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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于康熙末年 上第192部分阅读

    重生于康熙末年 上 作者:xyuzhaiwu

    么可请示的,自然是要立时接太医过来,快去使人告诉大管家,仔细耽搁了。”李氏稳了稳心神,说道。

    绣莺应声下去,初瑜开口道:“太太,大管家巴巴地使人来问,委实令人放心不下。媳妇先过去瞧瞧,希望有惊无险才好。”

    李氏点了点头,道:“嗯,去吧,去吧,要是看着重的话,就使人往衙门里送信。”

    初瑜去了,李氏也失了寒暄地兴致,有一句没一句地同素芯说了会儿,便叫人送她回去了。闭。刚进榕院时,他的脸色红得怕人,现在却是白得怕人。

    枯瘦的容颜,却是分外平和,没有痛苦之色。仿佛睡着了似的。

    怜秋手里拿着个湿帕子,眼圈红红的,擦拭着庄先生的额头与手腕。

    惜秋则是站在地上,手里牵着妞妞,看着炕上的庄先生,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落个不停。

    妞妞向来调皮,这个时候也安静下来,乖巧许多,扬起头来,小声问道:“小姨,阿爹又病了?”

    惜秋含泪点了点头,妞妞的小脸皱着一团,看着床上地庄先生,撅着小嘴,嘟囔道:“庸医,给阿爹看不好病……”

    到底是孩子,不晓得压低声音,妞妞地声音就有些大。

    怜秋怕扰了庄先生休息,忙回过头来,瞪了妞妞一样。

    庄先生在床上,原是阖眼的,连听妞妞说了两次“阿爹”,眼皮动了动,慢慢地睁开眼睛。

    看到小妾与女儿都在眼前,面露关切地看着自己,庄先生地脸上多了几分笑意,哑声道:“我没事……不用担心……都是老毛病,喝两服药就好……”

    妞妞原是称呼庄先生“父亲”的,后来庄先生在茶馆饭舍中看到的听到的父女相处之道,不少是称呼“阿爹”的。

    他听了,觉得听着亲,便逗着妞妞改了口。

    妞妞见庄先生醒了,立时放开惜秋的手,奔上前去,扑到炕边,道:“阿爹,阿爹,快些好起来……”

    庄先生看着女儿,想要伸出手来,摸摸她的头,却是抬不起胳膊。

    这挣扎之间,他额头就添了一层毛汗。

    妞妞见父亲如此,也有几分心疼,很懂事地走上前,抓了庄先生的胳膊,道:“不怕,不怕,有了病,吃点汤剂就好了。阿爹要早些好起来,教妞妞骑马射箭。”

    庄先生只觉得身子越来越轻,意识越来越模糊。

    他的心里,涌出浓浓的悲伤。

    他使劲地握了握拳头,让自己精神更好些,才睁开眼睛对怜秋、惜秋两个道:“不用都留在这里,你们两个谁带妞妞下去,这天也不早了,也当早歇。”

    怜秋与惜秋两个停了,都摇头,庄先生没有法子,只好劝道:“到底是病着,别让妞妞过了病气儿,还是带她去后院歇着。”

    这回,怜秋却是看了眼妞妞,让妹妹带她到后院安置。

    惜秋红了眼圈,还没有开口,妞妞已经攥了庄先生的袖子,摇摇头,道:“不走!妞妞要跟阿爹在一起。”

    庄先生看着女儿的小脸,想要说话,却是张不开嘴。

    他只觉得头疼欲裂,晕眩得紧,眼皮却是再也睁不开,沉沉地合上。

    “先生……”怜秋唬得脸色青白,声音中带了哽咽。

    初瑜正好走到廊下,刚想让丫鬟通报,听到怜秋的声音,不由心里一惊。也顾不上许多,直接挑帘子,进了上房。

    怜秋站在一边,泪流不已,已是说不出话来。

    惜秋跪在炕边,拉着庄先生的手,喃喃道:“先生,先生,您醒醒……”

    见庄先生仍是一动不动,她也没有回头,直接高声道:“妞妞,快叫人,快叫人啊……”声音尽是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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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卷 世家子 第五百八十九章 侧目(上)

    整个曹家,都笼罩在一种沉重悲哀的气氛中。

    曹已是衣不解带地在榕院看护了三天三夜,熬得双眼尽赤。内务府衙门那边的采购计划,他全托给了十六阿哥,开始请假。

    有上门来寻人情或走关系的,曹也是一概未见。

    内务府那边属官,在心里将曹骂个半死。

    在曹这边能套关系,能动之以情、晓之以利,在十六阿哥面前,有几个胆子肥的敢任意妄为?

