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事 作者:rouwenwu
以小股兵力在西翼引起我们的注意,大部队走了海道?”
“可是冬日海上风浪大,如何走得?”乌延勒觉得不能。
乌延朅没有再说如果是墨紫就走得的话。已经没有意义了,她如今是他的敌人,你死我活的关系。
“退兵。”他说。
端格狩诧异看着他,“王!我们死了这么多弟兄,才能坚持到今日。如果宋军五万在封州,此时衡城就只有十万人,只要您立刻下令攻城。整个玉陵就可以拿下。不能退兵!一旦退。宋军得以喘息,再趁势反扑,我们的仗就白打了。”
“不退兵?”乌延朅冷笑。指尖敲着地图,“你看清楚,如果他们真得已经打开海路,海边多数没有城镇,我们就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大船运兵到家门口,打下封州。北境,乃至大都。大周与宋人有盟约。因为王皇后夺宫,导致朝廷官员新旧交替,乱糟糟了好一阵,如今也差不多要恢复过来了。若大周对大求北境宣战,二十万别说调去帮封州,守不守得住也成了问题。不退兵,你是想要头尾顾不得,丢了老家,从此扎在这块小地方吗?”
端格狩哑然。
乌延朅长叹一声,“孤何尝不知再夺玉陵有多辛苦,死了多少人,耗了多少国力,就差那么一个州就是我大求土地了。然而,战争的胜利最讲时机。当孤没有料到宋人会舍近取远打我们的门户时,这场仗就已经赢不了了。但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们不能因小失大,让人侵入我大求百年基业。这一次输了,还有下一次。狼族之心永不死,鹰神会引领我们。”
端格狩再跪,“王上,末将没用,竟让宋军钻了空子。末将愿打先锋,势必拿回封州。”
“这也不是你的错,只能说对手狡猾。”虽然对端格狩说得好,乌延朅内心是沮丧的。出兵玉陵两次,却两次让同样的对手逼退,真是窝囊极了。尤其是这第二回合,不惜耗入持久战,不惜人力物力,他铁了心要拿下的地方,却让人钻了老窝。多狠的一招。他可以不退,玉陵就成了他的国,大求由宋和周瓜分,最终两边一挤,他什么都得不到。
“王,我愿与端格将军同行,先解本土之难。”乌延勒也跪了下来。
“不,孤与你们一道打回去。他们敢吃封州,身后一定还有援军,甚至大周的支持。若还心存侥幸,贪玉陵而不放手,你们先锋也会被消灭殆尽。既然时不予我,也不必舍不得。传令各地大营撤出玉陵,急速赶回封州。”乌延朅已经决定。
此时,在东海之上,百艘海船正浩浩荡荡往封州行去。船首站了两人,一人鸦袍青花,一人转着扇子,是元澄和金银。
“我要是大求王,未必照你的想法走。他可以这么想,宋军能攻下封州大寨,却难以深入腹地,顶多就是吓唬吓唬他。就差最后一口气,集合他在玉陵所有的兵马来个强攻,衡城一定守不住。”金银一身银白袍,戴牙冠,双垂彩珠,笑出白牙。
“因为大求王不是你这样的笨蛋。北境的兵马不能动,得防着大周,他主力全在玉陵,家里空了。封州水寨是西南面最大的布防,一旦让我们攻下,便是一气打到大都都易如反掌。他不敢冒这个险的。我倒是希望他贪,贪了,我们就顺势而为,联合大周灭了大求。他如果迅速回撤,又是三国的僵局,一年两年也改变不了。”元澄想吃大的,但他也知大求王不弱。
“看你镇定自若,你不怕墨紫有个万一?这可是打仗,你再厉害也不应该把老婆送去当前锋军。”金银被他骂笨蛋,不以为意。
“我若不让她去,她反而会气我。臭鱼于她如家人,一起出生入死,患难相扶,走到今天不容易。还未能一起享福,人就这么去了,怎能不遗憾不痛恨。”犹记得墨紫说她要报仇的样子,元澄心中都颤。那是必定要以血还血的绝然,他庆幸自己从来不是她的敌人。她的几道调令,宋地船场全都动了起来,竟然送来各型战船千只。宋地水上之力达到这样的强度,远远超出他的预期。
“那你不担心?”金银倒是很担心,就怕墨紫冲动,亲自上阵杀敌。
“我担心,但也相信她。她许我一生一世,必定不会草率舍弃自己的性命。再说还有赞进丁狗他们在。”元澄眺望,见入海口已在前方不远,“金银,这一仗,我们和墨哥一起打赢了吧。”
金银正色,“不知怎的,让你说得我心中澎湃,豪气干云的,突然想起我们三人结拜之言来。”
“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两人异口同声,又放声大笑,兄弟情谊不必再多讲。
此时的封州水寨,迎来了两位贵客。
墨紫入大帐,彼此一看皆愣。
“萧将军,魏将军,怎么是你们?”她露出笑颜。
“前锋将军是你宋墨紫?”魏佳反问,又道,“你相公让你来?”
