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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汉迢迢第16部分阅读

    银汉迢迢 作者:rourouwu

    不多,大多是小块地分布在坡地上。小马车也是一会儿上坡一会儿下坡,看来是山地呢,倒是一片树林接着一片树林。

    一个多时辰后,牧冶觉得地势高了起来,便问前面驾车的猎户:“李大哥,是不是快到了?”

    “是啊,再走两里地就看见山口了。”

    牧冶将头探出小窗外,发现这路居然是大路,再大的马车也能过,便问:“经常有人来玩吗?路倒修得好。”

    李猎户回答说:“哪里是因为有人游玩修的,这里是兵道。局势紧张的时候山中是屯兵的。这两年太平了,驻兵才在龙城附近,不过也有人巡边的。”

    一会儿,李猎户指着道左边的一座山峰道:“姑娘,咱们进山口了,你看这峰象不象是个龙头,这峰上还一边长了一棵松树,咱这儿的松一般都是笔直的,偏这两棵一左一右地歪着,看上去倒象是龙角呢。”牧冶看那山,山石嶙峋,两松斜倚而出倒真象是个龙头,不禁点头。

    正看着,后面忽然传来急促的蹄音,李猎户一边将车拉到一边避让,一边说:“这么急,是不是又有军情了?这军情一起总是很急,姑娘你可能明日得早早下山了。”

    那马急奔过来,骑手却在擦过马车时勒住了缰,翻身下马走到车前,坐在辕上的猎犬见了他,呜咽一声,跳下来,亲昵地往他腿上扑去,那人轻唤了一声:“辛得令!”听得这一声,坐在车里的牧冶和紫依却是脊背一挺,紧接着一人在车外道:“夫人和紫依姑娘可在里面?”牧冶无奈,掀了帘:“白涛。”紫依先下了车,又扶出了牧冶。

    白涛一见她,翻身便跪:“夫人,总算找到你了!”牧冶想去扶他,却哪里扶得起,白涛既然已找来,她也不能再说“寻找侯爷”之类的鬼话了。

    白涛低声道:“夫人,跟属下回去吧。主子,主子都要急疯了。”

    牧冶看着他,原本清俊的白面小生如今脸颊凹了下去,腮边尽是胡子茬,看上去一付马瘦毛长的样子,心里有些不好受,但要她放弃刚刚得到的自由,心下却是如何也不愿的,便沉默了下去。一时间三人在路边二站一跪,弄得李猎户在一边不知所措。

    牧冶狠狠心道:“我不想回去。”

    白涛道:“那夫人带着属下,寻不回夫人,属下也无法见主子,不如跟在夫人身边,还能有个照顾。”

    牧冶道:“你跟着我便能跟你主子交待了?”

    “不,属下跟着夫人,至少主子能安心一些。”

    牧冶无奈:“你先起来吧,要跟便跟。”

    白涛松了口气,站起身来。等牧冶上了车便骑了马跟在车旁。

    几人先跟着李猎户回了他的家,将马车解了套,将两匹马都拴了,安置了东西才准备上山。李猎户跟家中老娘和妻子打声招呼,说好晚上回来吃饭,便出发了。牧冶临走前还是让白涛带上了水和干粮。

    往北翻过一个山头后,他们看到了小湖,它并非在山顶,而是在主峰顶峰不到一点的地方。湖真的很美,湖水瓦蓝,澄沏透亮,周围的树木倒映其中,丝丝分明,风起涟漪动,湖水便起了柔波,明媚如少女的眼。牧冶坐在湖边草地上,一时都不想起身。但她也想乘天未黑上到顶峰,虽然有些舍不得还是站起了身。她忽然发现这段时间也许是程夷非的药有效,也许是自己心情好了,身体竟然强壮了许多。走走停停的也不觉得疲惫。登上峰顶时,日头已经西挂在远方山顶了。峰下的谷地不深,却有一片十分茂密的树林。

    李猎户说,他打猎的时候曾在这附近发现过一个小温泉,应该是在前面不远处的崖壁下,牧冶便想去看看,四人便继续前行。不知怎么的,四人到崖壁下却没寻到那处温泉,李猎户大概觉得让牧冶多走了些路却没寻着地方,不好意思,也有些急了:“去年冬天来看过的,就在这儿的。”牧冶道:“也许是春天杂草长得太快,遮住了。”四个人索性分四个方向去翻那些高高的茅草忽听白涛道:“在这儿了。”牧冶忙过去看,果然有一眼小泉隐在石崖下,原来是被杂草和灌木挡了,众人没看见。牧冶伸手过去,水面上果然蒸腾着热气,牧冶起了玩心,和紫依两人玩起水来,她笑着对李猎户说,下次人空时,应在这里砌个小池,将水注满便可泡温泉了。

