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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生活面面观(完结)第125部分阅读

    明朝生活面面观(完结) 作者:rouwenwu

    一旁瞧他们这二人,似是眉来眼去一般。她原本也忌讳着姜氏在,对于文箐与孙豪之间的来往,姜氏会不会往心里去?可又怕孙豪没搞清楚这内中缘故,让他去见了,倒也省了一桩事。

    可是她还未来口,偏邓氏进到厅里来,笑道:”哟,这是作甚来着?”她满脸带笑,道:”原来是孙家少爷,恭喜恭喜……”

    孙豪不识得她,忙起身行礼,不知该如何称呼。

    文箐一瞧邓氏这般,定是记恨文筜当日的话,此来只怕想让孙豪出丑,连累让自己没个好处。便只想让孙豪赶紧出去了,免得再有话题。现下十分后悔方才不该阻止他,幸好余氏在一旁介绍了道:”这是四奶奶。”

    孙豪面色有些红,将礼行完,却是站在那处。不好坐下来。邓氏却满脸兴味地看一下文菁,又瞧了瞧他,对李氏道:”前日大伯母说咱们两家倒是通家之好,这下,文箐好了,见得孙家少爷,便是谈及先前的事,都无需介怀了。”

    她话中有话。

    李氏也醒得邓氏这是要找荏,见孙豪此时倒也识礼,如今他是客,既说得这番话,便赶紧顺坡而下,对文简道:”简儿,且陪你孙表叔赶紧去瞧瞧表哥去。”

    文箐不想与邓氏发生冲突,也不想再有旁的事来,便赶紧说:”大表哥的药,我且去厨下瞧瞧,煎好没。”

    邓氏笑道:”你大表哥受伤,此事体甚大,是该好好照料才是,万莫要落下病根来。”

    这些话,落在出门时的孙豪耳里,只僵着脖子,生怕自己冲动地便回了头去了。

    文箐只装作没听懂,依字面而回道:”我替表哥多谢四婶。”含了委曲,往厨房里走去。

    李氏见孙豪出了门,便没好气地道:”你也留些口德。如今有客人在,文箐舅姆亦在,你这些话要落在沈家耳里,又如何是好?你同我斗气,也莫拿小辈的作伐。”

    邓氏冷哼一声道:”三嫂又是牵的哪根线?不是前日大伯母说过,在室女子莫与外客相叙,今日,三嫂却是华堂宴客。你做得出,我却说不得?”

    李氏知她是故意找荏,恨恨地瞧她一眼,道:”孙家老爷在大伯父书房呢。来者是客,拒之门外?这既是你宅子,你且管来!”不想与她理论,便甩袖走了。

    气得邓氏有话没处发落,冲着李氏与余氏背影道:”既是我宅子,你做甚主来待客?!”偏李氏只骂一声”发癫!”走远了。

    丁氏在一旁劝气得直跺脚的邓氏道:”四奶奶,你这是何必?如今家中上上下下都不提这个,连长房那边都闭口不言四小姐与孙家少爷的事……”

    邓氏双眼喷火地看向她,道:”我偏要提,凭甚么事儿是她们惹出来的,便说不得了?有其母,必有其女。我且瞧着,这日后……”她越说越气愤。

    丁氏暗中叹气,委婉地劝道:”长房老太爷那边顾念简少爷,四奶奶便是有气,也先待长房那边上京后……”

    邓氏满腹怨气地道:”这是我家,凭甚么我作不得主了?家中来客,凭甚是她头出做脸?连门子都不把我放在眼里……”

    丁氏小声道:”三奶奶若真个不管这些了,那门子的钱还得咱们掏……”

    这话刺中了邓氏的心,她怒道:”不过一门子的钱,我……”

    可是,她还真是每个月掏不得这钱来,刘太姨娘管家,半分钱不走邓氏手头过,原来的月例也没有了。分家时,邓氏算计到每一个下人支出,于是门房这一人的费用,算是李氏掏了钱。

    邓氏见李氏分了家,如今不仅是接洽了苏州各官府人物,但凡长房那边的关系,李氏都分一杯羹,偏没自己什么事儿,自然是恼火。她如今是有事没事,总会寻个事由来隔三差五找李氏吵一回。

    此次,孙豪到这边来,门房自是按理通知了李氏。

    出门时,孙豪扭过头来,小声与文箐道:”对不住,庆……”,”庆弟”二字方要说出来,却已是不合适了。难道叫一声”周家四小姐”?偏这个称呼卡在喉咙里,道不出来,如此地陌生,如此地疏远。

    文箐这时才歔得他面上带有愧色,并无怨恨之意,便低低地道:”我以为你上次冲出门去,生气了。我虽瞒着你,确实是有私心,只为行走方便,莫留人口舌。如今,只请你多担待……”

