了,她却愈发难过。只是也晓得,眼前这文弱书生心智不坚定,不知何时就又会变了心迹,甚至还会走上遭人利用的道路。

    “昔昭,你方才的歌声、琴声我听到了,很动听,也很让人心生怅然。”

    “因为英雄是顶天立地的男儿,英雄苦,所以词苦曲也苦。”

    “若有一日,我功成名就,昔昭,你……”莫兆言语声顿住,沉吟好一会儿,才低声问道,“你在我提亲之时,会答应么?”

    自然不会。对他的那份心,早已冷了,死了。可卫昔昭没有说实话,“那岂是我点头摇头就能算数的事。还是要看父母之命。”

    莫兆言凝视着她的眼睛,“只说你,你会答应么?”

    卫昔昭却垂下眼睑,“我不知道,真不知道。”

    “我不能一掷千金,不能送罕见之物讨你欢欣,我有的,不过一腔情意。昔昭,我是真心的,想一生伴着你、护着你,想给你一世安好。”

    是这样熟悉的话语。不论真心假意,他的话,与前世如出一辙。

    什么都没有,你拿什么护我?又拿什么给我一世安好?卫昔昭很想直言反问、还以最刺心的讽刺。随后又觉得可笑,前世不是最喜欢听他说这种话么?反驳又是何必,用话语来报复么?太轻微。他还没付出代价,就使得他受伤逃避,不是明智之举。

    卫昔昭转身,抬头看看夜色,“天色已晚,公子回去歇息吧。”

    莫兆言无从分辨她的心迹,她说的话,要么模棱两可,要么就是逃避。这不是心急的事。他点头,“你也是。告辞。”

    看着他的背影,卫昔昭的手紧握成拳。

    有时,想看到他。看到他,才能提醒自己,丝毫也不能大意,不要把任何人放在心上。出了寥寥数人,不要相信任何人的话语,不要把任何人的言行记挂在心。这世间太虚假,肯拿出真心的人太少。

    可看到他,又是无法忍受记忆的折磨。观望前世,看着另一个自己,被他和卫昔昀把自己当做玩偶一样,可以信手拈来,可以随意丢弃。

    长发曾被他轻抚,想剪掉!手曾安放在他掌心,想砍掉!

    是如此的厌恶,无以复加。

    厌恶前世的自己,蠢、笨、自以为是。

    是的,也许该怪的只有自己,可他与卫昔昀,却是鲜活的记忆源头,他,尤其如此。

    卫昔昭闭上眼睛,深吸进一口气,漫步游走到别处,身形融入卫府夜色。

    不知不觉,竟已走到后花园内。她暗自苦笑,不知何时,在看到莫兆言的时候才能平静以对,不再如如今这样心神紊乱。

    转身之际,有人故意轻咳一声。

    卫昔昭吓了一跳,见是季青城,就转为紧张。今日面对的可不是什么侯爷,而是一只醉猫。

    “每次你见到莫兆言,都会异于平日。你告诉我,这是为何?”季青城说着,走到她面前。

    卫昔昭强作镇定,“有么?没有的事,侯爷多虑了。”

    “你的眼睛,骗不过我。”季青城语声笃定,“你伤心。”

    卫昔昭索性顺着他说违心话:“我的确是伤心,伤心二妹曾想利用他伤害我,一直耿耿于怀——毕竟,儿时到如今的姐妹情分是无法淡忘的。”

    “为此伤心,也合情合理。我不懂的是,你为何来到了后花园,要去找裴孤鸿?”本是疑问的话语,他语气却是意味着认定如此。

    卫昔昭失笑,“我还没问侯爷为何出现在我身后,侯爷倒先问我要去何处。”之后举步要走,“我这就回房了。”

    季青城拦住了她,“在你心里,院中这些人,可有轻重之分?”

    卫昔昭如实道:“没有,一视同仁。”

    “不相伯仲?”季青城再次求证。

    “的确如此。”

    “我呢?”

    “侯爷所说的院中这些人,难道不包括你么?”卫昔昭一面回答一面四下观望,很是心急。平时下人似乎随处可见,怎么她需要人在近前的时候,就连一个都见不到了?

