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于康熙末年 上 作者:xyuzhaiwu
身去地上捡刀。曹颙趁机左手虚晃,右手照那人脖颈挥去。那人听他掌风无力,本混不在意,只稍一偏头,不想曹颙右手袖中暗藏了匕首,这一击匕首插进了他脖颈后,卡在骨肉缝隙中。
那人吃疼,怒吼一声,也不去理会脖后的匕首,杀气腾腾地舞着钢刀砍向曹颙。
曹颙不闪不避,反而迅速地冲进那人怀中,擒了他握刀的手,旋一转身将他手臂别到背后,不及那人挣扎踢踹,迅速将那扎在后颈的匕首拔出。又斜着向上挑刺。
只听“扑哧”一声,那人地喉咙处喷出一腔血来,匕首穿喉而过。
那人如同被定住一般,站在那里不动。随着“扑通”、“扑通”的倒地声,魏黑与魏白那里结束了战斗。
魏黑奔到曹颙身前,瞧了一眼那人,用刀尖一捅,那人便直挺挺的栽倒地上。已是死透了。
曹颙也如定住了一般。目睹杀人和自己动手杀人完全是两回事。他深吸了几口气,平缓了急剧跳动的心脏,勉强朝魏家兄弟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无事。
魏家兄弟见了,想起当年自己头回杀人的时候,紧张多于恐惧,过后又有些无力感。论镇定,实还不如曹颙。
魏黑从那人脖子上抽出匕首,就着尸首的衣裳擦拭干净,递还曹颙:“少当家,外边留了一个活口,咱们好好问问!”
曹颙点了点头,从容接过匕首,放回怀中。没有人知道。表面镇定的他心里已经惊涛骇浪。刚刚用那把匕首穿透敌人喉咙时。他惊恐地发现一件事,那就是从打斗开始,他的心中就充满了杀意。不知是因他们差点伤害了曹颂。还是因认出这人地身形,——竟是草原上暗杀乌力吉之人。或许是潜意识里,他已经将这个人当成危及自己生命地定时炸弹,毕竟这人地同伙曾千里迢迢地追踪文绣灭口,说不定也会在暗地里盯上自己。
当他们走向那魏黑所说的“活口”,还是失望了。虽然为了防止那人牙缝里藏毒丸或者咬舌自尽等手段,魏黑已经卸了那人的下巴,可没成想他不知哪里又弄了把匕首,捅了自个儿心窝。
魏家兄弟神色都凝重起来,若是寻常的打手狗腿并不可怕,但看眼下这些人身手具是不错,又没有一点贪生的念头,这是经过专人训练过的“死士”。
举着火折子,魏黑在几具尸首上翻了一遍,在两具尸首上翻两枚黄铜所制的牌子,当下递给曹颙。
曹颙忍不住牵了牵嘴角,做了御前侍卫又做十六阿哥地侍读,他对皇宫内外各大王府官邸的腰牌十分熟悉,这两块,赫然是八阿哥府上的腰牌。
魏白见曹颙嘴边带着笑,知道他是识得,忙道:“少当家,这个玩意儿可当不得真!做事谁会带着这劳什子?江湖上这种事情多了,出去办事特特带上仇家的兵器之类,到时候就算不得手,把那家伙往明处暗处一丢,祸就引到仇家身上了。”
魏黑点了点头:“此二人刚才与我交手,是这一干人中功夫最差的。显然是没有十成的把握全身而退,就带这牌子,一旦死这里了,便可陷害栽赃。”
曹颙不由同情起那位“贤王”,不知有多少层局等着他。“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句话看来是不错的,这位八阿哥倒霉也就倒霉在“贤”名过盛,不管是太子,还是其他惦记储位的皇子,怕都容不下这个兄弟了。
草原上乌力吉王子被杀事件,明面上是太子背了黑锅,但是暗地里地嫌疑却被引到一向与太子针锋相对地八阿哥身上,无论谁亡,那人皆坐收渔利。而这次曹家遇到火药袭击事件亦然,事情若成,引得曹家变故,说不定可以浑水摸鱼;事情若败,瞧这牌子就知道,那人也会想法子让八阿哥惹上一身腥。
方才院子里的打斗,引起附近的犬吠,
是午夜时分,附近又是平民百姓之家,就算有人察觉哪个有胆子出来查看?
