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于康熙末年 上 作者:xyuzhaiwu
阿哥伸出手去,拍了拍曹颙地肩膀,道:“不管是现下,还是新皇登基,这两件事,经营好了,都是名利双收。凭着这个资历,怕是封阁拜相也使得。你却是丝毫不存私心,全心全意替我筹划,这份大恩,叫我如何回报?”
“什么恩不恩的,十三爷说得远了。若没有十三爷同四爷早年搭救之恩,我早就埋骨在西湖边上,哪里还能活到今日?”曹颙说道:“我只盼着,十三爷早日养好身体,往后大展宏图,成就伟业……”
布尔哈苏台,圣驾行在,十六阿哥帐子。
因后日便是中秋,十六阿哥唤了内务府官员过来,询问中秋宴饮之事。
随扈的后妃皇子、文武官员,还有来朝的蒙古王公,都有赐宴。
到底不是在京城或者热河,这边所有的食材并不宽裕,想要置办拿手的筵席,也得费心安排。
十六阿哥正笑咪咪地听着众人禀告,突然有些恍惚,随即身子不由一哆嗦。他忙伸出手,止住了禀事的那名官员的话,道:“行了,晓得了。你们先退下,有什么需要禀告的,回头再来跟爷说。”
众人俯身应了,依次退出帐子。
别人还好,伊都立同十六阿哥相熟,瞧着他神色不对,留在最后,问道:“十六爷,没事儿吧?”
十六阿哥摆摆手,道:“没事儿,没……”说到一半,已经是忍不住,重重地打了一个喷嚏。
“十六爷这是着凉了?要不要奴才去请太医过来?”伊都立带着几分担忧问道。
十六阿哥往椅子里一靠,道:“我叫小子们去传就是,倒是中秋宴那边,老伊得留神多照看些。我先歪会儿,不留你说话了。”
伊都立闻言,这才出了帐子。
十六阿哥已经忍不住,连忙喊赵丰取了一包东西。
打开来,却是鸽子蛋大小地一块鸦片。
赵丰已经将旁人都打发出去,点了灯,服侍着十六阿哥吸了几口鸦片。
吸完鸦片后,十六阿哥长吁了口气,才算是缓过精神来。
赵丰一边包好剩下的鸦片膏子,一边小声说道:“爷,这个月爷犯瘾的日子越来越多了……饭量越来越小……”
十六阿哥苦笑一声,拍了拍自己的脑门。
这不是自作是受是什么?看来,回到京里,就得赶紧跟曹颙研究这戒鸦片的法子了……
第十一卷 定风波 第六百九十九章 下注(一)
曹府,前院,书房。
这本是曹府的一处客房,上房三间,两明一暗的结构。两间明间做了学堂,剩下的一间做了夫子的下处。
钱陈群身边,还有个跟着的老苍头与一个侍笔墨的小厮,在厢房住着。曹忠见夫子身边的这两个,老的老,小的小,就从府中家生子中挑了个伶俐小厮,在这头侍候,方便许多。
天佑、恒生他们手里拿着《三字经》,摇头晃脑地诵读。除了他们兄弟与左成、左住兄弟,妞妞也在座位上。穿着细布衣服,头上系了细细的白色缎带,看着手中的书,露出几分端庄,全无平素的淘气。
七娘站在窗外,看着里面的情景,露出几分艳羡来。
前面的书案后,坐着夫子钱陈群。
听学生们颂完两段,钱陈群看了看窗台上的沙漏,合上手中的《三字经》,道:“今日就到这里吧。”
孩子们听了,满脸欢喜,起身给钱陈群鞠了躬。
待夫子回房,几个小脑袋瓜子才凑到一起,叽叽喳喳起来。
今儿是恒生的生日,所以学堂里只上到未初“下午一点”,比平素早下课。
妞妞已经伸出手来。捧着一只大荷包送到恒生面前。道:“给你。”
“姑姑……”恒生接过。歪着小脑袋看着妞妞。问道:“这是……”
“侄儿过生日了。我也得预备礼啊。打开看看。”妞妞说道。
恒生依言打开。天佑他们几个已经伸着小脑袋。围了上来。
“骰子?”恒生伸出小手。拿出一枚。上面却不是寻常见地点数。而是刻了字。
“这是全套地《百家姓》。除了会背。你也总得会认、会写啊。这拢共是七十多个骰子。每个上面都有六个姓儿。恒生你叫小榭找个空瓶子。每识会一枚。就装瓶子里。每年拿着几枚来把玩。这样一来二去。就能认识全了。”妞妞笑着说道。
“谢谢姑姑……”恒生常为自己功课不好闷,听了这个好玩地法子,不胜欣喜。
“姑姑,这可是好法子,还有么?”左住巴巴地看着妞妞,问道。
“哪里有那么多?你若是想要,跟哥哥说一声,看是不是再打一副。”妞妞笑着说道。
恒生在旁听了,犹豫了一下,开口道:“姑姑,要不……侄儿同左住哥哥一人一半啊?学会了,再换一半……”
妞妞想了想,点点头,道:“嗯,那样也好。”
七娘在外头等得不耐烦,趴在窗棂上,道:“小祖宗们,还不快点出来,后院太太与奶奶还等着呢。
”
众人这才瞧见她,忙笑着出来。
妞妞犹豫了一下,抬头问道:“姐姐,我娘与姨娘在内宅么?”