    “你我相识已久,言辞怎么这般吝啬?”季青城扣住了她的手腕,以便阻止她不停挪动的身形,“旁人待你格外不同,你都不晓得么?”

    “我……我不晓得,觉得世子、侯爷都是府中贵客,实在是不觉得有什么不同的。”卫昔昭的手极力挣扎,想摆脱他的钳制。抬起头来,却见他格外轻松地样子,眸子亮晶晶的,含着笑意看着自己挣扎。

    “那怎样才能让你将我与旁人区分开来呢?”季青城笑问着的同时,环住了她身形。一臂间就能将她环在怀里,如此轻盈柔弱。空闲的一只手,覆上她如云发丝。

    距离的拉近,让卫昔昭意识到自己在他面前如此弱小,身高只到他肩头,再加之力气微小,强弱分明。就算自己回到前世的十五岁,头顶至多也只到他下颌位置。她恼火,却害怕出言不逊惹得他得寸进尺,低声道:“再不放手,我可就喊人了。”

    回应她的,却是被更紧的抱住。

    酒香、杜若香、灼热的气息,凉如水的月色,紧紧的拥抱。

    一切,都在诠释着暧昧不清。

    卫昔昭强迫自己冷静,故技重施,放松下来,抬起头淡淡笑问:“侯爷到底要做什么?不需强来,我依你就是。”

    季青城面容趋近她。

    卫昔昭强压住向后躲闪的本能,身形不动,双唇却无意识地抿紧。

    “怕了?”季青城笑了。

    “没有。”卫昔昭继续说违心的话,“侯爷想怎么样,我又能如何。”说完心里想着,这样他总该觉得无趣了吧?因为他似乎不喜欢别人太过顺从,太顺从他反倒会没兴致再气再逗别人。

    只是今日的季青城是不和她也不和自己讲道理、讲理智的——

    他的容颜趋近,双唇准确无误地落在她唇上。

    卫昔昭愕然地睁大了眼睛。向后躲,后脑被他扣住,动弹不得。身躯连同手臂,被他箍得更紧,毫无挣扎的余地。她只能用力咬住唇瓣,除此之外什么都不能做。

    青涩而毫无章法的吮咬,到品尝到甜美的悸动,再到不满足浅尝辄止而近一步的强势的索取,想汲取更多的属于她的甜美。

    男子的气息,透过唇齿,分外强烈地传递给她,让她恐慌;彼此双唇的触碰带来的感觉,如惊涛骇浪一般,迅速蔓延至全身,让她觉得肌肤滚烫,失去力量。

    头脑如何也不能清醒,不能思索自己能想什么办法逃离此地,逃离开他。

    僵硬的身躯转为柔软,连唇齿都丧失力气。他无法去分辨是她从心底变得柔软,还是挣扎不过所幸顺从。他只是为之欣喜。

    撬开她唇齿,生疏而强势地攻城略地。呼吸无从控制,急促,灼热。

    卫昔昭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叶小舟,没有着落地漂浮在属于他的氛围、气息营造出来的汪洋大海。

    一切,都变得虚无缥缈。

    最终唤醒她意识的,是心弦的颤动。

    狠狠地用力呼吸,拼命扭动身躯,贝齿扣住,咬住了他的唇。

    季青城终于松开了她,却仍是握着她的手,“要记住。你与别人不同,我在你心里,亦应如此。”

    卫昔昭已经没力气回答了,用最后的一点力量点了点头,扬手挣脱。

    他没再挽留,松开了手。

    卫昔昭后退几步,才知道自己该往哪个方向走,急匆匆离开,之后,无意识地加速,快步跑到了玲珑阁门前。这才觉得安全,她缓缓蹲下身去,用双臂环抱住自己。

    发生了什么?怎么发生的?

