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她一把,反倒以为这是除掉她的大好时机,再也不必让她横亘在母子之间,左右碍眼。
不得不说,权力真是个好东西,用它的人尽可以用别人的生死来成全自己的得失。
我任由萧衍捏着我的手,轻轻问:“能留她一命吗?”
萧衍一怔,面上寒霜覆盖般的宁静,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他直视着我的眼睛,缓缓地摇头。
我想去恨萧衍的冷酷无情,却发觉最憎恨的还是自己。纵然皇后想将萧衍的一举一动掌握在自己的手里,可她收买的却是我的陪嫁丫鬟,是我的御下不严给了她可趁之机。我若是能早一些发现春枝的异样,早一点处置,到最后也不至于让萧衍替我出手,许她在浮华里转一圈,最终还是逃脱不了一死的命运。
萧衍将我揽进怀里,言语落寞:“孝钰,慢慢习惯罢。在宫中,权力永远凌驾于感情甚至是人命之上。你看父皇时日无多,他身边亲人无数,有谁真心为他哀伤?连我在内,看到的都只是皇帝驾崩之后,如何在即将纷乱的局面中确保自己的利益。”
我靠在他胸前,丝缎透出的凉意不可抑制地顺着肌肤蔓延至心底。
春枝是自幼卖到我们家的,父母籍贯早已不可考,便是徇规矩下葬,怕是有罪在身贡品单薄。嬿好顶着一双哭红了的眼睛给她张罗了灵柩与陪葬,塞了管事的内侍不少银子才让送进棺椁里。
她生前最爱美,就喜欢穿刚裁剪的新衣,因此我让司制新赶制了一件衣衫给她穿上,没敢太招摇,因为昭阳殿那边紧赶着筹办芳蔼的婚事,宫里的司制已忙得脚不沾地。
十一月二十九,那日天气晴朗,万里无云,是历书上宜嫁娶的吉日。芳蔼终于行了公主出降之礼,尚舍奉御设御幄于太极殿。守宫设群官次于东西朝堂,奉礼设版位。太乐令展宫悬,典仪设举麾位。
终于把这位娇滴滴的公主排场地嫁了出去。
夜间,谢府大宴,皇帝身染沉疴,却还是惦念着这位嫡出的女儿,让萧衍和我代替他和皇后去谢府贺宴。
谢氏本就是名门望族,在开国功勋中,京兆谢,桑籍尹,清河崔,吴越沈并称世家,谢氏为四家之首。历代封侯拜相者数不胜数,谢道蕴的父亲谢廷昝世袭锦佑侯,官拜御史台大夫,这些年,不管论实权还是名头,单比我们家就不止强了一星半点。
婚宴上,我见谢廷昝与姜弥推杯换盏,打得火热,一时又有些忧愁,这本是世代簪缨的中立世家,难不成又就此投入姜弥的麾下了。
倒是谢道蕴,在娶了公主这般荣耀下,依旧一副八方不动的沉稳模样,对敬上来的酒一律不拒,大袖畅快地一饮而尽。因此没过几旬,便见新郎官脸上绯红一片,走路都有些不大稳当了。
姜弥指着新郎官大笑,朝上座的萧衍道:“殿下,您还不敲打敲打这些人,再灌下去可没法入洞房了。”
萧衍从善如流,端起酒鼎,温润笑道:“孤替妹夫敬诸位一杯,望诸位手下留情……”
宴上一片笑声,众人皆举杯朝上座遥遥而拜。
我喝了几杯酒,觉得屋内熏龙烧得太过闷热,身上薄薄起了一层汗,将衫裙濡湿了紧粘在身上,不舒服极了。便跟萧衍说了一声,带着嬿好下去更衣。
内室只守着几个侍女,倒清凉了不少,我将衣服换好便想在这里小憩片刻,嬿好纳罕奇异地靠近我,说:“姑娘,是我看错了么?那驸马爷怎么在宴上老把视线往咱们殿下身上瞥……”
半倚靠在卧榻上闭了眼,心不在焉地回道:“太子殿下如此瞩目,怎么就不能看了……”我睁开眼,一时好像触及了什么辛秘般,慢慢起身,回忆过往。谢道蕴将目光紧紧落在萧衍身上已不是第一次了。宴请突厥使团的那晚,他便是那般痴愣地紧盯着萧衍,被我发现后做了亏心事般的把视线移开。
再往后,萧衍有些别扭又心事重重地对我说,他总觉得谢道蕴这个人还得再看看……我有些拿不准又觉得太过荒谬,但心中的猜测却像浸过油的小火苗,蹭蹭地蹿上来,难以止歇。
任这里清凉舒适,我也坐不住了,稍微将发髻梳整了一番,便要再回宴上。
谢府的这座宅院格局与我家很像,大约是因为都是前朝遗留下的官邸,又经后世修整改造过了的。回廊又长又窄,其间也只勉强容得下两人并排行走。廊壁上悬挂着装裱精细的挂画,有泼墨山水,有珍禽异兽,在一片墨色幽香中静静伫立。
行到一处厢房前,门大敞着,里面传出低徊琴音,弦符如流水淙淙,依稀是《无垢》的曲调。
我不免驻足,见郎阔的屋内,琴台前端坐着一人,博带纶巾,广袖垂洒,指尖灵活跳跃在琴弦之上,拨弄出精深而高妙的音律。
站在门前听了一阵儿,只觉这首久未听过的曲子较之以往所觉更有了深刻的韵味。
琴音缓缓而终,那人抚着琴弦,垂眸静坐,轻轻一笑:“没想,这里还有知音。”
他抬头正与我的视线撞在一起,忙收敛怡然自得的安适模样,从琴台前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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