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书友访问Woo16小说
首页鹰奴+特典 非天夜翔 鹰奴+特典 非天夜翔第3部分阅读

鹰奴+特典 非天夜翔第3部分阅读

    鹰奴+特典 非天夜翔 作者:rourouwu

    险;成祖则有鹰将军守卫,不惧盘查,便一路朝北去了。不过话说起来,能在同一处碰头,唐鸿又被成祖所救,可说是冥冥中的缘分。”

    李效道:“不错,有理。看上也不似愚昧昏懵之人。”

    许凌云:“成祖虽武艺不精,却思维慎密,我大虞数代论谋略,论胆识俱无人能出其右,怎会是愚昧之人?”

    李效道:“孤说的愚昧昏蒙,是指你。”

    许凌云低下头,身体痞子般似的晃了晃,一副孩童被大人责骂时,无所谓的应对模样。

    李效道:“鹰奴之职削了。暂换御书房侍卫,明日起到僻院去换了官服便来站着罢。”

    许凌云低声道:“遵旨。”

    李效冷冷道:“可有不满之心?”

    许凌云忙道:“臣不敢。”

    许凌云抬头,李效鹰隼似的双目锁住了他的全身,从这受伤侍卫眼中看出一丝卑微之色。

    许凌云从进书房起便一直跪着,足足三个时辰,全身伤口又有不少牵动,流出血来,脸上仍带着被天牢狱卒殴打的淤青,李效忽有些不忍。

    罢了,李效心想,自己小时纵在宫里摔一跤,太后俱心疼得不行,当面责骂,背后落泪。谁无父母,将小孩送进宫来,被打成这副模样,多半不知暗地里如何难过。

    “你家……”李效忽问,然而转念一想,此刻问话仍为时过早,便淡淡道:“退下罢。”

    许凌云直至此时,方真正捡回一条命,当即恭恭敬敬,磕头谢恩,侍卫总管将他半抱着起来,让他站稳,许凌云便收了书告退。

    7

    7、绣红鞠

    又一日过去,春困秋乏,大婚前的第三天。

    李效实在没心情批折子了,三天后,他就要和一个几乎完全陌生的女人同床共寝,生一个或是多个莫名其妙的小孩,看着他们长大。

    李效只觉自己还没长大,依稀有种不真实的感觉,怎么一眨眼,就要像许多人那样成婚了呢?

    “大婚当日都得做些什么,给孤说说。”李效搁了笔。

    大司监如得大赦,陛下终于主动问起此事了,他自十二岁入宫,侍奉过两任皇帝,林家册后一事,正着落于他身上包办。

    然而当事人李效竟是不管不问,就像八月十五当天,吃顿饭般平常,大司监几次欲开口,却被皇帝勒令闭嘴,别拿些有的没的来招人心烦。

    为此大司监前去问过几次太后,恰好老学士也在,太后怒起,却被老学士劝住,意见是:

    “随陛下心喜就成了。”

    “册后大婚,怎能随心喜?!”太后几乎以为老学士失心疯了:“一国之君也不多问问,成婚的是他又不是我,到时一团糟,成何体统?”

    老学士莞尔道:“先皇成婚那日,也是一团糟,这人生大事,向来便是一团糟的。”

    太后啐了口,想起当年自己嫁入宫时的情景,却仍一脸不满,像个老小孩:“先皇大婚可是正儿八经的,独独纳我成妃那次……”

    老学士点头不语。

    太后老脸晕红,道:“罢了,随他去罢。皇帝不急,急死太后。”

    老学士频频点头:“应是急死太监。”

    大司监得不到太后提点,只得愁眉苦脸回殿,眼见日子一天比一天近,李效仍不过问。宫内开始张罗布彩,一应红单也已备好,太和殿中,百官席位开列。这些琐事,宫里人都可包揽,然而皇帝怎就不问问,大婚当天该做什么?

    万幸万幸,终于问了。

    大司监取来黄柬,慈眉顺眼地说:“陛下英明。”

    李效倚在座上发呆,末了问:“孤该做什么?”

    大司监清了清嗓子:“陛下大婚当日,午时便得收拾停当起行,咱们大虞国以武立国,成婚的排场,礼部提的是,按成祖当年大婚的步骤来。”

    李效:“成祖当年怎么迎娶的?娶了谁?”