    天色暗了下来,牧冶才想起该回去了。他们过来时,是从一条山崖间的窄隙穿过来的,天黑了便不能再走。出这块崖壁就要往前绕行一段才能到正路。才刚走到正路,李猎户却是“噫”了一下停住了脚步,他往左走了几步,狐疑地说:“谁在前面安置的陷井,还让不让人走了?”又说道:“这山又没有猛兽,设这么大的陷井做什么?”接着对跟随在后面的牧冶和紫依道:“姑娘小心些,我先看看往回走的路上有没有陷井?”说着便往回走。

    走了没几步,一直很安静地跟着牧冶的辛得令却开始低狺,牧冶抚了抚它,它不响了。过一会儿却忽然往峰顶方向冲了几步,又朝着峰下的谷地吠了起来,牧冶走过去想喝止它,却在抬头间看到谷地树林中有火光一闪,白涛惊疑道:“林中有人。”李猎户道:“这山中总共不过五六家猎户,前些日子大伙儿共同出猎过一次,不会有人再出来打猎,而且那谷地,从北坡过来更近……难道是北狄人?”

    联想到路上的陷坑,白涛忙叫正欲点火把的李猎户停下,好在他们所处的位置背对谷地,有崖壁挡着,底下的人未必能发现他们。白涛又往崖边走了走,观察了一下,发现林中果然有一些微弱的闪光,不由面色凝重道:“可能真是北狄人。隐在林中不知有多少人,他们已经过了边界,不知是小股搔扰还是陈兵于此。”

    牧冶说道:“如果陷井是他们做的,那他们明显是想诱使这边的兵马过去,应该不会那么快进攻,而是等人自投罗网,如果是这样,便不会是小小的搔扰而是有规划地布置了。难道最近有战事吗?”

    李猎户道:“走这条路的除了猎户就是巡山的兵丁。”

    四人都知道龙城恐怕是要起烽火了。

    要是牧冶自己独自遇到这种情况,估计是抱着不管闲事的原则,绕路远走了,她总还没意识道如今她是云阳人。但白涛三人却是云阳人,白涛虽不在军中,却一直跟着辛追的,便想着要回去报讯,但又想着自己的护卫和责任,便有些犹豫。牧冶了解他的想法:“你想回龙城示警?那你去吧,我们自回李猎户家中。”

    “夫人最好跟我回龙城。这样安全一些。”

    “你带着我们走不快,可能会误事。你还是怕我会走?这山中我们两女子能走到哪儿去?”看白涛还不动,知道他还在犹豫,便说:“不管怎么我们总要往回走,先走吧。”

    四人一狗往主峰峰顶攀去,还好月色很好,路也平顺。走到小湖后才发现月色下的小湖更是美丽,但牧冶却是来不及欣赏了。才走过湖边,辛得令忽又狺狺作声,牧冶大惊,心想,难道北狄人都到这儿了么?原本断后的白涛一掠挡到了牧冶身前。却听一个男声道:“什么人?”却见前面小路上走出一小队士兵,牧冶定神一看,好象是云阳的。领头的是个小校,看到白涛却是一怔:“白护卫?”白涛也觉惊讶:“王校尉,怎么是你?”

    那小校道:“北狄异动已久,朝庭前些日子已令辛将军督管布防。近日有急报,说北狄近日所行动,昨日大军已到了相城,今日午时到的龙城,白护卫怎么不在将军身边?”

    白涛大喜,急向小校说了刚才的发现,让小校派人赶紧飞报将军。小校一面遣人飞报,一面道:“我们这一队是来巡山探路的,昨日也探过无事,今日倒有这事。只是我们出发时,得到的消息是大军酉时出发至青龙山阴布防,现已过戌时,大军恐怕已过了南坡,如至青龙峡,则只有一条道至主峰,到时只怕回旋不得。”

    白涛道:“一定要在大军在青龙峡前停住才能不延误时间?跑去报警未必来得及?这倒是得寻个法子让人马上就得到警讯。”他想了想摸出无刃门的烟花弹,又放下了:“这要放了满山皆见,恐北狄人发现攻上山来。”

    牧冶道:“向南背阴处点烽火。”她下午在小湖边时小憩时便发现,路边有一块有小坡,十分平整,只长了草和灌木,当时她还觉得这块东西挺象现代公园里故意做的园林设计,可以将草花种成字形的那种。如果在那上面放火,那下面的人应该可以看见,而主峰背后山谷里的人却不能看见。她将自己的想法和白涛说了,又建议将小坡上的灌木斩出字来,不要的都砍去,再将那字点燃。