    全乱了。

    ——

    正房。

    许太夫人目光凝重,注视许乐芊许久,才语重心长地道:“乐芊,你若有心陪伴你姑姑,觉得平日里能帮她,就留下来多住一段时日。若是觉得有心无力,就回府吧。与其留在这里徒惹伤心,倒不如回去另觅别家。达官显贵有的是,比侯爷更出色的虽然少,可若是留心,总能找到的。”

    “您这是什么意思?您在说什么啊?”许乐芊不是不能理解,而是拒绝理解,“我不回府里,我就要在这儿住着。来日方长……”

    “来日方长,若是伤了心,一日如三秋。”许太夫人语气低沉,“我是为你好啊。”

    许乐芊说着,站起身来,高声道:“我不要您为我好!”似乎不这样就说不话来似的,又瞪着许乐莹,“您怎么不让她也回去?今日若不是她被卫昔昭骗了,怎么会让人抢走风头白忙一场?您偏心!”

    “姐姐,事出有因啊。”许乐莹语气平静,听不出情绪来,“我当时留意的只是血迹是真是假,又不方便查看伤口。也的确是我大意了。”

    许乐芊冷声斥道:“没有那份心智,就别自作聪明将事情揽下来!”

    “看看你这毛躁性子!”许太夫人也冷了脸,“没人责怪你前些日子给家门抹黑,你倒说起别人的不是了!今晚让你姑姑开解开解你,明日回府去!”随后拂袖而去。

    许乐芊扭头就回了房里。左思右想,又是气又是无助,觉得呆在房里就是坐以待毙。

    不能离开卫府,不想日后见不到季青城。

    旁人都认定了季青城和卫昔昭之间有什么……

    错过今晚,日后真被带回府里可怎么办?

    文雅的讨好他不要,那么,不妨换个方式!

    打定主意,她找了件东西出门,径自去了书房,交代了随行的丫鬟几句,独自走进院中。

    小九守在厅堂门口,“侯爷还没回来,小姐明日再来吧。”

    许乐芊瞪了他片刻,将藏在袖中的剪刀反手抵向自己的咽喉,“你不让我进去,我就死给你看!”

    小九懵了,“你就是要自杀,也不应该跑到我们侯爷这儿来啊……”莫名其妙!

    许乐芊真急了,“你让不让我进去?!”

    “您进去就是,千万别想不开。”小九没办法,只得让出路。

    季青城回来的时候,就觉得气氛不对,在门口停下了脚步。

    小九跑过去,轻声回禀了几句。

    季青城挑了挑眉,转身要走,又吩咐了一句:“去把裴孤鸿请来。”

    ☆、第六十八章 酝酿

    “世子若是不来呢?”小九没什么把握。

    “不来的话,你就不要回来了。”季青城又思忖片刻,进了院子,却闪身去了厢房。

    小九去了紫薇苑,三催四请,话说了一箩筐,摆出了不达目的是打死也不肯回去的架势。

    裴孤鸿虽然不愿,却不得不点头同意,去往书房,路上很是不解:“他找我做什么?今日是醉得太厉害了吧?”

    小九但笑不语。真醉得太厉害,又怎会视摆明了投怀送抱的美人如无物?

    进到书房,小九站在门口,笑嘻嘻地躬身请裴孤鸿入内。

    裴孤鸿走进了室内。

    “世子爷?”

    “你怎么会在这里?”

    许乐芊和裴孤鸿同时出声。

    许乐芊无力地跌坐到椅子上,先前酝酿半晌的情绪一扫而空,绯红的脸色慢慢趋于平静。白忙了。

    裴孤鸿转身唤小九:“你家侯爷呢?怎么回事!”

    小九挂着殷勤地笑,“侯爷稍后就回来了,您二位坐坐,想喝什么茶?”

    裴孤鸿不耐烦了,“到底有事没事?我走了!”