七娘点头,笑着说道:“在呢,跟大奶奶商量,晚上给你们预备什么好吃的呢。我帮不上忙,听说你们今儿下课早,就来接你们。”
左成已经扬起小脑袋,问道:“有月饼吃么?前几日紫晶姑姑给送的枣泥月饼,可好吃了?”
七娘笑着摸了摸他的小脸蛋,道:“明儿就是中秋,想吃什么馅儿的没有。今儿恒生小爷生辰,鸡鸭鱼肉,准备了好些样呢。”
一个半个孩子,带着几个小的,说说笑笑的,进了内宅……
钱陈群在东屋,听着孩子们声音远去,院子里渐渐恢复寂静,就拿起案牍的《春秋》,看了起来。
这时,就听院子里传来脚步声,有小厮在廊下禀道:“先生,蒋先生来了。”
钱陈群听了,忙起身出来,将蒋坚应了出去。
两人都在曹府,一个为幕僚,一个为西席,平素得空,倒是常在一块喝喝茶、下下棋,有些交情。
“蒋兄今儿回来的早?”钱陈群笑着让座,随后吩咐小厮去泡茶。
“嗯。衙门里完了差事,大人那里有访客,便吩咐我们先回来。”蒋坚落座,看了钱陈群一眼,道:“前几日,小弟提及之事,钱兄思量得如何了?”
钱陈群抱拳道:“蒋兄好意,陈群心领了。寒窗苦读多年,还是能盼着榜上有名,以慰家母慈心。”
蒋坚点点头,道:“人各有志,钱兄学问深厚,定有金榜题名之时,蒋某多事了。”
“蒋兄这般说,陈群就越羞愧了。说起来,蒋兄也是手不释卷之人,为何不想着功名晋身?”钱陈群说着,问出心中惑。
蒋坚闻言,笑道:“科举也好,纳捐也罢,还是为了当官。当官为得又是什么?我自幼学佛,稍大才从文,再大些入幕。这人间百态,见了没有十亭,也有五、六亭。曹大人非池中物,总有闻达天下之时。坚宁愿在曹大人身边,增长见闻,效绵薄之力。”
听到曹颙,钱陈群觉得怪怪的。
虽说曹颙待人和气,对他这个西席也算客气。但是越是从容,越是容易觉得疏离,不可亲近。
当然,这其中也有钱陈群地自尊作怪。
早在康熙四十四年,康熙南巡时间,钱陈群就已经是吴江的少年才子,在迎驾之列,献诗,得到圣赞。
康熙还因此,召他参加科举。因他母亲生病,所以他没有赴试。
这一耽搁,就是小十年,直到康熙五十三年才中了举人。
如今,他已过而立之年,还没有登科。曹颙年过弱冠,已经是三品京堂。
“曹大人少年显位,京城谁不晓得?”钱陈群淡淡地说道。
蒋坚摇头,道:“我家大人是受父祖余荫出仕不假,但是并不是庸碌之人。钱兄同大人接触少,多了便晓得了。”
钱陈群见他已经换了称呼,话里话外尽是维护之意,对曹颙也生出几分好奇之心……
前门外,蒋宅。
庭院里,原任山东巡抚,刚升了云贵总督的蒋陈锡看着来造访地曹颙,笑着摸了摸胡子,道:“曹大人驾到,真是使得寒舍蓬荜生辉。相别数载,曹大人却是平步青云,已经位列京堂,真是年轻有为,令我辈汗颜。”
曹颙放下袖子,上前一步,请了一个安。
这却是下属见上官之礼了,蒋陈锡见状,忙作揖,算是受了半礼,将曹颙让到客厅入座。
虽说两人做了一年多上下级,但是因曹颙地道台衙门不在济南,所以见过的次数,一个巴掌都是数得出来地。
蒋陈锡这边,道:“真是不敢当曹大人过来,原本应该本抚去拜访曹大人与令尊的。”
“曹某在山东时,多受大人照拂,难得大人进京,自当拜访。”曹躬身道。
说起来,蒋陈锡升了总督,也不过是正二品,若是加了尚书衔儿,就是从一品;曹颙和硕额驸的身份,却是相当于一品武官。
以蒋陈锡的身份,就是受曹颙半礼,已经是拿大了。
不过是见曹颙年轻,这几年又是青云直上,怕他有骄纵之态,故意端着架子罢了。没想到曹颙态度不骄不躁,仍是一如旧日的谦逊。
蒋陈锡心里,已经在叹曹寅教子有方了,面上也缓和许多。
因急着赴任,他在京城停留几日,就前往热河等着陛见,而后进关后,就直接南下了。
这边造访的亲朋故旧也多,曹颙与其刚说了会儿话,就有人来报,有客来访。
曹颙这边,东西到了,人到了,也就算应酬完,起身告辞。
蒋陈锡亲自送到大门外,待曹颙走后,才转身回去待客。
今儿送来地除了螃蟹、月饼这些节礼,还有曹颙送上的程仪。
待离开蒋家一会儿,曹颙才勒了马缰,问赵同道:“方才你们在前头,听说是哪位大人造访了么?”