    白涛询问李猎户,如在此坡上点火,多远能看到,猎户答:“我们翻的第一座小山前便能看到,那小山下便是青龙峡了。”白涛再不犹豫,叫上小校带上那七八个士兵,上坡砍灌木,牧冶又道:“不如直接砍成‘埋伏’两字,前面的人便知道为何示警了。”白涛依言而行。不过一袋烟的时间,字便砍成了,白涛点了火把向灌木燎去。夜色中,面向东南的小坡上,“埋伏”两字明亮地燃烧着。

    在牧冶下午爬过的小山前,辛追率二万士兵正欲登山,先锋忽来报,前面主峰上忽燃起讯号,竟是“埋伏”两字,辛追急登高处观看,果然如此,急令大军停住。令探子再去探。过了片刻,便有前方探子来报,说有猎户发现主峰北坡下路上设有陷坑,峰下谷地发现北狄人踪迹。辛追听是猎户发现的,便问探子如何遇上的猎户,探子回道在主峰小湖边遇到四人一犬,二男二女,王校蔚认识其中的一位叫白护卫的。辛追听到此,心狂跳,表面却不动声色,吩咐将那四人带到中军来。

    小校留了人在湖边,便和牧冶等四人一起往回走。牧冶前面已听到他们说“辛将军”却抱着侥幸心理,想着:“他应该在西北,不会到这儿来的。”刚下主峰,就听到传令兵来说请四人去中军,心就沉了下去,她的直觉一向灵,这回恐怕是撞了个正着了。

    随军

    中军就设在小山下面,因为大军停下来了,临时设了帐。从主峰底下到翻过小山,牧冶觉得腿要抬不起来了。自从离开京城,说这近一个月的时间里一点都没想到辛追那也是假话,只是每次都不肯多想。她不愿去想辛追对她离开的反应,勃然大怒?愤而休离?她是不是真的达到了目的?

    她在大帐口上看到了卓青,卓青看到她,脸上是惊喜交加的,想对她说什么,最终却只说了:“将军在帐内等。”她听到带他们来的士卒报告:报将军,猎户带到。她和白涛三人走进大帐,抱着一点点悲壮的心情:随他吧,他要怎么样她也只能承受。辛追站在案桌前冷冷地看着她,她被他的目光扫得一颤,看了他一眼便垂下了眼帘。

    他没有和她说话,只是问了白涛看到的情况,又询问李猎户可有别的路能绕过那个谷到山阴,猎户说有,不走青龙峡,往西有路可以绕开。辛追于是请他作向导,又召进了几位副将商量路线,竟将牧冶晾在了一边。牧冶心里很乱,正不知如何对待他,他既不理她,倒让她慢慢平静下来。辛追最后的决定是由副将带了一万多人绕开青龙峡奔青龙山山阴,他自己率五千人继续前行布疑兵,从而也可两面包抄。军师和偏将都反对,他却说,敌方已知是他率军前来,他若未露面,怎能使敌相信。绕路毕竟多花时间,会留给敌军准备的时间。

    辛追亲自带了二千旋风骑的骑兵和三千步兵出发了。临走前吩咐卓青道:“将她带到后军,你留下,仗打完,带到中军来。

    辛追听到士卒报告“猎户带到”时,恨不得冲出去,最终克制了自己站在那里没动。他看着她和白涛紫依及那个猎户一起进来,那双灵动的眼看了一下他便垂下了,他都没看清她的眼神。她看上去比两个月前略有些黑了,却更健康了,散发出以前没有过的活力,看来,她过得挺好。他看到自己思念了二个多月的人完好无损地站在那里,担着的心放下了,却又有一丝恨意泛起:自己这一个月来日日担心,怕她善良被人骗,怕她管闲事被人欺,怕她体弱又病倒,她却是自在逍遥活得挺好!他恨不能将她拉过来在怀里揉碎了。但他做的,却是无视她,把她晾在一边,但又不想让她出去,于是当着她的面召人议事。她听到了自己要率五千人去当疑兵惊讶得小嘴微张,终于抬起了头让他看到了她眼里的担心,他的那丝恨意霎时便消散了。临走,他让卓青看着她,他知道卓青,不会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

    后军,是管着粮草缁重的,走的自然慢。先是支帐在青龙峡内睡了一宿,第二天天亮时又慢慢起程。卓青给她找了一辆车,还是他自己驾着。他果然跟着她一寸不离,就是睡觉也是睡在她帐外。只要她停下,他便一定不离开五步远。

    她终于受不了,说道:“卓青,你可不可以不要盯得这么紧?这样很难受。”卓青一声不吭。

    她又说:“我只是去梳洗,你不用跟着吧,有紫依就行了,我不会走远的。”

    卓青却反问:“紫依?”语气中明摆着就是说,紫依和你是一伙的,根本不能相信。牧冶终于崩溃道:“我要去登东,你也要跟着么?”