    门外却传来嘈杂凌乱的脚步声。

    许氏心急如焚,不顾小九的搭话,由许乐莹扶着,径自进门。看到里面的两人,总算松了一口气。

    许乐莹却心生不悦,看向许乐芊的眼色有点儿冷。

    上当、被利用的感觉很强烈。裴孤鸿到了此时,倒不急着走了,坐下来,等许氏和许乐莹见过礼,让小九上茶,“你家侯爷既然请我过来,总该好生招待,把他的极品毛尖给我尝尝。”

    许氏偷眼等了许乐芊一眼,说了两句闲话,带着两个侄女告辞。

    裴孤鸿只找季青城,“把他给我拎出来!”这叫什么事?许乐芊来找他,他却把自己请来当挡箭牌,实在是可恨之极。

    过了片刻,季青城步履闲适地走进来,还好心情地询问:“茶还能入口么?”

    裴孤鸿把已经端起来的茶盏丢回到桌案上,“看到你,谁还有心喝茶?你这做派,委实可气!”

    季青城解释道:“实在是无计可施,只好请世子过来解围。哪日世子若是被人纠缠,也可找我帮忙。”

    “你当我是你么?哪里会惹出这等风流帐!”

    季青城讶然一笑,这种话,裴孤鸿竟说的脸不变色,着实不易。

    倒也难怪。外人总是把别人的处境看得清清楚楚,对自己却是当局者迷。也罢,大概过些日子,裴孤鸿就会明白了。

    许氏回到房里,厉声训斥许乐芊:“还以为你回房收拾东西去了,你倒好,跑去书房做什么?是不是想把许家的脸面豁出去、对侯爷投怀送抱?!”

    许乐芊脸色涨得通红。

    许乐莹只是问道:“世子真的是被侯爷请去的?不是有人想在书房勾引世子,想让侯爷做人证吧?”

    许乐芊听出言下之意,委屈、羞惭就演变成了怒火,“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中意的人,旁人就都会高看一眼么?”

    许乐莹冷冷的道:“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你真正钟情的人到底是哪个!”

    许氏不耐烦地喝道:“都给我闭嘴!”八字还没一撇,就开始争风吃醋了?着实是让人头疼。随后,她对许乐芊挥了挥手,“你给我回房,明日我就将你送回去。”

    许乐芊仍是甩手就走,到了院中就给了贴身丫鬟一巴掌,“世子和侯爷你都分不清楚么?世子去了,你跑回来请夫人做什么?”

    丫鬟委屈地哭道:“可女婢亲眼看着侯爷进门了啊,之后就连忙回来通禀了,并不知侯爷又去请世子了。”

    闹了半天,是季青城的主意。许乐芊心酸不已,回到了房里。

    许氏在里面隐约听到外面的动静,叹息一声,一面命人煎安胎药,一面安抚许乐莹,“乐芊不是那种人,她若是中意世子,不会等到现在才显露出来,更不会因为侯爷而在先前做出那么多傻事,你连这点都看不透么?”

    许乐莹惭愧地笑了,“方才一时没有转过弯来,现下已然想通了。”

    “你性子沉稳,这样最好,我们……”

    “夫人!”外面有丫鬟语气急切地道,“表小姐闹着要上吊呢!”

    “什么?!”许氏心里一急,连忙起身,却头晕目眩,身形摇了摇。

    “姑姑您没事吧?”许乐莹上前扶住了许氏。

    “照这么闹下去,早晚被她害得出事!”许氏扶额叹息,缓了缓,去了许乐芊房里。

    许乐芊站在凳子上,双手拉着悬在房梁上的白绫,高声喝住许氏和几名下人上前,“你们若还想把我送回许府,我就死给你们看!来日即便把我绑回去,我还是会寻死!自缢、割腕、服毒……”

    “你闭嘴!”许氏急火攻心,一时真恨不得看着许乐芊死了算了。可这个侄女虽然冲动易怒,却真是说得出做得到的性子,她连忙连连保证:“你先下来!不送你回去就是了,方才只不过是吓吓你,让你日后稳重些。明日我去回了你祖母,不会让她老人家把你接回去的。”

    “你若是骗我呢?”许乐芊不大相信。

    许氏很想哭,何曾想过会被娘家人这般刁难。她和许乐莹以及下人们劝了半晌,许乐芊才依言从凳子上下来。

    正房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想瞒都瞒不住,在正房负责监视卫昔昀禁足的婆子,第一时间回玲珑阁,告诉卫昔昭。