他也是才觉得不对,换做寻常,管家来禀,也当说出官职人名才是。
瞧着管家郑重地模样,来得人身份指定不低。
外地督抚进京,同京官借着“同乡”、“同年”、“连宗”种种旗号有所往来,也是寻常。
“影影绰绰的,听说是兵部侍郎来访。”赵同回道。
总督有地加兵部尚书衔儿,蒋陈锡这边还没有信。不知为何,曹颙想到十四阿哥身上。
皇子不得结交大臣,十四阿哥能使唤的,就是兵部众人。
想着蒋陈锡地官声,曹颙笑了笑。就算十四阿哥有苦心,怕也是要落空。
能做到督抚大员这个身份,谁不是人精子,岂是画个大饼,就能引诱得了的。
安定门外,雍亲王府。
四阿哥进府,按照旧日规矩,还是先来书房这边。
戴锦得了消息,已经到书房这边禀告粘杆处那边汇总地各种消息。
无非是宗室兑金子,十七阿哥携十七福晋出宫到阿灵阿府上探病,刚升任的云贵总督蒋陈锡抵京,还有就是曹颙造访蒋宅之事什么的。
四阿哥听到阿灵阿的消息,神色有些深沉,道:“‘病’得如何了?老十七怎么想去过去探病?”
“阿灵阿那边,使人往宫里传话了。说是思女心切,十七阿哥同德妃娘娘请了旨意,才带着福晋出宫的。”戴锦俯身,禀告详情。
四阿哥冷笑了两声,道:“要盯紧点,想来皇阿玛赐肉,也引得他们不安了,还不晓得要生出什么事端。”
戴锦应了,想起一事,道:“爷,最近几日,来送中秋节礼的比过去多了几成。有几位原本支持八阿哥地文武官员,也往这边送了节礼。原来那些常送礼的,也比之前地例厚重不少。”
“他们再撒网,想来三阿哥那边,也都送到了。”四阿哥回道。
“确实如此。不只三阿哥与爷这边,就是十四爷那边,也有不少官员孝敬。”戴锦道。
“其他人如何?”四阿哥闻言,皱眉道。
戴锦回道:“剩下的阿哥中,就九阿哥府里,节礼重些。九阿哥地脾气,众人都晓得,不敢招惹。”
到这里,他挺了挺,道:“爷,除了礼,还有好几位大人有试探之意,想要拜在爷门下。”
四阿哥摆摆手,道:“都是墙头草,谁稀罕?老八那边要是真有能干的,他也不会落得今日这般下场。一个都不收。”
对于八阿哥彻底失势,四阿哥心里,要说没有幸灾乐祸,那是假地,但是还隐隐地有几分不安。
储位就像一把利刃,已经断送了好几位皇子的前程。若是官员有所异动,引得皇父忌惮,那……想到此处,四阿哥不由打了一个寒颤。
“往后,挂出牌子去,本王要参禅,不在府里待客。若是有事造访,就让到衙门说话;无事请安的那些,则直接打发了。”四阿哥思量了一遭,吩咐道。
戴锦应了,四阿哥想起一事,道:“曹家今年的中秋礼可有什么变化?”
戴锦道:“礼单还是同去年差不多,不过有几件摆设,换了西洋物件,不是京里常见的。说起来,孙家倒是头一次送礼来,是孙文成长子孙珏今儿亲自送来的。”
四阿哥听着前面的,神色舒缓,听到孙家,却是拉下脸,道:“孙文成杭州织造做得不耐烦了么,还使子弟在京里走动?”