    不过是个西席罢了,何至于此。

    已经有不少人背后骂曹是沽名钓誉之辈,还有不少说他性子狡猾的,将内务府采购这个烫手山药丢给十六阿哥。

    也有年轻的御史想要借题发挥弹劾曹,罪名不外乎因私废公啊什么的,连奏本都写好了,待听到十七阿哥带着太医到曹府问疾后,就又悄悄地收起来。

    尊师重教本为传统美德,世风日下,能记得此条的有几人?

    官场上所谓的“老师”与“门生”,更是功利性极强,是官场往来结党的一个名头。

    像曹家这样,对府里的西席,曹却能谨守弟子之礼,已经鲜少听闻。

    那些上了年岁地老大人。听闻此事。都是缄默不已。

    活到年岁多了。见得事情就多了。人死如灯灭”。这句话。在官场上体现地尤为明显。

    有多少人。生前宾客盈门。死后门口罗雀。妻儿穷困潦倒。无力扶灵还乡。为了解决这个难题。朝廷还专程还有相关条款。规定了抚恤银子。

    所谓弟子。所谓同年。所谓同乡。就算是路上碰到遗属。多半也是掩面而过。

    曹不管是论爵位。还是论官品。都已是身居高位。

    原本对他地少年显位有些不屑一顾地老臣们。此刻也终是静下心来。

    同京里那些胡作非为、花天酒地的权贵子弟相比。曹出仕这些年,没有一鸣惊人,却也没有尸位素餐,也算是尽心尽职。

    康熙盘腿坐在炕上,神情有些肃穆。曹寅垂手站在地上,面上也带着几分沉重。

    “他比你还小些,早年在你们家,他不过是个无知小童。第一次见到朕的时候。巴巴地看着,好像朕有三头六臂一般。也不敢近前,也不愿走远。朕同他说话,他也磕磕巴巴的。他那个时候小,许是都不记得。朕却记得清楚,他将他的冰陀螺给了朕,叫朕皇上主子哥哥,还使得他挨了他哥哥一顿教训。第二年,他们兄弟随你父亲去江宁了,这些年来便没有立于朝堂之上。说起来,他们兄弟。也是功勋之后。”康熙陷入回忆,叹了口气说道。

    曹寅的心里也是堵得慌,庄席同他兄长,幼时养在曹家,也算是曹寅的养兄弟。

    只是因后来兄弟两个十几岁就都隐匿了身份,入了通政司,所以不为外人所知。

    看着头发稀疏地曹寅,康熙又扫了扫自己的右胳膊,心里却是叹了口气。

    皇帝虽称“万岁”。但是哪个又能寿命绵长的?别说是万岁,就是百年也不易。

    君臣两个,都有些缄默,就见魏珠躬身进来回禀道:“皇上,十七阿哥来了,在书屋外侯见。”

    康熙闻言,忙道:“传。”

    “”,魏珠应声下去。

    随后,十七阿哥进来。手上却能了个白封的折子。

    康熙与曹寅见状。心神不由一禀。

    果不其然,就听到十七阿哥禀道:“皇阿玛。儿臣同孙太医至曹府时,庄席已是灵光返照、回天无力。”说到这里,他将手中的折子举起:“这是他的遗折,除此之外,还在病榻之上,恭谢皇恩。”

    康熙面无表情地听着,动了动下巴,示意魏珠将折子送到御前。

    瞧着这上面地墨迹已陈,想来是之前就预备好的。

    洋洋洒洒数千言,内容不外乎三条。

    先是叩谢皇恩浩荡,君臣五十余年,不能在御前侍候的遗憾;而后,将曹的脾气秉性尽说了,有些话看着像贬,却是又像赞;最后提到他的爵位与幼女。

    早年,他在通政司,身份并不公开,所以之前的两个女儿都不用参加内务府选秀,直接许给了江南耕读人家。

    待索额图被问罪后,庄席飘零而去,却是连通政司那边的身份都模糊了。

    许是庄先生不放心幼女,却也不敢直白白说请求康熙照拂,只提了一句,“弱女失父,祈皇上主子悯之”。

    康熙将遗折扫过,扳着脸想要问十七阿哥两句,犹豫了一下,又合拢上嘴巴。曹寅的脸上,也忍不住露出叹惋。

    刚一进院子,便听到哀婉的哭声,曹项兄弟进了院子,这边堂上空着,但是棺木与灵位都准备妥当。

    没分家前,他们兄弟两个也受过庄先生地教诲,得了消息,正越好结伴过来探视。没想到,进了大门,就得了庄先生已经去了的消息。

    运载灵柩的马车已经预备好,却是没有人赶去榕院催促。

    从庄先生咽气,已经两个多时辰,曹还是如在梦中,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阿爹,阿爹……”妞妞穿着孝衣,哭了小半天,原本稚嫩地声音已经变得沙哑。

