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汉迢迢 作者:rourouwu
我也看出程夷非对她的感情,看来,她对夷非比对我自是好多了,但她心软,如果我坚持,不会没有机会。羽部传来沐家及沐小姐的讯息,她应该不是,此时惊墨忽来报,紫依说了她家小姐姓方。如果她果真出身大户,难道我寻错了地方,不是岭南而是南郡么?我的心跳有些加速:难不成她就是方沐野?
她真是方沐野,只是“性静婉”的方小姐居然会逃婚?联想到惊墨转述紫依的话:“小姐已有婚约,只是对方性情残暴,小姐不愿。”我,性情残暴么?一直觉得惊墨多话,现在却也发现他多话有多话的好处,至少让我知道了她内心所想。
没想到,跟云逸前来的方沐风知道我是辛独迁后竟会前来为她退婚,我怎么肯呢?次日,他是来谢辛追的,却发现了救她的亦是我——辛独迁,他倒是面不改色地谢过了我,我只说,只希望沐野跟我一块儿回京,他倒狠,说沐野淘气出门久了父亲惦记,定要先带她回去。很快,她便来告辞了,我是僵了一张脸祝她一路顺风,生怕说多了话,便再不肯放她离开。她走后,她送我的那支笛,我便随身带着。
我带着程夷非回到京城,他知道我是谁了。回京第一日,我便找他谈了,即便我不说,他也很快就会知道我的身份,也会知道我要娶的人中有南郡方沐野。他跟她是一类人吧,这样的人总想让人靠近,就是我也不例外。我不想失去他这样的一个朋友,但我也不能失去她。他的黯然我当然看在眼里,但他没有说什么。他的性子就是这样,就象猜那个羊走到独木桥中间前有狼后有虎的谜题,他能平静地接受看来似乎要注定的死亡的结局,而我,总是不吝作最后一搏。他很快便治好了叔父的病,几乎不愿停留地要告辞,可我并不想放他走,便将他推荐给了西北的大军,病症总能牵到他的心。
他走后我寻了借口南下,隔几天便来的无刃门的消息让我知道她已经动身来京了,我有些等不及,想尽早见到她。我想我是有点疯了,想见到她又不知如何见她,只是在暗处看她,跟着她,几乎就不是骠骑将军辛独迁会做的事,但辛追会做。她熟睡以后的时光是属于我的,我在暗夜里看她恬淡的睡颜,安宁得恰如婴儿一般,很多次轻轻地吻她,生怕重了会吻碎了这迷梦一般的安宁。可她,又走了,这回是我有点黯然。无刃门当然很快找到她了,我却不想将这消息通知方沐云,也许这样,我能多看一些她的笑容。
我终于等到她嫁进了侯府。这一日,云逸嘲笑我前二十二年加起来都没有那日笑得多,已是要笑傻了。我自是先挑了她的盖头,再去外面与人喝酒,西北军中有将军士此番随我回京的,统统被我请了来,与我同生共死的兄弟,我的喜悦自然是要让他们知道。
她的讶异在我料想之中,走出房门时听到她说“还好,还是个认识的人。”我不禁失笑,她以为是盲婚哑嫁么,我却不是。我醉了,回房时看到了她的困倦,她一向娇弱,今天可真是累着她了。她有些怕我碰她,其实我醉了,平生第一次大醉,自然做不了什么,只想搂着她也好。终于可以理所当然地拥她吻她,迟些日子行周公礼又何妨?想着婚宴上国师私底下对我说的话,要我好好对她,她想要的是一个一心一意待她好的人。难道我不是吗?