    孙豪经了表哥开解,也晓得她是为了名声计,毕竟一男一女同舟共车,相处几月,两家皆有声望,又不是下人主子之分,传扬开去,自有多嘴之人会多舌。他作为男儿身,自是无碍,可文菁终归是一女子,不得不防。再说当日碰面时,她已是乔装打扮,并不是为了骗他一人。

    他当日冲门而出,所恼怒的不过是他自己凡事和盘托出,没想到”庆弟”却另有隐情不报,一时冲动,认为庆弟并不把自己当兄弟看,相互之间,未免于自己十分不公道。如今,想想,她是不易。

    此时,孙豪闻言,道:”我自是领会得。可……”可他现下心中,那个庆弟的影子却经久不灭,哪怕是知晓文简嘴中的姐姐本人便是自己心中的”庆弟”,可是他认为一是一,二是二,偏二合为一,无所适从。”我原还想着求娶简弟口中的姐姐……”这话,在心中憋着,却也说不得也。

    他耳中听得邓氏那几句话,便知文箐在周家其实日子也不好过,心底便觉得替她疼得紧,憋得难受,偏帮不上忙。他小声问文简:”你哥……”一出口便发觉不妥,话便卡在喉咙里了。

    文简疑惑地看向他,可余氏在旁边跟着,孙豪便是想向文简打听他们姐弟在周家过的日子到底如何,也没法子开口了。

    沈颛没想到孙豪还过来看自己,有些吃惊地看着他走进门来。姜氏是第一次见孙豪,只见他肤色较自己儿子要黑得许多,瘦瘦的,于是一张脸显得其貌不扬。身上所着的是淡蓝湖绸,对自己倒是恭恭敬敬地行了礼。

    孙豪与沈颛其实也是无话可说,不过是来道声歉,探个病,最主要目的便是想将他瞧个仔细,这人是庆弟,不,是周家四小姐的未来郎君。

    沈颛虽不是第一次见孙豪,可是他亦是无话可说。在他心中,因为文箐姐弟缘故,而对孙豪十分感激,自是对他也十分客气。

    孙豪见他头上缠着厚厚一层布,显见当日伤得不轻,便认真道歉:”贤弟,都是为兄冲动,连累你受伤,实在是对不住……”他叫一声贤弟,不过还是因为心中把文箐当兄弟。

    沈颛被他这么一叫,却认为与礼不合,忙道:”此乃我自个不小心所致,再者而言,不过是个小伤罢了。”确实他认为是小伤,只家人十分慎重。

    说完这句话后,孙豪便觉得冷了场,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对方既不是江涛,也不是文筵,更不是庆弟。他往日在文箐面前滔滔不绝,总有说不完的话题,如今对着沈颛,才发现要说出旁的什么话来,很难。他细细地打量起对方来,发现沈颛长相十分出色,也是自己所见过的人中,最俊的一个。只是他说话相当地慢条斯里,孙豪觉得自己听他说话很容易起急。

    他在心里,不知不觉地,便将自己与对方进行了对比。他羡慕沈颛,能与周家姐弟关系亲厚,可以不时来往,而这种机会,是自己求而不得的。日后文箐长大了,他们会朝夕相处……想到这个问题时,孙豪突然便觉得十分失落与绝望。

    他这边想着心事,可目光仍落在沈颛的手上。沈颛的手指修长,手腕也是文人一般秀气,绝不像自己的手。

    沈颛被他盯着也很难受,便不得不打破了沉默,问道:”孙表叔哪日启程上京?”

    孙豪正恍神呢,没听清楚,故而也没有马上回答。而沈颛却见对方一脸凝重相,便不知该问什么了。还好文简在旁边,可是他十分不舍孙豪,带了些伤感地道:”黑子哥,嗯,孙表叔要同我祖父他们一道上京……”

    孙豪才晓得对方是问什么,忙说出具体日期。见得沈周在打棋谱,便又瞧了一眼,道:”箐弟,啊,我是说周家四小姐,她也喜欢下棋。”在船上的时候,因为左右无聊,文箐只能教弟弟各种有趣的小智力游戏,与小黑子之间却是用纸画出个小棋盘,下起五子棋来。

    沈颛一愣,文箐喜欢下棋?可是他是真不知道。这两日自己教文简,文简却兴趣不大,同沈周一起下棋时,文箐有时来了,却是没有流露出半点这个喜好来。此时他闻言,欣喜地道:”真的?表妹也喜欢这个?”在他看来,自己喜欢兰花,表妹也喜欢;自己十分喜欢着迷下棋,表妹也会下而且也喜欢。一时之间,便如同再次明白身边有个知音,颇有些狂喜。

    孙豪不是个小气的人,可是在这一刹那,突然发现自己说错了。自己与文箐他们姐弟的交集,此生是不是只有几个月的相处?而如今只留得过去的点点滴滴回忆,为何要同其他人来分享?他自觉失言。相对于沈颛的高兴,他是伤感,面对沈颛热切地求证似的目光,他却十分没精神:”在路上时,还是庆弟教的我。”

    文简很自豪地说了句:”我姐甚么都会!是不是,黑子哥?”