萧维不问这样的问题,因为他知道没有把握的事元澄是不会做的,墨紫也不会。
“我不是将军,是参军。差一个字,那就差得远了。这支大军由丁狗领着, 我有时出个主意。”所以,不敢当。
魏佳感叹,“那也是够厉害的了。”
“还没回答我,你们为何而来?”墨紫给两人倒茶,“行军打仗,自己动手。”
“是我搬来的。”帐外又进来一人,笑得倜傥,杨凌杨大人是也。“奉司空大人之命,借来大周两万人,助我宋威。”
“杨凌,你现在算哪边的?”许久不见,物是人非,魏佳看到他,眼睛冒光,“不知道你写了什么,皇上让我们立刻启程。”
“我已向皇上请辞,如今宋地一官。”三品,官拜户部侍郎。
萧维暗自叹息,大周朝廷正值用人之际,像杨凌这样的却又走了,宋地欣欣向荣,势头锐利不可挡啊。
“我真不知道该骂你还是恭喜你。”魏佳的魅力在于豁达。
杨凌晃晃脑袋,无所谓的样子,“随你。”
“刚才一路来,没看到有大求俘虏。”萧维觉得奇怪。
“没有俘虏。”墨紫面色有点寒。
“全跑了吗?”这仗怎么打的?
“全死了。”墨紫答。
魏佳瞠目结舌,看看杨凌,但他没什么表情。
“你屠了整个水寨?”萧维不敢相信她会这么残酷。
“我劝降了,他们不肯,宁可战死,也不做俘虏。所以,成全他们而已。”墨紫的语调降到冰点,“这是战场,萧将军应该最明白不过。今天你留上万俘虏,明天他们取你项上头颅。大求人对敌人从不心存怜悯,我对他们也不会同情。”
萧维当然明白,他只是不知道墨紫也会如此。
“臭鱼被害了。”杨凌的一句话解释全部。
墨紫大步走出营帐,她的眼泪需要西北风。
第516章 布袋游戏
第二天夜里,无月,星斗稀,元澄入寨。墨紫和他隔着众谋士将士相望而微笑,没有倾诉衷肠的时间。
风紧,烈火熊熊,大帐之内,人人各抒己见。
张震道,“寨中我军十一万人,周军一万,共十二万。江对面大求军有四十万数,相差悬殊。即解衡城之急,当立刻撤返。”
韦岸沉吟,“如果现在就撤走,大求王不费一兵一卒拿回封州水寨,势必反扑玉陵,我们再无可乘之机。既然来了,总要让他元气大伤才行。”
苏岚开口,“张阁老说得却是不错,将衡城兵力算上,我军也不过二十五万。下官认为,以少胜多的奇谋为此战关键。”
元澄不发表意见,点名丁狗,“丁将军,你为前锋,如何看?”
“既来之,则安之。”丁狗神情冷峭,“虽然得来容易,也不该轻言放弃。”
金银摇扇,冷风吹啊吹,“墨哥怎么说?”
众人皆看向坐在角落里的墨紫。
墨紫听金银唤她墨哥,知他此时是以二哥的身份给她底气,淡淡一笑,“大求王已如我们所预料撤兵,但他动作慢于我们,集结到岸仍需要数日。其次,四十万兵马需要三千只船来运,他却只有千余战船。上了江面,我们宋军在人数上并不吃亏。”
张震耿直脾气,一拍脑袋,“不错,我忘了这点了。那就打吧,他们得运三批,我们灭一批就十多万人,若是能成,便报了大求突袭平城的仇。”
“现在定计为时过早。”元澄听取众人的意思之后下结论,“如墨紫所说,大求军整合还需几日。我们要看大求王的动向,才能走下一步。”
“但我们至少可以让他心急如焚。”墨紫和丁狗一样神情冷然,“我建议——扰民。”
金银扇子打手。扬声支持,“好!”
元澄斜睨他一眼,意思是,没听懂就敢叫好,装什么聪明!