    卫昔昭还在院门外发呆。

    婆子上前说话,她才如梦初醒,回了房里。听了一番话,只是茫然地点点头。

    婆子说完眼前的是非,又说起另外一桩事:“今日赏荷宴的时候,二姨娘去了二小姐房里,说了好半晌的话。”

    “是么?”卫昔昭对这话题很感兴趣,眼神终于专注了起来。

    “是啊。”婆子又道,“二小姐初时被禁足,二姨娘以探病为由,过去了几次,只是都是坐上片刻就离开,奴婢们也就没跟您说。今日就不同了,两个人在里面嘀嘀咕咕好半晌,不知在商量什么事。”

    卫昔晽的事,许氏没帮二姨娘,二姨娘也就不会再对许氏抱什么希望了,自然会找旁人联手。

    可是——卫昔昭蹙眉,心中不解。

    若是换了旁人,此时应该会趁许氏地位尴尬的机会,打压正房,而不是处处针对一个早晚会离开卫府的长女。

    这让人怎么也想不通。

    连大姨娘也是,不论前世今生,其实都没必要处心积虑地针对、伤害自己。可她们却都那么做了。她们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这么憎恨自己呢?

    暂时敛起纷乱的思绪,卫昔昭对婆子道:“这些日子,要辛苦你们了。”示意沉星取来银子打赏。

    婆子喜笑颜开地走了。

    睡前沐浴的时候,卫昔昭脑海闪出一个念头:难不成这一切都与母亲有关?难道是因为她们痛恨母亲,连母亲留下的一脉骨血都不愿意放过?

    若是真的,那该是怎样深重的怨恨?

    而母亲,又究竟做过什么让她们至今无法释怀的事情呢?

    父亲已经出征,自己是不是可以着手察明母亲在世时的是非了?答案自然是确定无疑。

    掬起一捧热水,扑在脸上。手触碰到双唇,心弦一紧,如小鹿撞坏。

    闭了闭眼,恍然间,竟朦胧地感受到他的气息萦绕在身边。

    他是酒后无度失了分寸,一定是这样的。

    到明日,他就会全然忘记此事,一定会的。

    什么都没发生,要如以往一样,忽略、忘掉今夜的事,必须如此。

    男子不可信,除非看到他待自己好过待他自身,否则,不能相信、不能在意他任何言行。

    没心情去解读自己对他的印象、情绪,因为认为没必要。她想,她已不能再去付出哪怕一点感情,因为害怕,怕到头来又被欺骗,重蹈覆辙。

    如果今生一定要和一名男子成婚,她愿意接受父亲帮自己做出的选择,为了家族的利益,为了自己一生的安稳,而去和一名男子相互扶持。所谓情,没有又何妨。

    她反复的这样告诫自己。

    可在歇下之后,他的容颜却反复出现在脑海,挥之不去。

    卫昔昭分外懊恼,让人熬了一碗安神汤,喝下之后,辗转反侧多时,终于入眠。

    第二日,玲珑阁的下人都对昨夜宴席上的事津津乐道,夸赞卫昔昭的夺人风采、引人入胜的歌声琴声。

    卫昔昭却是没精打采的,对着账册,按部就班的核对清算。

    三姨娘过来的时候,卫昔昭心中一喜。就算三姨娘不过来,她也正想找个机会过去好好攀谈一番呢。

    寒暄一番之后,三姨娘的第一句话,是让卫昔昭感动而意外的。

    三姨娘语带怅然地道:“这个月的初九,是夫人的生辰,大小姐可曾想过如何祭拜?”