    孙豪凝重地点了个头,庆弟确实是甚么都会,好似没有什么能难倒他一般。

    沈颛闻言,是高兴,然后又是紧张。要是表妹什么都会,那自己岂不是配不上她了?与文箐在沈家相处时,他便已经感到些压力了,如今面对孙豪,听他讲得一些事,心头压力立时又增加了几成。

    姜氏在一旁,瞧着自家儿子与孙豪只说得两句客套话,便没了其他话题。她对孙豪一再感激。其实她是对孙豪格外关注,因为文简紧巴着孙豪不放,对于自家儿子,这个外甥就没有了这么亲密了。文简如此,焉知文箐不会这般?

    虽说文箐姐弟遇难,与人同舟共济,是不得已,以前也一直是这么想的,可如今确实见得这个人,心头终究有了几分计较。

    孙豪一瞧人家把自己当恩人看待,他受之有愧,忙道其实这一路多亏周家姐弟二人相助,要不然自己也归不了家。自己能寻到家,说来说去,却多赖文箐。免不得就提起过去的事来。

    从他的角度说出来的故事,与文箐所讲又不同。

    姜氏在一旁道:”恩人能找到家,自是因结善缘,便得善果。”

    孙豪闻听这话,一愣。要果真是得善果,为何老天不如自己意?

    家中有客,李氏不得不来应付,她才进到沈颛这屋里,说得两句客套话,文箐也进来了,道:”舅姆,过会儿就要开饭了,表哥的药正好煎得。”

    姜氏忙起身道:”箐儿?怎么你去厨房熬药了?快别动了,小心烫着,放在那里,我来,我来。”她端了汤药出来,吹了吹,试了试药温。

    文箐一来,孙豪与沈颛的眼神都一亮,二人瞧了她两眼,却有赶紧地将目光移了开去。可是,其中意味,却各有不同。只文简还是高高兴兴地道:”姐,黑子哥正说你的医术了得呢。”

    文箐有些发窘,道:”孙表叔,可莫要过奖……”

    孙豪过去与她养成的斗嘴习惯很自然而然脱口而出道:”我说的都是实话。你连魏家老夫人都没瞧见,便立时晓得她患的甚么病;还有,你给我……”他方想说到给自己医脚时,却终于明白,现下文箐是女子身,这些事,是半点儿也不能提的。

    文箐看医书,晓得一点医理,在周家,在沈家,人人都知晓。可是这种认知,远没有从孙豪嘴里说到给景德镇的魏家老夫人瞧病这么深刻。

    姜氏将药递给沈颛,然后将文简拉入怀中,笑道:”箐儿是甚么都好,上月在我家,便是连曾外祖母也受惠。”

    李氏这时对姜氏笑道,”如今,看来大侄儿这伤病,有了箐儿照顾,自是无碍了。”余氏在一旁也夸赞起四小姐来,道是天下无双的妙人。

    姜氏笑得合不拢嘴,沈颛是既喜又忧。

    孙豪听得众人夸赞,这才真切地感受到:庆弟是众人的,他不再是船上自己与文简两个人拥有的,今日一别后,自己与庆弟之间,真如那江水,昔日之情不可追。

    而文简在一旁听得姐姐被夸,就如自己被人夸赞一般,有些飘飘然,道:”母亲当年生病,便是姐姐照顾的,嗯,还有,给柔妹妹治好了风寒,给赵娘子治晕船……哦,对了,黑子哥哥脚伤,也是……”他话未完,立时便被文箐制止了:”文简!”

    可是这话多多少少落到众人耳里,当时似乎没人在意后面那半句。

    在孙豪眼里,欢乐是他人的,这些不属于自己。他起身告辞,文箐让文简陪着他去长房那边。儿孙豪却在临出门那一刹那,很是认真地瞧了眼女子装扮的文箐,有所不舍,几番留恋。若还是往昔,她若做男儿装扮,定是会相送于自己,如今,这些只是奢望。他强抑心中的伤心,紧紧地牵了文简,道:”四小姐,改日若去杭州,能否帮我瞧一眼我表哥的病?”