    卓青脸红了,却依旧一声不吭。牧冶无法,一屁股坐在一块石头上,说到:“我不会走,我走不动了行吗?”

    卓青站在她身后,半晌忽然开口道:“夫人,你真不知道主子的心吗?”

    牧冶没有回答,卓青却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知道,你们成亲前,你不怎么喜欢主子。你也不知道他为你做了多少。在你之前,他从未对女人这么上心过,他派人跟着你,担心你的安全,了解你的喜好,为你轻饶了李义和张阳。方家送亲从离开南郡开始,主子就留意你到了哪里,他估算你到的地方和日子,一早就离了京城来暗地里跟着你。你第二次在晅城出走,主子早就查明了你的下落,却从来只有在暗地里去看你,都不让你发现。他虽然也瞒着我们,但他天天出去,我们又怎么能不知道?可是你们成亲以后,他对你怎样你也应该看到了。他亲自来方家接亲,为你掀轿帘,陪你回门,明明知道皇上可能有事找他,他还陪你在娘家住一晚。

    你这次又走了,他在西北根本不能脱身,如有办法他早就自己来找你了。你没看到这个月内他瘦了多少?每每无刃门的消息传到,都是没有你的消息,我们每天听到他的叹息。他责罚白涛,却在他出去寻你后说哪怕你能带着白涛走,他也能放心点。他心中烦闷,只凭出战来发泄,在西北不管大战小战都要亲自上阵厮杀。人人只道他好战,只有我们看得出他的苦闷。夫人,你不喜欢他好杀,冷酷。可人哪有生来就好杀冷酷的呢,那是因为你不明白他作为一个将军的骄傲和责任感。主子他不喜欢人家称他侯爷,到了军营,只让士卒叫他将军。我们都知道你也是好人,心善,都敬重你,可你对主子怎么就那么狠呢?他只差将心捧给你了!你一点机会都不肯给他吗?”

    牧冶从来不知道卓青也会讲这许多话的,又被他指责得张口结舌,心里不禁问自己:我真的太狠了么?

    下午,牧冶被带到了设在青龙山阴面坡下的中军大帐。辛追不在,她独自一人坐在才安置好没多久的大帐内,不觉倚着案几昏昏欲睡。今天早晨天亮即起,跟着后军又翻了一遍青龙山,后军一路收拾残局,收治伤员,打扫战场。战役早在昨天夜里就结束了,北狄在这里也设了七八千人,谷里有一些,主峰以北的另一座山头也有一些,也没能抵挡辛追的五千兵马,再加上那边的绕路而达的一万余人,最终是溃退了。牧冶经过昨天看到的陷井处发现坑已被马匹和尸体填得差不多了,血腥气直冲面门而来,不觉直泛恶心。她看看后军所要收纳的伤员也颇多,便将车让了出来,自己慢慢走着,只希望走不到那中军大帐才好。

    辛追是傍晚时回来的,牧冶已经打过一个盹,但还是有些呆呆地,没有精神。辛追看她无精打采的样子又是生气又是心疼。牧冶看他面无表情地进来,甲胄齐整,冰冷的铁甲让他看起来有几分狠戾,再加上身上沾染的血迹,真象是从修罗殿出来的,一时不敢上前,也不知道该拿什么表情对他,只好继续装呆。他站在她面前紧盯着她,她对视了一会儿终究是别开了眼光,心虚地道:“你回来了?”他也不搭话,踱开去卸了自己的铠甲,取下头盔。在亲兵已准备好的盆里洗了脸和手。牧冶在他背后始终低着头,他忽然转身快步走到她面前攫住她的双肩,痛得她以为骨头要碎了,不觉咬住嘴唇。

    他大声问:“我走的时候怎么跟你说的,你又要逃?你就这么讨厌我?我倒不知我不堪到令你如此讨厌,千方百计地要离开我?”

    她被他语气中强烈的情绪震到,摇头说:“我不是讨厌你。我只是觉得艳夫人那么喜欢你,我以为你应该也是着紧她的吧?我,不想与人分享你的。”牧冶总是想为自己找借口的,便拉了迟艳,只有最后一句才是她真正想说的。

    辛追盯着她说:“你以为?你怎么又能以为我不喜欢你。喜不喜欢,你都已经嫁给我了。”

    牧冶不喜欢他说话的那份理所当然,便小声说:“可我们又没有夫妻之实……”

    辛追的火气上来了,冷笑道:“夫妻之实,没有?好,那就现在。”

    说完也不管她如何反应,一把抬起她的脸强吻也下来,一边撕扯着她的衣服,将她压倒在榻上,辛追的动作急切粗鲁,再不复那晚的温柔和体贴,她欲惊叫,又被他吻得发不出声,然而就是那一阵撕裂,让本已体力不支的牧冶又惊又痛地昏了过去。愤懑中的辛追却没有发现,释放了自己的热情后,才注意到身下的人一动也不动。他这才慌了起来,一把抱起她掐她的人中,一边焦急地呼唤着:“小野!小野!快醒醒!”