    “就还按着往年的惯例吧,给寺里一些香火钱,让僧人诵经超度。”卫昔昭对这件事已经看开,“自心底记挂的人,哪一日也不会忘记;那些心怀他念的人,也只是表面上做做样子。相互看着都不舒服,不如从简。”

    “能这样想就最好了。”三姨娘赞许地点头。先前,她还怕卫昔昭利用手里有了权力,会大肆祭奠一番。毕竟,卫昔昭与许氏不睦,是谁都看得清楚的事,要给许氏难堪,也不是不可以的。她只是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明面上的矛盾还是越少越好。

    卫昔昭明白三姨娘的顾虑,索性把话挑明:“我娘生前就不是喜欢张扬的人,如今人已不在,即便有知,也不会愿意见到我为她而得罪人的。”

    三姨娘一笑,就放下茶盏,想要告辞。

    卫昔昭则又道:“我娘亲的死因,我已知晓了。只是始终想不通一点——我娘卧病在床的时候,我年幼看不分明,可她总该有些征兆,是有心人能够察觉的。前前后后那么多日子,怎么就没有人开解她呢?若时常有人规劝,她会不会有些求生的念头,会不会不舍?”

    三姨娘神色一凛,迟疑片刻才道:“那年的事,大小姐应该记得。夫人把自己关在房里,谁都不见,包括大小姐你也是。夫人虽然平日不计较什么,却很有些脾气,我们这几个姨娘,平日其实都有些怕她。等到夫人病重,我们得知之后,请了郎中来看,她已经病入膏肓,无药可医。我们知道是那花儿的关系,可已是那种关头,夫人又坚持,也只得每日奉上。你每次前去夫人房里,都是说几句话就被夫人遣出房,也正是因为这个原由。”

    卫昔昭没接话,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三姨娘。话是说了不少,却都是她知晓、记得的事,并没说到关键处。

    三姨娘犹豫半晌,又道:“夫人称病之前,是收到了一封信件。她无求生的念头,恐怕和那封信脱不了干系。”

    卫昔昭问道:“从哪里送来的信件?”

    “京城。”

    京城——给母亲写信的人是谁呢?

    “大小姐,”三姨娘不等卫昔昭询问,便出言阻止,“夫人的事,您还是别追究了。这事情关系重大,最要紧的一条,是没人会告诉你。因为没人敢说。谁说了,怕是性命堪忧。”

    “何出此言?”卫昔昭闻言很是不安,心头疑虑却更重了。

    三姨娘斟酌片刻,道:“夫人撒手人寰之后,你只顾着伤心,府里发生过什么事,怕是毫不知情。”语声一顿,目光多了几分恐惧,语气也变得极轻,“府里很多下人不知所踪,被新人代替——你以为他们去了何处?以为他们回家度日去了么?死了,都死了。都被老爷下令杀了。”

    “这是真的?”卫昔昭心头被恐慌笼罩,“为什么?他们犯了什么错?”

    “杀鸡给猴看。”三姨娘苦笑,“他们或是与那封信有关,或是与那花儿有关,或是知晓夫人的生前事——都要死,留下来的,即便是知情,看到他们的下场,谁还敢议论?谁又敢告诉别人?尤其是大小姐你,谁都不会告诉你的。”

    “可是——没理由啊。”

    三姨娘却忽然换了话题:“夫人是好人,她知道,若是再在卫府活下去,会有太多的人被她连累,甚至是老爷和你。”缓缓摇了摇头,“不说了,我已说了太多。只想劝你一句,不要追究此事,毫无益处,闹不好的话,会惹得老爷在回府之后,再开杀戮。”

    卫昔昭不知还能说什么。

    “若是有那份际遇,大小姐不查,也迟早会有人告诉你。若是没那份际遇却执意追查,就会连累许多人丢了性命。何苦呢?那样就完全违背夫人在世时的意愿了。”

    三姨娘缓缓起身,慢慢走向门外。她显得很疲惫,似是一番话消耗了她太多的体力。

    刚开了个头,就被告知这样严重的后果,像是刚起了一点火星,就有一盆冷水浇了下来。

    在母亲身上,究竟发生过怎样的事情,母亲究竟经历过怎样的惊涛骇浪。

    卫昔昭无比焦灼、疑惑,却真的不敢再做什么、再向谁询问了。三姨娘不是话多的人,今日却和自己说了那么多,大半都是在警告她,不要连累旁人丢了性命。如果她都如此,府里还有谁不怕?还有谁会告诉自己当年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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