    初瑜见了,低声哄着妞妞,而后让人传话内院,给熬些燕窝过来。

    怜秋与惜秋两个,泪人一般,哭软了身子。

    曹站在一旁,如坠梦中,实是无法接受庄先生已经故去的事实。

    庄先生咽气前的眼神,带着笑意,带着慈爱,带着鼓励。

    曹心如刀绞,想着早年说过要陪庄先生一道赏桃花、聘问前的问题,可定也是这般破破烂烂的。

    曹项兄弟两个正好进来,却是只能陪着伤感了。

    初瑜见丈夫脸色不对,近前两步,低声道:“额驸,若是按照之前议定的往广化

    是不是该预备了?”

    曹开始还想着在家里停灵,但是家里都有限制。寺庙里的规矩少些,也不用应付那些闻风而动上来讨风声的。

    在众人的哀哭声中,庄先生终被关进了棺材。这以后,曹就在广化寺常驻。

    庄先生无子,曹身为弟子,已经换了孝服,

    智然也在,神色之间,带着几分未满。

    雅尔江阿摆摆手,道:“多大点儿事儿,既然别人都往十六阿哥身边凑合,你们也别绷着,往前凑合就是。等遇到什么大事,我再过去喝水。

    那管事应了一声,要退出去。

    雅尔江阿犹豫了一下,开口叫住了那管事,道:“听闻曹家有丧事,找个好些地糊纸铺子,扎套昆曲儿戏子给那边送去。”

    第一卷 世家子 第五百九十章 侧目(下)

    皇宫,内务府衙门。

    十六阿哥脸上堆了笑,忙吩咐人下去预备茶水。

    九阿哥仰着下巴,似笑非笑地看着十六阿哥,挑了挑眉毛,道:“小十六甭张罗,哥哥不是找你讨茶吃。哥哥原想过两年清净日子,小十六同曹却是让哥哥糟心啊。这话怎么说,是为了讨好皇阿玛,十六弟要拿哥哥做筏子不成?还是曹惦记着他们家早年交上来的茶园,拿茶叶做文章?”

    十六阿哥听着,上前托了九阿哥的胳膊,请他到上座座了,抱屈道:“哎呦,我的好哥哥,您瞧瞧弟弟累得脸色儿都黄了,哥哥不说心疼两句,倒是来冤枉弟弟!”

    九阿哥闻言,还待再说,就听十六阿哥又巴拉巴拉的说道:“九哥,不过是投标,耍个花枪罢了。九哥那几位姻亲与门人都是实力雄厚,还怕这个?说句实在话,九哥,曹那家伙在其他方便许是无长处,在赚钱这块儿,您还不晓得他?稻香村生意红火,十三哥那边的南货铺子不说是日进斗金,也是生意兴隆。这往鄂罗斯的外贸,又是热门生意,您当相信他能出个好主意让大家赚钱才是啊?”

    九阿哥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似笑非笑地看着十六阿哥道:“你别蒙我,转不赚钱且不说,那能参与招投标的五万两银子保金,内务府衙门这边还会给吐出来不成?西北军事用银子,这个大家都晓得。曹琢磨了出来这个法子来骗大家的保金。

    十六阿哥摆摆手,道:“九哥,要真是只为了保金,就好了,也无需弟弟这般劳乏。那五万两银子不过是怕有瞎抬价的,待招投标完了,那银子是要退还的。真正的参与费用,不过是每户三千两银子罢了。”

    九阿哥始终在看十六阿哥的神色,见他不似作伪。转了话题道:“反正是从我嘴里抢食儿吃,哥哥我也丢不起这个脸。小十六你说,这劳什子的招投标底价是多少?要是哥哥我有肉吃,自然不让弟弟喝汤就是。”

    十六阿哥闻言,苦着脸道:“哥哥唉,这个底价。是得明年二月初一招标前,皇阿玛钦定的。现下,弟弟哪里知道?”

    听到抬出康熙,九阿哥神色一僵,盯着十六阿哥,脸上阴晴莫测……些虚假的热闹,消停地在这里料理庄先生地后事的。但这天下事,哪里有几件好顺心如意的?