    牧冶隐约地听有人在唤她,那份焦急就象在七渡的那晚,那份温暖也如那夜一般,她悠悠醒来,眼前是辛追那张焦急而又悔恨的脸。辛追一见她醒来,紧紧搂住她说:“小野,你醒了。对不起!对不起!”牧冶呆呆地看着他,忽然将身子往他□的胸膛上偎了偎,静了一会儿忽然说:“辛追,你是不是去过七渡?那天晚上是不是你?”

    辛追吃惊地看着她,她明净的双眸里没有愤怒,没有责备,只有期待。他不由地点头:“你滑到山下去的那晚?是的,是我,我真怕你睡过去不醒。”

    “刚才,我听到你叫我了,就象那个晚上。”她没说,那晚她感受那份温暖,心中许愿,如果救她的是辛追,那么,嫁他也好。

    辛追怜爱地吻着她:“你不怪我么?我刚才太粗鲁了。你痛么?”她轻轻摇头,转头之间却看见他胸前有几道深深浅浅的伤疤,又想起卓青说的他每阵必上阵厮杀的话,想着他一直在自己身后,不由地抚上了那些伤疤:“这些,你疼么?”辛追的眼中忽然泛起泪花,低头狂乱地吻着她:“小野,小野,不要再离开我!”他语气中透着请求和一丝的绝望,牧冶忽觉自己真的很狠,不由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嗯,我不走了。”

    辛追细心地为牧冶清理身体,只是里衣已有些被他扯坏了。他伸手抚过她细嫩的肌肤,又觉得浑身燥热,忍了忍终究没忍住,在她耳边低声说:“我还想要,我会小心些的,可以吗?”她红了脸,轻轻地点了点头。这次,他终于温柔地将她带到了云端,事后,他搂着疲惫睡去的她,心中充满了幸福。

    诉情

    伙头军来送晚饭,被卓青挡在了帐外。帐内传来主子的质问,主子还没有这么怒形于色过。他有点紧张,虽然主子对待夫人是不同的,但夫人能否承受主子的怒气呢?接着是夫人小声的辩解,又传来衣物撕裂的声音及主子的粗喘和低吼,等他听到主子焦急呼唤夫人的声音时,心里不禁咯登了一下,夫人那么娇弱,不会出事吧?他心里也为牧冶捏了把汗。听到主子的请求和夫人的回答,他才觉得暴风雨过去了。听着帐内令人脸热心跳的声音,他脸上泛出了笑意,却看到紫依正朝这边走来,忙上前拦住了她。

    紫依和辛得令被安置在另一个小帐内。小姐下午就被带到中军大帐去了,等到傍晚也不见回来,她只能在焦急中度过。虽然昨天,他们被带到姑爷面前时,他没有跟她们说一句话,但看他那黑得可怕的脸色也猜得出他在生气,他会怎么对小姐呢?昨日姑爷走后,卓青就紧紧盯着小姐了,连洗梳都跟着,逗他说话也不开口,甚至都不让自己跟小姐单独在一起,真是跟他那个主子一模一样的。

    她终于等不住,带了辛得令往中军大帐走来,她倒没想过要闯帐,只是想离小姐近一些,仿佛那样她就能帮到小姐,能安心一些。可是她又被卓青拦住了。她无奈地说:“我没想怎么样,就想知道小姐她到底怎么样了?姑爷的脾气是那个样子的……”卓青道:“已经没事了。主子对夫人总是特别的。”“那你干吗拦我?”卓青直言:“主子宠幸夫人呢!”紫依的脸红了,想走,想想小姐等下也许需要自己,又留了下来。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开始闲聊,卓青蹲下摸着辛得令的头说:“主子给夫人的小猎犬,都这么大了。夫人干吗给它取个人名,叫辛得令啊?主子一开始听到还以为夫人新收了一个小厮。”

    紫依笑了起来:“小姐是说这狗啊最重要的是忠诚,要听话啊,所以叫它得令,得到命令就照着做呗。还说狗也是家里的一份子,所以也得跟着主人姓。所以它就叫辛得令啦。”又笑道:“小姐就是怪点子多。这回山上的示警,也是她想出来将灌木砍出‘埋伏’两字来点上火,让大军一目了然的。”

    “真的?夫人与那些官家小姐真是不一样的。也难怪主子自从认识了夫人,尤其是成亲后笑得越来越多了。你看主子对夫人多上心啊,不过夫人为什么总是想离开呢?”