金银正好看到,“大哥这么瞧我,心里夸我呢吧。”
墨紫见他俩感情还是“非常人”,不由想笑。伤感减弱了几分。
“二弟说说,好在哪儿,又如何扰民?”有人来撞枪头,元澄也不给面子。
金银张了张嘴。半晌之后,“墨哥提的,墨哥来说。”
“让我们的人以千人为一队,沿江分别对封州大小港口突袭,不主动杀伤百姓,只抢粮米补给,抢完就换地方,让这样的消息过江,造成我们要打进去的假象。”墨紫的扰民之策。
韦岸点头赞同。“确实好,心乱则胡谋,兵多也无用。”
元澄朝墨紫一笑,“就如此做”
当夜,大寨留了少数兵力,战船沿江河航进封州各城镇免费取粮,因为气势汹汹。加上封州水寨都被宋军占领,所以几乎没有遇到抵抗。很快,宋军打进大求的消息散播开来,百姓恐慌,开始往大都方向逃难。
乌延朅得知后大惊失色,怒瞪着对岸,却只见一片苍茫。
“宋人真要直取大都吗?”乌延勒一直认为宋军攻打封州只是为了解开玉陵失陷的局面,“区区十万人。难道吃了雄心豹子胆?”
“南入宋军,北入周军,两把利刃直刺都城。”乌延朅突然迷惘。自撤军开始,宋军增至十五万,正不费吹灰之力收复失地,进而占领本属于大求的二州。前有敌人。后有追兵,他纵领四十万大军,却一时不知怎么打这场仗。
乌延勒没他那么悲观,“大周朝廷短短数年内历经两次叛变,元气大伤。极盛期都不曾动过发兵的念头,更何况是现在,王请放宽心。而且,如果北境遭袭,斯丹将军早派人告知了。”
乌延朅心念一动,“封州江面应该被宋军控制,为何还有消息能传过来?”
乌延勒答道,“他们十万人行船而来,顶多千余船只。江长水宽,哪能一丝不透风?依我看,他们在封州各地抢粮,水寨此时必定兵力不足,不如立刻攻打,将水寨拿回来。”
乌延朅沉吟,疑虑被弟弟的话打消,“不错,他们定然以为我们整合兵力还需数日,又缺粮草,所以才攻入封州。阿勒,叫端格狩来。”
“王,让我去。”乌延勒自告奋勇。
“不,你是孤唯一的亲兄弟,孤需要你留在身边。”他已经失去了最爱,不能再失去最亲。
乌延勒想坚持,看到兄长苍白的脸色,最终低首服从。
是夜,端格狩率三百船近六万众,静悄悄往封州大寨驶去。
“大将军,已行船过半。”镇将前来报知。
端格狩盯着漆黑的水面,风吹得脸都冻僵了,但他不想进舱等人来知会。对手太强大,即便寨中真没有主力军,他也不敢掉以轻心。
他不进去,镇将也不好进去,陪站在旁边喝冷风。
过了一会儿,从黑暗中隐隐约约透出微黄的灯色。再过了一会儿,高耸的寨楼,摆开的战船,都现出影子来。
“看来宋军果然四处抢粮去了,咱们都差不多到了门口,连他们一艘巡船也没碰上。嘿嘿,该我们立大功。”镇将也是端格狩的亲信。
端格狩突然低喝,“调头!”
镇将一愣,“将军?”
“快传令下去,调头!”端格狩终于知道心中的不安是什么了。一切太顺利。得到宋军抢粮的消息,完全没有阻碍来到水寨前面,好像落入陷阱的感觉。
镇将不敢再可是,急忙向后奔去。
天黑传讯慢,而且船也不是说停就停,说调头就调头的。足足折腾了半个多时辰,才开始往后行。可是,还不到一里地,前方亮起一条火龙,成半圆将他们包围。
“来的是哪位将军?”声音却发自后方。
端格狩猛回头,两三里开外的对岸已经灯火通明,数十条大船正劈水而来。
他瞪大了眼,“宋墨紫!”
墨紫自然听不到他说话,继续喊喇叭,“为了欢迎各位,我们等了一整天,怎么不进来坐坐就要走呢?”
端格狩咬紧牙,果然是圈套,扬声不能示弱,“在下端格狩,想不到还能再见到宋姑娘,有幸之极。”
墨紫的将船离端格狩不过百丈开外,缓缓停了下来,“端格将军,我如今嫁人了,要么直呼其名,要么叫声夫人。再听人称我姑娘,还怪不好意思的。”
端格狩一挥手。众兵士箭上弓,投掷器拉下放火球,船板拉下现巨弩。
他高声道,“你与我相距不过百丈,不怕两船同归于尽么?”
