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鹰奴+特典 非天夜翔第29部分阅读

    鹰奴+特典 非天夜翔 作者:rourouwu

    便亲笔批注。

    日子过得甚是悠闲,阳春三月,韩沧海本应入京述职,人没有来,来的却是浩浩荡荡,二十大车的朝贡,礼单上只有一句话:

    一点心意,以备你成婚之需。

    四十万两白银入京,那是江州近十年,积累下的近一半。

    韩沧海有先帝批下的特权,可以江州经费维持五万黑甲军的兵制,如今他将黑甲军撤裁到五千人,所有预备军解甲归田,并朝来使说:“圣明天子在位,中原百年内不会再遇战乱,黑甲军可以撤编了。”

    “我不成婚。”李庆成道:“收进国库,旁的事免谈。”

    方青余从箱内捡起一件红黑相间的婚袍,对着自己比划。

    “这是皇后穿的。”张慕冷冷道。

    方青余一哂道:“谁穿不是一样么?”

    张慕道:“陛下,你该成婚了。”

    李庆成道:“东疆的方家还未平,塞外匈奴人还在,我、不、成、婚。告诉孙嫣,想嫁人就自去找个人嫁了。”

    张慕:“你会当天下的笑话。”

    李庆成:“我从来就不怕人指点,嗯?”

    说着示意张慕看宫外的一个箱子。

    那是十七策中“开源纳谏”,新法的一个措施,在皇宫内城外置一木箱,接纳所有百姓投递的文书。

    文书可告御状,可弹劾在朝官员,也可直斥天子之非。

    告御状的拣出来分发刑部,弹劾的递交内阁,弹劾李庆成的,李庆成都让黄谨读一次,之后一把火烧了。

    张慕没有再说话,转身走了。

    方青余把皇后的婚袍套在李庆成身上,笑嘻嘻地穿上皇帝婚袍:“咱们来拜天地罢。”

    “你给我滚——!”李庆成一脚踹开方青余,回殿。

    当夜,李庆成在御花园中发呆,黄谨在一旁念弹劾书。

    “这一封是弹劾方将军的。”黄谨满脸谄笑:“先不说了。”

    李庆成:“说,为什么不说,方青余他又闯什么祸了。”

    黄谨道:“这个……”

    李庆成淡淡道:“说就是,只要忠于朕,旁的事你都不用担心。”

    黄谨道:“方将军的亲兵,上次打死的人来告御状……被关起来了。”

    李庆成蹙眉道:“什么玩意?还有上次?你帮着方青余窝藏了几次御状?!”

    黄谨忙道:“不不不,陛下明察,这封本应递呈刑部的,是先前分拣时错了,臣这就派人送去。”

    李庆成:“递呈刑部?也就是说,先前早有不止一封递去刑部了?这案子压了多久?到现在还没办?还接二连三地打死人?传刑部尚书过来!”

    黄谨忙前去办,一封被拣错的弹劾信作为线索开始,揪出了一件震动朝野的大案。

    首先,刑部尚书夤夜入宫,言道并未收到状纸。

    于是李庆成连夜派人前去彻查刑部,揪出了与方青余勾结的刑部侍郎。

    六封弹劾书,由左到右,摊开在龙案上。

    正月间,方青余府上家丁先是强jian京城一人家女子,女子悬梁自尽。其家人找上府去寻凶手,被方青余亲自下令,乱棍打了出去。

    可怜那女子老父年近六旬,一通棍棒后当夜回家便咽了气。

    女子生前情郎本在做一小本生意,于京师街上挑担卖馄饨,噩耗骤来,登时痛不欲生,当天前去京城衙门呈交状纸,又去刑部递过文书,再到皇宫前置入一封信。

    接二连三,并无动静,数日后,方青余府上家丁前来,到东大街上寻见那卖馄饨的男子,将他打得奄奄一息。

    临死前男人最后写了封血书,嘱咐邻里前去告御状。

    最右边的,便是那触目惊心的血文书。

    “刑部都官主事孙承喜。”李庆成淡淡道:“你胆子可真够大的,方青余给了你什么好处?”

    孙承喜骇得全身发抖,一下全招了。

    李庆成还以为不过是银钱贿赂的案子,未料孙承喜却招出了另一件更为轰动的大事。

    “也就是说。”李庆成难以置信道:“方青余收了你八千两白银,卖了你一个官职?”

    孙承喜道:“是……是。”

    李庆成有点搞不懂了,回头道:“去查查,看他卖了多少官。”

    查出来的结果,险些没让李庆成吐血,方青余自去年入京后便借“举荐”之名,私下卖了刑部,户部五个官职,俱是四品以下官员。

    又在科举时徇私舞弊,将考题卖予入京试子。

    “方青余——!”李庆成怒吼道,把一堆文书摔在方青余脸上。

    “弹劾你的信快能叠到天花板。”李庆成怒道:“你嚣张跋扈,欺压朝臣,口出不逊,我都给你压下来了,买官卖官是怎么回事?!”