东北尚未有动作,西北却又有些纷扰。她生辰那日原本想亲自去趟方府送那支簪,可却被皇上召了去了。成亲第二日去见皇上,他有些歉意地说西北形势转急,恐怕不过一月我就得再回西北,我的心里忽然有了牵挂,一想又要远离她,心下有不舍也有不放心,她的眼里能看到许多人,却唯独看不见我。
晚上,我想要她了,她却说来了癸水,巧合得令人生疑,然而竟是事实,看她痛得脸色发白,我又后悔我的多疑。用烈焰掌暖了一下她的小腹,触手而入的软滑让我不能自持,我终是出了房去。可是□难忍。师傅当年传授烈焰掌时曾说,此掌法太过阳刚,练至五成时需阴阳调合泄去几分阳气方能不伤身,等至大成,收放自如了,便不能伤了。我自以为这两年烈焰掌已成,不会被用掌时的刚气带出□,在她面前却轻易地破了功。吹了冷风调了息也不行,我只好两边厢房随便选了一间,管她是谁,先解决眼前问题才行。
对男女之事,我之前一向是无所谓的,不冷淡亦不热衷。我所带之将士每战之后,我必放他们自寻其乐,军妓也好,官妓也好,随他们喜欢,只是不准扰民。我十四岁便跟随父亲出征西北,当年母亲便配给我两个通房丫头。在边关时,平日里不是行军打仗就是操练练功,倒少有功夫想这个。只有练功每精进一些,总要去青楼找干净一些的来泄火,不过也仅限于此,做完便走,从不过夜。只有一次,呆得时间长了些,那次是云逸来,与他同往打猎,猎了几只鹿,颇喝了些鹿血,晚上又练了会儿烈焰掌,便觉极难耐,还是去了万花楼,那次老鸨找了三个姑娘,我是寅时才走的,那三人怎样我也不清楚。
身下之人十分热情,我承认迟艳的呻吟声有些刺激到我的感官,但心里清楚让我欲罢不能的还是方才在沐野房中的触觉,我呢喃着她的名字,要了一次又一次。虽然身下之人身体火热,我却想念她略有些凉的手脚,只怕我不在,她又不能暖。于是稍洗漱下又回了她的房间。她已睡了,我钻进被子,只一会儿,她便朝我偎了过来,我以为她醒了,细瞧却不是,只是本能想找个热源吧。
第二日她却问我如何在她那里?我心下便一冷,她竟毫不介意我昨晚宠幸迟艳么?虽然象我们这样的家是很希望妻妾间和睦的,少点烦心之事。但我现在却希望她有点妒色好让我知道她是在意我的,可惜她脸上竟看不出任何妒色,她心里没有我,我是有点知道的,但恐怕不止是没有我这么简单,她压根就是想疏远我。
送她回门,岳母想留她住一晚,我舍不得她,主动提出陪她住一晚,她有些吃惊,其实我有很多话想要跟她说。但我也知道近日边境不太平,皇上有可能会有急召,于是让卓青往宫中捎了一个口讯,万一要找,也快捷一些。我把想要说的话都说出来了,也终于知道她不喜欢我的杀气,但作为一个将军,杀气总是存在的,并且一直要存在下去,我不能保证我不杀人,只是答应她不再涉及无辜。
自她回门后归府,我便忙碌了起来,北营的练兵也加紧了。我回来时她多已睡,我只能伴她到卯时,又得走了。有时抚摸睡梦中的她,兴致又起,却不能扰了她,只有睡到书房,实在想了,又去迟艳房中。她还是那样喜叫,这回我却有些烦了。我的心有点忐忑了,既希望小野听到给我点反应,又怕她真的有反应了会生我的气。再后来便去了丛华房中了,这位丛夫人居然也是淡得令人吃惊,我有些扫兴,例行公事般完了便走了。小野还是那样波澜不惊,我的心里有说不出的恼和苦。
出征在即,我匆匆回府做些交待,将家传的隐龙镯当众给了小野,这是母亲临行前方交给我的。没想到它却给我了一个惊喜,小野竟然能让隐龙镯认主。这隐龙镯在辛家传了百多年,小野之前也唯有二位主母得它认可,小野是第三人。小野一定是属于我的!小野那晚很顺从,温婉可人,可惜,我的激|情却被皇命打断。更令我高兴的是小冶第二日帮我收拾了行装,恰如一个妻子该为丈夫做的,我的心泛了些甜蜜上来。但我隐隐然总觉得这不真实,恰如随时能散的幻象。第一次,因为出征而产生不舍,我有些怕等我回来不能再见她娇弱的身影。出发时她们都来送我了,可我回眸时,眼中只有俏立寒风中的那抹浅蓝色的身影。
果然幻影灭了,白涛传书来,她又不见了。离我走,一个月也未到。我的心被她重重一击,从云端坠入地狱。走前她给我那么美好的记忆,算是留念吗?原来这一个月来的温存都入不了她的眼,她的心里究竟塞了什么,竟再也容不下我。可我不死心,也不甘心,只要她活着,我便是上天入地也要找她出来。她能去的便是南方了,当然她也许不会回家,可她的身体可能经受不住北方的气候,所以只能往南,于是我让赤晴、蓝雨往南去寻。您下载的文件由2 7 t x tb (爱 去 小 说 网)免费提供!更多好看小说哦!