    文箐一愣,郑家?也就是徐家那女子嫁的人。她心里有所抵触,甚至十分反感,可是那是亦是孙豪十分看重的表兄。”如今只怕是不方便,不若我现下回屋给你写了方子试试?”

    孙豪点头致谢,走出门去。当日告别周家临行前,果真收到了方子,还有一张文箐写给自己的纸。内中为韦应物的一首诗──

    “少事武皇帝,无赖恃恩私。身作里中横,家藏亡命儿。朝持樗蒲局,暮窃东邻姬。司隶不敢捕,立在白玉墀。骊山风雪夜,长杨羽猎时。一字都不识,饮酒肆顽痴。武皇升仙去,憔悴被人欺。读书事已晚,把笔学题诗。两府始收迹,南宫谬见推。非才果不容,出守抚茕嫠。忽逢杨开府,论旧涕俱垂。坐客何由识,惟有故人知。”

    文箐在诗尾后写道:韦苏州亦有过抛却光阴流连玩闹,谁料当日浪荡公子竟会成为一代诗人?他能如此,黑子哥想来也不输于人,做不得诗人,却也可以做一将材……

    只因上月孙豪感叹自己一无所长,不知来日又如何,家中失势,自己无能为力,当时十分落寞,不知前景何在。文箐本来想劝,却因为碍于文筵在场,如今写这封信,免不得也十分伤感。

    有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孙豪见信,垂泪,最后终是放声痛哭不已。

    注:《逢杨开府》年代:唐 作者: 韦应物

    少事武皇帝,无赖恃恩私。身作里中横,家藏亡命儿。

    朝持樗蒲局,暮窃东邻姬。司隶不敢捕,立在白玉墀。

    骊山风雪夜,长杨羽猎时。一字都不识,饮酒肆顽痴。

    武皇升仙去,憔悴被人欺。读书事已晚,把笔学题诗。

    两府始收迹,南宫谬见推。非才果不容,出守抚茕嫠。

    忽逢杨开府,论旧涕俱垂。坐客何由识,惟有故人知。

    这是一首五言古诗,二十四句,一韵到底。五言古诗,不太长的,一般都不转韵。这首诗是因为遇到了一位原知道他少年时情况的老朋友,因而慨念当年的浪漫生活,写下了这首诗。这位老朋友姓杨,没有记下他的名字。开府是官名“开府仪同三司”的简称,等级是从一品。但只是文职散官的虚衔,并非真正做过从一品的职事官。如果这位姓杨的朋友,确实做过从一品的高官,就得称他的职衔,而不称此官衔了。

    年少时服事明皇,倚仗皇帝的恩私,成为一个无赖子弟。

    本人是里巷中横行不法的人,家里窝藏的都是些亡命之徒。

    早晨就捧着和人家赌博,夜里还去和东邻的姑娘偷情。

    司隶校尉看见我,不敢逮捕,因为我天天在皇帝的白玉阶前站班。

    骊山上的风雪之夜,侍卫皇帝在长杨宫打猎的时候,

    我是一个字都不识,只会饮酒放浪的青年。我的顽钝和痴呆,什么也不懂得的。

    自从玄宗皇帝死后,失去了靠山,落魄得被人欺侮;

    再要改行读书,这件事已经太晚了,只好抓起笔来学做诗。

    做诗有了些成就,居然披两府所(吏部和兵部)收留,也被南宫官(中书舍人)所推许,选拔我去任文官。

    但是,毕竟我的才干不够,京朝中不能容留我,把我派出去去做安抚孤儿寡妇的地方官。

    大概是在一个宴会上遇到杨开府,彼此谈起旧事,不胜感慨。

    满座的客人都不会知道这些事,现在能知道的只有老朋友了。

    这首诗是韦应物的自传,他对自己少年时期的浪漫生活,非但并不后悔,反而不胜留恋,因此描写得非常生动,诗的风格很有李白的气息。但他在改任文官以后,性格却大有改变,据李肇《国史补》的记载,说他“为性高洁,鲜食寡欲,所居焚香扫地而坐”。他的许多五言律诗,都充分反映了他的生活和思想的恬退闲静。可见他的一生,后半和前半,判若两人。这也许是社会现实、生活经验和文学修养给他的影响。