    方青余笑道:“我这是给你挣钱呢,你看,单子上头写得清清楚楚,卖官的钱青哥只收了二百两,其他的都拿去修延和殿你的大婚屋子了。”

    李庆成气不打一处来,冷冷道:“那么打死人呢?郑梅儿家中三条性命,你又怎么解释?!”

    “你还去威胁刑部都官主事孙承喜,如果不包庇你,就要把卖官一事捅出来?!”李庆成气极反笑。

    方青余和颜悦色道:“臣时时忠于陛下,须臾不敢忘。”

    黄谨眼中闪过一丝得意的光,谄笑道:“方大人,你这可是给陛下找了天大的麻烦,陛下办你也不是,不办呢……”

    李庆成登时反手一掌,把黄谨打得摔在地上。

    “臣该死,臣该死……”黄谨哭丧着脸跪着磕头。

    李庆成深深吸了口气,问:“按本朝律法,该当何罪?”

    刑部尚书跪在地上,恭声道:“方青余纵容家丁强jian民女,而后亲自打死了郑梅儿夫家人,买官卖官,受贿已超过一万两,此三罪,按本朝律法,理应斩首。”

    李庆成盯着方青余。

    刑部尚书道:“此乃十七策化出的‘长乐法’一条,陛下若要改动,须得再度修法,依臣见,陛下要保方将军性命,只得将此事先按下,不令朝中得知……”

    “按不下。这种事怎可能兜得住?随他们去议论。”李庆成冷冷道:“把方青余关入天牢,按本朝律法开审。”

    方青余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翌日早朝时方青余缺席,朝臣议论纷纷,李庆成却不提此事,将政务处理完后便走了。

    又到一年春耕时,各地农情化作雪片似的简折飞来,堆在金案上,内阁逐一批校后交予御书房。

    新法的第一轮反馈十分喜人,李庆成的眉头却依旧拧着。

    唐鸿道:“你该不会真想杀了他。”

    李庆成道:“你说呢?”

    唐鸿端详李庆成片刻,而后道:“我说你不想。”

    李庆成道:“他也得罪你了?”

    唐鸿笑道:“上个月本来想告状的,不过都是些小事,随你处置了。”

    李庆成:“是这封折子么?我前天才发现,已经看过了。”

    一年间方青余麾下的都骑军与唐鸿的御林军摩擦不断,两军常在城外斗殴。

    一如既往的,黄谨也把所有告状的折子压着,直到朝臣们忍无可忍了,才由一封“拣错”的弹劾书引发。

    李庆成抬头道:“又快打仗了,东风带着点腥味,你闻得出来么?”

    唐鸿茫然摇头,李庆成淡淡笑了笑,此事搁置一旁。

    半月后,方青余定了斩首之刑。没有任何人给他求情,方青余一年来已天怒人怨,连唐鸿都不待见他。

    但所有人心里也知道,方青余多半不会死。

    然而李庆成就像忘了他似的,绝口不提,直到刑部送呈决书时,才划了个殷红的圈,题道:斩。

    继而把决书扔到一旁,不再理会。

    当夜,李庆成躺下,大殿内仍是空空荡荡,院中一片桃花瓣离了枝头,打着旋飞了进来,落在被褥角边。

    “你们去看过方青余么?”李庆成忽然问。

    “看过。”一名当值鹰卫答。

    李庆成道:“他说了什么?”

    鹰卫答:“方将军说,反正这辈子没盼头,先去等陛下了。”

    李庆成拈起那片花瓣,反复看,而后道:“去把方青余带过来。”

    明日午时,方青余就要问斩了。

    李庆成御旨一下,即将赴刑场的犯人被带到龙央殿外。

    “喝酒了么?”李庆成懒懒问。

    方青余笑道:“知道你会叫我来,没喝。”

    李庆成道:“吃饱了么?让御厨再给你做点?”

    方青余:“吃饱了,行刑前的饭菜不错。”

    李庆成:“洗澡了没有。”

    方青余:“洗过了。”

    李庆成:“进来罢。”

    方青余在月色里走进龙央殿,月光照在他英俊的侧脸上,胡茬好几天没刮,现出铁青的腮下印痕,头发以一根簪别着。

    囚衣不过是一件短褂,一条过膝的灰色薄裤,他的肤色白皙,敞露的胸膛健壮。

    那是李庆成见过的最好看的囚犯了。

    方青余走动时,脚镣叮叮当当地响。

    李庆成:“有什么话说?”