墨紫哈哈大笑,“同归于尽?就凭你的船?好吧,就算你我都沉了,我这口袋一收,你们的船一艘也逃不出去。一千对三百,单玩同归于尽,我这边还有七百剩下。端格将军何必轻言生死,我不过想跟你打个招呼而已。”
端格狩不知道为何听上去她和以前那个宋墨紫不太一样,“你究竟想怎么样?”虽然已经入了对方的布袋,他不可能束手就擒。
“和你玩个游戏。你赢了,就可以带你所有的船离开,兵士跳水。你输了,我连一个俘虏的命都不留。”让敌人魂飞魄散,墨紫这次不懂什么叫不心软。
端格狩一听就冷笑连连,“宋墨紫,你开的赌注公平吗?无论我是输是赢,我的人或者冻死或者被杀死。”
墨紫耸耸肩,“至少你还能活,你的船还能回去搬救兵。战场上有真正的公平吗?当你掉进我的陷阱时,已经处在下风了。”
端格狩明白她说得对,但他是战将,不可能就地投降,“我不玩你的游戏,有本事你出和我们打,输了我死,赢了我可以带剩下的人离开。”
“哦?要我照你的规则啊。”墨紫看向丁狗。
丁狗目光如寒刀,随她决定。
“真是好心当作驴肝肺。”墨紫叹口气,“我不可能放着这么大的优势,平白无故牺牲我方将士的性命。”信号旗翻飞,布袋渐渐收拢,以多胜少,不耻辱。
端格狩不愧历经百战,在如此紧急的情势中,仍能冷静判断,迅速传令,“不要分散拉开,集合东南作战,打开缺口后全速撤走。”东南有缺口。
丁狗瞥一眼墨紫,“你的口才没用,他不上当。”
墨紫笑道,“至少他相信咱们真有一千条船,打算落跑啊。”一场游戏,一场赌博,她吹牛吹大了。
都去扰民,哪有那么快回来的?寨里只有丁狗的前锋军,萧维的百船,以及在打下水寨时的大求船,拼拼凑凑,四百余只,却实际才三万人。利用光影效果,造成包围夹击之势,又故意在东南面留出破绽,引诱端格狩往那边闯。
看着端格狩的船终于从东南面突围出去,墨紫返回水寨。
元澄在岸上等她,微笑道,“一切似乎顺利。”
墨紫握住他伸过来的手,“嗯,都在计划之中。乌延朅会以为我们根本没有离开水寨,设局诱他上当,所以一定不愿再直面进攻。”
“他也不会再相信这边传过去的消息。”元澄与她携手并进。
“我想知道,他要是发现端格狩浪费了这么好一个夺回水寨的机会,会不会暴跳如雷?而下一步他又会怎么做?”墨紫听着涛声,目光清亮。
“等。”元澄望着墨紫,说出他最常用的答案。
乌云蔽月,较量已经开始。
第517章 活捉了你
“消息是假的,宋人故意让我们以为水寨疏于防守。”延此时却不知道那是对方的陷阱,“还好端格你打开缺口,损失不过百船,不幸中的大幸。”
“末将愧不敢当。”端格狩被夸了,但并没什么值得高兴。牺牲百船万余人,如果没有得到战果,又有何意义?
乌延勒问道,“现在我们怎么办?消息传不过来,就不知道那边的情况。宋军何时守寨,何时出寨,全然不知。这仗要如何打呢?”
“还有个地方可以打探到消息。”乌延指着地图东边的一个点,“青屿。”
青屿在封州东面,也是当初乌延提议和谈的地方。岛上只有一个大镇,其他都是山林。岛主姓南名宇。南世代拥有青屿,只与原来的四国进行贸易往来。因它毕竟只是个小岛,又没有矿源,虽然和大求玉陵边境相邻,再加上南家善于交际,儿子送到两国与贵族子弟一起学习,女儿则与大族联姻,所以在默许下保持了独立统治。
南宇当初就在大求待到十六岁。很多人不知道的是,他还当过乌延的伴读,尽管只有一年时间,但两人私交甚笃,暗中以兄弟相称。南宇回到青屿后,没几年就继任岛主之位。他不是长子,能成为岛主,得到乌延很大的帮助。
虽然表面看起来青屿与从前一样不受他国干涉,其实今日的青屿如大求属地无异。
“端格狩,你先下去休息吧。”有些事乌延还不想让他人知道。
乌延勒看端格狩出了营帐·说道,“皇兄,让我去青屿吧。”
“本想将你留在身边帮我,可是派别人去青屿,恐怕南宇未必听从。”乌延面色疲惫,身体不好需要休息,但国土让人侵占,他怎能安心入眠?