    那些闻风而动的亲朋故旧,纷纷前来吊祭。

    即便曹没有心思应酬。也不好失礼。只好硬着头皮应酬。

    幸好李卫与蒋坚也在广化寺寺庙照看。跟着曹府地管事里里外外张罗不少。使得曹能省心些。

    饶是如此。曹还是迅速地消瘦下去。双眼洼陷。脸颊削瘦。

    出去见悼客地时候还好。他收敛了哀思。还没有什么;待客人离去。他回到灵堂。却是经常坐在灵柩前发呆。

    枯坐一夜。是经常之事。

    没有哭天抢地。也没有华丽地祭词。但是曹那种从心里流出地悲伤之情。是无法掩饰地。

    说起来,不过是四个字,“如丧考妣”。

    李卫见了,越发认为曹是义气重情之人;蒋坚这边。神色却颇为复杂。

    他入曹家为幕,在这个时候,幕宾也有半师之意。

    他是庄先生故去前入曹府的,当时心里还有几分屈辱与不情愿。

    在李卫像曹举荐时,曹是说要听从先生之意,婉拒了的。

    待到了曹家,看到上下对庄先生的礼遇,他的心反而渐渐平静下来。

    这次丧事,从头到尾。都在蒋坚严重。

    没有人疏忽。曹家上下都很沉重,仿佛去的不是一个西席。而是至亲长辈一般。

    除了曹换了丧服,在广化寺这边守灵之外,初瑜也每日里大清早就赶过来,料理相关事务,直到日暮方回。

    “接三”时候,不禁曹寅带着几个侄儿亲自吊祭,就是几个王府、国公府也有人过来致哀。

    “头七”,初瑜带着府里的几个男孩过来。天佑、恒生、左成、左住,四个小家伙换了孝衣,在灵前一字排开,毕恭毕敬地给庄先生磕头。

    除了曹家这几口是真心实意难过外,其他人家,不过是看在曹地情分上罢了。

    在“头七”后,这吊客就越来越多了。

    曹初还想见,过后却是无力应酬,便只有托病不出,只请李卫他们两个带着曹家的管事应酬。

    其实,智然和尚也在广化寺。

    他同寺里的高僧,一起为庄先生做超度法事,没有参合俗物。

    李卫是没话说地,拍着胸脯应下;蒋坚这边,则变得有些谨慎,对每个接触的人,都留心观察,看是否同曹有恩怨纠纷之类。

    不提这来来往往的吊客,且说曹。苦熬了十来天,却是有些撑不下去,只觉得眼睛发花,走路打晃。

    他的脑子里,想起庄先生生前戏言之话:“要长命百岁,学学郭子仪,七子八婿笏满床。”

    庄先生音容笑貌,历历在目,却是再也不会絮絮叨叨地责怪曹此处鲁莽、彼处不该了。

    灵堂里空无一人,曹独自坐在灵前,让人摆好了素斋。

    他盘腿坐在桌子后,后背挺得直直的,手里端着饭碗,却是泪如雨下。

    他用筷子,将白饭往嘴里送,只觉得嘴巴里发苦,实是无法下咽。

    灵堂另一侧,初瑜牵着妞妞的手,远远地看着丈夫的侧影,脸上难掩担心之色。

    她犹豫了一下。俯下身子,低声对妞妞交代了两句。

    妞妞点了点头,放下初瑜的手,迈着小腿进了灵堂。

    曹的神情呆滞,虽听到脚步声,但是却没有东张西望。

    “哥哥……”妞妞走到近前。扯了曹地衣袖,可怜兮兮地唤道。

    曹这才转过头,看着小妞妞。

    小妞妞,已经抬起胳膊,将曹脸上的眼泪擦了,带着几分恐惧道:“哥哥怎么都好,就是不要病了啊,不要像阿爹那样病了……”说到最后,已是带着哭腔:“那样的话。妞妞怎么办?没人疼妞妞了,妞妞也要病了……”

    这些日子,熬的神容枯瘦地。除了曹,就是妞妞了。

    原本肥肥的小脸,折腾了半个月,如今妞妞也有了尖下巴,看着像是一下子长大了好几岁的感觉。

    庄先生虽然还有两女,但早就出嫁,最疼的只有眼前的这个老生女。

    曹拉着她坐下,拿了个花卷送到她手中,道:“我不病。妞妞也别病,好好地长大,才不枉费你父亲这般疼你。”

    妞妞五岁,对什么都是似懂非懂地。

    结果花卷,她低头看了两眼,抬起头来,红着眼睛问道:“哥哥,我妈说哥哥说的,阿爹病了。所以要进了大匣子,等妞妞大些才回来。可是,可是,还有人说他死了……再也回不来了,我想阿爹,怎么办呢?”

    对于孩子来说,谎言好,还是真想好?

    曹不是儿童专家,自然不会从理论方面探讨如何。

    他尽量使自己保持平静。温言到:“妞妞知道什么叫死么?只是先生累了。所以先去歇歇。你好好的吃东西,好好的睡觉。先生要是想你了,会在你的梦里来看你的。那样,你就能见到你阿爹了。”

    妞妞的泪珠还没擦,已经换了笑模样,眼睛亮晶晶地,带着欣喜问道:“真的?阿爹真会回来看妞妞?”