曹颙与魏家兄弟问出想知道地话,就没有再理睬那两个泼皮。
那些杀手死士共来了五人,魏黑有心焚尸灭迹,但是眼下是十月末,天干物燥,若是引起火灾,怕是要殃及附近百姓。他就检查了下,在曹颙杀死那人的伤口处横七竖八地砍了几刀,觉得再也无纰漏了,向曹颙点了点头。
三人迅速地离开,没入无边夜色中。
根据魏家兄弟的查看,曹府前后大门,都有顺天府的捕快日夜值守,也有保全曹家的用意。毕竟那买凶之人一日不揪出来,曹家人的安危就得不到保障。不过曹颙并不担心会被他们发现自己外出,因为三更半夜的,他们本来就没打算从大门出入。
回到葵院,躺到床上的那刻,曹颙瞪大了眼睛,望着床幔。自己,竟真地杀人了!!!而且,是没有一丝犹豫地杀人,杀了后也没有后悔。不知不觉,竟慢慢融入这个社会。虽然上辈子只是个小人物,也不会口口声声地去维护所谓“公理正义”,但是他却从没想过自己有动手杀人的一天。心中是说不出的无力与酸涩,想要舒心自在地活在这个落后而法制不健全的世界,不是很容易的事。
屋子里沉寂地迫人,曹颙突然感觉孤寂起来。自打上次醉酒拉着紫晶胡说后,他就不让人在上房值夜了,所以空空荡荡的几间房子,只有他一人。
次日,曹颙并没有如往常那般早起。
前些天曹颙递给上书房师傅的请假条子已经批了下来,因照看受到惊吓的弟弟妹妹这个理由也算充分,又有平郡王的签名,上书房那边就给了他三天的假。
卯正(早六点),紫晶带着珠儿、翠儿两个到上房,像往日那般侍候曹颙起身。
“屋子里到底什么味儿,怎么怪怪的!”珠儿向来是心直口快的,一边点燃香炉,一边小声嘟囓着。
曹颙只当没听见,但是脸却不易察觉地变红了。半夜回来后,胡思乱想了许久,将到丑初(凌晨三点)才迷迷糊糊地睡着。接着,就是无休止地做梦。先是做梦打打杀杀,尽是各种杀人的情景,自己一会儿成为战国时的杀手门客,去刺杀别国君主;一会儿成为三国时的谋臣武将,想法子取人性命;一会儿成为占山为王的土匪,带着帮小喽啰拦路打劫。而后,就是绮梦连连,嘿咻嘿咻,其中滋味无法言语。
紫晶虽是女儿家,但是年纪长些,见了曹颙的神情,心中有数,打发珠儿与翠儿去找婆子要洗澡水。等两人出去,她找了套干净的内衣裤进来,递给曹颙,自己则转过身来。
曹颙的脸更红了,在被窝里迅速换好衣服,将脏的卷成一团,犹豫了一下,从床底下摸出来一个布包,搁在一块,交给紫晶:“没人时,找个地方烧了吧!”
紫晶照料曹颙起居,他身边的衣服鞋袜都是亲自经手的,却从没见过这个布包。她想开口询问,但见曹颙穿鞋下床,不想再说的样子,终究没有开口。
好一会儿,紫晶才问道:“大爷,上房不能老不留人。珠儿她们四人中,您选个合心的留在房里吧!半夜喝口茶水,也要有人使唤。”
房里丫鬟?还是房里人?紫晶此刻提这个问题,使得曹颙不得不想到歪处去。
珠儿与翠儿两个是李氏亲自在南边府里挑出来的,不仅模样好,而且性子还柔顺。在她看来,这两个应该是儿子小妾通房之理想人选。老实本分、知根知底,以后也不会因夺宠之事闹得家宅不安。
钗儿与环儿两个,则是曹忠家的挑上来的,怕是也有给小主子选房里人的意思,模样都很齐整。
想做小妾的丫鬟不少,但是不想做小妾的丫鬟还是有的,钗儿就算一个。自打进了葵院,她就成了谨言慎行的典范,轻易不往曹颙身边凑合。实在避不开了,也只是埋头做事,绝不肯说笑半句。无形之中,竟似防着色狼般防备曹颙。
曹颙活了两辈子,这小姑娘的心思哪里瞒得过他?有时候,也觉得可气可笑,自己满脸良善的模样,哪里像是色狼了?
环儿在众人中容貌最好,但年纪最幼,不过十三岁,平日行事说话都带着稚气,还不解男女之事。
胡思乱想这些做什么?曹颙清醒过来,忙摇了摇头:“别了,眼下这样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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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繁华处 第九十一章 世事
惦记着去通州,曹颙更衣后,胡乱吃了几口早饭,便
二门外,庄席身上穿着竹青长袍,脚上踏着千层底的布靴,腰板挺得直直的,自有一番儒雅,完全是饱读诗书的老学究派头。他的身后,跟着略显局促的魏家兄弟。
“先生,早!魏大哥、魏二哥早!”曹颙笑着给几人道早安。
庄席点了点头算是回礼,而后又从头到脚看了曹颙几眼,见他一身外出的装扮,问道:“公子打算去通州?”