“南宇受了我们多少好处,怎会不听?”乌延勒与南宇泛泛之交。
“你不了解这个人。南宇为人狡诈·活泛得很。对他而言,没有什么交情不交情的,你帮他,他就帮你。欠得人情还完,再想让他为你做事,就要看你出得价码,就算你是兄弟也一样。”乌延生长在勾心斗角的环境下,所以他的一切要靠算计阴谋来得到,连对待爱情友情也用同样的方法。因此他清楚南宇和自己是物以类聚,两人兄弟相称·但到底有多少兄弟情谊,要看互相开出的条件。
“打探消息罢了,他不必推三阻四的吧?”乌延勒想得简单。
“不,打探消息只是说给端格狩听的。”乌延不会为了收集情报,就把自己最信任的弟弟派出去,“早在对玉陵战争之前,我就在他那儿放了八百船。当时说好的,虽然是送给他,如果有一天我急需,他就得无偿把船交还出来。”
“还有这种事?”乌延勒有点喜出望外·“如此一来,我们就不必怕宋军了。”
乌延摇摇头,“南宇上回送我五万石粮草时说过人情债已清还·我当笑话来听。就在宋军攻下封州时,我给他送了一封急信,让他还船给我,不但没有回音,连送信的人都不曾回来。究竟是送信人遇到不测,还是他故意不回我的信,很难说。但他岛上只有护兵千人,若是你去·我料他不敢拿你怎么样。他贪小便宜的性格到死都不变·你去不用跟他硬碰硬,他要是提条件来交换·只要不过份,你答应他就是。当务之急·拿回船来,我们就能一气过江,将宋军灭在我大求土地上。”
乌延勒一撇嘴,“区区一个小岛,他敢坐地起价,难道不怕我大求出兵灭了他?皇兄放心,我定然不负使命。”
到青屿,不过行船两日。乌延勒率兵甲三千进海湾,就有岛民飞快去给南宇报信。
“延勒,我也跟你去。”叶儿仍女扮男装,至今未离开过乌延勒身边。
“你待在船上。”乌延勒不望她,对身旁一矮一高的两位属官说道,“胡老,高老,请你们二位多提点着我一些。”
山羊胡,高竹竿,当初很不拽乌延勒的两位随军,如今也一直跟着他了,并对他忠心耿耿耿。
“小侯爷,只要有我俩在,绝不会让您伤到分毫。”胡老两眼精光湛放。比起没有人情味儿的乌延,眼前这一位虽然不够霸气,还有些冲动,却是能让人心甘情愿跟随的主子。
乌延勒笑了笑,“两位跟着我出生入死,待这次任务完成回到大都,我请王上为你们加官进爵。”
高老咧大嘴,“小侯爷,我俩年纪也一大把了,不求高官只求厚禄,给子孙多积点福。”
胡老没好气瞪他一眼,“你想得真够远的。”
乌延勒让两人逗乐了,却看叶儿蹙眉皱脸,不由安慰道,“我又不来游山玩水,说完事拿到船就走,你跟着做什么呢?”
“我不知道,只是心里有点不安。延勒,带我去,我能帮你的。”叶儿下定决心,不管他答不答应,下了舢板。
高老笑,“小侯爷,叶儿姑娘对你一往情深,早些娶进门,她也不会患得患失,就在家里安心待着了。”
乌延勒面部表情有些僵硬,闷声不答。
胡老一拉高老袖子,使个眼色,示意他不要多管闲事。
“我道是谁这么大排场,原来是小侯爷大驾光临。”数十匹骏马由远及近,为首一男子肤色如麦,笑声爽朗,双眼斜细而藏锐利,正是岛主南宇。
乌延勒从船舷一跃而下,稳稳落在地面,抱拳朗声,“一别经年,南兄看似如鱼得水般的快活啊。”
南宇翻身下马,快步上前一握乌延勒的抱拳,“勒老弟,你也不错啊。元帅之风,高手护驾,美人在侧,什么都享受到了。也不给我送封信,要是早知道你来,我一定恭候大驾光临,不劳你等半天。”
“不速之客,不敢抱怨主人迟来。”乌延勒也客气,“南兄,船上伙食粗淡,我向你讨杯好酒喝,咱们边喝边聊,如何?”