白涛来了,讲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表面上看起来是因为迟艳,但我深知必不是,她有心结。至于迟艳,她空有美貌,行事大约是不经大脑的。但是她性子好强,脾气执拗,如若不是,也不会一根筋似的一定要嫁给我,其实我于她,多半是一件可以炫耀众人前的异宝罢了。京城里痴痴呆呆要嫁给我的人多了,她便一定要抢个头筹,哪怕是个从妻呢。而皇后,一定是为了云逸而安排了这颗棋子,云逸与我这么好的交情,她居然还要如此做,看来是有心要与太子分庭抗礼。我却深知云逸未必如她所想。方沐风当初想退婚,说小野任性刁蛮,他若是见了迟艳,不知道要如何形容了。好在,她进了侯府后有所收敛,但她明里暗里对小野冷嘲热讽也好几次了,小野不介意,我也懒得找她麻烦,省得她找了借口粘上来。我当众给小野隐龙镯也是提点迟艳,谁才是侯府的女主人。
竟是遍寻不着,我在操练兵法与打各种遭遇战中消磨自己,只有沉浸在厮杀中我才能忘了她,忘了自己。却在回到大帐后才发现所有的一切只是自己骗自己,我怎么能丢得下她呢。西北的小打小闹安宁了些,皇上命我东进,带了兵马去东北布防。上天垂见,让白涛在龙城找到了她,又让我在青龙山中遇见了她。这个女人,真是令我又爱又恨,恨起来恨不得撕成碎片,爱起来只想将那些碎片缝掇齐整。我把她扔到了后军,让卓青看着,卓青既熟悉她的性子,便不会再她再有机会走脱。
我带着疲惫回到帐中,看到她呆呆地坐地榻前,强忍着捏碎她的想法卸甲梳洗,她竟是连一点服侍的意思都没有。我终于忍不住,捏了她的肩责问她。如果不是昨日带人去走陷马坑前看到她担心的眼神,现在我连掐死她的心都有了。她却说,她以为我喜欢迟艳,她不想与人分享,我与她没有夫妻之实,所以她走于我无损。哈,她哪只眼睛看到我喜欢迟艳,又是瞎了眼才看不见我喜欢她。夫妻之实?有夫妻之实她便不能随意离开我了吗?我被怒火冲昏了头,强要了她,她的甜美让我欲罢不能,却没发现她早就昏了过去。我泄了之后才发现她昏了,我又悔又怕,想起在七渡的那晚,怎么叫都叫她不醒的样子。
她醒了,居然没有愤怒,没有哭泣,只是依在我身边问我七渡那夜是不是我。我又惊又喜,原来那夜她也是有感觉的,至少她曾想到那可能是我。我悔恨地请求她原谅我,又想起她很怕痛的,刚才我丝毫没有顾及她,只怕下面都要破了,于是问她痛不痛,她却抚上我胸口的伤痕反问我痛不痛?从来没有人问过我痛不痛,哪怕是我的母亲和父亲,在父亲心目中,男儿行军打仗,受伤是家常便饭,有什么可拿来说的?在母亲看来,我是辛家嫡子,坚强是必须要有的品质,伤又如何呢?幼年时母亲也不是常伴在旁,带我的||乳|母和随侍的丫环自是怕我受伤的,但她们怕的是我受伤后的责罚吧。她如此温柔地抚摸我的伤痕,真切的关心只让我心里明白一件事,她心里是有我的!我怕自己有泪流出,唯有痛吻她,求她留下,不要再离开我。我终于听到了她的承诺,她是我心中温暖的阳光,我不想离开她。
在龙城的日子,是我这二十二年来最幸福的日子了吧,每天都有期盼,每天都能与她厮守,就是一个正常家庭的夫与妻的厮守。她和紫依一起准备饭菜,她亲自为我洗衣,她站在家门口等我操练归来。军师似有怪我少了些许铁面与威严,她却驳斥了一堆死人才无情的话来,让军师无语,让我开怀。
我想给她一个惊喜。那日,我详问了那猎户与小野同行的原故,知道他们是为了看一个温泉晚归才发现了北狄人的埋伏,他说小野说可以将那泉围了池子泡温泉。想来小野是喜欢泡温泉的,于是那几日我便找人到山上找着了那口温泉砌了池子。龙城不能和京城和南郡比,加之小野随我住在军营,这清洁之事倒是有些麻烦,有此一泉,我带她来便方便一些吧。
本想帮她守着外面,让她好好泡着的,最后守不住的却是我。不知怎么的,见了小冶,我常会破功,就象吃了药似的,只想与她无休止地缠绵。不过她身子弱,我只有苦忍。现在,美人在怀,春光绮旎,让我怎忍得住。她回吻我了,她娇嫩的双臂环上我的颈,花瓣似的唇覆了上来,有她身上淡淡的体香,让我颤抖。我又失控了,好在,这回没有伤到她,她白晳的脸上浮了红晕,有说不出的娇媚,她的呻吟她满足的叹息都让我冲动。只是,她的情绪忽又有些低落。
她终于跟我讲心里话了,她介意迟艳的存在了,她说爱就只能爱一个人,她不想与人分享。这些,我都知道。只要她提出来的,我一定做到,会给她一个承诺。她的想法我都愿意达成。就象她,想去草原上看花。
战事
细心地系好铠甲上的带子,又踮起脚轻轻啄了一下他的脸颊,牧冶站在院门口目送辛追去校场。自从那日在泉边说出了自己心内所想,辛追做了承诺后,她对他越来越依恋,而他对她的眷恋更是明显。只是近日,他又忙了许多。虽然辛追从来不说军中之事,但看起来形势有点紧张了。
五月末的一天,辛追忽然对她说:“准备一下,我们出去几日。”牧冶询问,他笑说:“你不是想去草原么?”