戴锦回道:“爷,奴才瞧着不像孙文成的意思。奴才使人探问过了,除了这边府里,平郡王府、淳郡王府,孙珏都送了孝敬。瞧着倒是想要借着曹家的关系,攀附权贵。”
四阿哥心里,已经多了几分不屑,道:“十三阿哥那边呢?孝敬到了,没有?”
戴锦摇头,道:“几家都有了,就是拉下十三爷那边。”
四阿哥闻言,已经难掩厌恶,道:“有眼无珠的小人……无需理会……”
曹府,兰院,上房。
因是恒生生日,除了李氏婆媳外,紫晶、田氏与怜秋姊妹也在。
曹颙已经回到府里,更衣完毕后,到兰院这边说话。恒生见了父亲,美滋滋地将妞妞给的荷包捧着献宝。
曹颙笑着拿起一枚骰子看了,认出上面是庄先生的笔迹,脸上的笑容已经凝住。
当年庄先生亲手刻这些的时候,曹颙也瞧见过,还感叹他这个老爹细心。
这不是寻常的东西,有庄先生的拳拳爱女之心。
只是妞妞如今年纪小,还不晓得父亲遗物的可贵。
曹颙心里叹了口气,对恒生叮嘱道:“好好用,别丢了,等学好了,这些再还给姑姑。”
恒生虽不晓得父亲为何这般吩咐,但是向来听话过了,小脑袋点了点,乖乖应下……
第十一卷 定风波 第七百章 下注(二)
方家胡同,简王府外宅。
看着襁褓中的婴儿,韩江氏伸出手去,摸了摸她的小手,脸上带了几分稀奇,道:“姐姐,小格格长得真快。脸上白净多了,眼睛骨碌碌地盯着人,像是能听懂大人话。”
杨子墨在宅子里拘得难受,这些日子添了七格格才觉得好些,对这个养女也是疼惜得紧。
依在韩江氏身边,也望向襁褓中的婴儿。
今儿是中秋,雅尔江阿白日出去宴饮,晚上还要回王府那边同妻儿吃团圆饭。杨子墨这边寂寞无聊,便跟雅尔江阿说了,接了韩江氏母女,一起过中秋。
听了韩江氏的话,杨子墨心下一动,吩咐丫鬟带着惠惠儿出去。
韩江氏并无察觉出杨子墨的异样,全神贯注,逗弄着眼前的婴儿。
“就这么稀罕?”杨子墨见状,笑着问道。
韩江氏点点头,道:“姐姐,说也怪,早先最厌烦小孩子。听到孩子哭闹声,就觉得刮噪得不行。现下瞧着这小胳膊、小腿的模样,就打心里喜欢。”说到这里,抿嘴一笑,道:“姐姐,蒽儿的头发,是妹妹梳的。长这么大,还是头一遭学这个。”
说话间,她眼睛发亮,不能说神采飞扬,也比平素少了几分清冷,多了些许柔和。
杨子墨听了。道:“做女人地。到了年纪。就该嫁人生孩子。虽说你心里还没想到这些。但是你地身子已经预备好了。能做娘亲了。所以见了孩子才会迈不动步。”
韩江氏自幼失母。有个姐姐。又黄是打小离散。哪里有人跟她说过这个?
听了杨子墨地话。她犹豫了一下。问道:“姐姐也是如此么?”
杨子墨闻言。不由怔住。过了会儿才笑着点点头。道:“是啊。所以王爷才将七格格抱来我养。”
“妹妹也有了蒽儿了……”韩江氏轻声说道。视线又落在七格格身上。
杨子墨沉吟片刻。开口问道:“妹妹……妹妹真不想再走一步了?”
韩江氏转过身子,见杨子墨这边郑重,不由失笑,道:“关于这个,姐姐都问妹妹几遭了。自然是真的。我福薄,娘亲去得早,姐姐打小又不在一块,爹爹什么都惯着我。就算后来说亲,也是招赘,自己当家作主,不曾受过他人脸色。好端端的,为什么要仰人鼻息?”