    方青余道:“没有,你呢?”

    李庆成道:“我也没有,就看看你。”

    方青余正色道:“要侍寝么?衣服也不脏呢。”

    李庆成答:“算了,没兴致。”

    方青余说:“明儿死了,想要也没了。”

    李庆成懒懒道:“不还有下辈子么?”

    方青余正色道:“你要百子千孙,千秋万代的,定会活到很老很老,到时我先去投胎,你再晚些来,我可就老了。”

    帐中静谧,许久后,李庆成笑着说:“滚。”

    鹰卫过来把方青余架着,拖回天牢去。

    翌日午时。

    方青余的囚车摇摇晃晃经过街市,群情汹涌终于一朝爆发。

    沿途百姓追着囚车大骂,场面壮观无比,街边人纷纷朝他投掷烂菜鸡蛋,三年前辽远之死,镇疆军几乎全军覆没一事挑起了所有人巨大的仇恨。

    春日高照,囚车一路到了刑场。

    方青余被解去全身绳索,按在刑台前,抽去木牌,抛在地上。

    “刀下留人——”唐鸿手捧御旨,骑着燎原火赶至刑场。

    刑部尚书道:“陛下亲颁新法,十七策中死罪一旦决议,无论任何人俱不得更改斩刑,就连陛下也不能!唐将军!你可是在假传圣旨?”

    唐鸿道:“东疆方家叛乱!朝廷开始战时决议!一切权宜行事!朝中需方青余带兵出征,死罪暂且押后!”

    刑部尚书愕然。

    金銮殿中,李庆成的脸上带着一丝晕红,眉目间含情蕴水。

    龙案上摊着被压了三天未曾昭告群臣的东疆军情。

    国库虚空,天下富足,方家终于在此刻举兵反了。

    “黄谨。”李庆成懒懒说。

    “哎,陛下英明。”身后黄谨忙恭声道。

    李庆成笑道:“我这一辈子,就是在挖空心思,怎么能既当表子,又立牌坊。”

    64、 征兵诏

    “东疆终于反了。”李庆成笑吟吟道:“众卿有何对策?”

    朝臣们闹哄哄商量半天,最后推举出兵部尚书何廓,回道:“征战东疆,非唐鸿将军莫属,臣以为可以张慕将军为辅。”

    李庆成扫了群臣一眼,道:“我倒有个更合适的人选,带上来。”

    方青余仍穿着囚衣,镣铐乱响,上前躬身。

    “参见陛下。”方青余带着笑意的声音在殿内回响。

    “此人乃是死罪,陛下!”何廓见本应处死的方青余又逃得一命,当即义愤填膺:“方青余曾在北疆枫关外弃三万将士不顾而走,又是方家人,如何能让他带兵?!”

    李庆成道:“他们不愿意让你带兵,方将军,你怎么说?”

    方青余朗声道:“当初陛下不知所踪,我弃大军而不顾去寻陛下,如今是陛下吩咐我出征,怎会投敌?”

    群臣激烈反对,又有人道:“本已是死罪,纵打了胜仗归来又如何?”

    李庆成问:“方青余,问你呢,打了胜仗回来如何?”

    方青余莞尔道:“打了胜仗回来,青余再上刑场就是了。”

    李庆成满意点头,问:“众卿还有何话说?”

    “陛下,不成!”内阁辅政吕材上前一步:“十七策中所定,凡有军情需动用五万以上兵员,须得陛下与两名大将军,内阁同时决议。”

    “唐鸿。”李庆成问:“你觉得呢?”

    唐鸿不作声,想了很久,而后道:“陛下,行是行,但要彻底打垮方家,只怕没这么简单。”

    “方家驻守东疆已久,当初方皇后作乱时,更与匈奴暗中勾结,只怕方青余此去,面对的局势没有这么简单。”唐鸿忧道:“让我去罢。”

    李庆成道:“战术且押后再议,先定人选,除你之外,还有谁能胜任?”

    唐鸿道:“陛下,诸位大人请万勿轻敌,此战关乎东疆局势与我大虞存亡,至少需要两名主帅,十万兵员。详细内情,我已与陛下研究了三天,此战非同小可,稍后会为各位详细说清。”

    李庆成静了,说:“暂休朝。”

    朝臣们纷纷到金銮殿外去,黄谨上前关上殿门,殿内唯余李庆成,张慕,唐鸿与方青余四人。

    李庆成道:“唐鸿,你必须留在我身边。”

    唐鸿看了张慕一眼,开口道:“那么就只有张慕了。”

    李庆成取过锦布,黄谨忙润了笔,交到李庆成手里,又解开玉玺上的黄布。

    “方青余、张慕二人,张慕为主将,方青余任副将……”李庆成落笔。

    张慕道:“陛下问过臣了么?”