出发时看上去人有点多,除了牧冶主仆、卓青惊墨,辛追还带了十几个士兵,一位偏将。牧冶觉得有些不寻常,却什么也没问。
一行人西出龙城,走到与相城交接处又折向北,傍晚时分走到一个小镇,卓青前去张罗了住处,辛追对牧冶道,今日在此住一晚,明日便住到草原上去了。
次日牧冶醒时辛追不在身侧,和紫依下了楼去,只有卓青、惊墨及辛追的二个亲兵在桌边等她们,那偏将并十来个士兵都不见了,辛追也是不见人影。卓青见她找寻,便说“主子一早便与王将军出去了,已走了一个多时辰,可能快要回来了吧。”
牧冶坐下来吃饭,却有点心不在焉,几次被粥烫了嘴。片刻之后,门口出现了辛追的身影,牧冶才放下心来,只是王将军和那些士兵却是不见了。
小镇出去不出五里,本就稀少的田地便被草坡所代替。这两个月来,牧冶已学会了骑马,虽还不敢纵情奔驰,但看到眼前一望无际的草原还是十分兴奋,忍不住要小跑起来。这样奔出几十里,渐渐地便没了人家。草原上草高过膝,到处是星星点点的野花。草原上有几个澄彻的小湖,还有一些水洼,映着蓝天碧草,显得十分纯净。有小群的牛羊围在边上饮水。偶尔会有不知名的鸟儿掠过。
有风吹来,掀起牧冶的纱衣,宽大的袖幅迎风起舞,让骑在马上的牧冶有飘飘欲飞的感觉,正想让马跑得更快一点,横刺里伸出一只手来将她掠了过去。牧冶吓了一跳,正想转头,辛追那熟悉的味道传来,她安心地往后一靠,依在他的胸前,听他在耳边说道:“别跑太快,小心过界。”牧冶这才想起,这儿好象是边境了。
“离边界很近了么?是北狄?”
“还有十多里地,你看远处的界桩。这儿,不仅仅是跟北狄接壤,还有西夷,是三国交界处。”
上到草坡顶,可以看到,远远地,平整的草原上横亘过一条河流,在蓝天下闪闪发亮。辛追指着河说:“这河也是界河,今日我们便宿在河边,如何?”牧冶点头。一行七人走马到河边卸下了行囊,二个亲兵及卓青惊墨迅速地支起了几顶帐篷,紫依和牧冶将毯子等物安置好,又看着卓青他们支起了一个架子,吊上了一口锅。沿河有树林,还有不少灌木,林外却是草坡。紫依跟着卓青他们拣柴禾去了,牧冶想跟着却被拒绝了,只好坐在帐篷前草坡上将先前采的野花慢慢地编成花环。紫依回来,几人便生火做饭。
草丛中时而闪过兔子的身影,惹得牧冶和紫依都叫了起来。辛追索性取下带着的弓箭,拿了点干粮,带着卓青打猎去了,留下惊墨和一个亲兵守着牧冶和紫依。
日影偏西,辛追三人满载而归。牧冶清点了一下,有十来只兔子,四五只大雁,二只狐狸,竟然还有一只獐子。辛追笑对牧冶道:“这两只狐狸,剥了皮留着给你冬日里做件狐裘。”惊墨却是盯上了那只獐子:“这草原上有这个?”卓青道:“可能是东边的山上下来的。”辛追听此略沉吟了下,便吩咐众人收拾猎物。众人齐动手,很快便收拾停当,卓青削尖了几根木棍,将兔子和大雁穿了起来。紫依早将火生好了,牧冶也穿了一只兔子放到火上去烤,这才发现,天色已不知不觉地暗了下来。
紫依竟随身带着调料,牧冶心想,她要是在现代,倒真是一个很好的厨师,十分敬业呢。牧冶手里的那只兔子最后是由辛追烤熟的,她泄气地发现,这里每个人的手艺都比她好,而辛追烤的东西也很好吃,牧冶边撕着一只辛追递给她的兔腿边奇怪地问:“辛追,你怎么也会这个?”辛追笑道:“你以为我是象你这样的小姐,一直有人伺候吗?我七岁开始出门学艺,十二岁下山历练,那也都是靠自己的。”
天黑得彻底,火光在夜色中犹为明亮。众人吃完饭,紫依卓青将那只獐子割成一块块的,抹上盐挂在火堆上熏着。牧冶偶一抬头看到,草原已被星空笼罩,清冷的空气中,一颗颗星星硕大无比,仿佛伸手可摘。她忽然想到,到云阳这么久,她还是第一次看星星呢,而在晨江,就是在逸阳山顶也看不到如此灿烂的星空。
惊墨忽道:“夫人,讲点故事吧。那个诛仙,你还没讲结局。”诛仙的结局,牧冶却是有点模糊了,她想想说道:“不如给你讲讲银河的传说吧。”
“你是说牛郎织女啊?这个谁不知道。”
“不是的,天上星星那么多,每颗星都有它的名字,代表不同的神祗。在云阳以外有一片大陆,它们的星座传说跟我们就不一样啊。”
她于是就讲了希腊神话,那些奥林匹斯山下的众神的传说。而众人对奥德赛的故事更感兴趣,牧冶心想奥德赛是个战士,也是个英雄,这在于他们恐怕更易引起共鸣吧。惊墨听完,不由说:“夫人怎么知道那么多故事。云阳之外的大陆又在哪里呢?”