    曹使劲地点了点头,心里却是有些戚戚然。

    这些日子,他每每阖眼,面前就是庄先生,但是沉沉睡去,却不见入梦之事。

    妞妞兀自欢喜,初瑜站在灵堂另一侧,见丈夫神容憔悴地模样,却是不禁潸然泪下。想起庄先生地慈爱,这些年一家人似的,谁会想到就这样天人永隔?

    初瑜地哀伤也是情真意切,拿着帕子不停擦拭眼泪。

    此时,就听人低声道:“嫂子,哥哥你里头?”

    是曹颂到了,一身地侍卫服还没有换下,想是才当差回来。

    初瑜点了点头,侧过身子,点了点灵前。

    曹颂探出头,往前看着,就见哥哥与妞妞,一大一小,盘坐在地上,一人手里拿着一个花卷,大口大口吃着。

    “哥哥能吃东西了?这,这,就算寺里不好动荤腥,也得弄几个好菜啊。”曹颂有些惊喜,道:“我这就使人弄菜去。”

    初瑜却劝阻了他,道:“二弟,我使人吊着人参粥,已经使人去盛了。那个东西更便宜些。”

    李氏倚在炕边,看着摇篮里的幼子,想着在广化寺守灵的长子,不禁有些担心,重重地叹了口气。

    前几日,她也曾到过广化寺,看过长子的憔悴模样。

    虽然妇人心慈,对于庄先生的过身,她也有几分难过。不过,到底是亲疏有别,心里头还是心疼儿子多一些。

    甚至,私下里,她都跟曹寅说了一遭,请他好生劝劝儿子。

    曹寅那边,却是无语。

    刚好兆佳氏来访,正坐在炕桌另一侧,有一句、每一句地同素芯聊宫里的事儿。

    虽说她满心好奇,但是素芯碍于规矩,不是什么都能说的,便多含糊过去,使得兆佳氏了然无趣……

    第一卷 世家子 第五百九十一章 同乡

    按照曹的本意,是想停灵七七四十九天的。

    现下是腊月,要是停四十九天,要赶上正月里出殡。到时候,各种应酬不对,也怕殡仪上有所疏忽。

    上面还有康熙看着,就算是招投标的事儿由十六阿哥接了,曹也不好做甩手掌柜。

    另外,络绎不绝的吊客,往广化寺而来。

    除了曹家有往来的亲朋故旧,那些打着内务府招投标主意的豪商巨贾,也都陆续地摸上门来。

    曹已是身心具疲,实是熬不下去了。

    腊月二十二,小年前一天,是庄先生的“三七”,大出殡。

    庄先生父母之墓,就在房山,这次他的墓|岤修建在其父母家人身旁。他发妻病逝时,他还用着席姓,妻子遗骸并未入土,而是寄放在城外的寺庙里。

    直到康熙四十八年,庄席进京,才在父母的墓地附近开|岤,营葬了妻子。

    这次,庄席与妻子合葬在这个墓|岤里。

    墓碑上的落款,是“弟子曹”。

    待安葬完庄先生。曹如同在大病一场似地。精神萎靡得不行。

    回到家里。来不及更衣。他倒头便睡……

    圣驾是腊月十三移驾小汤山行宫地。因明天是小年了。所以转回来。

    皇太后宫。李氏与初瑜婆媳品级装扮。前来谢恩。

    之前地赏赐。在长生满月后。李氏已经来过一遭。这次是为年节所赐进宫谢恩地。

    太后这边赐下地年货中。除了皮毛绸缎这些穿地。就是银鱼、鹿肉、鲟鳇鱼、科尔沁进贡地奶食。

    太后赐东西给曹寅之妻。早已不是什么稀罕事儿。除了有些有心人外,其他人早已不讲这个当成新闻待的。

    李氏这边,却是半点礼数不敢少,每次赏赐过后,少不得进宫谢恩。

    她已经跟着乌恩,学了几句蒙古话。不过。到底是上了年岁,只会最简单的,难些的就忘地快。

    偏生太后还愿意拉着李氏闲话家常,李氏这边却听不懂,两人要比划半天,才能粗解其意。

    后来,实是没法子,李氏就带着乌恩入宫,由乌恩担当翻译。

    太后瞧出乌恩长相有异。听说是蒙古来的女奴,早年被曹所救,;脸上就添加了慈爱。

    如今。却是谁都晓得,李氏是太后宫的红人了。

    加上御前当用的宫女,如今奉了太后遗旨,在曹府侍候李氏,真真是震慑了一批人。

    尤其是九阿哥这样,同曹家有利益冲突,骨子里讲曹当成是敌人一般。

    那个招投标的事情一搞出来,感觉火冒三丈的,就是九阿哥。

    这内务府把钱地衙门。早年为了八阿哥的大业,补得都是九阿哥这边的银钱。没想到,这次曹却占着名分,将这团稀泥直接搁水里。

    眼看就要黑白泾渭分明,而且失去既得利益者的地位,

    九阿哥在十六阿哥那边试探了一回,却是被打了个太极,没有探到实底,心里如何能甘?