    大司监一脸茫然,躬身道:“当年……应是皇后孙氏,臣罪该万死,有所不知,这就去查。”

    李效淡淡道:“回来,说流程就是了。”

    “己时三刻,陛下就得动身,御林军一千四,由唐将军率领,十二卫一千二,鹰队七十,共计两千六百七十人,陛下看,届时是着帝金武铠佩天子剑,还是锦绣龙袍……”

    李效答道:“骑马,穿铠。”

    大司监点了点头,以朱笔添加,又道:“陛下身边还排了随行侍郎一人,太后定的是江南亭家的小公子,亭海生。”

    李效道:“侍郎作何用?亭海生何人,听也未听过。”

    大司监恭敬道:“亭家是江南富商,太后钦点的……亭海生现年十八,举仕户部监察司……”

    李效蹙眉,大司监马上改了话头:“侍郎跟随陛下迎娶,林家小姐从宣华门进宫,车驾旁的家仆就得回去了。陛下须得把她带到养心殿去,陛下在前殿等着换龙袍,有侍郎伺候。”

    “当年。”李效问:“成祖大婚时,侍郎是何人?”

    大司监小心翼翼答:“侍郎乃是方青余将军。”

    李效道:“不是张慕?”

    大司监唏嘘道:“陛下也知此事?当年成祖大婚,颇费了一番蹊跷。最后侍郎换了张慕将军,方压得住场……”

    李效:“既是如此,换个侍卫与我同去就是了。”

    “这……”大司监一见李效面容阴沉,忙道:“是、是。”

    李效:“这便完了?”

    大司监忙道:“不不,此时尚未成婚,太后派的人在养心殿中等着,妆过凰霞,饰完凤冠,林小姐方可出来。陛下届时换过龙袍,登天子车,过午门朝金銮殿去。”

    “此时百官在殿上等着,辰时朝拜皇后,林家小姐才算嫁入宫了。皇上称林小姐,可改为‘爱妻’,而林小姐自称‘臣妻’……”

    李效:“完了是罢。”

    大司监忙道:“陛下稍安,还有。”

    李效:“……”

    大司监:“百官退后,陛下须引皇后出金銮殿,朝明凰殿去,祭告大虞先帝……”

    李效看着大司监。

    大司监续道:“祭完先帝,再朝延和殿去,女官这时等在延和殿外,皇后须得与陛下一齐,向太后奉茶,参拜太后……”

    “这便完了。”

    “不不,还有……”

    李效瞥见御书房外红绸一闪,一物带着红光飞了过去,旋起身,大步走出书房去。

    司监吓了一跳,忙追在李效身后,道:“陛下?”

    “明日再议!”李效不耐烦道。

    司监只得恭敬退后。

    李效进御花园,只见数名侍卫于明媚秋日下朗声笑语,蹴一个红布扎的婚球。当中一人足起如飞,身影翩翩,正是许凌云。

    “接住了!”许凌云反身侧勾,红球越过数名侍卫头顶朝湖里飞去,李效一撩龙袍前襟,翻身跃起,于半空潇洒旋身,将红球反踢回去。

    许凌云接了红球,侍卫们蓦然发现是李效,忙各个单膝跪地,声呼万岁。

    “做什么?”李效沉声道:“在孤的御书房外蹴鞠?”

    许凌云躬身道:“秋乏,等班无事,冲撞了陛下,臣罪该万死。”

    李效冷冷道:“起来罢,看你倒是好得差不多了。”

    许凌云一笑道:“皮外伤。”

    阳光灿烂,秋高气爽,四周俱是仪表堂堂的英俊侍卫,各个锦衣华服,是时只见侍卫五六人,簇着金带束腰,龙服修身的天子,一窝蜂吵吵嚷嚷,在御花园内闲逛。

    这景象将李效心内的闷气一扫而空,在花园内随处走了走,拣间亭子坐了下来。

    “都退下罢。”李效道。

    许凌云眉毛动了动,问:“陛下可要吃些点心?先前听总管说,厨房制了桂花糕,和着江东贡的老君眉。”

    李效心情很好:“吩咐下去就是。今日儿郎们怎与平日不一样了,先前在谈何事?”

    李效观察能力颇强,只随意一瞥,便发现今天侍卫们不似往常畏首缩脚,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

    侍卫们各散,唯余许凌云站在李效身后,莞尔道:“只蹴鞠尽了兴,手脚便放开了,陛下莫怪。”

    少时茶与点心端了上来,大司监不住拿眼打量许凌云,将揣在袖中的黄柬朝他递了递。

    许凌云会意接过,他站在李效身后,皇帝尚不觉,说:“把书捧来,昨日说到何处了?”

    许凌云道:“臣昨夜看过,现都记得,这便说与陛下听?”