“要不,再招赘呢?”杨子墨不死心地问道。
“不要。”韩江氏想也不想,就摇了摇头,道:“若是个没出息的男人,不配为我夫;若是个有出息的男人,谁人肯为赘婿?就算有人愿意入赘,也不过是图我的钱财,想要吃白饭罢了。那样地男人,谁会瞧得起?有吃有穿,身边有蒽儿,还有姐姐在京里,日子过得很好,没必要给自己找那个不自在。”
虽说两人是异姓人,但是关系亲厚。韩江氏心里,也是真将杨子墨当亲姐姐待的,所以说话之间,尽显本心,没有丝毫修饰之语。
话虽这般说,但是想着韩江氏一年大似一年,孤独终老,杨子墨心里仍是不放心。
“妹妹,要不然,我去求王爷,给你寻门妥当的人家。有王爷与我同你做靠山,你只管做当家奶奶就是,看谁还敢亏了你不成?”杨子墨道。
韩江氏听了,连忙摆手,道:“姐姐可饶了妹妹吧,赘婿我都不稀罕,还要我去别人家立规矩,侍候翁姑不成?现下的日子,悠哉自在,正合吾心,岂不是比委屈自己要好?”
“即便不要丈夫,妹妹也生个孩子吧。总不好这天地间,就自己个儿孤零零一个人,死后连个上坟的人都没有。添了自己的骨肉,为人父母,下半生就有了奔头。”杨子墨道。
韩江氏听了,脸上露出几分迷茫,喃喃道:“姐姐,妹妹不是有了……”
杨子墨摇摇头,道:“不一样,那不一样。蒽也虽乖巧,但是到底已经记事儿,都会看人脸色了。况且她还是个女孩,养几年总要嫁人。”说到这里,看了看襁褓中的七格格一眼,道:“这些日子,我也常常思量,要是七格格是我亲生骨肉该多好。”
韩江氏见“她”脸上露出寂寥,心下不忍,开口劝慰,道:“姐姐还年轻,总会有的。”
杨子墨笑笑,道:“怎么又到我身上了。只说妹妹,要是你这边断了香火,不只是妹妹晚景凄凉,连带着过世地伯父伯母都无人供奉香火,实有违孝道。”
韩江氏咬了咬嘴唇,道:“非要收继子么?蒽儿……”
“一个女孩儿,纵然是继承万贯家财,又如何能守得住?妹妹自己苦熬了这些年,还要蒽儿走妹妹的老路?”杨子墨反问道。
他说得句句在理,韩江氏也无法反驳。
不过想着韩家也好,江家也罢,就连母族程家,韩江氏都不想再牵扯上什么关系。
她心里不由自嘲,莫非是自己性子太独,才使得六亲不靠。
杨子墨戏子出身,打小在王府长大,耳中听得都是戏文里的故事,对于女儿贞操什么的,也全没放在心上。
他想了想,道:“妹妹不必为这个愁,女人想要生孩子还不容易,找个男人‘借种’
”
韩江氏虽是商贾出身,但也是打小各种规矩教养大的,哪里听过这话?
闻言她已是满脸绯红,说不出话来,半晌才抚了抚胸口,娇嗔道:“姐姐……这……这……”
“你想说这不合规矩是不是?阴阳相合,才是天地之道,这些条条框框,都是后人加上去地。”杨子墨见她难得露出女儿态,起身从百宝格里拿出一只檀木匣子,送到韩江氏手中,道:“你也老大不小了,也该懂些事儿。这些东西你回去看。仔细思量思量我的话。”
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道:“我劝妹妹这些,也是存了私心。在这世上,我也没有血脉亲人,亲近的除了王爷,只有妹妹。七格格是王府贵女,就算养在我这里,往后地造化也不是我能做主的。妹妹要是能添个麟儿,就是我的亲外甥。就是我离世,也有了供奉香火之人。”
韩江氏想着平素的孤寂,听了杨子墨这番话,心里不无涟漪。
她转过头去,望着襁褓中地婴儿,伸出手来,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
廊下,雅尔江阿脸上阴晴不定,停了半晌,方转身离去……
月上中天,曹家的中秋宴,就摆在西府兰院上房。
除了田氏、怜秋姊妹外,东府诸人也都到了。里屋摆了两桌,炕上一桌,李氏、兆佳氏之外,就是四姐、五儿与天慧、妞妞。
地下一桌,除了初瑜、静惠,还有田氏、怜秋姊妹与紫晶。
虽说对于紫晶奴婢之身,与主子同桌,兆佳氏瞧着甚是碍眼。但是因已经分家,加上这边优待紫晶也不是一日两日,所以兆佳氏横了两眼,便没有再多言。
外头这一桌,是曹颙带着曹颂兄弟,加上天佑、恒生、左成、左住几个。
像蒋坚、钱陈群两个没有家眷在府的,也使人往前面送了席面。李卫则是被他宗亲唤过去宴饮了。
中秋中秋,年年都差不多。
只是今年桌子中间,添了个大盘子,里面是红烧鹿肉。这就是那千里迢迢送回京的御赐之物。