    这些日子。他一直在琢磨,这个招投标真的是怎么回事

    莫非,就没有其他法子,任由曹为所欲为?还是相信十六所说的,最大的利益获得者仍是自己。沉得多:“顾纳,你去曹家了,曹寅与曹他们父子。待你如何?”

    地上。躬身站着一位身材高挑,容颜清瘦的年轻人。正是任了两次外任的顾纳。

    顾纳任了两次外任后,原是继续谋求外任地,九阿哥对曹家找不到插入的法子,去年借着曹颂亲事的几个间,也没起到作用。

    因此,他就想到了顾纳,在吏部那边打点,要给顾纳补个京官。

    顾纳地脸上早已褪去少年的青涩,屏气凝神,有些官派儿了。

    听了九阿哥的问话,顾纳躬身回道:“回九爷的话,曹寅那边待小的甚厚,问及小的前程,还想要进援手之力。曹那边……那边则忙着其西席的丧事,暂时顾不得其他的。”

    这丧事沸沸扬扬的大半个月,九阿哥不禁有些烦了。听了这个,他立时摆摆手,道:“什么尊师重道,不过是障眼法罢了。这个曹,两面三刀地家伙,不过是借个幌子,避开这段日子的不满与叫嚣罢了。”

    顾纳却不晓得该如何接话,他前两天去拜访了曹府,当时只看到曹寅,曹还在广化寺守灵,他又巴巴地去了广化寺。

    虽然与庄先生没往来,但是瞧着曹无法掩饰的感伤,顾纳还是很真挚地到佛前点了三炷香。

    现下,听着九阿哥说曹在使障眼法,顾纳不由心里喟叹不已。

    像九阿哥这种人,怕是一辈子只关注金银,永远不会为了别人而感伤了。

    九阿哥见顾纳沉默不语,眼睛一转,笑着说道:“你前两任知县的考评都是卓异,升正六品不算难事。要不然,就给你安排个内务府的主事当当,有些东西也正好便宜。”

    这个结果,并不使人觉得意外。

    早在九阿哥关注内务府开始后,顾纳就有所察觉,自己怕是要被安排过去。原还存着一丝侥幸,毕竟内务府的缺,多是由包衣补,寻常人的缺有限。

    九阿哥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顾纳的神色。

    顾纳将其他的情绪掩去,只留下欣喜,立时躬身道:“谢九爷提拔,小地感激不已。”

    他是九阿哥的门人,是贝子府下的开户人,也能补旗缺。却是子子孙孙,都要奉贝子府为主了。

    九阿哥点了点头,想起一事儿,对顾纳道:“对了,听说你还没有儿子,刚好福晋有个陪嫁。姿色虽平平,但是使人瞧过,却是利于生养,爷赏给你做妾。”

    顾纳闻言,却是不由怔然。

    向来晓得九阿哥好色,就是顾纳自己个儿,也曾经奉命,为九阿哥采买过姿色过重的佳丽。

    如今,怎么会赐人下来?耳目?

    顾纳躬身道谢。心里却已经是思量了好几遭。

    李卫听到有人在寻自己,疾步出来来。却是两位旧相识,是徐州会馆里见过的同乡。

    “哎呦,两位东家!”李卫很是豪爽地抱抱拳,笑着说道:“这眼看年节,两位东家怎么没回乡?还在京里发财?”

    两人都是徐州地巨贾,往来京城与南方,经营的货物就杂了。

    两人见李卫抱拳,忙躬身回礼,嘴里的称呼。已经由早年的“李卫”、“小李子”成了现下地“李爷”。

    李卫听了,笑容一下子凝住,嘴角挑了挑,之前地热络已经是减了几分。

    “两位东家,这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李卫试探着问道。

    那两人已经上前,驾着李卫地胳膊,笑着说道:“李爷,咱们是同乡,情意最厚。李爷又是向来义气地。走,有什么,咱们东风楼边喝边说去。”

    李卫却站在稳稳当当的,动也没有动,脸上带着笑,说道:“呵呵,我李卫也惦记着同乡。不过如今身份所限,还望两位体谅,有什么话。请先进府说话。说不定大人那边。还能使得两位获益良多。那样,总比跟我这个粗人喝酒要来得好……”

    那两人原是想要走李卫的门路。没想到李卫却一下子将曹抬出来,不禁欣喜若狂。

    其中一个,已经将一卷银票塞进李卫手中,低声道:“到底是同乡的情谊,够义气。这些请李爷吃茶,等过后我们真投到赚钱的买卖,自然不会让李爷白忙。”