    李效眯起眼:“当真记得?若错了一处,便割你舌头。”

    许凌云忙道:“那臣还是回去取书罢。”

    李效本是随便说说,许凌云要回僻院拿书又得多久,不悦道:“舌头且先寄着,说就是。赐你个座,去旁边栏上倚着,休要扰了这景色。”

    许凌云揭了袍襟,不以为意道:“舌头断了倒没甚么,只怕以后不能念书与陛下听了。”说毕朝厅内栏上云淡风轻地一坐。

    秋日静好,碧空无尘,清爽和风吹上方圆数顷的太掖池,只见湖映着天,现出皓皓一色,千里烟波浩淼,实是令人心旷神怡的大好时分。

    许凌云看着湖水,出神道:“话说那日归院后,唐鸿将军自曝身份……”

    话说那日唐鸿报出自己身份,李庆成与张慕俱是半晌无语。

    张慕第一个动作是反手去抽背后的刀,打算杀人灭口,李庆成却闪电般把他的手按着。

    “你是唐鸿。”李庆成淡淡一笑:“为何方才厅上,不揭穿我?”

    唐鸿下意识地退后一步。

    李庆成低声道:“你在怕。”

    唐鸿眯起眼,打量李庆成,后者冷冷说:“你怕参知将你押送回京,是以拿不准主意,想先行听我试探,确定后再见机行事,是么?”

    唐鸿不答。

    李庆成飞扬跋扈地一扬眉:“你本有机会,却无勇气,所以你便不是唐鸿,从今日起,我才是唐鸿。你自己想个名字,得罪了。”

    张慕放下抽刀的手,与李庆成从他身边经过,李庆成又揶揄般道:“你要拼个鱼死网破,大可试试,且看先死的是谁。”

    唐鸿置之不顾,叫住李庆成:“我何时能当回自己?”

    李庆成知道唐鸿接受了这个安排,随口道:“等,会有时候。”

    唐鸿:“什么时候。”

    李庆成:“当我知道自己是谁的时候。”

    是日,李庆成便在参知府中安家。

    王参知所拨之处,不过是一间小院,院中一大房,一柴房,大房转过后便是后门堆着积草的马厩,老马数匹,下人两名,兼任全府上下仆役。

    房中潮湿阴暗,张慕分了银两,遣散押货前来的西川路工,大房以屏风隔着内外两停,内间李庆成睡,屏风外张慕打了个地铺,便作栖身之所。

    而唐鸿则未有这般好待遇,被指去睡院对面柴房。

    不多时便有北疆麾下将士前来领蛇膏,一切停当后,李庆成躬身坐在床沿,开口道:

    “鹰哥,我究竟是谁。”

    张慕不答,李庆成道:“他才是唐鸿,对不?你们都在骗我?”

    张慕始终沉默。

    李庆成起身道:“鹰哥!”

    张慕摇了摇头。

    李庆成揪着他的领子,张慕不避不让,李庆成连珠炮般问道:“你是什么人?娥娘又是什么来历?!”

    “为何不明明白白说与我听?你还想装哑巴?这样,我问一句,你点头或摇头。”

    张慕终于开口,缓缓道:“我不愿告诉你,也不想骗你。”

    李庆成蹙眉打量张慕,颤声问:“我父亲是谁?”

    张慕像个死人,再次陷入漫长的沉默里。

    李庆成深吸一口气,疲惫躺回床上。

    天色渐黑,府内人送来晚饭,不过是几个馍,一碗咸豆,蒸软了的熏肉零星几片,李庆成不吃,张慕也不动,饭菜冷了便在那处摆着。

    至掌灯时分,寒流笼罩郎桓城,一场更大的风雪在天顶旋转酝酿,油灯被吹得忽明忽暗。

    张慕起身朝对房望了一眼,唐鸿坐在柴垛上擦战戟,张慕将窗缝检视一次,把漏风的破洞以披风封上,手指捏着铆,挨个按进窗木,门栅处,末了留出一道通风口,风口正对着自己的铺位,以防炭气闷了李庆成。

    他又朝火盆里添了些干柴,才转身走向榻上的李庆成。

    李庆成头疼欲裂,想得越深,便越难受,辗侧朝向满布霉点的墙。

    张慕把饭端了过来,放在案上,又朝榻前恭敬跪下,一语不发。

    李庆成听到声响,转头看了张慕一眼。

    张慕面色如常,直挺挺地跪在榻前,意思是请李庆成起来吃晚饭。

    “吃不下。”李庆成无意识地呻吟道:“你自吃罢,我不恼你。”

    片刻后,李庆成感觉到带着凉意的宽大手掌覆上自己额头,旋将张慕的手推开,不耐烦道:“没生病,让我睡会。”

    李庆成睡睡醒醒,也不知过了多久,狂风声中隐隐传来梆子与两下更鼓。把这个异乡人从满是风雪的陌生街道中唤醒。

    他翻了个身,见张慕还在榻前跪着,认真地看着他。

    李庆成一口气提不上来,只想骂他一顿,转念一想却又消了气,起身道:“吃罢。”

    李庆成随便吃了些,张慕仍跪着不动,李庆成吃少了这哑仆还不乐意,只得又勉强吃了点,馍已冷硬,然下肚后身体终究热些。

    张慕这才接过饭菜,坐到屏风外大口吃了。

    “鹰哥。”李庆成裹着被子,吁了口气:“你铺那里冷不冷,搬进来睡?”