    正文243 试探

    1、试探

    文箐听文简道:“姐,黑子哥哭了……”说此话时,他小脸上也流露出十分伤心难过的表情。

    文箐不解,问弟弟道:“哦,是么?为甚么呢?”在她看来,孙豪这人大大咧咧,世上能有事让他痛哭,而且是在别人家

    做客的时候哭泣,实在难以想象。

    文简点了点头:“黑子哥不说。”他送了信后,陪了会儿黑子哥,可半天不见他说话,便怏怏地出门,结果就听到孙豪哭

    了。姐姐说,别人哭的时候莫劝,越劝会越伤心,于是他就回来,想问姐姐为何黑子哥如此。

    文箐不是孙豪肚里蛔虫,她哪里能与弟弟说清为何孙豪会痛哭。在她看来,自己与孙豪是患难之交,落难之时你帮我助,

    这种感情相当纯粹,所以自己也十分珍惜,对他除了身份以及与姨娘一起杀了周成这两件事有所隐瞒以外,其他的自是半点无

    遮掩地将自己的性情与为人都展现在孙豪面前。换句话来说,如果论及友情,这是文箐穿越过来后,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真

    情实意的朋友,她在孙豪面前为人处事没有半点作戏,哪怕是曾经对阿素,都还不敢在她面前如实地作为。所以,孙豪这个人

    ,对于她来说,亦是一份特殊的存在。

    她想着自己写那封信,或许在旁人看来,有点太过了,管得太宽,说得太直太真,可是,她亦是真心希望孙豪未来能有个

    好归宿。身在孙家,那个张横世家里,她不希望孙豪再次堕落下去,沦为纨绔子弟。

    文简因为难过,意兴阑珊,下了学,奉姐姐之命,陪在沈颛屋里,却是打不起精神来。

    姜氏怜他小小年纪,识了愁滋味,于是拿话逗他开心。文简虽知大舅姆是个好人,姐姐说大舅姆是关心自己的,可是有些

    话也不能尽说,他现下因说错话挨过训,一时也拿不准心里的什么话才能与舅姆说,于是没精打采地说几句,便陪在大表哥床

    边,落寞的想自己的小心事。

    而沈颛这人并不会逗小孩,对着文简这愁容,无从讨好,偏表情上又是极希望能得到文简的认可。他以为文简是因为自己

    受伤了,在自责,便对文简道:“我头不痛了。”

    文简听了,眼前一亮,没了愧色,道:“那太好了。要不然,姐姐一定要训我的。都是我……”他虽认错,可不明白自己

    错在哪里了,要不是大表哥费劲拉自己,兴许也不会摔伤,可大表哥摔伤了,大家都说是自己的缘故。事实上,大表哥现在的

    伤就算好了,这份解脱感,仍冲淡不了因黑子哥一走不回的离别感。

    相对于孙豪来说,或许孙豪是个大开大豁的一人,是开门见山的一幅画,而沈颛,则是犹抱琵琶半遮面,十分注重小节与

    情操的一个人。他不求人如何,却是对已甚严,行为必端规端矩,反复省视自身。

    文简那日在茶楼对孙豪说:“太好了!你要娶我姐姐吗?”这话终归是因沈撰气不过,说与沈颛听了。沈颛虽不多言,却

    很敏感。文箐只有文简这一个弟弟,文简如此喜欢孙豪,那么……

    有些事,他年小,想得不多,可有些事,明摆着在那,不用深思也会明白些。

    姜氏就更明白了,对于这个小外甥一时不察语出无状,周家人说这是他年小无知,可姜氏多多少少还是觉得受了伤,在她

    看来,这是文简说漏了嘴。孙豪来探望儿子,她在一旁认真打量,尤其是文箐也过来后,窥其蛛丝马迹。文箐与孙豪之间说的

    话不多,可是孙豪在与文箐说话时,却是半点儿无拘束,而文箐对着孙豪笑时,眼睛能直视过去,格外的明亮。而文箐对着自

    家儿子沈颛时,说话时却没有在孙豪面前那份自在。当然,这一切可以归究于因文箐与沈颛有婚约,故而便有了羞涩与拘谨,

    也勉强说得过去。可是,对于孙豪与文箐这几个月的同路而行,姜氏终究是再难放开情了。

    文箐此时还蒙在鼓里,她认为自己已经尽力按古代礼数在行事了,尤其是孙豪来探望沈颛,她本意不想如此,故而更是在

    姜氏面前不要流露出对孙豪的那份亲近。孙豪一走,她松了口所,自己也不知道为何这样别扭,不过是朋友之间来往罢了,偏

    偏在这样的时候这样的环境中,便有如作贼一般。

    “箐儿,如今你不作男儿装扮,同孙家少爷相处,可是有些为难?”姜氏如是问。

    文箐带着一点平淡至极的笑,道:“是有些为难。不过我与他之间,本就是萍水相逢,虽历了些患难,一场朋友,兴许少

    不得场面上的往来,但是,如今既归了家,自是省得男女多有不便,不会再如先时一般相处的。”

    姜氏见她有自知之明,倒是不好指责她了,反笑道:“大舅姆说这些,自不是疑你。他于你姐弟有恩情,咱们焉能做那忘

    恩负义之人。该往来,自是需得往来。如今你表哥在这养伤,你又晓得些医理,舅姆便将他拜托于你了。”