这声“公子”听得曹颙一愣,自打庄席进京后,他始终执学生礼,而庄席也颇有师长的架势,隔三岔五与他讲讲功课,平日里都是称呼他“颙儿”。
去通州是曹颙昨晚听了那两个地痞的招供后决定的,想去找找线索,说不定会有所发现。看魏家兄弟的样子,定是庄席从他们口出问出的。
“是的,先生,我打算去那边看看!”曹颙回道。
庄席微微皱眉,想要说什么,见不远处有小厮走来,没有开口。
那小厮是来禀事的,是管家曹忠知道曹颙今儿休假,叫人到二门来问,大爷要不要出府,用不用准备马匹与马车。
没等曹颙开口,庄席便吩咐那小厮下去到马房那边准备两匹快马。
等小厮走后,庄席转过头对魏家兄弟道:“刚刚我说的,你们可都记下了?先去钱庄询问几句,支取千两银子这样的。伙计们都会有点印象。若是钱庄无所获,就打听打听通州附近地大户人家,看看有没有最近典房卖地、凑大宗银钱的!不过,要切记一点,那就是不能与顺天府的衙役对上,若是知道他们去了,就撤出来。”
“是!记下了,庄先生!”魏家兄弟两个应了。
曹颙在旁听得一愣一愣的。怎么好像没自己的事啊?不解地看了看庄席:“先生?”
“颙儿读了这些年书。应该明白‘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何解!更不要说通州是买凶人出没之地,若是你这般冒冒然去了,岂不是正合了对方的意?这般浅显的道理,你不应该想不通!”庄席神色凝重地道:“你虽年纪小,但是素日行事极有分寸,为何眼下这般莽撞?”
一连串问话,使得曹颙哑口无言。
魏家兄弟算是看着曹颙长大的。虽称呼他“公子”,但是心里早已当他是子侄般看待。凌晨回府前,曹颙说次日亲去通州,两人就觉得不妥当,劝阻了好几回,却不见成效。眼下就庄先生说得这般有理,都跟着应和。
魏黑道:“先生说得却是在理,那些人目标在公子身上。若是两眼一抹黑。就这样去了,说不定会吃亏!”
魏白也劝:“是啊,公子。还要顾及府外地顺天府捕快啊,公子就这般去了,他们要是有几个机灵地跟了去,那昨晚地事儿咱们可就有了嫌疑!”
众人都这般说,曹颙怎好还一意孤行地去通州?只好点了点头,任由魏家兄弟去了。同时,心里也有些空落落的,不用去上学,不用去查案,自己好像无事可做。
庄席见曹颙不似往日那般从容,眼神略显迷惘,想到魏家兄弟讲述中提到的那伙杀手。虽然魏家兄弟没有具体说到打斗厮杀的过程,但是庄席不是傻子,既然能够从对方几人身上翻出牌子,是活人的可能性就很小了。曹颙是宅门里长大的贵公子,哪里有机会见识过打打杀杀的场景?怕是吓到了。
至于曹颙杀人之事,庄席是压根就没有想到。估计就算是魏家兄弟提起,他也不会相信。没法子,曹颙地长相太具有欺骗性,任是谁看了都不会将他与凶杀联系到一起。
“若是颙儿无事,陪老朽出去喝盏茶去,这京城的茶馆,别有一番不同!”庄席的神色和蔼起来,仿佛刚刚那个表情凝重、精明干练的老头不是他一般。
曹颙去不成通州,眼下也得空,就随口应下。
两人出府,也不骑马,溜溜达达,往前门去了。
今儿是晴天,天空瓦蓝瓦蓝的,阳光通透明净,使得人的心境也敞亮起来。
因出来得早,师生两个到前门时,还不到巳时(上午九点)。街面上往来行人不多,但是道路两旁的商铺却齐刷刷地都开门迎客了。
庄席带曹颙去的茶馆叫“如云轩”,地点在前门北大街。
曹颙本以为大早上地,不会有几个人喝茶,没想到里边地座位满了一半。有的人茶桌上放着鸟笼子,看来是清晨溜完鸟就直接过来了。
两人进了茶馆,找个靠边的位置坐下,要了一壶普洱。
曹颙进京半年来,头一次如此悠哉地出来,喝了一口热茶,只觉得浑身通泰。虽然味道不如家里地好,但是却自有一番闲情逸趣。
坐不不
钟,就听有人扯着嗓门,大声喊茶馆伙计:“过来,怎么回子事,今儿的三国怎么还不开场,昨儿正听到关键时候呢!爷可等得不耐烦了!”
其他座位的人听了,纷纷附和,有的说:“是啊,昨儿正讲猛张飞大闹长坂桥,却不知吓退了曹贼没有?”
“还有白马将单骑救主呢!这段可着实是热闹勾人!”另外一人嚷嚷。
那伙计笑着向众位客人道:“就得,就得,各位爷就看好吧!”