    “唔。”张慕嘴里塞着吃的,应了声。

    李庆成恍惚间道:“我这身子不行,从前应是官家的……我爹是文官?”

    张慕停了动作,李庆成又迷迷糊糊道:“空了得习武强身,否则不等匈奴人杀来,先病死在北疆了……贼老天,怎这般冷……”

    张慕放下碗,于铜鱼嘴里填了炭,封口。塞进李庆成被中掖好,方在外间躺下入睡,身上只盖着张薄薄的毯子。

    翌晨风雪渐小,唐鸿倒是起得早,数下刷刷声不绝,一把长雪帚舞开呼呼作响,将院内积雪一扫而空。

    只见张慕打着赤膊,一身武人肌肉瘦削纠结,走出院中,李庆成跟随其后。

    “看。”张慕言简意赅,扎了个马步,双掌虚虚前推。

    李庆成睡眼惺忪,张慕竟把昨夜自己迷糊时说的话放在心上,一早起来便要教他习武。

    李庆成也扎了个马步,张慕一脚横收,斜斜朝右踏出,沉稳落地,双掌收回,一前一后,缓慢外翻,按出。

    李庆成有样学样,跟着张慕动作比划。张慕足下不停,手势加快,脚下激起细碎飞雪,赤裸肩背上满是汗水。李庆成渐渐会意,融入这武境之中,只觉张慕一举手,一投足,均如苍鹰展翅,惊鸿西来,说不出的流畅。

    “这是西川一派……武尊的掌法?”唐鸿旁观许久,蹙眉问:“兄台姓张?”

    张慕收拳而立,目光凝于地上,似在沉思。

    李庆成道:“他唤鹰哥,为何这么说?”

    唐鸿:“武尊张家,有鹰击长空十三技,独步天下,方才拳掌功夫观之有苍鹰搏兔之意,兄台箭法如何?”

    张慕摇了摇头,再次拉开拳势,沉声道:“看。”

    李庆成道:“且慢,唐……随便唐什么,你的名字起好了么?唐三?”

    唐鸿一脸惨不忍睹,李庆成又道:“鹰击长空十三技何解,仔细说说。”

    唐鸿:“家父曾谈及,西川有一家姓张,乃是武林世家,鹰击长空十三技据传言已失传,有鹰爪戮人、鹰目控箭,鹰掌制敌,鹰哨役畜、鹰刀如钢翅破长空、铁鹰羽一式‘漫天花雨’,更是杀人暗器……”

    张慕再收拳,朝唐鸿走去。

    唐鸿还未说完,张慕走到跟前,蓦然不由分说给了唐鸿一巴掌!

    李庆成吓得大叫,唐鸿全无防备,被扇得口鼻溢血,一阵天旋地转倒在地上。

    李庆成:“……”

    张慕自顾自站回位上,沉声道:“看。”继而再次划拳。

    唐鸿狼狈逃回柴房,好半晌后方敢从门缝朝外窥看,李庆成也学乖了,一时院落无声,唯有李庆成与张慕的脚步声。

    李庆成同情地偷瞥唐鸿,张慕又停下脚步,李庆成忙道:“我专心学!”

    张慕点了点头,打完一套掌法,又打一套拳路,李庆成渐渐跟上张慕身形,大有天人合一,万物化生之感,仿佛心与苍穹一色,极目望去,远天开阔,杳无边界。

    犹如雄鹰长声而唳,引领雏鹰翱翔,展翅划过万里草海,连绵雪山。

    8

    8、河间城

    李庆成打完一套拳、掌,又练腿法,一个时辰后,满身大汗淋漓,却极为舒坦。吁出的气轻灵不少,张慕捧了布巾躬身,随其入内换过衣服,方自去前厅看饭。

    唐鸿满脸鼻血,一副畏缩样,李庆成笑道:“没事罢。”

    唐鸿接过布巾擦脸,李庆成笑嘻嘻,握了捧雪敷他鼻梁上,见这小子皮肤白皙,只与自己一般高,却天生神力,说不得暗自咋舌,问:“你真是唐将军的公子?”

    唐鸿道:“那还有假。”

    李庆成一面思索是否该对王参知言明,一面道:“可有随身信物?”

    唐鸿不动声色:“我就是信物,唐家的功夫与兵法还不够当信物?”

    李庆成心中一动,唐鸿是习武世家,料想知道张慕来历,此时张慕不在,正好打听几句,遂问:“刚说到哪里了。”

    唐鸿看了李庆成一眼:“你……”

    李庆成:“?”