    她说得直白,出乎文箐意料,忙答:“照顾大表哥,本来就是箐儿该做的。舅姆无需这般客气。何况,还是因为文简淘气

    不听话,连累了大表哥如此,外甥女本是惶恐。”

    姜氏得知儿子伤得不轻,也没追究文简的责任,半点儿没说文箐姐弟如何,虽疼儿子,可大面上却作不在意。这姐弟二人

    ,在长辈眼里,本来就十分可怜了,就算行错事,说错话,亦是打不得,骂不得。姜氏更是深谙其理。当日她嘱咐了儿子好些

    话,便返家去了。

    文筜却是十分殷勤地跑到沈颛屋里,见沈颛在打谱,于是便闹着要学,沈颛耐性很好,不管是前一句才告诉她落子不当,

    接下来她马上又犯,也仍是好言好语地再次提醒,这让文筜觉得这个颛表哥非常好。回屋,她十分羡慕地同姆妈李氏道:“唉

    ,四姐命真好。颛表哥多好啊,文简还想让孙豪来做姐夫……”

    李氏骂她说话不知羞,更不许她胡言乱语,生怕家中再传出丑闻来。可文筜这话也落在她心里,训斥道:“你也是女儿家

    ,成日里去他屋里作甚?你再去,仔细我打断你的腿!”

    有些事,不得不防。她此言一出,便让雨涵跟紧了小姐,莫再让她单独去见沈颛。

    心中只盼这沈颛快点复原,好打发了去。

    文简那一言,文筵也知,他现在情愫已开,也渐懂人事,将孙豪待文箐的情意瞧在眼里,虽说那之前孙豪或许是把文箐真

    当庆北,当兄弟朋友论,可这种友情也太深了,着实难安。于是几经思索,便将文简那句话说与了雷氏听。

    雷氏一听,立时心里一惊。邓氏说文箐的一些风言风语,她有所耳闻,不过她认为那是邓低因徐姨娘而迁怒于这对姐弟,

    此时听儿子这话,方才晓得是“无风不起浪”。对于亲事,因为徐家闹出的那点子肮脏龌龊之事,给她恶心到现在但凡诸如此

    类事体,一概便十分反感。眼见要上京了,对于这个侄女照顾不到了,便亲自到文箐屋里,提及孙豪,试探文箐。

    文箐虽不明其故,可但凡涉以前归家的事,都以淡淡的语气简略答之。她心中有隐密,连自己早就不是本尊了,而且还杀

    过周成,害章三淹死,那些以前从来想都不敢想的事发生了,连她自个都觉得是恶梦,偏生说不得。许多事终究是要设防,睡

    卧尚不宁,焉能在清醒时,将所有的事全交付于人?

    雷氏察看不出别的隐情来,又想终归文箐还小着呢,哪会想到那些事,思来想去,认为文箐与孙豪之间要有什么情愫,应

    该是庸人自扰。于是暗里安慰自己:多心了。对于邓氏在背后说的一些话,她也动气,却不能与文箐当面说出来。只恨邓氏可

    恼。最终,仍免不得提醒,道了句:“你同孙家少爷交好,这本是好事一桩,或你真是男子的话。只是,如今既归了家,你又

    是女儿身,同沈家有婚约,终究与孙家亲厚不得。”

    文箐点点头,道:“多谢大伯母提醒,箐儿谨遵本分,对孙家自是无他想。”