    李庆成答:“保家卫国,还有条件谈么?还是……你想来龙央殿睡一晚上?”

    方青余哈哈大笑,李庆成抬眼,挑衅地看着张慕,随口道:“或者,待你得胜归来,朕陪你睡一晚上?”

    唐鸿额上三条黑线,一副惨不忍睹的神情。

    张慕不为所动,静静看着李庆成。

    李庆成道:“就这么定了,给你们十万兵马,一月后出征。”

    张慕道:“你先成婚,拖得太久了。看到你成婚,我才能放心出征。”

    李庆成的脸色马上就变了。

    “我若不成婚呢。”李庆成冷冷道。

    张慕答:“你不成婚,我不出征。”

    李庆成道:“这可是你说的,传钦天监择日,这月就成婚。”

    帝君大婚,昭告天下,群臣到贺。

    那一天,李庆成在龙央殿前站了整整一晚上。

    翌日午时,鹰队左军,御林军右军在午门外等候。

    孙嫣的马车从京师孙岩的尚书府启程,沿路穿过喧闹长街,两道百姓喧哗围街。

    马车进南华门,大门砰然关上,孙家终于如愿以偿,把皇后嫁进了宫中。

    马车停,张慕策马冲来,两军整肃,最重要的人不在。

    “陛下呢?”张慕问道。

    侍郎方青余懒洋洋地耸肩。

    张慕吼道:“陛下呢?!”

    燎原火在阳光下打了个响鼻,马背上空空如也。

    张慕撮指吹响,海东青展翅飞来,划过蓝得刺眼的天空。

    “陛下说皇后还没来,想自己先去走走。”鹰侍队长赵楚天道:“唐将军已去寻了。”

    张慕低声朝海东青说了句话,海东青迟疑片刻飞起,飞向宫内东隅。

    皇后的马车便在午门外晾着,近万御林军与八十名鹰卫站在地下晒太阳,朝臣议论纷纷。

    张慕骑着燎原火,一路冲过后宫,跃过花廊的围栏,跟着海东青朝东去。

    东宫,龙央殿外的花园里,海东青扑打着翅膀落在假山上。

    张慕无声无息地踏出一步,听见假山后,李庆成在自言自语。

    张慕从假山的洞望过去,见李庆成一身连环金甲,席地而坐,面对花园角落,身前摆着不少东西。

    一幅画,是亲母韩嵘的像,摆在左手边。

    一枚桃核,一个绳结,一枚缺了半的玉璜,摆在右手边。

    李庆成静静地看着那些东西发呆,张慕也没有说话,腰间系着另一枚玉璜。

    “庆成。”张慕说:“时辰快过了。”

    李庆成略一震,缓缓道:“时辰早就过了,你到现在才知道?”

    张慕解下腰间玉璜,交到李庆成手中。

    张慕:“成婚罢,这个是慕哥的贺礼,给你媳妇。”

    李庆成接过玉璜,张慕道:“走。”

    李庆成把张慕猛地一推,张慕冷不防被推了个趔趄,紧接着不由分说抬手便揍,对着张慕拳脚交加,张慕退了半步,再沉默地站稳。

    李庆成没有说话,双眼通红,拳脚落在张慕身上力气不大,张慕卸去全身内劲,任其拳打脚踢。

    “大家谁也不欠谁,扯平了。”李庆成道。

    “不,没有。”张慕道。

    他猛地揪着李庆成,把他按在墙上,低头吻了上来。

    刹那间,晚春满院桃花纷扬,落红飞血。

    午时三刻,燎原火穿过午门而来。

    李庆成骑在马上,神情麻木,张慕牵着马缰,唐鸿喝道:“中军参拜——!”

    御林军齐刷刷下跪,排山倒海地大喝:“吾皇万岁!”

    张慕单膝跪地,李庆成下马,走出一步。

    张慕跟上,众鹰卫整齐划一下马,追随于李庆成身后。

    李庆成在距离马车十步之外停下脚步,张慕一手按在天子肩上,轻轻前推,李庆成只得再次举步,走向马车。

    女官揭开车帘,孙嫣噙着泪,李庆成双眼通红,低声道:“皇后?”