“就等你这句话。府里已经备下好酒好菜,快请。”南宇让手下牵马来。
来如风,去如风,港中恢复往日的平静。
南府在大镇的高处,可以俯瞰大半镇貌和不远处的大海,景致美妙-得很。南氏借这个地势造了一座望海阁,举行盛宴招待贵客之用。
今日望海阁酒香四溢,乐声轻扬。
“小侯爷对这酒可满意?”南宇怀抱美人,笑容满面。
“皇兄说你最会享受好酒好乐和美人,果然如此。”乌延勒接过叶儿手中的酒,一饮而尽,“我这人不会兜圈子,就跟南兄直说了吧。如今我封州被宋军所占,皇兄和我要打过江去,需要船。”
南宇哦了一声,“可是要借用当初送与我的八百船?”
借用?乌延勒耸眉。
“南岛主若肯援手,我王将不胜感激。”胡老适时发言。
乌延勒冷静下来,“南兄,你与皇兄情同手足,这点忙不会不答应帮吧?更何况,我们也不会忘恩负义。”
南宇挥开美人,叹口气,“小侯爷误会了。这船不是我不肯借,而是借不出啊。”
叶儿冷笑,“什么借不出,分明就是搪塞。”
南宇盯看着叶儿,又将目光调向乌延勒,“不多话的美人才讨人喜欢。小侯爷,你说是不是?”
高老拍案而起,“此人j险,王已经写信来要船,他都没理会,如今自然推诿。不必同他废话,打到他肯吐出船来为止。”
南宇不慌不忙,“误会,真是误会,我从不曾收到过兄的信,也绝对不是推诿。
船,没有了。”
乌延勒听他这么一说,也站了起来,“南兄,你这话未免太好笑了吧?岛是你的,船放在你这儿,什么叫没有了?”
南宇抬头,面色无奈,“怪就怪你皇兄给我送的这封信。”
“你刚才还说没收到过信。”叶儿也想起身,突然头晕眼花,跌坐下去。
乌延勒连忙扶她,却发现自己也有点犯晕,软绵绵跪回席间,顿时惊道,“你在酒里下毒?”
胡老高老老江湖了,没想到自己会中这等低级伎俩,双双要运气逼毒,不料脖子上被架了剑。
“不是毒,是软筋散,所以你们看不出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南宇再叹口气,“唉,我其实一直希望你们别来的,偏偏——”
乌延勒看过去,却是一张陌生的脸,“你是谁?”
“我叫秋霜,宋军前锋副将,久候你们多时了。”那女子笑眯眯坐到南宇身边,“南岛主确实没说谎,信让我们截了,船呢,也归我们了。你们呢,让我们活捉了。”
南宇无可奈何,“女将军,我什么都照你说的做了,可以放我儿子了吧?”
叶儿吃力得挡在乌延勒前面,好像这样做,就能救他似的,“姓南的,你出卖我们。”
“我也没办法,他们穷凶极恶绑了我的独子,七八千的兵藏在岛上等你们来求援。我可以死,南家不能断根。延勒老弟,对不住了。”他也是被逼的。
乌延勒只有一个问题想问,“告诉我,这是墨紫的主意吗?”
秋霜拍拍手,立刻有人上来将他们绑了,冷眼着乌延勒,“你可以自己去问她。”
扯帆,起航。
第518章 各回各家
从黑暗的底舱被拎出来,乌延勒让日光刺得睁不开眼,但他听到一个再也熟悉不过的声音。
“秋霜,大功一件,辛苦辛苦。”
那声音在很久之前,总能令他特别愉快。清爽犹如晨露,精神气儿十足,既不娇得让人起鸡皮疙瘩,也不弱得让人胡乱生出同情。墨紫啊墨紫,他确定她已经看清他的脸,但她为何能若无其事,好像被抓的只是陌生人一样?
他突然睁开眼,任光芒戳痛,向着声音的方向瞪大了。
“小侯爷,不要勉强,和太阳光作对,吃亏的是你的眼睛。”她的声音近在咫尺,音色不变,但语调中有什么不见了,如隆冬一般冷冽。
乌延勒咬牙切齿,开始重重呼吸,“宋墨紫,你何时变得这么卑鄙,竟拿无辜的孩子来作要胁?”