说话间,一个穿着蓝色长袍的中年人从楼梯口转过来,后边还跟着两个搬东西的少年。
茶馆靠北墙处,早有一片空地,中间有一个三尺来高的台子,还有几把椅子。
那中年人就是说书先生了。在台子后站定,向各位客人抱了抱拳。两个少年则坐在侧边的椅子上,一个人面前支面鼓,一个人怀里抱了个三弦。
曹颙看了,顿觉稀奇,原来三百年前地说书人,不像后世那种一块惊堂木就可的。看来,是要有鼓弦伴奏了。
果然。待说书人讲起。两个少年就开始跟着敲鼓拨弦。将战场上那种杀伐之气贴切地表现出来,听得茶馆的看客们热血沸腾,叫好连连。说到最后,那说书人又唱了几句,算作收尾:
长坂桥头杀气生,
横枪立马眼圆睁。
一声好似轰雷震,
独退曹家百万兵。
一段《三国演义》听罢。曹颙的心痛快了许多,男儿当如是!张飞赵云哪个不是大英雄,谁杀的人又少了?自己不过杀了个当杀之人,若是再这样记挂在心里就太娘们了。
庄席见了,一拂胡须,道:“去复顺斋切块酱牛肉,咱们打道回府?”
曹颙想起紫晶也爱吃那牛肉,点头应是。
两人出了茶馆。悠悠闲闲地。一路往正阳门走去。
一路上庄席随手点指街旁有些名气的商铺,给曹颙讲上几句,或是评点铺中名品。或是论说商家背景,他所讲内容本就有趣,又不时引经论典加些生动形象的词句,便是妙趣横生又发人深省,曹颙听得津津有味,心底也越发佩服起庄先生来。
刚过大栅栏,迎面正瞧见苏赫巴鲁带着几个随从,曹颙忙向庄席告了罪,打马过去招呼苏赫巴鲁。
苏赫巴鲁本是面色不虞没精打采的,见到曹颙才有了些精神,一把拽了他道:“小……小、小曹,走,喝……喝酒去。”
曹颙瞧他神色,像是不大痛快,便点头应了,回头向庄席说了,又道:“也快近饭时,先生也一道外面吃吧。”
庄席笑着婉拒,拱拱手向苏赫巴鲁见了礼,自行回府去了。
曹颙与苏赫巴鲁两人就近找了个酒家,进了雅间,点了四五个菜,要了一坛子酒,对饮起来。
苏赫巴鲁像有心事,却一直不肯说话,菜也极少吃,只是一碗一碗地喝酒,转眼功夫,一坛子酒见了底,他又喊小二要酒。
曹颙虽知他酒量不小,可这样喝下去实在是无益健康,况且酒入愁肠,怕是越喝越闷。于是,他一边劝着苏赫巴鲁多吃菜,一边拿言语套问出了什么事。
苏赫巴鲁抬腕尽干了杯中之物,红着眼睛,苦笑一声,“我……我……我要……要……成……成亲了。”
曹颙习惯性地第一反应是道喜,刚张开嘴,忽然想起苏赫巴鲁思慕宝雅地事情来,再见他这副失魂落魄地样子,也就明白了他难过的缘由,那“恭喜”二字生生又咽了回去,化做细不可闻的一声叹息。
苏赫巴鲁压根没瞧他的反应,只说“太后恩典”,便又埋下头,喝水一般地灌酒。
曹颙上辈子有过失恋的经历,也曾借酒浇愁,因此十分理解苏赫巴鲁的心情。说起来,苏赫巴鲁比他更无奈,他毕竟得到过那个女人,苏赫巴鲁却还没有机会去获取心爱姑娘的芳心,就被一道指婚地恩旨断送了所有希望。
想起旧事,又思及现在,曹颙也一口气干了一碗酒,现如今,他自己的婚姻又岂是自己能做主的?就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可以不遵,可以讨价还价,那康熙的指婚呢?他能抗旨吗?谁又知道苏赫巴鲁的今天不是自己的将来?