    雷氏该嘱咐的都嘱咐了,该提醒的也提醒了,自认做了一个伯母力所能及之事。她叹了口气,道:“你是不晓得,孙家前

    儿个再来,也晓得你小姑姑的名声差点儿被孙豪给毁了,于是……”她看一眼文箐,没往下说。

    文箐听到这里,讶道:“大伯母,您是说,孙家要娶小姑姑?是孙豪?”紧接着,她想到孙豪这人要真是做为一个男人来

    说,或许也不错。一路上,孙豪要她娶自己堂妹,自己说不能三妻四妾,对配偶就该专一才是。孙豪那时道:“若是我来日娶

    得女子有庆弟这一半本事,我也会死心踏地,再不娶劳什子小妾。”当时她心中暗笑,黑子失忆,又面临苦难,自己是趁人之

    危,就尽情地在改造他这张白纸。浑不知,患难之中确实容易动真性情,而孙豪当时十足感激文箐,说此话时想的却是文简口

    中的姐姐,那个敢说敢做敢当未曾昧面的一个影子。

    “这是好事啊。”她感叹道。

    雷氏一撇嘴,不满道:“甚么好事?你以为孙家提的什么好事,他们家想让你小姑姑去作妾呢!害得你伯祖父动气。”她

    认为孙家是给三分颜色,就开了染房。如今孙家起复了,虽是感激周家,可又摆出一副盛气凌人之态来了,着实让人难受。

    文箐张大了嘴,这主意肯定不是孙豪出的,那便是其父孙振之言了。“他家既瞧不上咱们,作甚还这般埋汰人?!”文箐气愤地说。

    雷氏在侄女面前方才露出了些怒意,此时收敛了,道:“他家倒是好借口,说甚么因为孙豪早与旁人结了亲,悔不得。若

    不然,自是要娶你小姑为正室。既是悔不得,还说这些有的无的,岂不是伤人?你瞧,武人便是莽夫,行事说话是半点儿不顾

    忌妥不妥的。你与孙豪便是再论朋友,也需得想想孙家是个什么样的人家才是。”

    这话有些重了。但是实话。文箐也明白,很多时候,一个人本来是极好的,偏有一个令人十分厌恶的家庭,让他人在感情

    上舍不得,又不得不抛弃。

    孙家这个提议,周叙没有当面发火,却是冷淡仍以家中守制为由,拒了。孙振提完后,也晓得自己言出不适,事后带了儿

    子,赶紧地回了凤阳。

    友情付了出去,他也珍惜,偏偏是其中夹杂一些谁也不希望发生的事,然后,这段友情,不得不埋下去。她联想到雷氏的

    提醒,暗叹孙豪是个麻烦,而且是自己这一世中最大的一个麻烦,想甩,甩不掉。

    雷氏临走时交待:“这事我也只说与你听。你婶子们都不晓得,你小姑那边,更是未增提及,你可万勿要与她言说。”

    文箐点头答允。周珑这些日子十分低沉,听小月道,饭食有时都不曾下咽,一反前两月出风头的意气风发状,让文箐也跟

    着提心吊胆儿。

    方氏却着急那宅子快点修完,面对邓氏有时的挑衅,躲也不是办法,远离这些人,到得乡下去避一避,或许是好事。

    文请安慰道:“莫急。只待伯祖母一上京,咱们那宅子该怎么修,便立时修。再说现下虽未动工,可周大管家已按尺寸请

    了木匠,正忙着雕刻门窗呢。”

    盖房子不是三两天功夫就能办到的,周德全想着这是小少爷的宅子,便非要将门窗雕花镂空,要依文箐在常德庄子来说,

    就是平板门,几个简单窗棂子花样装饰一下就凑合了,周德全大提反对意见。面对他的热情,文箐只能替弟弟心领了。

    这一切,自是瞒着周家其他人进行的。魏氏反对眼前起屋,周叙也不支持,他认为文箐姐弟一旦真分宅而居,这个家便是

    散了。而李氏那边知文箐要建屋,仅是五千贯钞那是远远不足的,可是一旦同意她动工,那欠下来的工钱料钱终归自己得掏钱

    出来,她心里可不乐意,便也积极地反对,劝文箐眼下不要动工。

    而盖房子一事,也只有姜氏十分支持。如此一来,文箐姐弟离自家更近了,而且来往也十分方便了。可她一时也拿不出银

    钱来,沈家外面还有若干欠债呢。

    2、学作画学相处

    周叙与魏氏带了大儿子小儿子他们,于四月十八日,同周赵氏他们一起,返京了。文筵仍如当初所言,留在了苏州,以应

    考试。

    可以说,魏氏一走,李氏邓氏她们二人皆感到头上大山移除,大舒一口气。

    嘉禾有了雷氏先前之语,果然魏氏病好便嫌其貌,没带到北京去,文箐姐弟也终于有了专人服侍了。她也大大地松了一口

    气,悉心照顾地沈颛来,又因姜氏与雷氏之语,不得不慎重地考虑未来婚姻之事,故而对着沈颛,总是用某种考究的眼光看待

    。

    文箐因为文简那句话,被长辈们训斥,被姜氏试探,心里窝火,轧神仙出事那日说了文简几句,此时想起来,还是得与文

    简说说,口风一定要守紧了,以前路上的事莫再多与其他人说。

    文简很疑惑,他对于姐姐为何要嫁大表哥不解,明明姐姐与黑子可更玩得来,他也更喜欢黑子可在自己身边。他问道:“

    姐姐,你为何要嫁表哥呢?”

    文箐无语,婚姻之事是周夫人早先定来的,但凡她能作主,谁想小时候背个娃娃亲?至少她不想。

    “母亲定下来的,姐姐违不得母命。那姐姐问你,你又为何不喜表哥呢?”