“对手卑鄙,我就卑鄙。”墨紫轻笑,面对这个和自己一起长大的童年伙伴,她不会再去回忆,“小侯爷到底是大求王的亲弟,无论如何都站在他那边。”
慢慢适应了光线,乌延勒眼中勾勒出一个身穿银白软甲的女子。她双眼沉墨,面颊桃红,嘴角淡然噙着微笑,高扎一束马尾,一根暗红雕花木簪扣宝蓝玳瑁,腰间插柄短剑。他禁不住呆了呆,墨紫比以往更美三分。
紧握成拳,他迫使自己正视敌对的事实,“有种你杀了我。”
“大求人好像特别喜欢让敌人杀了自己。”一个男子的声音突然插进来,见乌延勒皱眉盯着他,在墨紫身边站定,“我是元澄,对小侯爷久仰已久。”
“元澄?”乌延勒当然知道元澄的身份,但他还有另一个疑惑——怎么有点面熟呢。
“天美园中元澄的样子多有失礼,小侯爷若从此抹去这段糟糕的记忆,我感激不尽。”元澄解开他的疑惑。
乌延勒目光一敛,“对了。那天是你——”
他转而看向墨紫,“你可知他喜逛青楼,众人面前与妓子床上调笑?这样的男人何德何能可与我皇兄相比?皇兄他对你一片痴心,你却转投其他男人的怀抱。宋墨紫,我对你失望之极。”
墨紫想起在大求青楼为逃开乌延勒的酒后胡闹,歪打正着遇到元澄的事来,干咳两声,“我与乌延朅早就一刀两断。各自再寻良缘实属天经地义。你对我失望也好,赞同也好,我并无所谓。你也是当叔叔的人了,这么说不怕你皇嫂伤心难过么?”
乌延勒一愣。短短哼了一声,“你如此容不下与别人共侍一夫,却嫁给眠花宿柳的男人为妻,又是何道理?”
“小侯爷莫非忘了那日事情因何而起?”墨紫不想再提,元澄却不打算让人乱扣花心的帽子,“在我床上之人,其实正是小侯爷要找的人。”
乌延勒立刻反应过来,直盯着墨紫,“那天果然是你?”
墨紫不主动澄清。但也不会否认,“你这一喝酒就发酒疯的毛病实在是让人头疼。”
乌延勒怔了半晌,颓然垂头,“竟然如此,竟是如此。那时我若抓住了你,将你带回皇兄身边,今日一切都会改变。”
“过去的事不要再提。乌延勒。我们如今是敌人。你不要再把我这句话当耳旁风,否则总有一天,你会死在我手上。”他们双方只要有一方还在缅怀过去,输赢就成了定数,“乌延朅已经清楚了这一点,我希望你也早点清醒。你和你哥哥不一样,相信如果我们真在战场上相遇,也可以堂堂正正一决胜负。”
“我已经落在你手上。还说什么过去将来。”乌延勒神情有些木然,“死在你手上也好。大求欠你那么多,我就当替所有人还债。”
叶儿听到这句话,不由大骇,对墨紫道,“小姐。你不可以不念旧情。我有错,月湘有错,王也有错,唯独延勒没有做过一桩对不起你的事。要杀,就杀我,求你放过他吧。”
墨紫笑了一声,“无辜?我兄弟也无辜,却死在大求人的手上。你们挑起的战争死了多少无辜的人,压根就不会去想吧。不过,你们几个是不会死的。乌延朅只有一个亲弟弟,我相信他还不至于冷血到这个地步。”
乌延勒眼睛眯起,“你想以我要胁我皇兄?做什么?”
“没什么,就提一个很小的要求。”墨紫对兵士们挥挥手,让他们将俘虏押下去,“我们要么不留俘虏,要么善待俘虏。放心,你和你哥哥很快会重逢。别歪曲我的意思,我是说活着重逢。”
风吹对岸,乌延朅正在大营中和众将商议军情,听到有人在帐外急报。
“王,宋军送来宣战书!”