屋子里的女眷鸦雀无声,外头曹颂却觉得有些气闷。他一边给侄子们夹了几块鹿肉,一边对曹颙道:“哥哥,这两日冷啊,天阴沉沉地,不像是要下雨,倒像是要下雪似的。不晓得关外如何?大伯那边,要是还在蒙古,没有回驻热河,可是要遭罪。”
曹颙闻言,看了眼窗外,想着随扈在外,独自过中秋地父亲,也生出几分惦念……
克勒乌里雅苏台,圣驾行在。
因是中秋,康熙赐宴,在坐的有来朝地蒙古王公,还有随扈的王公贝勒、大学士、尚书、侍郎等人。
三阿哥、十五阿哥、十六阿哥身为皇子,则是各有其责,协助内务府与理藩院地官员,办好这次宴席。
端得是花团锦簇,一片称功颂德之声。
不过是面上文章,哪里有几个是真吃真喝。
前前后后,却也宴饮了大半个时辰。
直到十六阿哥瞅着康熙露出疲态,上前去请了旨意,随后才叫礼部官员唱礼,算是宴罢了。
换做是其他人,就是装装样子,也能吃个一口两口地。十六阿哥这边担着差事,需要看顾的多,除了陪着几位相熟的蒙古王公喝了两盅酒,其他地东西还半口没吃。
这边王公大臣都各自回了营帐,十六阿哥才闲暇下来。
这时,赵丰抱来了蓑衣,十六阿哥才晓得下雪了。
只见漫天雪飘,扬扬洒洒,天地之间,一片雾蒙蒙。
冷风刺骨,十六阿哥不由打了个寒战。不过几个时辰的功夫,就好像秋去冬来,季节变换。
十六阿哥肚子里正饿着,身上又冷,脑子里已经都是吃的。他一边往自己的帐子走,一边吩咐赵丰道:“去膳房那边,要个锅子。白肉锅子也好,老鸭汤也罢,就挑热乎地来两品。”
赵丰躬身应了,将手中伞交给随行的一个小太监,吩咐他仔细侍候,才转身往膳房去了。
十六阿哥这边,则是疾步前行,寻思回到帐子,就要让人生火盆。要不然,一下子这么冷,谁也受不了。
想到这里,想着同样住在帐子里的皇父与其他大臣,十六阿哥放慢了脚步。
他思量了一遭,还是改道,往内务府官员的帐子去了。
这边,伊都立与几个内务府官员都在,还有没散去。十六阿哥将火盆取暖之事,同伊都立说了。
圣驾那边,有专用的暖炉。生好火,送过去听候。
其他王公与文武大臣那边,就不用挨个请示,直接送到各处帐子就是。
虽晓得塞外秋寒,但是也没想到会一下子这么冷。就算内务府这边有火盆,数量也是有限,哪里能每个帐子都送到?
伊都立说出其中难处,请六阿哥示下。
“那能有多少?”十六阿哥问道。
“应该不足百只,七、八十只是有的。”伊都立叫旁边地属官查了册子,回道:“是七十三只”
十六阿哥点点头,稍加思量,吩咐道:“蒙古王公那边,不拘爵位品级,每个帐子送一只。其他
宗室,国公以上一只;随扈文武大臣,三品以上,六部都送到。”
伊都立记了,犹豫了一下,道:“十六爷,还有随扈地后宫贵人,也得匀出十来个。这样一来,还是不用分。”
“那就随扈宗室贝子以上一只,随扈文武大员,大学士处,与六十岁以上的,送到。大过节地,总不好冻坏了一个两个地。”十六阿哥吩咐着,还不忘提醒一句:“对了。礼部曹寅大人,身子向来孱弱,别拉下那边。
”
伊都立应了,十六阿哥已经是饥肠辘辘,赶紧往自己帐子去。
才行到一半,就让三阿哥给拦下。
“十六弟忙什么去了?我同十五弟都等你半晌了。”三阿哥拉着十六阿哥胳膊,笑着说道。
雪势越来越大了,十六阿哥觉得胳膊发凉,瞅了一眼站在三阿哥身后地十五阿哥,笑着问三阿哥道:“三哥找弟弟有事儿?阎王不支饿差,也先容弟弟回去填巴两口成不?等弟弟祭了五脏庙,立时去哥哥那边听差。”
三阿哥笑着说道:“就你一个饿了?我同十五弟也饿着。酒菜已使人摆上了。十六弟快随我去。”
十六阿哥胳膊被拉着,实是无法,只好跟着,进了三阿哥的营帐。
营帐里,已经点了两个炭盆,驱散了所有寒意。
虽然眼前也是热气腾腾的白肉锅子,但是瞧着三阿哥笑意殷勤,十六阿哥也失了胃口。
看着两个兄弟坐了,三阿哥亲自把盏,给十五阿哥与十六阿哥斟上。
十六阿哥心里叹了口气,晓得今晚指定怕是不好轻易过关。他的视线落在酒壶上,端起了杯子,笑吟吟地敬了两位哥哥一杯。
酒壶已经把在十六阿哥手中,他胃里本就空,半壶酒下去,就已经是大了舌头,醉眼朦胧。
迷迷糊糊中,就听十五阿哥道:“三哥放心,弟弟自是为三哥……”
后边的话,却是听不真切。十六阿哥心中着急,但是眼皮已经睁不开……
京城,韩江氏住宅。
朦朦胧胧中,韩江氏听得一声婴啼。她这边还在诧异,就见小福欢欢喜喜地抱着襁褓过来,俯下身子道:“姑娘,是个小少爷……”
韩江氏还在迷糊,就见将襁褓中探出一只小脑袋瓜子,看着她笑嘻嘻地说:“娘怎么不抱孩儿?”