“在海之外啊。我们南郡再往东就是大海了,传说大海的另一边是有和云阳一样的大陆的,只是有不同的国家。至于我怎么知道,当然是因为先生讲过了。”牧冶发现滕毅真是一个非常好的挡箭牌,凡事只要说滕毅教的,他们对滕毅的敬畏就更深一分,却从来不会怀疑。
众人散去后,牧冶却有些睡不着。辛追见她不想睡,揽了她上了坡顶,两人依偎着坐在毡垫上,牧冶仰头望着璀璨星河,心里有些想念同一片星空下她那遥不可及的家。辛追抱过她,让她半躺在自己怀里,在她耳边低语:“小野,想什么呢?”
“银河,牛郎织女。”
“想它干吗?没有人能把我们变成牛郎织女。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永远,能有多远?有时候我就是觉得我们之间本来就隔了千里万里。”
“南郡与京城的距离能有多远?”
“假如隔的是条银河呢?时空的距离。”
“为什么这么说?你在担心什么?有我在呢。我要你在我身边,什么地方也挡不住我。银汉迢迢尚有雀桥可渡,若我要见你,就是干银河之水也使得。”
牧冶一声叹息,却靠得他更近了。
风渐渐大了起来,辛追带她回了帐篷。
夜半,牧冶醒来,习惯地一摸,辛追却不在身边。她睁大了眼,听到帐篷外有人说话。有个男声在说:“是的,相城之外百里,有调兵之相。”
辛追的声音响起:“东北如何?前些日子有报,北狄明王已前来边界。”
“尚未发现。”
“去东部再探,今日猎得一只獐子,此事不寻常。应是山区有惊扰才会下山。你们不妨去山中探查。”
“是。”
第二日,辛追却是若无其是地问牧冶还想去什么地方。牧冶摇头道:“我有点累了,我们回去吧。”
时日匆匆,六月都已过了一半。就算是北地边陲,午时依然炎热,蝉鸣声声惹人心烦。辛追表面上不动声色,牧冶从他越来越晚的回家时间就知道,也许战争,下一刻就会打响。
那一日,午时了,牧冶吩咐紫依摆饭,心想着辛追也该回来吃午饭了,便往院门口去迎。才到院门口,就见辛追带着卓青惊墨及四个亲兵大步走来,看到牧冶站在门口,他急走了二步,什么话也不说,忽然将她拥在怀中痛吻,他从来没在那么多人面前做这么亲密的动作,牧冶不禁有些难为情,有些躲闪。辛追钳住她,索性将她打横抱了起来,急步向房中走去,牧冶大急:“辛追,放我下来,紫依准备好了,要吃饭了。”
“吃饭不急,你先喂饱我。”
“辛追,你干吗呢?你吃□啦?”在这儿呆久了,牧冶的本性渐渐流露,说话也随性了很多。
辛追却象是没听见似的,抱她进房,用脚踢上房门,将她放在床上。辛追的表现当真象是吃了□,牧冶有些吃不消了,搂着他的脖子细声问:“你是不是有事瞒我?”辛追并未停下动作,一边低喘着吻她,一边说:“我不会瞒你,等下跟你说。”事毕,他亲手为牧冶清理身子,轻柔又仔细,就象是他们的第一次,牧冶心中的不安更甚了,但她强忍着,等辛追自己告诉她。
终于,辛追为她穿好衣服,看着她说:“午饭后,叫紫依收拾东西,你们马上回龙城。我要走了,如果我五日未回龙城,你便火速离开龙城,如不愿回京,就直接回南郡。”
“开战了?”