宣战书?乌延朅不懂这有什么必要,但觉对方又要搞鬼,连忙让人进帐。
进来的是一名巡船镇将,手中持一支箭,箭上有管,“我们在巡江时,遇到宋军数只战船,他们说这是宣战书。”
乌延朅从管中拿出一卷纸,才看一句就勃然大怒,“岂有此理,他们竟然抓了阿勒。”
众将大吃一惊,纷纷跪下,“王上请保重龙体,切毋动怒。”
“端格将军,你大声念出来,孤倒想听听他们提什么条件。”乌延朅铁青着面孔。
端格狩念了一遍,意思其实很简单。乌延勒在宋军手上,要想他活命,大求就接受宋军的要求。三日后太阳升起之时,两军在江心互换阵地,各自退至对岸,从此井水不犯河水。具体到如何列阵,如何还回人质等等。
但就是这么简单的一封书信,也不是什么宣战书,让乌延朅彻底糊涂了。
“王,这是陷阱,我们绝对不能上江面啊。”一员老将说道。
“不错,他们抓了侯爷,分明包藏祸心,想以此引王入圈套,将我们尽数歼灭。王,不能去。”另一员大将反对。
反对声络绎不绝。
“端格,你的想法呢?”阿勒在墨紫手上,乌延朅感觉弟弟的性命暂时无忧。但为何要求换阵地,而不是别的条件?他有想法,但不能肯定。
“我认为可能是圈套,也有可能是情势所迫。”端格狩这般分析,“他们十来万人,没有粮草供给,单靠抢是不够的。此其一。其二,他们毕竟是离开本土作战,难有援军,即便装备精良,但人数上远少于我们。其三,战船数目虽然相当,我们真要运兵过去,普通渔船货船都可,真要四十万人齐过江,他们根本应付不了。时间拖得越久,对他们就越不利,所以才想出这样的交换条件。”
乌延朅点点头,“你跟孤想得差不多。他们怕孤一气攻过去,所以才把阿勒当人质,想互换阵地。他们也明白仅凭十余万人不可能将我们全灭,而大都还有你爹,可那等人辅政,一定会到关外调度各族骑兵,迟早会腹背受敌。这不是宣战书,而是和谈书。”
“王,那我们答应还是不答应?”端格狩问。
乌延朅沉吟半晌,“阿勒在他们手上,孤不答应也要答应。但答应了,不代表没有主动权。你一句话提醒了孤,就算渔船货船,只要能装人,便都可以过江。如果落水,四十万人一拥而上,也可以将对方的船凿个底翻天。传令下去,这几日吃饱吃好,憋股劲儿打回家去。”
端格狩说是。
众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很是犹豫。
乌延朅笑道,“瞧你们平时一个个猛得跟牛似的,咱们占着优势,难道还怕了对方不成?船再厉害,也不过是运载的工具,真正的战争还得靠人。一旦船和船碰到一起,那就是肉搏战。孤自问我们大求武士捏死敌人有如蚂蚁,来,我们商量商量,想个办法,明天既能回家,又能重措对方的锐气。”
将军们一想,不错,他们有高于对方三倍的兵力,怕什么呢。于是,摩拳擦掌,围地图想起计策来。
当夜,乌延朅派船用同样的方法传信,答应三日后江心互换。
墨紫也读了乌延朅的回函,望着灯下看书的元澄,“三日之后,会怎么样?”
元澄翻过一页,“也许天下三分,也许灭了大求,一个短暂安定,一个长久安定,我们各尽其力,剩下来要看天命。”
墨紫长长呼出一口气。
三日后,太阳还没升起,水面浪花不能安静,一波追过一波,哗哗吵闹。以江心为界,两边的苍茫突然被打破,一排两排三四排船队纠昂而现。铁尖,高舷,大桅巨帆,倨傲临水。箭冷,钩锐,杀器攻技,无情睨敌。
乌延朅身披铁甲,头戴银盔,站在帅船舱楼之上。大风将他身旁的狼旗鹰徽吹得笔直,仿佛他的决心一般,即使在看到那个深爱深恨的身影时,亦不动摇。
两军距离停在百丈间隔就不再前进,只有各自的前锋将船继续行至江心,远看几乎要尖顶尖,其实还有十来丈。
丁狗看端格狩往他身后瞧,便露出讥诮的表情,“端格将军找什么?若是我的参军,她被她相公拉到帅船上去了。如果有话,我可代为通传。”
端格狩不为所动,收回视线,“我只想知道夜袭那时你们到底有多少船?我问她的话,她会说实话。仅此而已。”传言他那晚上了当,放弃大好的进攻机会,夹尾而逃。
“比端格将军的船只少不多。”丁狗讥诮更深,“不过此事不提也罢,我怕打击了将军手下的士气。不妨专心些,咱们先换了位置再说。”
众目睽睽之下,鹤旗狼旗划了个圈,各自背倚敌军。
最终章 伴我一生
乌延勒被推上甲板,眼前的景象让他震惊。两军对阵水上,密密排满江面,只有百丈之遥。这是要面对面的较量了吗?他不由摒住呼吸。
“小侯爷。”墨紫一开口,乌延勒等人的脖子就架上了刀。
高老头窝火,骂道,“蛇蝎妇人!当初与我王情意绵绵,如今一转身就翻脸不认人,真是枉我们尊敬你一场。”
墨紫在宋军中的名声极响,不但作为元澄的夫人,也作为船场的墨哥。高老这么一骂,脖子上立刻见了血,引起身后士兵的喝斥。
墨紫一开口,他们就立刻安静,“宋地皆知大求王派人杀我,还想一夺两命。高老的意思,他杀我是天经地义,我翻脸不认人就心如蛇蝎?要不是他害我兄弟姐妹,逼我至此,我可以忍的。”她都已经躲进宅子里当丫头了。
高老头
掌事第128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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