理论上说,若是没有心爱之人,单纯地和一个不相爱的女人共度一生并不是太困难的事。曹颙并非什么有感情洁癖地人,最少相敬如宾、不互相伤害还是做得到地;可要是遇到一个心爱的女人,却不能给妻子的名分,他倒时又将如何?在宅门里呆了多年,曹颙深知这个时代妾地地位低到了什么程度,也清楚一个宠妾可能给一个家庭带来怎样的动荡,他自己是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两人各想自己心事,都是一言不发地喝酒。苏赫巴
愁绪,酒量大打折扣,很快就醉倒,伏在案上起不来量本就不弱,又喝得没有他快。这会儿倒是神智清明,并无大碍。
曹颙叫了小二来结账,然后架起苏赫巴鲁出了雅间,往楼下去。楼下苏赫巴鲁的随从就坐在大堂靠楼梯口地位置,瞧见了曹颙二人出来,忙快步上来接过自家主子。
苏赫巴鲁忽然极低唤了一声,“宝雅……”
这一声带着一分压抑、两分无奈和足有七分的伤心,听得曹颙心里一紧。几个随从也都暗自摇了摇头。曹颙拍了拍他一个亲随的肩膀。叫他们好生照顾苏赫巴鲁。目送他们离去。
曹颙想着给紫晶买那牛肉,因此方才没好意思让庄席捎带。这会儿,他想到苏赫巴鲁那一声“宝雅”,不知道宝雅心中苏赫巴鲁占得几分,便拟着带些吃食回去给宝雅她们几个。
曹府,竹院
曹颐拿着件绣活,一边行针走线。一边和倚在锁子锦靠背上的永佳聊着闲话。宝雅懒洋洋地半躺在软榻上,摆弄个曹颐旧日绣好的荷包,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外面小丫鬟进来回说,“大爷往这边来了。”
宝雅听了,立即起身:“好哇,抓他都抓不到,出去玩了都不带咱们,瞧我说他去!”说着跳下软榻跑到院子里。见了曹颙就过去扯他袖子:“你跑去哪里了?”
曹颙虽然换了衣裳。但还带着些酒味,宝雅闻到了,一皱鼻子。佯嗔道:“竟是去喝酒了!也不叫上咱们!该罚!”
曹颙指了指身后丫鬟捧着的食盒:“带了些精细点心回来,也不知道对不对你们胃口。”
宝雅眼睛一亮,忙扑过去,揭开一个食盒,喜道:“核桃粘、蜜饯金枣、菊花佛手酥?好,好,这几样我都顶爱。算你有良心!”说着自己接过食盒,欢天喜地的跑进屋里,招呼丫鬟抬炕桌过来,把食盒一摆,笑嘻嘻地对永佳曹颐说:“算曹颙有良心,给咱们带了点心回来。三姐姐,有你最喜欢地蜜饯马蹄与木犀糕。还有永佳姐姐最爱吃地翠玉豆糕!”
说话间,曹颙也进了屋。永佳和曹颐都笑着谢过,然后方洗过手,吃起点心。
宝雅吃了口糕,含了块蜜饯,满意地咂咂舌,因问坐在椅子上饮茶的曹颙:“你到底跟哪个喝酒去了,大白天的也这么有闲情?”
曹颙撂了茶盏:“遇上了苏赫巴鲁了。”顿了顿,又道,“宫里面给苏赫巴鲁指婚了,故去喝了酒。”说罢,状似无意地看了一眼宝雅。
宝雅却是一脸惊喜,睁着亮晶晶的大眼睛,兴高采烈的模样:“这等喜事都不叫上我!回头要他好看!非补我一顿酒不可!指的哪家小姐?”
曹颙未想到她这样反应,摇头道,“我不知……只知道太后赐婚。”
宝雅小脸垮下来,嘟着嘴:“你竟说不知道?!哼,真真糊涂!!哪有喝了人家喜酒还不知道结亲哪家的?!”转而又兴奋地掰着手指头算起来,“秀女早就指完了,苏赫巴鲁又是蒙古小王爷,定是个宗室女,我看跑不了宜尔哈姐姐或萨木素姐姐,再不就是雅拉!永佳姐姐,你说是不?再想想也没谁了……”
永佳拿绢子擦了她嘴角地点心屑,笑而不语。宝雅犹自沉浸在自己的快乐中,又开始兴奋地盘算起送什么东西。
曹颙瞧着宝雅这般开怀,知道这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了,多少有些替苏赫巴鲁惋惜,转念又觉得这样也好,总好过棒打鸳鸯,落得两个人伤心,当下只垂头饮茶。
永佳瞧着宝雅天真烂漫,心底暗暗叹息。她与二哥永胜年纪相近,关系最好,永胜对宝雅也存了份爱慕之心,没瞒妹妹。永胜原还央过妹妹在宝雅面前多赞自己的,后来又和妹妹抱怨,自宝雅从草原回来身边就多了个苏赫巴鲁,他守孝不能陪着宝雅出去玩,生生疏远了,平白的给了苏赫巴鲁机会。这几日来,宝雅每和永佳说起草原,必是要提苏赫巴鲁,不是说苏赫巴鲁帮她打猎,就是说苏赫巴鲁给她好物什,永佳对苏赫巴鲁有意于宝雅之事也知道些。
这会儿瞧了宝雅这般光景,她禁不住思及自己,自己心里的那个人啊,不也如宝雅一般浑然不知么。自己守丧三年,出孝已然逾龄,彼时那人怕是早已觅得良配结得良缘了。说不定,她还不及苏赫巴鲁在宝雅心底尚存份朋友情谊,至始至终,她在他心里,可能留有点滴痕迹?