    唐鸿道:“你拣了天大的便宜,此人我不清楚来历,不过传与你的都是独门武学,以外功引内息,这套拳脚打完,当可散去体内浊气,每日按此步骤依次练三回,变浊为清,调整内息。”

    李庆成:“有这般神?”

    唐鸿道:“当然,我昔时曾是太子武选侍郎……”

    李庆成刹那间愕然,似乎朦朦胧胧想起了什么,又问:“你陪着太子练武?”

    唐鸿敷衍地嗯了一声,片刻后方支吾道:“算是罢,还未进宫便出了那事,实话说,还未见着面……罢了。”

    李庆成笑着把他拉起来,与其一同朝前厅去。

    张慕已等在厅外,参知府上下人摆好桌,几碗清粥,数碟盐渍菜,李庆成问过好便坐了,唐鸿上前也跟着坐,被张慕一手揪着领子,提起来,放到一旁。

    “都坐。”王参知说:“老头子当年也是将军家仆……”

    李庆成明白参知话中之意,示意张慕坐下,张慕却摆了摆手,执拗不坐,也不让唐鸿坐。

    李庆成寻思良久,不知该如何开口,却听王参知先自叹了口气,说:“贤侄。”

    李庆成忙道:“世叔不可过忧,小侄的事不急在这一时。”

    王参知点了点头,李庆成随手挟菜,又问:“北疆战事如何了?”

    王参知道:“正有此一问,唐将军是否曾提及北疆动静?一月前方青余大人引三万骑兵,自京师出发,过草海,兵分两路,穿西川至枫山虎跳峡,于枫山北隅安营。”

    李庆成眉头微蹙:“方将军未与参知汇军?”

    王参知摇头道:“十二日前,王师前来送信,言道按兵不动,全听方青余将军号令,方将军却未曾传书,贤侄以为有何变故?”

    李庆成放下筷子,想了片刻,唐鸿在他身后忽然开口:“父……唐将军早在去年八月前便估测过北疆局势。匈奴蛰伏已久,自阿律司一统塞尔奇山十六部后,较之三年前的内乱比,已成为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匈奴占据天时地利,若一开战,我大虞军绝不可游击战,当以调动所有兵马撤回枫关,坚守至来年开春为宜。”

    “正是如此。”李庆成道。

    王参知并未表态,只沉吟不语。

    唐鸿续道:“参知大人是否已收拢塞外兵力?”

    王参知点头道:“是。老朽依足第一次传令,将塞外三座兵点中的守军共计七千员,尽数撤回郎桓,又把百姓迁向枫山……”

    唐鸿道:“那么郎桓也早该放弃,不妨烧城而走,在枫关内等候我方大军前来接应,开春时杀出塞外,彻底把匈奴人打残,再夺回河间,郎桓两城。”

    王参知摇头道:“不妥,朝中并无传令,怎能说撤就撤?”

    唐鸿蹙眉道:“战火迫在眉睫,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参知大人身系上万军民安危,只得权宜行事才是上道。”

    王参知道:“胡闹!若真有险情也就罢了,如今郎桓安若泰山,怎能弃城于不顾?守城容易夺城难,来年开春要重夺郎桓,又得死多少将士?”

    唐鸿道:“你若不知变通……”

    李庆成以眼色示意,唐鸿置之不理,张慕一抬手,唐鸿马上悻悻噤声。

    王参知抚须道:“况且方将军第一封信报让我固守郎桓,不可胡乱出兵,也未曾解释原因。”

    李庆成点了点头,接过话头:“枫城太远,又是百姓躲避之处,不宜参战,方青余既得朝廷号令,当前来送信才对。”

    唐鸿看着李庆成道:“正解,但河间城已……少爷?”

    李庆成目光落在虚处,瞳中神色变幻,忽想起来时所见景象……被烧毁的城市,焦黑的兵营,不正是方青余派兵驻守的河间城?!

    此刻王参知还未得到河间沦陷的消息,究竟是怎么回事?匈奴人绕过郎桓,直接进军河间?

    李庆成与张慕同时意识到此事非同小可,若传了出去,郎桓守军知道自己成了孤城,定会军心动摇,该不该将来时路上所见告诉王参知?若那只是方青余战术中的一环,王参知贸然出兵,会否又遭到匈奴人的连环袭击?

    李庆成舔了舔因寒冷而微微龟裂的嘴唇,三人都不敢多说半句话,王参知兀自不察,缓缓道:“当务之急,是恢复与方青余将军的联系,少顷我便派人前往河间城……”

    李庆成忙阻道:“参知大人请先听我一言,河间城已成废墟,多半是被匈奴人偷袭了。”

    王参知一震道:“怎可能?三万兵马便没了?!”