“是。”
“你,你没把握?”
“西夷北狄联合了,多处进犯,往龙城来的有十万,我们只有二万。我不是畏惧,我只担心你。总之不论你在龙城还是在南郡,我都会回来找你的。你不用为我担心。”
牧冶点头:“好。”
“我叫卓青护着你们走。”
“不用,卓青跟着你我才放心。”
“那就惊墨。”他忽然轻抚牧冶小腹:“如果有孩子了,你会带他长大吧?”
牧冶的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当然。”
这一次,是辛追目送了她的离去。
西郊大营离龙城不过二十余里,她却走得倍感萧索。
守城
这五日,牧冶却恰似过了五年。
惊墨护着牧冶主仆跟随后军回到龙城,龙城守备让她们住到了守备府。
他们对已来到的战事表现得都很从容,龙城守备甚至对她说:“夫人请放心,元帅一向执锐披坚,所向无敌,定能化险为夷。”
牧冶才知道,就在昨日,辛追已被皇上任命为东北兵马大元师,统领东北三十万大军,可惜在龙城,他只有二万人,其中一万是新兵,而面对的是五倍的敌人。军情以八百里加急送往云城,援军估计也在途中了,而他们要坚守龙城直到援军到来。只是要等待几天呢,他们又能坚持几天呢?
但牧冶也清楚地知道,在东北的一众将士眼中,辛追就是战神,他们对他有着无限的崇敬与信任。而她,现在作为他的妻子,也不能表现出一点的怯懦。但要牧冶坐在房中苦等消息,她也坐不住,于是便带着紫依出入医帐,凭着在程夷非那里看的几本医书,给军医打个下手。
她得到的消息并不多,只能从伤兵的口里得到一些前方的消息,从伤兵的来源地,她判断出辛追正一边消耗对方的兵力,一边回撤龙城。
第五日,辛追并未回来。午时过后,惊墨开始催紫依收拾东西,他准备去跟守备说,要将牧冶送回南郡。牧冶却摇头了,惊墨有些急了:“主子吩咐过的,他五日未至,便将夫人送回南郡。”
牧冶缓缓道:“如果辛追守城,敌众我寡,他会弃城么?”
惊墨骄傲地说:“当然不会!”
“那就是了。如果他只是无刃门门主,我早早地就走了,不必呆在战火波及之处。可惜,他还是东北兵马大元帅。如果我走了,那不是在向龙城守军表明,龙城将不守了么?”
惊墨无语,半晌才道:“好,那请夫人从今天起无论去哪里去带着惊墨。万一,万一城破,马上就走,属下便是死,也要保夫人周全。”
黄昏时分,牧冶上到龙城的北城墙上往西北方向眺望,可惜,辛追并未回来。第六日,牧冶白天去医帐帮忙,黄昏便上城墙遥望。牧冶心里明白,不管他能在外面拖敌军多久,援军不至,他们终究只能在龙城严防死守。守备安慰她说:“放心吧,元师神武,必定无事。”第七日,牧冶带着紫依惊墨从医帐返回守备府,忽然发现守备府前多了许多兵马。身后的惊墨忽然叫了一声:“卓青!”牧冶猛一抬头,才发现府门前立着一个尘土满面胡子拉茬的男人,仔细分辨一下,果然是卓青。惊墨已经问出声:“主子回来了?!”
卓青看到他们绽开了笑容:“主子让我在此迎候夫人。”
“他在哪儿?”
“刚才在跟守备议事,这会儿应该说完了。”
牧冶心中激动,抬腿就往府中走。还没走到正厅,迎面撞上一人,牧冶正想后退道歉,却被那人拉入怀中,辛追的味道扑面而来。牧冶抬头看他,七日未见,他竟然跟卓青差不多,半张脸上是青青的胡茬,身上有浓烈的汗臭,眼里有红丝却充满了喜悦。她不禁笑了起来,眼中却又不自觉地落下泪来。辛追伸手抚摸她的脸,一边擦她的泪一边柔声问道:“怎么不走?”