    李卫出身乡绅之家,生性豪爽,并不把钱财之物看得太重。

    对于这两位老乡,他心里原是带着几分近亲之意的,此刻却也被这种裸的利诱给腻歪了。不过,他却是没有多言,将两位直接引进了偏厅。

    这两位,之前也做过内务府的买卖,不过内务府地买卖多是由晋商把持的大头,他们这些徽商反而只能跟在后头拣剩儿。

    之前,曹还曾专门提过一次,已经往江南那边送信,就是希望打破目前这种晋商独霸内务府贸易的局面。

    所以,李卫心里腻歪是腻歪,还是和颜悦色地将两位引进曹府。

    待引着人进了客厅,奉了茶,李卫却有些犹豫了。

    曹清晨出去送殡,才回来没多长时间。

    不过,问过了蒋坚后,他还是请人往二门送信。

    来地是两个商人,又不仅仅代表两个商人。

    这些日子,曹忙于丧事,所有的公事都不理会,放羊似的。有些商人借着吊祭的名义上门,曹也没心情应和,这一来二去的,也使得不少商人心里没底。

    能够在京城做买卖的,谁背后没有个靠山,要不然是个寻常商人的话,早就被人生吞活剥了。

    要是不安抚这些商人,他们背后的那些王公权贵的府邸,也都是对内务府采购心里没底地。

    将十六阿哥拉出来,是使得人不敢轻举妄动,却也使得不少人心生疑虑,以为不过是权贵之间走个过场罢了。

    虽不知这今儿登门这两位身后依附于什么府邸,但是瞧着他们在丧事完毕就上门,想来对曹府这边也是始终关注的。

    借着他们的口,正好好好说说所谓的内务府采购时什么样的,怎么样减少顾虑,已经新上任的总管曹的立场……

    第一卷 世家子 第五百九十二章 魍魉(上)

    自从曹去内务府开始,就不知有多少人关注着曹家。

    这两个徐州商人进了曹府半日,差不多的人就都知道了。之前虽然有商人惦记曹家这条线,但是那些大户都有自己的主子,散户又没有身份直接上门。

    这次,却是给他们启示。

    到下午,借着来探望李卫的徽商又来了不少。李卫滞留京城好几年,惯在徐州会馆出没的,拐来拐去,多少都能搭上些关系。

    又赶上年节的缘故,给曹家的礼也理直气壮地送上。

    有些名头大的,直接就打着给曹寅请安的名义来了。

    徽商动了,晋商就有些坐不住了。毕竟以往内务府的皇商,还是以晋商为主。瞧着曹的架势,要是提挈南边的那些商人取而代之,那他们到时候岂不是要喝西北风去?