    紫依却道:“你看姑爷的笑是越来越多了。可我看小姐的笑容却是越来越少。以前在南郡,还有跟着你们一路到晅城的时候,小姐总有开怀大笑的时候。可自从进了侯府,她的笑就越来越淡了。虽然我也觉得姑爷对小姐挺好,不知道小姐为什么要离开,但我感觉到小姐不开心。离开侯府后我们虽然没有锦衣玉食地过着,但小姐开朗了很多,笑得也开怀了。你没发觉小姐这两个月身体壮实了一些了么,不象原来风吹就倒了?”

    “是,黑了些。跟在侯府时比是不一样了,虽然见到主子还是很少说话,但浑身上下倒觉得多了许多生机。夫人,是不是真的是因为艳夫人离开的?”

    “我觉得又是又不是。艳夫人是有点欺侮人,小姐一开始都忍着的。有一次我看到连白涛都不高兴了,可小姐还是不出声。这回却是为了翠儿与艳夫人吵了。没想到小姐说话也挺厉害的,当时艳夫人都气急败坏了。但小姐吵赢了也不见得高兴,说天天围在这个小天地里跟人抢男人,真没意思。不如不要了。”

    帐内的辛追搂着熟睡的牧冶静静地听紫依和卓青说话,听到这里不禁紧了紧胳膊:小野,原来你也是这么骄傲的一个人,不屑于抢男人吗?可是我是你的,你也终究是我的。我不想放手,谁了不能从你身边把我抢走,迟艳,又凭什么抢?如果能早点遇到你,我干吗这么无所谓地要娶她们两个?

    辛得令在他们不注意的时候溜进了大帐,它闻到了牧冶味道,便朝着榻前挨过去,却对上一个男人冷冷的眼睛,它停下来与他对视着,终于觉得那双眼不会妥协,便悻悻地停了脚,却不甘心地叫了几声。外面的紫依和卓青这才发现辛得令已进了帐,却也不好追进去。牧冶倒是在辛得令的叫声中醒来,一睁眼便看到人狗对峙,不禁笑着唤道:“辛得令!”辛得令高兴地在榻前的地上撒欢。辛追拿被子裹了牧冶,叫了一声:“卓青,把狗带出去!”又愤愤道:“别以为你姓了辛,就能留在这儿!”牧冶第一次发现他这么孩子气,笑出了声。

    辛追是到东北来布防的,遇到此次伏击也只是意外。他带的二万人,有一万余是新兵,只有五千旋风骑是他自己一手带的队伍。他将兵将派遣好,便带了旋风骑回到了龙城,驻扎在龙城西郊。牧冶本想回龙城自己租住的小院,辛追不肯,坚持要她和自己住在一起,说:“你不是留言说是来找我的么?”牧冶只得依他。

    在军营住着,闲来无事,便也只有看他训练士兵。这种时候,辛追就是人前的辛追,他从来都是冷冷的,但牧冶在一边看着,却为他的专注的神色打动,工作中的男人真的很能吸引人,牧冶常会在点将台下看得发呆。辛追以前的闲暇时光大多是与手下偏将牙将的角斗中度过的,而今却在一天事毕后急急地回去陪牧冶。牧冶有时跟他说说往北游历中的见闻,告诉她自己原来的计划,六月想去看草原,却绝口不提京城侯府。

    她几乎是抱着得过且过的心态在这边城混着,军中将士却越来越多地了解到夫人在将军心中的地位:将军在训练时固然不苟言笑,下场后却大不一样了,就算与人议事,也会向夫人所在位置投去柔和的一瞥;营房里,将军的笑容也越来越多;对士兵的责罚虽有,力度却是轻了很多。军师有次直言将军变得温情了,而为将不铁血一些只怕被人有机可寻,有些责怪牧冶改变了将军。牧冶却说“无情未必真丈夫。是人总有七情六欲,如定要强调人无情,那死人最无情,岂不是死人胜过活人,难道做死人便好了么?”辛追大笑。

    很快便到了五月,天有些热了。一日上午,辛追忽然回来,拉了牧冶就出门,她不知出了什么事,被他抱上了马背。辛追竟是不要任何人跟着,二人一骑朝着青龙山方向奔去。马速极快,牧冶从未有这样的经历,不由缩进辛追的怀里,牧冶想问要到哪里去,声音却在急驰的风中吹散了。马奔过了山口,翻过了小山,直奔主峰而去,经过小湖也未停留,却在下到主峰北面一段后停了下来。辛追翻身下马,又抱下牧冶,牵着她走向一条新砍出来的小路,眼前是一面崖壁,崖壁下有一眼小泉,而崖前前灌木丛里有一方新砌的小池,泉水汩汩流入小池,牧冶忽然明白了,这便是月前她们来看过的那温泉,当时她曾建议在此砌小池,可以泡温泉,辛追当时必又是详问了李猎户。辛追轻揽过她:“还喜欢么,你不是说要泡温泉么?去吧,我在外边守着。”