    孙嫣低着头,李庆成淡淡道:“这可遂了你们的意了。”

    张慕落寞地站在大日头下,许久后漠然道:“恭喜陛下。”

    “恭喜陛下!”鹰侍们纷纷起哄。

    李庆成一哂,放下车帘,上马入宫。

    换袍服,帝后一身黑红相间的婚服,于太和殿接受百官朝拜,李庆成牵着孙嫣柔荑,一直面无表情,沿路到明凰殿参拜李谋,祭告李家列祖列宗。

    韩嵘早殡,方皇后已死,李庆成与孙嫣为一名与亲母生前交好的老太妃奉茶,取封散于宫人,又接受众兄弟道贺。

    傍晚在御花园中摆桌,设宴款待群臣,李庆成喝得烂醉如泥,倒在桌下,被方青余亲手抱回延和殿内。

    月上中天,红烛高烧,满殿红彤彤的一片。

    三更时,李庆成仍穿着黑红相间的帝袍,醒了。

    “什么时候了。”李庆成道。

    孙嫣坐在案前,看着盒内的白绢出神:“三更。”

    李庆成道:“你歇着罢,朕出去走走。”

    御花园里唯剩在春夜微风中闪烁的灯笼,李庆成出了殿,黑暗里跪着一个人。

    “慕哥。”李庆成道:“你只说让我成婚,可没说让我做别的。”

    张慕沉默跪着。

    过了很久很久,李庆成转身入殿,摔上殿门。

    一刻钟后,殿内摔出来一个盒子,砸在张慕头上,内里东西掉了出来。

    张慕缓缓拾起玉璜放好,收进怀里。

    “告诉他。”李庆成的声音冷淡而无情:“完事了,他可以滚去出征了。”

    三天后,张慕与方青余领兵出征,李庆成喝完壮行酒,众将一饮而尽。

    “青哥。”李庆成道:“祝你旗开得胜,马到功成。”

    “嗳。”方青余笑道:“谨遵陛下吩咐。”

    李庆成看了张慕一眼,把酒碗扔了,什么也没说,走了。

    长乐二年冬,张慕,方青余率十万大军兵压玉璧关。

    张慕带去了四十名鹰卫,李庆成与唐鸿坐镇京师,朝中两班鹰卫轮流以军营互传军情,不经信差,不过驿站,千里信报一日一夜可至,直至此时,朝中百官方深知军鹰之能。

    方家剩下两万人,方皇后身死之后,镇疆大将把兵员扩充至五万,然俱是新兵,张慕与方青余率领的则是西川军与骑都卫中的精锐,大半又在枫关抗击过匈奴。

    十万大军分数队,在玉璧关下决战,一场漂亮的胜战后收编镇东军八千战俘。

    方青余势如破竹,杀出玉璧关,衔尾追击,行军绝山,剿除了方家最后的残余势力。

    早朝时,海东青飞进皇宫,带着一道红封的战报落在金案上。

    李庆成拆开军报,说:“看看东疆军情如何?”

    绝山沿路八百里,方氏势力全线溃败,张慕与方青余回守玉璧关,请求接下来的旨意。

    朝臣大贺天威,唐鸿却不作声。

    散朝后,李庆成缓缓走过御花园,身后跟着唐鸿与孙岩。

    “你想让谁去当东疆参知?”唐鸿忽然开口道。

    李庆成转身道:“你说呢?”

    唐鸿眉头拧起,数年来他统帅御林军,推演沙盘,这次的东疆剿叛一事京师运筹,功劳他至少占了近半。

    唐鸿摇了摇头,道:“不好说。”

    李庆成道:“你去通知兵部尚书,发全国征兵令,只怕马上又要战了。”

    孙岩说:“这又是为何?”

    李庆成答:“方家一定与匈奴人有所勾结,这一次匈奴人为什么不协助他们,你知道么?”

    孙岩茫然摇头,李庆成说:“若东匈奴势弱,说不得会联合方家,拼死一搏。如今东匈奴人放任方家落败不管,料想已成气候,坐看我大虞军内斗拼个两败俱伤,下一步就是举兵进犯玉璧关。”

    唐鸿点了点头,这是他早就与李庆成商量好的,李庆成又道:“把十万兵员暂时都驻扎在那里,不要动任何人,让方青余带着鹰卫回来述职,张慕依旧镇守东疆。”

    是年开春,方青余凯旋归来。

    没有迎接的队伍,没有封赏,一回来就被抓到大牢里去了。

    李庆成密令天下各州加急征召兵员,朝中无人知晓,第一年新法取得巨大成效,白银涌入国库,又是一个丰年。

    然而刚入库的白银又成山成海般地花了出去,国库再次虚空。

    李庆成又开始捣鼓新花样,按着孙岩让他出钱,只不过这次的籍口是“借”。他要一战平定黑河以南的领土,把匈奴人全部赶回狼山去,解决所有的问题。

    在那之后呢?

    唐鸿总觉得,李庆成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慎密计划。就像一个在拼命攒钱的人,为未来计划好一切。然而,他要在未来做什么?