目光落到低头饮茶那人身上,永佳一时间柔肠百转,兀自怅然。
第五卷 繁华处 第九十二章 水落
家兄弟很晚才回府,带回的消息却让曹颙与庄席很是所猜测的完全应验,那买凶的是通州本地人,但是身份有些出乎众人的意外。那人竟是一年近古稀之老翁,姓梁名勉,乃是通州大户。
原来,魏家兄弟快马加鞭前往通州后,就将县城的三两家钱庄都访遍,这半月来并没有大额的银钱支取。
两人又按照庄先生所嘱,打听了通州地面上的大户人家,看看近日有没有大宗买卖的。虽然也有两家典房卖地的,但是银钱数目不过千八百两,只有梁勉在十月初以五两一亩的价格,来也有八、九千亩。要知道,这通州地面的良田价格是每亩七、八两银子,好的甚至能够到十两。像梁勉这样低的价格,实在是反常。
魏家兄弟查到这里,就梁勉的家世背景细细打探。梁家是通州大户,诗书传家,族中有不少子弟入仕。不过梁勉子嗣艰难,只一子一女,其子中了进士后,曾做了十多年京官;女儿则嫁给兄长的房师,一个熊姓京官为填房。那熊家是名门望族,那人又是高品京官,梁家实在是高攀。梁氏出嫁三年,留下个稚子后,就病逝了。
梁勉怕姑爷家子弟多,外孙年幼失母受欺负,就同姑爷商议后,将其接到身边抚养。几年后,他儿子放外任,赶上洪水,阖家遭了难。梁勉的血脉只剩下其外孙这一脉,自是当成心肝肉似地。捧在手心里。
这般娇纵之下,这个孩子渐渐长大,倒还真给外祖长脸,康熙四十五年中了进士,封为庶吉士,今年四月升了翰林院编修。不想九月底不知因何入狱,没几日就自缢在狱中。
梁勉年近古稀,只有这点血脉。就此断绝。其人似疯癫。几日内就出手了将近万亩良田。引得那些惦记其家产的族人痛得直跳脚。登门劝告的人络绎不绝,想要给老爷子做继子继孙的不可胜数。老爷子始终不松口,开始还应对,过后就是闭门不纳。
而其管家梁喜近些日子却阔绰起来,置了个外宅,养下了两个粉头。整理日,呼朋唤友。胡天黑地,嚣张无比。
经过在梁家附近的盘查,魏家兄弟差不多能够确认去找万九的中间人就是梁喜。因为在万九等人进京之前,梁喜曾两次出入万九家。另外,他还在醉酒后向人吹嘘,连万九那般人物如今都要赶着自己叫“梁爷”,在自己手下办事。
不过,等到兄弟两人想要找梁喜时。却是晚了一步。顺天府的捕快来了。也顺着梁喜这条线,查到了梁家。
因梁勉的儿子生前是朝廷命官,不是寻常百姓。所以捕快还算客气。不想梁老爷子听到通报,说是要换套衣服,进房间后就再没出来。等到捕快们进去时,老爷子地尸体也硬了,等到仵作来验过尸,结论是吞金。
梁家只有梁勉一位主人,出了这么大地事,顿时轰动了整个通州。梁家地远支近支族人,闹闹哄哄地都上门来,想要瓜分家产。结果,顺天府的捕快派人快马回京请了旨,以买凶谋杀朝廷命官的罪名查封了梁府,同时将梁喜押回了顺天府。
魏家兄弟远远地看了这场热闹,实在想不通这里的一个土财主能够与远在江宁的曹寅结下仇怨?
曹颙听了通州那边的消息后,心中也想不明白原由。只有庄席,沉思许久,隐隐理出些头绪来。
“颙儿,可知前吏部尚书熊赐履其人?”庄席开口问道。
熊赐履?这可是康熙朝有名的内阁大学士,曾经与明珠、索尔图、高士奇并称为“四相”。三藩之乱后,熊赐履因曾上书反对撤藩被罢官,随后寓居江宁。十余年后,再次入朝,直到康熙四十二年告老乞休,康熙四十五年返回江宁。
远在曹颙进京前,就对这位大学士地履历知道得七七八八。只因这位大学士在江宁的宅子,就是曹颙当年守孝过的清凉寺附近的清凉台。当年曹颙的寺里,曾多次听那些和尚们提到这位大学士。在江南人眼中,熊赐履不是官员,而是一位大学者,他著作的《学辩》、《学统》、《学规》《学余》等书流传于世。因其祖籍孝感,本名孝昌,所以世人也尊称他为“孝昌先生”。
曹颙想起一事,问道:“孝昌先生不是八月就去世了吗?影影绰绰的,好像听说上了遗折!”