    辛追究竟还是没在外面守着,他在牧冶卸下纱衣后,忍不住动手帮她脱里衣,看着她日渐娇媚的脸,忍不住搂她入怀吻了上去。牧冶第一次回吻了他,令他激动不已,局面便有些难以控制。池水在他们的激|情中荡开层层涟漪。云收雨散后,她瘫软在他身上。心中暗想,迟艳当初每每叫得惊天动地想来也是有原因的,辛追实在是技艺高超,饶是她在牧放的教育下看了那么多毛片,却是没有什么实战经验的,只有被辛追引导着,带领着奔向云端。

    但一想到迟艳,想到辛追也曾如此讨好过迟艳,心情便低落了下去。辛追敏感地发现她情绪变了,不禁问:“怎么又不高兴了?刚才不好么?”又坏笑道:“那再来?我觉得你身子好多了。”

    牧冶推开他:“我只是想到当初迟美人在房中叫得院中皆知的事了。”辛追又搂过她:“你现在才来生气么?你以为我喜欢让她叫么?我只去过两次。要不是你那日来了癸水,我又被你弄起了兴致,怎么会去她房中?那日你反应都没有,我便知道你心里没我。我实在是不死心,后来又试过一次,你还是那样,我心里真难受。”

    牧冶翻白眼:“你都享受美人了,还在这儿跟我抱怨,得了便宜还卖乖。”

    辛追的手在她身上游走:“美人?我进去时都急忙灭了灯的。在她身上想的却是你。好几次你睡着了,我都想强要你,又怕你离我越来越远。咱们为什么要说她?她本就是皇后强塞给我的。”

    “可是我,我不想让人分享你。如果你真爱我,怎么能又和别人如此亲热?”

    辛追吻着她:“你是在意我了么?你终究有点在意我了?我曾听国师说过,你希望能找到一个一心一意待你好的人,我能做到的。”

    “我想要的婚姻只是一夫一妻,没有多余的那么多夫人。”

    “只有你才是我的妻。以前我宠幸她们是觉得娶进门宠幸她们是我的责任。可我要过你后才发现,我只想要你,只有你,才能让我觉得我是在爱,要你的同时觉得幸福。我与你,以后中间一定没有别人。”

    “可是……”她的话没能说下去。辛追低叹道:“小野,我只想要你做我唯一的妻。如果能早点认识你,我就不会答应皇上皇后的赐婚。当时,我无所谓,娶谁娶几个又有什么要紧。幸亏当初不想受人摆布太多,坚持娶你为正妻。”

    辛追番外

    此番奉命回京,恐怕不是述职休养如此简单,听说平静了几年的北狄新换了可汗,有了一些小动作,皇上次此次召我,估计会与此有关。

    母亲也有信来,说我的婚期将至,不满半年了,此次正好一并办掉。并说方家有信来,说我无需去南郡迎亲,他们的女儿要在京城方府出阁。这样最好,一并要娶三人,原本也有些烦。方家是母亲在我幼时就与人指腹为婚的,去年就已及笄,方家却说她体弱,还要再等一年。我对成亲一事本无甚兴趣,自是应允。男子当世,既为将,自当作当世良将,笑傲沙场,力驱达虏,保四方平安。为将,既是辛家的传统,亦是我的理想,我只愿将四边扰人之虫蚁赶得越远越好,至于开疆裂土,只要皇上有雄心,自也是我等之良机。

    方家此议正好也让我有借口将两位赐婚之夫人挡上一阵。一年前皇上皇后各赐婚一次,先是皇上将丛太傅之女、素有才名的丛华许与我,我以方家的婚约推拒,皇上却说,京城官宦小姐多仰慕与我,便是多娶一人又何妨。这一说法却也给了皇后可乘之机,便又要将迟相之侄女赐婚于我,且说那迟艳美名动京华,并不委屈了我。甚至说迟艳与丛华身份高贵,非方家商户可比,言语中甚有改方氏为从妻之意。虽说我对娶谁并不介意,但却讨厌受人摆布,即便是皇后也不行,便推说这是母亲的意思,不能违背。母亲身为云阳长公主,与皇上素亲厚,皇后自不能驳了她的意。回侯府后秉了母亲,母亲果然不赞成降方氏为从妻之事,并说,方夫人女中丈夫,必教女有方,方家小姐必礼仪知度,进退有方。