    连孙岩也察觉到了。

    “你说陛下有什么打算?”孙岩问。

    方青余在囚室里嚼小菜,漂亮的双眼闪烁,笑道:“我怎知陛下有什么打算?”

    孙岩道:“我实在觉得奇怪,说一时嘛,又非一时,看此刻陛下打点的,俱是千秋万世的打算,难道一切安定后,陛下就要撒手不管?”

    方青余哂道:“还是先担心你自己吧,孙兄,伴君如伴虎,如何作想?”

    孙岩苦笑摇头。

    “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孙岩说完起身。

    方青余又问:“什么时候放我出去?”

    孙岩随口道:“快了罢,马上就要大赦天下了。”

    二月,孙嫣产下一子,普天同庆,大赦天下。

    方青余赦了死罪,指任御前侍卫,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李庆成住回龙央殿,夜间自己一个人住着。不纳妃,也不与孙嫣同房,只白日间下朝后前去看看儿子,他对孙嫣孤僻得几乎不近人情,对儿子也没有多少父子之情。

    鹰队的守夜只派一人,另一人则是方青余,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原点。

    夜里,李庆成裹着被,躺在龙床上,问:“你猜我在想什么?”

    方青余在外笑答道:“你在想,得给那哑巴按个什么罪名,把他抓回来,依样画葫芦一番,让他也来守夜,人便齐了。”

    李庆成嗤笑一声。

    “我心里不踏实。”李庆成喃喃道:“事儿还没办完。”

    “为什么不踏实?”李效问。

    许凌云看着李效的双眼,说:“他不想当皇帝了,想把江山镇稳,再传位给太子,潇洒一撂摊,过他向往的日子去。”

    李效道:“他向往什么?”

    许凌云眉毛动了动,答:“向往枫山,向往西川,向往江州,向往自由自在,不受约束,想去哪里便去哪里。”

    李效道:“所以成祖才急着把一切事办完,要在短短几年中废旧制,推新法,扫荡东疆……为的便是能走,孤明白了。”

    许凌云轻轻道:“明白了就好,睡罢。”

    65、 鹤顶红

    翌日江州空气骤然闷了下来,天际将雨未雨,黑压压的一片天,许府上点了灯,李效就着昏暗的光线用过早饭。

    扶峰还未起来,许凌云过去探过,在睡觉。

    李效道:“不妨,让先生睡足就是,老人需要多睡会。”

    许凌云记起昨夜一晚上不曾听闻扶峰咳嗽,难得的有一夜安生觉睡,便拢上房门,打手势吩咐老仆把药煎上,搬了张竹椅在廊前让李效乘凉,自己坐在一边。

    空气闷热,黑天中闷雷滚滚,看样子即将有一场雷雨。

    许凌云翻了翻书,剩下五页。

    李效说:“成祖要亲征了?”

    “没有。”许凌云缓缓道:“最精彩的时候要来了。”

    “成祖在朝不足五年,然而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产生了极其深远的影响,有人对他的评价是无情,有人的评价则是感情用事,全无章法。他时而冷酷无情,孙嫣生下了皇子,他没有半分为人父的形象。时而又感情丰富得过剩,像个得癔症的病人。时而疑心病重,对身边任何人都不相信,却又对许多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李效道:“也只有孙皇后受得了他。”

    许凌云苦笑道:“自生下太子后,孙皇后就几乎没和他说过几句话。”

    长乐二年冬。

    方青余趴在御书房的案前爬了两圈,背上趴着李庆成的儿子,咯咯地笑。

    小皇子名唤李元徽,牙还没长出来,九个月大。

    李庆成忙着看折子,没空去看他,便让奶妈把儿子抱来御书房,在方青余背上套了个马鞍,让儿子骑着,再令方青余到处爬,顺便逗他的儿子玩。

    方青余入宫当侍卫时李庆成已九岁了,自不能玩骑马这种无聊游戏。

    若那时李庆成三四岁,倒是可以考虑,方青余也乐得情愿,父亲骑不上,便换儿子骑着玩也是可以的。

    “你喜欢小孩么。”李庆成淡淡道:“你也三十了,喜欢的话不妨自己去娶个媳妇。”

    奶妈把李元徽抱开,方青余起身拍了拍膝盖,今年方青余已三十了,张慕也已三十二,两人都尚未成婚。

    “我这一辈子都是给你的。”方青余随口道:“成什么婚。”说毕走到御书房外,继续站值。

    李元徽在龙椅一旁,抱着李庆成的脚不住晃,李庆成哼哼几声,陪着他晃,把一叠弹劾书扔到旁边,倚在椅背上,淡淡道:“念。”

    黄谨接过那叠信,恭敬打开。

    “四王爷李巍,招兵买马,暗藏祸心……”黄谨抽了口冷气:“这……陛下?”