庄席点了点头:“确有此事,还引出一场不小的是非!孝昌先生死前写了遗折,死后其家人将折子送到京中。当年圣驾在塞外,中间辗转了好些日子才到御前。遗折上有举荐其族侄翰林院编修熊本地话,上边那位不信此事,命人详查。结果
遗折是篡改过地,是熊本买通熊府下人所为,这可是熊本入狱,随后被判了斩首,没几日自缢在狱中。”
“熊本是梁勉的外孙?”曹颙有些明白其中的缘故。
庄席摸了摸胡子:“看来是如此了,只是既然是朝廷下旨要处斩熊本,为何梁勉会怨恨令尊,这就是让人不解之处了!”
莫非在熊本案过程中,自己那位“密探”老爹提供了什么了不得地情报,成为其定罪的依据,因此才会被人恨上?可是既然是“密探”,上的又是“密报”,那一个田舍老翁怎么会知晓?被换了的炸药呢?灭口的杀手呢?买凶之事真相大白后,明里的答案竟是如此的简单,可细细思索,却是迷雾重重,太多的东西隐在这迷雾之中,只漏一鳞半爪的痕迹,越发让人困惑。
草原凶杀的幕后之人到底是谁?这京城买凶案地背后又有何隐情?曹颙迫切地想知道答案。
在接下来的十来天,魏家兄弟早出晚归。从账面上支出了不少银钱,只为这个答案。
曹颙原本怀疑前些日子杀掉的那些人是四阿哥的人,毕竟无论是雍正皇帝的正牌特务机构“粘杆处”,还是野史里写的暗人组织“血滴子”,在后世都太出名了,想不联系起来都难。
此外,他心中也隐隐地怀疑三阿哥。毕竟在这场尚未落幕的夺嫡大戏中,四阿哥表现得是看客。不管其心中怎么想。行为始终是恭顺低调的。三阿哥则不同。虽然他在诸位皇子中才能并不出众,母族也不显赫,但是却始终表现得很积极。
然而魏家兄弟监视了三阿哥府与四阿哥府半个月地时间,却始终未发现有任何异样之处。
顺天府那边,在众捕快从通州归来后第四天,以梁喜斩立决、梁家家产充公为终审判决,彻底结了案子。
这场轰动京畿地大案就此尘埃落定。
城北。大井儿胡同,塞什图宅邸。
自那日塞什图帮忙拦马救人后,曹颙虽然心底感激,但是出于对自家和塞什图安全地考虑,一直没有带着弟妹去拜谢这位恩公。
如今案子水落石出,危险警报彻底解除,兼之永佳的臂伤也大为好转,该是谢恩的时候了。曹颙去打听了塞什图住址。赶在他休沐日子。下学后带着曹颂、曹颐并宝雅、永佳,到塞什图宅邸登门拜谢。
门房见了曹颙等人宝马香车,身后又随了数辆满载礼物的车驾。不由暗暗咂舌,接了曹颙的帖子忙不迭往里面通报。
少一时,塞什图快步迎了出来,见了曹颙,刚要笑着问好,见到后面的东西,却是沉下脸,一指那些车驾:“曹侍卫这是为何?”
曹颙先是抱拳见礼,随后才回道:“当日多亏塞侍卫仗义相救舍弟妹,彼时真凶未现,我等不好登门来拜。如今案子已了,曹家备下薄礼一份,虽是大恩不敢言谢,却是我兄妹三人一份心意,还请塞侍卫不吝笑纳。”
塞什图忙摇头:“当日之事于我不过是举手之劳,也和你说过我并非图得贵府答谢。况且你当日谢也谢过了,如今又拿了这些东西来做什么?你既然来了,就请进来喝杯清茶,这礼物我是万不能收的。”
曹颙打听了他尚未娶妻,家中只有一位寡母,笑着说:“不是什么重礼,都是我们晚辈孝敬伯母地些许心意。今日我带了弟妹过来,也当去叩拜伯母,不知道是否便宜。”
这时早有街坊悄悄开了门探头探脑地瞧热闹,塞什图见了,不好让他们这样门口站着,又听他们提及拜见母亲,也说不出推却的话,只得请他们进来。
塞什图家是小三进的院子,并不太宽敞,曹家马车往里一赶,越发显得窄迫。一位年迈的老管家跟出来,见了这许多东西微有诧异,随后给曹颙等见了礼,等着塞什图发话东西怎样处置。
塞什图却瞧也不瞧那些东西,一边儿引曹颙一行人到正房客厅,一边儿吩咐管家说:“郝伯,告诉内院一声,一会儿客人会过去见太太,叫派个丫鬟来领路。”那管家领命去了。
进了厅里,曹颂、曹颐四人齐齐站好,或一辑到地,或郑重蹲礼,口称拜谢恩公。
塞什图上次见过宝雅、永佳等人,是知道众人身份的,唬了一跳,如何肯受?忙俯身拜了回去,口中直说:“这又是做什么?!都是谢过了的!你们是要折我的寿啊!”