牧冶被他坚硬的铁甲硌得有点难受,轻轻挣了一下说:“我忽然想起我是元帅夫人来着,想多过会儿瘾。”辛追笑了起来,搂着她往后堂去了。
战事只是刚刚开始。辛追折损了近二千人,却拖得北狄西夷联军减员二万,一时不知道辛追到底有多少人马,辛追退回龙城后竟一时不敢追来。
但终究他们还是兵临城下了。龙城三面被围,仅剩南门,但这也只是迟早的问题。辛追想在南门未被堵前让牧冶离开,牧冶摇头拒绝了:“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看不到你而为你担心,这滋味太难忍受了。”辛追搂紧她不说话。此后便不再提让她先走的话了。
辛追最初是想让她远离战场,当惊墨回报当初夫人不走的缘由后,他想,小野的说法不无道理,只是他终究还是将她拖入战争了。西夷北狄联军兵临城下,她不肯走,他后来也不提,固然是因为她不愿,但他同时也知道,敌方早已知晓他的夫人在此,万一送她出城而被掳掠,倒不如跟在自己身边来得安全。就算龙城破了,让卓青惊墨带她走也来得及,而他,决不会让龙城破城的。
辛追带了一万八千人,龙城原有守军四千,二万余军人和十多万龙城居民开始了守城的日子。
龙城已被围数日,不管敌方如何叫阵,辛追只是坚守不出。却在晚上派人在敌营放火烧粮,啸叫喧闹,扰营不止。如此七日,北狄明王来到城门前叫阵,辛追却是亲自带人出战了。
第一日,牧冶呆在守备府枯等。天黑后,辛追回来,血染黑甲,只看到黑色暗影一块一块的,血腥气浓烈,牧冶帮他卸了甲,清理后上上下下检查了一番,发现他没受伤才放下心来,但还是抱怨地说:“你还需亲自上阵么?我以为你只压阵的。”辛追笑道:“那明王也上阵了,我要是不上阵岂不是看不起他?”牧冶暗道:你还不就是喜欢打架?见她不响了,辛追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又腹诽了?你觉得我好战?可能是吧。我一遇战便会兴奋。”牧冶自知无力改变他,便也不说话了。
第二日,辛追依然出战,牧冶却是坐不住了。上了城头,跟着军师站在了辛追的帅旗下。这是牧冶第一次直面战争,与青龙山那次不同,上次,牧冶不过是看了个后果,而现在看的却是真实的搏杀。黑衣黑甲的云阳士兵和白衣银甲的北狄士兵恰如围棋盘中的棋子,阵垒分明。黑甲黑马的辛追站在城下,而对方帅旗下是个骑白马的少年将军,生得唇红齿白,看上去也不会超过二十岁,那大概就是明王了,昨日辛追谈起他倒有些棋逢对手的兴奋。牧冶看不出双方各是列了什么阵式,但随着将士不断地出阵入阵,两方人马开始搅在一起。牧冶的双眼只盯着辛追,一身黑的辛追手中拿的是枝亮银枪,背上一张大弓,他早已进入阵心,而那位明王也已陷入这边的阵中,只听得马嘶人喊,箭矢破空的声音不时响起,不断地有人马倒下,破碎的旗帜在空中飞扬。牧冶有些呆滞地看着这个场面,忽然便没有了恐惧。
两军尚在胶着,辛追渐渐地远离她的视线。忽然有士兵来报,西门的西夷军开始攻城。军师大惊,原来北狄邀战不过是个障眼,目的却是将辛追拖延在北门外,让西夷有机会从西门攻入。不过一会儿他会定下神来,辛追带了八千人对阵明王的一万人,如今熬战正酣,城中虽说尚有一万五左右的兵士,但西门却只有五千,来攻的西夷却也有二万人。那里是守备大人守着的,如要确保西门不失,要么辛追立即撤回,要么力战胜而回,而眼前的形势,辛追离北门已远,中间隔了数千敌人,实际只剩力战一途了。于是他吩咐擂鼓,催发士气,连战二日,士兵确实也有些疲惫,但北狄军经受了云阳数日的马蚤扰,比云阳士兵更为疲惫,倒也有胜的把握。
鼓声一起,军师又打出了旗语,辛追已渐渐地杀了回来,却又被明王拦住。城头开始飞来流矢,惊墨急掩着牧冶后退,正准备让牧冶下城,鼓声忽然停了,牧冶回头一看,那个擂鼓的士兵已中箭倒下。牧冶急忙上前扶他,一探鼻息,竟已逝,想来他中了箭后又坚持了一会儿的。牧冶鼻子一酸,这个士兵也就十五六岁,还是个孩子呢。牧冶拿过了他手里的鼓槌,站到了那面竖立的大鼓前,军师和惊墨看到她的举动都吃了一惊,惊墨急叫一声“夫人!”牧冶含泪一笑:“我来敲!”