    李庆成揉了揉太阳|岤,道:“听到了么?招兵买马,暗藏祸心。还惦记着你害死他女儿的那事。”

    方青余笑道:“把臣的脑袋送去罢,别再砍自己手指头了。”

    李庆成冷冷道:“下一封,最近揭发造反的可真多呐。”

    黄谨换了一封,又抽了口冷气,眼望李庆成。

    李庆成道:“看什么?让你念就念。”

    黄谨:“朔边大将军张慕,与匈奴勾结,招兵买马……”

    “……暗藏祸心。”李庆成与方青余同时接口,都会背了,来来去去都是这几句。

    黄谨忙笑着点头,又道:“这写信的人,像是在东疆呆过。”

    “哦?”李庆成道:“还说什么了?”

    黄谨道:“江州参知韩沧海……”

    李庆成:“退回去,把上一封揭发张慕的念完。”

    黄谨:“是,是,启奏陛下,此人说得甚是详细,张慕将军自镇守东疆伊始,未曾回京述职,平日在东疆足不出府。”

    “东疆冰天雪地,不出府有什么奇怪的。”李庆成道。

    黄谨:“据说张将军每天都看着一块玉璜发呆,那玉璜是先帝亲手给他父亲张孞的信物,又对旁人说……”

    “对旁人说?”李庆成忍俊不禁。

    黄谨:“是,张慕他对人说,当初大虞江山,本应分他一半,有玉璜为证,这可是大逆不道的言语呐!”

    李庆成不吭声,黄谨又道:“如今陛下派他去守玉璧关,这厮便终日看着玉璜,怀恨在心。还说,早知道就喝了当年那杯酒。”

    李庆成点了点头,表情不现喜怒,黄谨接着说:“塞边时有交战,秋末小股匈奴人进犯,张慕将军俘了一队人,其中有名匈奴少年被抓到将军府上,关了起来……”

    李庆成道:“接下来是通敌了么。”

    黄谨谄笑道:“这信上说,张慕对那匈奴少年青睐有加……亲自吩咐,不得难为了他。据说这名少年,叫做诃沫贴摩儿。”

    “张慕还对亲卫说,当年他的老父,是被先帝一把火烧死的。”

    李庆成眉头拧了起来,黄谨压低了声音,在李庆成耳边说:“陛下,你看接下来还有一封,是说孙岩的。”

    李庆成道:“孙岩怎么了?”

    黄谨:“信上说,孙岩与张慕暗中勾结,本朝律法,以十七策为令,镇疆武将不得勾结朝中大臣,这……”

    李庆成不置可否,黄谨看得惊心动魄,又道:“还说孙岩倾家财资助张慕招兵买马,准备举兵谋逆,这这这……实在太匪夷所思了……”

    李庆成道:“谁当值?外面来个人。”

    一名鹰侍入内,李庆成交出两封信,问:“今天哪只鹰负责盯南华门。”

    那鹰侍答:“回禀陛下,是赵楚天和他的鹰惊帆。”

    李庆成说:“把信给他,让他放鹰去追查投这两封信的人。”

    黄谨登时打了个寒颤,未料李庆成还留了这一手,鹰侍接过信前去办事,方青余道:“还能找到送信的人?”

    李庆成懒懒道:“当然,这些鹰都厉害得很,每天在南华门楼上盯着,谁塞的哪封信,鹰看一眼,便能认出那人相貌,小事也罢了,大事怎能不追?”

    方青余:“你就天天派鹰去守?”

    李庆成:“这不派上用场了么?”

    当年方皇后临死前那番话,在李庆成心底埋了根刺,殿上唯孙嫣,方青余,唐鸿,张慕四人及八十名鹰卫,不可能是这些人走漏风声。

    那么知晓鹰羽山庄大火的人,还会有谁?

    这个投信的人,定与当年内情有关。

    李庆成又道:“继续念。”

    黄谨神色如常,开始读另一封信。

    “江州参知韩沧海,意图谋反。”

    李庆成:“……”

    黄谨道:“这人……提及韩沧海用的兵器,乃是七尺八寸长的一根天外陨铁制成的‘磐龙棍’,那磐龙……可是天子才能用的呐,韩沧海竟敢用磐龙棍当兵器,其心可诛……”

    李庆成起身,一脚踹翻金案,奏折飞了满地,将金案连着黄谨直踹出御书房去,乒乒乓乓的一阵巨响。

    “臣罪该万死!”黄谨哭喊着爬进来,磕头磕得咚咚响:“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李元徽被吓得尖声大哭,奶娘忙哆嗦着把小皇子抱走了。

    李庆成在御书房内站了一会,道:“传兵部尚书。”

    是年腊月,玉璧关换防,一封圣旨轻飘飘落在张慕案前。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张慕漠然道:“我不回去。”

    李庆成连下七道御旨,最后那封上只有五个字:不回京就滚。

    一名鹰卫带着海东青前去宣旨,手上拿着李庆成的玉璜。

    “张将军。”那鹰卫道:“你再不回京,陛下就要亲自过来了。”

    海东青在张慕的案前抓书,张慕道:“他让我回去做什么?”