    文简为难地道:“表哥不好玩。”究其原因,为何不好玩,除了是因为沈颛不太会逗小孩以外,更是因为当初文简想与沈

    颛打交道,拿了个文箐给做的华容道玩具与沈颛玩,结果沈颛反应快,仅是一见之下,立时便完成了。

    惊得文简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觉得表哥太厉害了,自己要想许久的事,却难不倒他。想当初,自己可是逗了黑子哥许多

    ,才告诉他秘诀的,这让他有非常大的成就感。

    文箐听完,要替沈颛哭笑不得,高智商的人吓坏了文简,所以文简认为这样的表哥不可亲,不好玩。

    沈颛言拙,这种人,其实是内秀得很,也敏感得很,可是有时真是一根筋,想事不会转弯儿,每做一事,则非常专注与投

    入。而文简那日的一句问话,给沈颛带来了很深的影响,当时谁也没察觉,连他本人也没有察觉到,他只是为自己在表妹面前

    总是放不开而烦恼,不能做到孙豪那般任性而为。文简喜欢这样的人做姐夫,可他这十来年养成的恬淡的性子,凡事以家人为

    重,半点儿洒脱不起来。

    孙豪说文箐喜欢下棋,其实也是误会。文箐略会下围棋,却也只是花把式,就如下象棋一般,仅懂得“马走日象飞田”等

    一些概念,在孙豪那个“白丁”面前自是显得高深。可要在沈颛面前显摆,那纯粹是现丑。不同的人,境界不一般,评价也自

    是不同。沈颛发现文箐的围棋下得还不如堂弟沈周呢,怎么会让孙豪那般赞誉?是孙豪言过其实,还是文箐故意为之?他很苦

    恼。

    一旦在意一个人时,便时时关注其人一言一行,明明是简单的一事,却偏偏要去钻研其有何深刻内涵,于是作茧自缚。可

    以说,本没开窍的沈颛,从那时起,开始自寻烦恼了,偏偏他是个只在心里想事,面上却半点儿不曾流露出来的,否则文箐定

    会与他解释这些原委。

    文箐陪着沈颛下棋,下得难过,因为老输。沈颛这人不会“放水”,常常没一盏茶的功夫,就让文箐一败涂地。任一个人

    心绪再心,在每次都被杀得片甲不留的情况下,以极其惨淡的败局告终之后,也难以坚持屡败还屡战,否则只能说是受虐狂。

    而文箐此时对沈颛不是狂热的恋爱,她也做不到如此,下得便有些兴味索然,同文筜那种对沈颛五体投地的佩服感完全相反。

    沈颛也下得没有成就感,可他乐意与围棋打交道,并且信以为真,以为文箐十分钟爱围棋。可怜的是,文箐根本不知道孙豪那

    日对沈颛说的那句话,否则一定会想法子澄清。

    如此,两人相处似乎很别扭,可是沈颛不会开口说心事,却十分希望能让文箐留下来陪自己。

    最后还是文简缠着沈周学画画,这才解了二人的困局。文简现下正在练字,很是苦恼,因为一个字,先生要求写上千八百

    遍,而沈家兄弟写得十分漂亮的一手字,这令文简十分羡慕,有心求问。问着问着,便说到了沈家的长处,作画方面来了。

    沈周道:“学画,得先观物。”他能对着一盆兰花或者一株树,坐在那一动不动,观看半天,下笔运力,一气呵成。而文

    简傻呆呆地跟着坐在那儿发呆,毕竟他孩子心性,虽经了些事比同龄来来得沉稳些,终究是活泼的天性难抑,哪里坐得住,没

    一刻钟,就闹腾。

    沈颛也会画画,文箐陪他下棋时,发现他一下棋,就沉醉其中,简直可以说不省世事。她陪得辛苦,因为她一天可不是只

    有下棋这一事,她还得有时间读书,另外也想学学绣花呢,有操不尽的心,每日只觉时间不够的,实在是拿这种消遣不好作主

    业。寻思着,又不想伤了他,便道不如自己且与他学作画。

    沈颛好不容易从棋盘世界中走出来,表妹能求教于自己,他十分高兴,虽有心施教,却又道自己画得不好,欲推却。

    文箐故意激他道:“咱们又不是作书立传,为后世留传千古,仅是陶冶一下性情,且打发时光。”

    文筜学棋学得迷糊,老是摆错位置,还屡教屡犯,她十分不会布局,文箐好歹是下一步想后面的五步八步如何,她却只下

    当前那一步。她没心机,连文箐都轻而易兴地看透她的动机,败得比文箐更惨,输得也没精神再学了。此时听说要换一样玩,

    便十分积极地道:“是啊,是啊,现在园中的美人蕉都开得格外好,还有月季都开始爬架,开得好些……”她一张嘴,便如泄

    洪一般,停不住了,把园中各花名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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