曹颙见他热心又憨直,便两下拉了,一同落座。
小厮奉了茶来,又回说太太请客人过去。曹颐、永佳和宝雅三人告了罪,跟着个小丫鬟到了内院。
院虽小,却花坛草木一应俱全,收拾得非常整齐。丫鬟引着三人进了东边暖阁。
暖阁内临窗大炕上设了两个半旧的青缎靠背,上坐一位五六十岁地老妇人,容长脸,微有些瘦,头发有些花白,却梳得一丝不乱,只一银制嵌松石团花扁方,显得整齐而端庄。一身鸦青色衣祅,前襟一串佛珠。
三人向老妇人行礼请安,老妇人笑眯眯地问了她们好,又让炕上坐。三人笑着谢过,只在挨着炕所设一溜椅子上坐了。
那老妇人正是塞什图地母亲喜塔拉氏。喜塔拉氏中年守寡,膝下三女一子。三个女儿早已经嫁人多年了,只剩下这个小儿子塞什图,现年二十有一。却一直未有娶亲。倒不是别地。只因“门当户对”四个字犯了难。
这喜塔拉氏幼年时母系家族也曾显赫一时。后因牵扯到鳌拜案中才家道中落。少时的良好教养使得她行事极为讲究,眼界又甚高,加之觉罗家是正经八百地宗室红带子出身,塞什图虽然只是三等侍卫,身上却也袭着奉恩将军的爵位,因此一般人家的姑娘根本入不了喜塔拉氏的眼。
喜塔拉氏既不喜攀附权贵,也不肯娶商贾女儿为媳。而那些门户相当的人家却又嫌他们家贫,不愿女儿嫁过来过穷日子。就这样,高不成低不就挑挑拣拣,塞什图的亲事也就耽搁了下来。要说这做母亲心里一点儿不急,那是假地,但她也是断不肯随意娶个媳妇进门地。
今儿见着这三个水葱似地俊俏姑娘,喜塔拉氏心下极是欢喜,客套了两句。便忍不住细细问起她们年纪、家世。然而这一问。她那才热乎起来的心又凉了。——这三个闺女,两个是伯爵府千金,一位是郡主格格。
姓爱新觉罗的宝雅格格自然被排除在联姻之外;这两位伯爵家的。论身份倒也配得,可终是女方家境太好,喜塔拉氏怕她们瞧不上自家。
一番聊天下来,喜塔拉氏对文文静静、进退有度的曹颐与永佳好感更增,心底也就越发惋惜;越是惋惜,越是觉得喜爱她俩。她言辞本就和蔼,这会儿面上也挂出喜色。
曹颐察言观色,趁着老人家高兴,恭恭敬敬把礼单奉了上去。
喜塔拉氏并不肯接,正色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机缘巧合我儿救了你们,这是他的造化和修行。他若不救,便是他错了;他救了,方是应该的。且他自得了修行,还受什么谢礼呢?先头并没听他提及此事,直到今儿你们上门,我才晓得还有这么回事,可见他是知道这是当做地,故未放在心上,所以也请你们不必挂怀。”
曹颐满脸真诚地喜塔拉氏:“伯母慈悲为怀,这救命之恩,于您,不过‘当做’二字,可于我们,却是天大的恩情,此生断不敢忘。眼下,并不是拿这些俗物来污了伯母的慈悲之心,实是晚辈们今日初来拜见,没什么可孝敬的。若是给我们几个做侄女的脸面,伯母留着做件冬装,就算是我们的心意到了!”
喜塔拉氏脸上虽然带着笑,但是神情却很坚定:“你们说孝敬我,你们来瞧我这老婆子,陪我说说话,我便十分高兴了。这便已是一份厚礼了,所以外物还请带回。”
曹颐三人费了不少口舌,却仍没能说动喜塔拉氏,最终她还是带着高雅的微笑拒绝了这份谢礼。
三人见老人家说了许久的话,多少流露出些倦意,便起身告辞了。
喜塔拉氏让丫鬟送了她们出去,隔着窗户犹瞧着她们地背影,心里仍是极为喜爱,想了一遭,终只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前厅里,曹颙兄弟与塞什图也相谈甚欢。
塞什图问了案情详细,又怒而谴责了那些人一番。他为人热心和气,圆圆的脸上始终带着几分笑意,极容易与人热络起来。因此,曹颙与曹颂两个都
重生于康熙末年 上第25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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