    李庆成道:“或许此中仍有内情,当时我们过河间时,也绝非横尸上万的景象,多半是虞军倾巢而出,追击匈奴了,我们还得再查查。”

    “我去。”唐鸿忽道:“我一直觉得此中有蹊跷,给我二十人……”

    王参知捋须不语,李庆成以眼神示意唐鸿,开口道:“我们去罢。”

    王参知忙摆手道:“不可!”

    李庆成道:“我带领少数人马,借枫山山脚树丛掩护,见匈奴大股部队便躲让游击,小股则迂回突袭,不会有危险。”

    王参知欲再劝说,李庆成却笑道:“参知大人不相信父亲教给我的武技与兵法么?”

    王参知道:“非是不信,你未曾带过兵……”

    李庆成:“我的家仆带过,到时决计不会瞎指挥,有异动听他们的就是。”

    王参知只得让步,目中仍有疑虑之色:“既是这么说,交予你一百精骑,务必查勘清楚河间现状,与方将军联系上便回来,若战况有变,则不可强自逞勇……”

    李庆成连连点头,王参知又道:“郎桓城与北疆,都是老朽带出来的兵,这些将士心怀报国之念,离家万里驻守严寒之中。贤侄,你万不可罔顾他们的心意,每一位将士,都可为你壮烈捐躯,绝不能拿他们的性命开玩笑。”

    李庆成肃然道:“不会,除非我逃生无望,否则绝不会扔下任何追随于我的士兵。”

    王参知点头道:“只提醒你一句,若真有生命垂危之险,说不得也须行壮士断腕之举,该如何取舍不过四字——审时度势则已。此乃为将之人,征战沙场的第一课。”

    李庆成再三担保,接过木牌,前往城西营内点兵。

    兵士百人,到得李庆成麾下,各个警惕而一脸剽悍神色,显是在北疆驻守多年的老兵痞子。李庆成心知这些人以后多半就交给他了,前提是他能活着把他们带回来。

    李庆成在北风中清了清嗓子,正要发话,已有人抢先道:

    “做什么去?先说清楚。兵符哪儿来的?”

    张慕翻身下马,走上前去,揪着那人,将他提了起来。

    “慢慢!”李庆成慌忙喝道:“鹰哥!”

    唐鸿拢着袖,幸灾乐祸地看着,兵营外一声爆喝,群情耸动,纷纷围上来寻张慕动手,只见张慕随抓随抛,或以掌劈或以爪擒,不片刻泥泞中躺了一地人。

    只倒了十来个,却震慑了整一队。

    李庆成正在想该说什么,唐鸿却道:“都上马,走。”

    张慕不顾背后跟了多少人,径自挑头,单骑驰出郎桓城门,颇有点虽千万人而吾往矣的气势。李庆成看在眼中,心内生出难言滋味,疾催战马,并肩驰去。

    唐鸿面无表情道:“以后,你们就是唐少爷的兵了,跟上。”

    漫天飞雪,百余悍将,跟随李庆成与张慕驰出了郎桓。

    李庆成确是首次带兵,纵在缺失的记忆中,亦搜寻不到零星有关驭兵的模糊片段,然而兵法他记得自己是读过的,纸上谈兵不是正道,他一路观察张慕,并将行军之法与自己所知两相印证。

    沿销骨河一路南下,快马行军,已离郎桓六十余里。

    天色渐暗,李庆成有意放慢马速,跟随于士兵中间。

    “你叫什么名字?”李庆成马鞭轻甩,啪的一声空抽,声音清脆。

    先前出言那人回过神,不卑不亢答:“小人李斛,百夫长。”

    李庆成点了点头,吩咐道:“去前头,朝鹰哥汇报此队曾获战果,他不爱应答,你自说就是。”

    李斛不多言,催马赶上张慕。

    李庆成朝阵后来,点名道:“你叫什么名字?你呢?你、那边的?还有你……”

    兵士们报了姓名,李庆成挨个点过去,战马仍不停,唐鸿拨转马头,喝道:“好好干!短不了你们的!”

    兵士们纷纷敷衍地应了。

    河间城外一里地,天已昏黑,李斛驻马张慕身后,将此队过往战绩谈了个大概,李庆成这才知道,参知拨给他的,竟是一队除了编制的游兵。

    一年前的夏夜,匈奴突袭销骨河上游哨岗,驻军七百人成一编制,尽数被屠,当时唯有这一队回枫山运粮,逃过那场大难。后归于郎桓守军,因其作战风格与郎桓军稳扎稳打的习惯格格不入,难以安排调和,遂暂置于闲营中,未曾收编。