她原来学鼓的时候,曾心有旁骛跟着一个民乐的鼓手学过一段日子,此时想想,抬手敲下了《点将令》的第一槌,她慢慢地沉浸到自己的情绪中去,不知是悲愤是哀痛,手中的鼓槌越来越重地敲了下去。众人听她的鼓有异于寻常的军鼓,除了鼓面,鼓槌还会敲到鼓边,打出别样的节奏,她的鼓,似乎更能激起血液中的战意,令人的情绪澎湃不已。战中的辛追仿佛是觉察到了什么,下手更快更狠了。惊墨一手执盾一手仗剑护在牧冶身前,军师的眼中闪过一丝赞赏,转而专心地看城下的形势。
辛追以八千对一万,此时却有了绝对的优势,尤其是他的旋风骑,回冲时还是队列齐整,霎时便将北狄的军队冲了开去。那明王归拢了自己的队伍,渐渐向后退去。忽然,他弯弓搭箭,从侧面向城头“辛”字旗下那击鼓人射去。惊墨已注意到了来箭,此时飞速地移盾到牧冶跟前,挡开了一箭,可是第二箭跟着便到了,惊墨挥剑便拨,没想到那明王竟是三箭齐发的,第三箭直奔牧冶的面门而来,惊墨眼看要来不及,便合身扑了过去,那箭却忽然掉了下来,它是被一枚黑羽箭击落的,那支箭笔直地钉在白羽箭的尾部,惊墨惊喜地往下一看,果然,辛追执弓引缰立在城墙外。此时,只见他冷笑着抬起手臂,引弓上弦,朝着后退的明王射去,明王矮身一躲,那箭穿过马头钉在了他的左臂上。马一声哀鸣倒了下来,左右急上前护持。
辛追带人急驰入城,八千人马又折了一千。他没顾得上牧冶,带了四千人去西门。
牧冶等他入城后才发现两只胳膊已是酸痛异常,人也累得有些虚脱。倚着城墙坐了一会儿才由惊墨扶着下了城头,城下已停了一顶小轿,有士兵在旁禀报说:“军师吩咐了,送夫人回府。”
解围
西夷军在傍晚时分退去,辛追并没有回来。倦极的牧冶当晚睡得很早,第二天被脸上的一阵酥麻感觉扰醒,睁眼一看,已是日上三竿,辛追正含笑坐在床前。她慵懒地问道:“你现在才回来的?”
辛追道:“昨日子时回的,你已睡了。今日,我已巡城回来了。”
“西门和北门,都没事了么?”
“北狄已退兵十里,西夷虽围着却没动静了。夫人昨日登城擂鼓,令士气大振,今日群情激昂,不用本帅动员了。”
牧冶笑了一下:“谁告诉你我上城擂鼓的?惊墨还是军师?”
“鼓声变了的时候,我就感觉是你。这算不算心有灵犀?后来离得近了,自然看到是蓝衣女子击鼓,军师肯放上城墙的,除了你还有谁?再说,又不是只有我才知道是你在击鼓,要不然,那明王为何要冲你放箭?”
想到昨日那几支箭,牧冶的脸白了一下,又想起那只黑羽箭:“是你射落了最后一支箭?”
“唔,还了他一箭。看他今日退了十里,应该够他受的了。”
辛追又问:“小野,你昨日击鼓,令人血脉沸腾,你是怎么击的?”
“那本就是一支叫《点将令》的曲子,鼓曲,大多能令人激奋。”
“没想到你能击鼓,国师连个也会?下次操练,你来教军士击鼓可好?”
牧冶赶紧点头,避过“如何会击鼓”这个话题。
后面几日,西夷虽还有攻城,却总被城墙上的强弓劲弩给射了回去,北狄却始终没什么动静。
辛追那几日倒是空了不少,常有时间来陪牧冶。夜来,几乎夜夜求欢,需索无度,令牧冶想起他那“夜御三女”的传说。一日总究忍不住,问他关于那个传说,他竟有些窘,说那是因为自己练功和喝了鹿血的关系,又懊恼地问:“谁传给你听的?”牧冶调笑:“哇,你不知道,到处在传呢,传你如何神勇……”辛追吻住了她的唇,牧冶好不容易透过气来,捶着他的肩道:“你想闷死我啊?你还能不让人说?”忽又正色道:“你有点反常,是不是又有什么事瞒我?”辛追以指腹摩梭她的脸颊:“没有什么,只是有半个多月未曾碰你,想得紧了。”牧冶却仍有些狐疑。
次日,辛追巡城去了,牧冶正在房中看书,紫依笑嘻嘻地进来道:“小姐小姐,听说南部和西部两路援军就快到了,龙城的围算是快解了吧?”牧冶倒也是听说援军快到了,只是没想到紫依这么高兴,她不禁“嗯?”了一声,紫依又兴奋地说:“西路的援军是老侯爷派来的,这回程大哥来,让他还给你多配些丸药,上次的都已吃光了呢。”
银汉迢迢第17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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