韩江氏听着声音,也是奇怪,待看清楚他的长相,不由讶然出声。
这不是曹家的长房长孙天佑是哪个?天佑已经伸出小胳膊,搂了韩江氏地脖子,奶声奶气,道:“娘,娘……”
韩江氏在身子已经僵了,忙道:“小公子还请慎言,这不合规矩。”
“你就是我娘……”天佑嘟着小嘴,一边嘀咕着,一边往韩江氏的怀里钻。
韩江氏不得已,伸手想要推开他,却是落了一个空。
她还在奇怪,就见自己个肚子,一下子鼓起来。
韩江氏到底是姑娘家,怕得不行,想要喊人,却是怎么也喊不出。
过了一会儿,方听耳边有人道:“姑娘醒醒,姑娘醒醒,怕是梦魇了……”
韩江氏睁开眼睛,坐起身子,身子已经尽是冷汗……
方家胡同,简王府外宅。
不晓得是不是醉酒的缘故,雅尔江阿兴致高涨,恨不得要将杨子墨揉碎,全无平素的温柔。
杨子墨虽疼痛难忍,但是晓得雅尔江阿的脾气,最是受不得别人忤逆,便只有咬牙挺了。
折腾了半晌,雅尔江阿才泻身。
唤丫鬟送上热水,杨子墨起身,将两人都拾掇干净了,才重新上炕。
雅尔江阿地胳膊已经过来,从后边揽了杨子墨的肩膀,低声道:“子墨,你真想有自己的血脉?要不然,挑两个丫头给你……”
话虽说出口,但是里面没有半点情愿地样子。
杨子墨心里叹了口气,晓得今生要是想要生儿育女,那是奢望。
他面上已经带了笑,道:“王爷听见我同妹妹的说话了?红颜易老,见妹妹一年一年蹉跎青春,我实是不忍心,才寻了这个法子劝她。”
“她不是说不嫁人么?”雅尔江阿说道:“朝廷虽推崇礼教,但是寡妇改嫁也不是什么罪过,不过是别人背后说几句闲话罢了。要是寡妇产子,传出来,那就是天大的丑事,盖也盖不住的。”
杨子墨闻言,轻笑道:“不过是借着这个由子,推她一把,省得她一日一日地,真存了孤老之心。”
雅尔江阿还在琢磨这话是什么意思,杨子墨已经转过身来,看着雅尔江阿,笑着说道:“爷,过两日请曹颙过来喝酒可好?”
“啊?”雅尔江阿似有所顿度,问道:“原来是想要给他们两个牵线?怕是要白忙乎,谁不晓得曹颙同大格格琴瑟相合?”
“就算曹颙愿意,妹妹的性子,也不会上赶子给他做妾的。爷,先借种,生出孩儿再说……”杨子墨道:“曹颙是个稳当人,妹妹做了他的外室,也总比一个人孤零零的强……”
第十一卷 定风波 第七百零一章 下注(三)
紫禁城,内务府本堂衙门。
“太后寿礼?”曹颙瞧了眼手中厚厚的单子,看着董殿邦,道:“这些,都是要内务府置办?”
这单子上,大到佛像摆件,小的珠宝首饰,林林总总,足有几十页。
董殿邦点头道:“这单子是比照往年的例拟的,曹大人瞧着可有增减的地方?”
曹颙倒是没有什么意见,将单子递还董殿邦,道:“大人觉得妥当就好。”
董殿邦犹豫了一下,道:“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见他如此,曹颙笑道:“大人有什么,请说就是!”