    回京,皇上却是让我先休养,顺带训练北营新兵。回府后也发现叔父又病,幼时,父亲身为西北兵马大元帅,常在边疆,倒是因病返京的叔父对我照顾更多一些,此番他病倒据说与当年在西南领兵时染的瘴疫有关,而治瘴疫以神医世家为最,只是其家喜隐居,不好出世。我差无刃门去打听此事,最终访得程氏嫡传程衡应在阳南赤坞山中,便决定亲去请医。

    赤坞山中小憩,卓青去取水却捡了个坠溪昏迷女子回来,看得出来面容甚清秀,却恁地瘦弱,伤在头部,正好试试神医的手段。那程衡竟不是为我的诚心所动,而是为叔父的病所动,真医痴也。但凡号神医总有些脾性,如今他执意要治好那女子才肯跟我上京,我亦只好随他,留了卓青和惊墨下来侍奉。

    再见神医与那女子是半个月后。只半个月,那女子便行动自如,虽瘦弱依旧,精神却大好,且双目流盼,神采飞扬,与半月前毫无生机的样子大不相同。那女子甚大胆,在擎云阁前我发现她在打量我,虽然只是片刻,神态却从容。以往在西北阵前,便是敌方被俘将领亦不敢如此直视于我。后从惊墨处得知她姓沐,估计是岭南一带大户人家的小姐,那小丫环是后来找到小姐的。说是寻亲,我看着更象是逃婚。程夷非要伴她上京,方向一致,于我无碍,带便带着了,看程夷非要为她寻马车,便让王管家准备了

    她一路上很安静,多在马车里看书。但卓青和惊墨与她多处过半个月,说她是个风趣的、有意思的小姐。其后我便慢慢感觉出来了,在路上休息时,她会和卓青他们讲书上的奇闻异事,还加评论,想法有些与众不同。我看书向来看兵书,这些还真没涉猎,听着新鲜,倒比得上那些说书先生。她出的那些脑筋急转弯,答案往往夷非所思,令人失笑。她对夷非自是很亲切的,对自己的婢子及卓青四人亦甚友善,似乎不太有尊卑观念。为了能让卓青他们坐下一起吃饭还想出了围圈猜谜的主意。但对我,却是疏离的,难道她也怕我?第一次,我有些讨厌别人对我的疏离。

    在颀峰,我们遇到了山贼,她竟不知害怕,反为山贼之切口纠结,令我好笑又好气。只是流民聚匪,让卓青带他们走后,我们四人自是很快便杀散了众匪。到汇合点,惊墨随口说已杀光匪徒,我注意到她脸上出现的竟是惊愕和不满。是责怪我们嗜杀么?随后她请求放了那匪首,如在以前,我早就叫惊墨杀了干净,但听她一开口,又想到她之前的神情,就有些动摇,程夷非也开口求情,我正好顺坡下驴,放了那人。

    果然,到了晅城,她便要离我远远的,不肯住归一堂,我已发现她看似柔顺,实则倔强,便不想强扭了她,便建议她住在归一堂边上的顺风,她同意了。同行了半个多月的,有些习惯她的存在,她不肯同住,我忽有些失落。我想知道她究竟是不是沐家的女儿,便让赤晴传书羽部去查,同时让惊墨派人暗中保护,城中多流民,她又那么善良,施人钱财只怕也会遇上匪人。在本心里我更想知道她不在我身边时的一举一动,她,让我挂心了。

    她竟有如此之仁,宁肯施舍与人不肯为自己化二十两买一支簪子。我便差李义去买了回来送她,没想到她得知我派人跟她很不高兴,一向平和的她脸上竟有恼怒,更甚者,竟叫紫依还银子给我,如此地拒绝。难堪倒在其次,我忽有些害怕她不再理我,虽说让她不喜欢就将簪子扔了,心里却想,倘若她真扔了,恐怕我的念想便要断了。

    我留在晅城,也是为汶县、止蓝之地的水灾流民,我知道云逸当前正管此事,我只想收点证据,有助于云逸。水灾三月后流民尚未得到安置,中间自是有花样的,只是她,却一针见血地道出事关贪墨,果然不是那些只知绣花弹琴的闺中小姐。在查流民案中也发现有组织掳掠灾民中的少女和孩童,没想到又被她碰上了此事,真没想到她一弱女,有此勇气,而让李义张阳事后赞叹的却是她的机智与镇定。

    她来到归一堂,虽说只说是暂住,但我心中却是欣喜非常。心中对她的爱恋一点一点的加深,但看到她淡然的样子,却是无法表白。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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