    鹰卫如实道:“陛下说,请张将军喝酒。”

    张慕:“他怎么知道的。”

    鹰卫茫然以对,张慕沉默了。

    漫天大雪,三九寒冬。

    孙岩坐在金銮殿上,就着火炉,李庆成坐在高处,海东青飞进来。

    “来了么。”李庆成问。

    鹰卫道:“来了,在京师街上,正向皇宫赶,属下先来报信。”

    李庆成点头,孙岩道:“陛下召见了哪位大人?”

    李庆成不答,取过一个装满红膏的碟子,说:“孙兄认得出这是什么不?”

    孙岩抬头朝案上看了一眼,摇头道:“臣不知,还请陛下明示。”

    “这个呢?”李庆成取过一个玉瓶,晃了晃,倒出两枚药丸,笑道:“这个估计就更不知道了。”

    孙岩尴尬笑:“臣孤陋寡闻,有所不知。”

    “这药丸叫‘醉生梦死’。”李庆成说:“吃了它,这辈子的事情记得一清二楚,连带着死后转世的下辈子,也都记得前世往事。”

    孙岩诧道:“还有这等奇方?这不就等同于活了两世人?”

    李庆成漫不经心道:“可不是么,若一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能寻见这药吃,简直就是与天地同寿了。”

    孙岩半信半疑点头,李庆成又道:“孙兄信么?”

    孙岩笑了笑,摇头。

    李庆成又道:“来世的事,谁也说不准……”说着把药丸放进碟子里,滚了一层红色的药膏,取过银勺,轻轻拨弄,令药膏蘸满在药丸外,成为一层厚厚的包衣。

    孙岩忍不住道:“碟子里的又是什么?陛下在配药?”

    李庆成笑道:“鹤顶红。”

    孙岩登时愕住,不知李庆成是什么意思。

    海东青看了一会,叼过桌上另一丸未沾鹤顶红的醉生梦死,仰着脖子就朝肚里吞,李庆成忙道:“哎!”

    李庆成忙一手扼住海东青脖子,调转银勺以勺柄去掏:“不是给你吃的!给我吐出来!”

    又挖又抖,终于把醉生梦死挖了出来,边上缺了一小块,李庆成又捏开海东青的喙朝里看,料想被吃了一点,只得作罢,随手一扔,海东青飞走了。

    孙岩道:“陛下的意思是……”

    李庆成把两枚药丸都滚满了鹤顶红,舀出碟子,摊在宣纸上晾干,淡淡道:“最近收到不少谋逆的劾信,朕已派人去彻查。若无事也就罢了,若查出来是真的……”

    孙岩瞳孔倏然收缩,李庆成悠然道:“直接赐死么,朕下不了手,便打算赏他一枚醉生梦死吃,这辈子了结恩怨,自去转世投胎罢,谁也不亏欠谁。”

    张慕孤身一人回到京师,入金銮殿时大门砰一声紧闭。

    殿内唯剩李庆成与孙岩,张慕三人。

    66、 琅琊城

    张慕:“什么意思。”

    李庆成:“把人带上来。”

    大门洞开,两名侍卫拖着一具冻僵的尸体扔在地上。

    “认识他么。”李庆成凝视张慕双眼道。

    张慕躬身检视那具尸体,眼中充满疑惑,旋即摇了摇头,神色又十分迟疑。

    李庆成道:“再给你一次机会。”

    张慕摇头。

    李庆成:“当真认不得?”

    张慕始终不说话,眼底带着一丝迷茫,似在艰难地搜索记忆中的印象,李庆成笑着说:“好像认得,又仿佛不认得了,没有说过话,但总感觉在哪儿见过?”

    张慕最终点了头。

    李庆成取出两封信,朝张慕一扔,落在他的脚前,冷冷道:“看清楚了。”

    张慕拆开其中一封信,借着昏暗的灯光审视。

    “有这回事么。”李庆成道。

    张慕答:“有的有,有的没有。江山不要,旁的东西,时时在心里惦记着。”

    李庆成:“对谁说过?”

    张慕:“没有对人说过,都放在心里。”

    李庆成长吁一口气,淡淡道:“谁这么能耐呢,连你心里的事都猜了个准?”

    张慕看着那具尸体,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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