    李庆成隐约知道了参知深意——这队人要为袍泽报仇,难怪个个都有股悍气,似乎摩拳擦掌,跃跃欲战。

    这将是很难驾驭的一群人。

    张慕在夜中转头望了一眼,鹰眸闪闪发亮,像是在期待,又像在安抚李庆成。

    “鹰哥,唐三……”李庆成下了命令。

    “我不叫那名儿。”唐鸿不悦道。

    张慕扬手要再给唐鸿脑袋一巴掌,唐鸿马上识趣了,不敢再吱声。

    李庆成说:“鹰哥带五十人,进城搜寻,看看里面有没有幸存者。唐三过来,剩下的伍长也过来。”

    张慕不放心地看了一会,李庆成示意道:“没关系,你去就是。”

    张慕转身入城调查,李庆成吩咐人生火,朝唐鸿问道:“那天情况如何,你详细说一次。”

    伍长们围在火堆边,听唐鸿回忆战事。

    唐鸿答:“那天京师三万增援,从西川兵道前来,过枫山,在河间城外待命。”

    一伍长说:“河间驻不入这许多兵。”

    唐鸿点头道:“方青余将军见河间城小,着五百人先前往三里外的废弃兵营收拾,打算三天后分军一半,驻兵其中,这里面就有我。”

    李庆成微微眯起眼:“后来被袭营了?”

    唐鸿说:“半夜那会有军使来通报,说河间被偷袭了,大部队都不在。让我们马上整军回援,我们只有五百人……半夜又被匈奴骑兵堵了去路,见远处河间城里大火,知道已沦陷了,只得从三更时分边战边退,撤向郎桓方向,战到翌日黄昏,后来的事,你们都知道的。”

    李庆成拾起干柴,在地上绘出地形图,两边相隔并不远,又问:“方青余是个怎么样的人?”

    唐鸿道:“方青余是太后的娘家人,据说打小武技极强,是虞国第一武功高手,更熟读兵法,只是从未带过兵,后担任太子侍卫……”

    李庆成想了想,说:“既是熟读兵法,应当不至于中计才对。你看河间城的焚烧模样,城内没有多少尸体,比之被攻陷,更像是守军稀少时被长驱直入,最后彻底捣毁的。”

    唐鸿也想不明白了,李庆成推论道:“我猜他们是先行突击,把大部队派出去八成,留守的军队则中了匈奴人的调虎离山。这股军队说不定尚未全军覆没,只是被匈奴人引着跑了。”

    李庆成扔下树枝:“在这里如果没有发现蛛丝马迹,我们就去枫城看看,两地都没有,多半就证实了我的想法。”

    唐鸿又道:“可是方青余再怎样也不可能中这种小伎俩……”

    李庆成蓦然回头,发现张慕恭敬立于一旁,不知何时回来了,他平素不吭声,回来也不通报,便那么静静站着。

    “结果如何?”李庆成问。

    张慕交出一件东西,李庆成不禁一怔。

    那是个被火烧得发黑的小铜鱼,李庆成以袖擦干净铜鱼,取出自己身上的小人,双手各持一只,恰是一对。

    “京师铜鱼胡的手艺。”唐鸿道:“哪找来的?”

    张慕朝城内指了指,百长李斛前来,说:“我们在城守府内寻到许多死人。”

    李庆成忙着人挑了火把,朝城内驰去。

    行出几步,却习惯性地发现少了些什么,李庆成驻马回身,发现张慕在火堆前坐下,看着篝火出神。

    “鹰哥,你不来?”

    张慕没有回答,握了把雪凑到面前,把蹭得污黑的俊脸抹干净,又解外袍,以冰雪擦拭手臂。

    “鹰哥?”李庆成道。

    张慕抬头看了远处李庆成一眼,绯红的烫印正朝向他,李庆成淡淡道:“既然累了,就在这里休息吧。”

    张慕依旧沉默,李庆成不再多言,带领唐鸿与数十人去追查城内地道。

    “迟辉、王远扬,赵起你们几个。”李庆成随口吩咐,方才马上询名,竟是过目不忘:“守在外头,唐……三,你带十个人,跟我进去看看。”

    唐鸿打起火把,朝暗室深处去,通道下是河间城参知府内地窖,里面有数具无头尸。还有匈奴人,尸上清一色穿着三叠翎制的皮护肩,断颈处的血已凝成冰。

    “方才铜鱼便是在此处地上寻得。”一兵士躬身禀告。

    李庆成不置可否,蹙眉检视片刻,这就是方青余?总觉得不太像。

    “拨十人,将这些尸体运回郎桓去,让参知验尸……我们在城内歇息一晚,明日去枫城。”李庆成下了命令。

    那夜张慕带着人在破败房屋内暂且歇下,风雪停了,破屋外现出晴朗夜空。

    张慕亲手收拾了床铺,李庆成睡在破败屋内,开口道:“鹰哥。”

    张慕躬身在外屋生火盆,动作一顿。

    “这铜鱼在京城多不多?”李庆成一手拿着铜鱼。

    张慕没有回答。

    李庆成又问:“我得病前,认识方青余将军?”