“曹大人,虽然正月里内库有进项,但是至今,已经用去七、八成。怕是支撑到明年,内库又空乏。”董殿邦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本账簿,送到曹面前。
“几百万两,怎么会花得这么快?”曹颙闻言,不由诧异。
“仅修缮热河、畅春园、西苑三处行宫,就用去了将近百万两。汤泉行宫那边,不仅仅修缮,之前预计修建的两处殿阁因银钱不足,今年才得以动工,这是大工程,也是近百万两。皇上北巡行围,赏赐蒙古王公与将士,也是近百万两银钱……”董殿邦将几处花钱的地方一一说了。
曹颙一边翻看账簿。一边心里感叹不已。
康熙要当“明君”。所以修园子、修行宫都不用户部地银子。省得御史们刮噪。但是。能花钱地地方。他也一样没拉下。
除了修缮行宫与行围打赏。管北巡这几个月地花费。也是近百万两。这还只是内务府地开销。像从京城到热河地修路。数万护军相随地费用。就要算是户部开销里。
“盐税呢?”曹颙想起这个也是要入内库地。开口问道。
“大人。盐司衙门是亏空大户。就算收上银子。怕也要补户部地亏空。能入内库者有限。”董殿邦回道。
曹颙合上账簿。开口道:“董大人是内务府老人。那往年内务府地开销。从何而来?今年还是多了几百万两地进项。都不够用;那要是寻常年份。不是缺得更厉害么?”
“原本有几处矿山,每年都有金银入库。这两年已开采的矿山挖得差不多了,银钱就越发吃紧。”董殿邦回道。
瞧着董殿邦满脸殷切的模样,曹颙立时生出几分警醒。
自己有几斤几两,他还是晓得的。
虽看出董殿邦是盼着自己能想出生财的法子,但是他不过寻常人,又不是真的善财童子。
再说,曹颙也发现了,内务府就是花钱的衙门。银子少,借着户部的花;银子多,多花。为了所谓皇家脸面,压根没有“开源节流”的概念。
“等十六爷回京,将少银子地事情禀明,到时候再请大家集思广益吧。”曹颙将账簿撂下,随口说道。
董殿邦没想到曹会如此应对,有些愕然,犹豫了一下,道:“曹大人……”
曹颙从案牍拿起一卷文书,淡淡地道:“本官还有公务要处理,现下就不陪着董大人了。”
董殿邦听闻,忙抱拳,道:“既是如此,曹大人先忙,下官告辞。”
因他是委署内务府总管,品级比曹颙低,所以还是行属下之礼。
曹颙起身,拱手道:“既是如此,本官就不送了,改日再同董大人说话。”
瞧着董殿邦出去,曹颙重新落座,心里已经有了几分悔意。在雅尔江阿来寻他时,就不该那么痛快应下。
就算是用皇命压他,也该拖一拖,显得艰难些。要不然的话,还真是被当成了菩萨,以为拜一拜,就能万事随心。
后悔无用,往后长记性就是。别自以为是,好像自己大能似的。
“唤赵同来。”曹颙低头看看手中文书,见是慎刑司的案宗,吩咐跟前侍候的小满道。
少一时,赵同进来。
曹颙将手中的案宗递过去,道:“拿去与非磷看看,每件事相对应地刑法律例做个笔记,妥当不妥当的,都做个标识。”
赵同与李卫一道,都跟着蒋坚学幕。其中,又数赵同更用心,尤其在刑名方面。
曹颙这边,乐得成全,关系到刑名的文书,便多交给赵同处理……
有悔意的岂止曹颙一个,董殿邦心里亦是后悔不迭。
因董家与曹家已经商议好,等曹寅回京就过大定,所以董殿邦这边对曹就多了几分亲近,少了几分恭敬。
原想着,要是能同曹颙一道将内务府少银的事情解决,他这个内务府总管就算稳当,所以他才迫不及待地提及此事。
想着曹颙方才疏离的模样,董殿邦晓得自己操之过急,使劲拍了拍自己地脑门,重重地叹了口气。
实不该自以为是,多说那几句。
要是从十六阿哥那边缓缓入手,许是曹颙还能听得进去……
曹府,偏厅。
韩江氏出入曹家多遭,在这边也小住过,对屋子里的陈设摆件不无熟悉。然而,现下坐在这里,想起几日前那个梦,她只觉得脸上滚烫滚烫的。
她抚了抚胸口,端起茶盏来,连饮了两口,才算好些。
小福侍立在旁,带着几分关切,问道:“姑娘是不是昨晚着凉了,脸红得怕
重生于康熙末年 上第237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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