    就算背后有主子、有靠山,也不过是分钱财、等孝敬罢了,这买卖上的事儿还得他们自己个儿钻营。

    于是,在京的晋商也动了。

    过去没领内务府差事的,想要分一杯羹;领了内务府差事的,则是想着更大的份额。

    那些在内务府根深蒂固的,家里早年同曹家祖上也多有交情;那些新晋商人,则连蒋坚的门路都走上了。

    蒋坚性子里带着几分侠义之风。要不然也不会同李卫成了至交好友。他在钱财上看得也淡。收到地孝敬银封直接交代曹府账上。

    曹忠与曹元曾问过曹两次。想蒋坚与李卫交上来这些钱该归到何处账目。

    钱这东西。不能是如何宝贵。但是能不贪钱财。那绝对是宝贵地人品了。

    若是蒋坚贪财。就算他再也本领。曹也不敢用地。否则地话。不晓得什么时候。就窝里乱了。

    人就是这样奇怪。别人想要贪财时。会让人觉得碍眼与鄙视;不想要钱财地。反而像让人给予。

    曹已经寻李卫问过了。蒋坚虽年过三十。但是因其为幕多年。尚未娶亲。他为幕僚期间。有不少县官想送他丫鬟为妾。都被他婉拒了。

    他早年的寺庙里习武,生活上极为自律,同寻常人不一般。吃穿上也是不挑,要不是留着辫子,说他是个武僧,想来也是有人信的。

    他的这个秉性,倒是入了智然的眼。

    庄先生过世,不禁曹伤心。智然这边也不好受。

    蒋坚对智然,心里是颇为好奇地。这样的身份,又如此坦然地住在曹家。并没有去寺庙挂单之意。

    他本是机灵之人,又是长期做幕僚的,心思比别人活些。就算没有裸的打探,私下里也悄悄地观察着智然。

    智然心里了然,神情中露出温和与慈悲,最后闹得蒋坚心里不落忍,按捺住自己的探究之

    两人没事下下棋,说说禅,倒也算是投脾气。

    在手上。争夺的是方寸之间;话里话外,说地就都是与为幕相关的话了。

    官场的规矩,这地方州县的见闻,等等。

    智然并没有刻意为之,但是蒋坚仍能感觉到,他似乎很注意这些。

    智然年纪不大,但是却是正式剃度过的和尚,这般关切俗物如何不让人生疑。只是有些疑惑,可以心里想想。说出来,就没什么意义。

    这样一来二去,两人的关系倒是近了几分。

    李卫这边,虽有几分放荡不羁,但是对于出家人,还是保留几分敬意的。

    京城这边,除了徽商与晋商外,就是山东商人了。

    山东商人,垄断着京城的餐馆酒楼。日积月累下来。其中也有家资丰厚的。

    一时间,曹府门口车水马龙。人们往来不绝。

    曹心里地哀痛不减,但是哪里能老沉浸在悲伤中,总要强打起精神,不只是应酬上门之人,还得往一些至亲往来的人家送年礼。

    府里这边,初瑜也颇为忙碌。

    今年,是高太君头一遭在京里过年,府里不能太冷清。但是庄先生未出七七,也不好闹的太热闹。

    怜秋姊妹与妞妞那边,也需要安抚,年货也要预备地比往年更丰足一些。

    稻香村铺面那边,韩江氏早已做好的账目,但是因初瑜这边始终不得空,所以拖到腊月二十五,才过到曹府报账。

    因韩江氏到曹家多次,加上前院等着侯见的外客多,初瑜就直接叫人将韩江氏引进梧桐苑。

    刚进院子,韩江氏就觉得眼前一花,身前已经撞住一人。

    她忙止了脚步,放眼一看,却是曹的长子曹天佑,后边追来的,是恒生与妞妞。

    韩江氏中秋节时来过,天佑见过的,隐约还记得。

    他收了脚步,先是仰起头看了韩江氏一眼,而后微微点头,已经出线世家小公子的儒雅仪态。

    韩江氏退后一步,却是眉头微皱。

    她虽已经嫁人,但却仍是处子之身,不习惯同人接触。

    不过,见到天佑那端起姿态,装做大人模样,她的神情立时舒缓,脸上微微一笑,点头回礼。她的心里也不由诧异,孩子地眼睛黑白分明不说,那眼毛毛茸茸的,引得人想要去摸上一摸。

    自打她守寡后,韩家也好、江家这边也好,不少人惦记将孩子送给她做嗣子。打着继承香火、养儿防老的旗号,不过是看上她的万贯家资罢了。

    韩江氏看透族人亲戚的嘴脸,哪里会因麻烦上身,都给拒了。对于孩子,她心里原也是不耐烦的,认为既调皮又不听话的,就是孩子。

    今儿,看着眼前这几个孩子的乖巧模样,却是不晓得为何,叫人生不出厌恶之心。

    妞妞与恒生已经上前来。妞妞穿着白色孝服,天佑与恒生也都穿了素色袍子。

    原来是妞妞还沉浸失父之痛,郁郁寡欢,天佑跟恒生两个就想着主意,要逗她高兴起来。

    刚好,左成那边剃了光头。新制了鹿皮帽子与虎皮帽子。做的惟妙惟肖,天佑便绘声绘色地跟妞妞说了,跑着引妞妞去看,不想正撞到韩江氏身上。

    韩江氏平素很少见笑颜,这一笑使得边上几个人都愣住了。

    跟在天佑与恒生后头的核桃与乌恩两人,都不禁看直眼。

    就是孩子也晓得美丑,天佑地小脸红扑扑的,脸上笑意更胜;恒生也抿着小嘴,仰起头看着韩江氏。憨憨的,露出两个小酒窝。

    妞妞看了看恒生,又看了看天佑。对引着韩江氏进来的喜彩道:“喜彩姐姐,这位是客人?”

    妞妞年纪不大,但在府中,向来讨众人喜爱。曹与初瑜两人待之如妹、疼之若女,阖家上下没人敢怠慢。

    因此,听她问话,喜彩恭敬地回道:“三姑娘,这是稻香村的韩掌柜,来给格格报账的。”

    听闻“稻香村”三字。妞妞不禁多看了韩江氏几眼,道:“原来是稻香村地,你们家地点心,却是好吃呢。”

    说到这里,想起父亲生前出去喝茶回来时经常提溜两包稻香村地点心或者糟肉回来,妞妞的眼圈有些发红。

    天佑已经是回个神来,看出妞妞不对,近前牵了她地手,道:“小姑姑。咱们去田婶子哪儿去吧!”说着,又招呼了弟弟,冲韩江氏点点头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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