    张慕终于开口了。

    “你不认识他。”张慕说完这句,转身离开,李庆成起身问:“去哪儿?”

    张慕难得的没守在李庆成身旁,穿过院子,在厅上打了个地铺。

    李庆成叹了口气躺下,不多时,有个人影映在窗格上。

    “什么事。”李庆成问。

    “嘘……”唐鸿在外头说:“我方才巡逻,看到一行脚印,朝城守府去了,你又派人去查了?”

    李庆成心念电转,马上起身。

    有一行脚印?黄昏时还下着雪,掩去了他们进进出出的脚印,如今雪停了,证明还有人进去。

    李庆成没有吩咐再去调查,况且再让人进去,也不可能只叫一个人。

    是他带来的人进了城守府,还是别的地方来的人?或是说城内本还住着人,没被他们搜出来?不可能,河间城已荒废了许久,天寒地冻,活不了人。如果是李庆成自己带来的人,则应该与河间城破有牵连,不是内j也是麻烦人物。

    但那不可能……他的麾下大部分都是在郎桓里闲置的散兵,不会与朝廷军扯上关系。

    短短片刻,他作了许多个猜测,又逐一推翻,唯一的猜测是,有一个人,从外头来了。

    李庆成穿上外衣,说:“出来了没有?”

    唐鸿低声道:“还没,派人把府周围把守住?你那哑巴侍卫呢?”

    李庆成摆手道:“他在厅里睡着,你没见他?”

    唐鸿:“我从后院进来的,得怎办,快说,稍晚就被他走了……”

    李庆成说:“咱俩过去看看。”

    唐鸿取了火把却不点着,将七尺长的战戟负在背上,李庆成提着剑,出后院绕过城守府,果然见到月光下一行脚印,清晰通向府邸深处。

    “不定是自己人想偷鸡摸狗。”唐鸿道。

    李庆成说:“不会,军法如山,况且要去偷东西,也得有个望风的,就一行脚印,多半是外来者。”

    唐鸿虽不想承认,仍不得不承认李庆成比自己更慎密。

    他们通过城守府前院,同时在院墙外停下脚步。

    李庆成探出头,只见一个男人躬身,在偏院内翻检什么,身上裹着破破烂烂的兽袄,满脸胡茬,头发纠结凌乱,以一根破布条束着。足下厚厚地缠了御寒的棉靴。

    他在角落的一堆乱石中翻检,片刻后侧过脸,耳朵动了动。

    那一转头,唐鸿与李庆成同时看到月光下,男人的侧脸。

    “没有……”男人喃喃道:“是我听错了吗?院墙后的人是谁?出来。”

    唐鸿缓慢抬起手,握紧肩后戟柄,李庆成示意不可动手,起身道:“什么人?”

    男人听到这声音,触电般抬起头,与李庆成对视,表情如中雷殛。

    他的皮肤白皙,虽然不修边幅像个流浪汉,双目却隐约有一层真气流转,瞳仁如水般发亮。

    “你怎会在这里?!”男人直起身。

    李庆成:“别过来,兄台贵姓?”

    男人的表情一瞬间极其古怪,像是想笑又想哭,他从头到脚打量李庆成数遍,最后李庆成心中一动,从怀中摸出那个小铜鱼,问:“你在找这个么?”

    男人眉毛动了动,说:“对……我到枫城,本想沿路去西川,发现东西忘带了,又折回来寻……”

    李庆成上前一步,唐鸿低声道:“别过去。我知道他是谁了。”

    李庆成眼中带着笑意:“我也知道了,你是方青余。”

    男人仿佛听到天大的笑话,站在雪地里大笑起来,笑得躬身站不直,李庆成蹙眉道:“笑什么?朝廷的军队呢?让你带三万军出征,你把兵都带到哪儿去了?!方青余将军!你当了逃兵?!”

    方青余笑不出来了,他疑惑地打量李庆成,许久后问:“你是生过大病,还是把头撞了?”

    李庆成闻言心中一凛:“我从前认识你?”

    方青余上前一步,眼中充满难言的神色,似在恳求,又似在致歉。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灰影跃过院墙,张慕大喝一声,抖开长刀当头直劈下来!

    9

    9、鸿痕雪

    黄昏,夕阳铺洒遍整个御花园,许凌云停


同类推荐: AV拍摄指南你闻起来香香的【中短篇肉文合集】情欲大赏(高H,肉文脑洞合集)太子宠妾(高肉)藏娇(H)赠我予白(全)林洛儿的被肏日子[快穿]女配逆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