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七年 作者:竹下梨

    路风尘仆仆，绕是以董策的身体素质，也是觉得有些疲惫，他坐在马上，眯着眼睛看着远处的澄城县那青黑色的城墙，不由得轻轻吁了口气。

    算起来，离家已经将近月，但去往肃州卫的道路，却还只走了小半儿，想想jiù shì 令人yī zhèn 沮丧。

    关河千里，梦断魂绝！

    远远地，董策忽然又看到了远处走来黑压压的人群，瞧着大约有几百之数，倒不是极。这种情况，这路上已经是见了不知道少次了，董策挥手，身后王通吩咐了句，lì kè 便是有个家丁策马而出，朝着那些看就知道是流民的bǎi xìng 迎过去。

    值得提的是，今日陕西之后，遇到的流民，数目之庞大，真真是让人不敢置信。尤其是南下以来，就是密集，开始的时候，或许两天才能遇到拨流民，而过了几日，基本上jiù shì 日拨，再过几日，便是日好几拨。自从进了关中的范围之后，日遇上七八拨都是寻常了。

    但凡是流民，自然情况就不会好，像是那日那般吃人的景象，也是发生了几次。

    这幕幕，也让刘若宰zhè gè 心怀天下的朝廷命官心里冰凉，开始的时候，遇到流民队伍，他还掀开帘子看看，到后来看也懒得看了，就当是不知道。

    但董策却是抓住了机会，每每碰到流民，不管人数少，他都会派人去宣讲番。就算是对方不愿意去，他也不勉强，只要让这些流民知道有zhè gè 消息就成了。传十十传百的，会有的人知道，自然还有人选择去磐石堡的。

    路行来，董策不断派出家丁去宣传，以至于现在家丁们都是熟极而流，连串的说辞张嘴就来。

    小冰河时代造成的大灾荒，影响的是整个中国，而其中受灾最严重的，jiù shì 陕西和河南两省。连年久旱不雨，再加上官府的横征暴敛，丝毫不知体恤bǎi xìng ，使得家破人亡无数，要么成了流民，要么成了流寇，要么先当流民，然后被裹挟成了流寇。

    所以李自成屡次被官军打的还剩下十几个几十个人，但是只要被他逃出性命，然后在陕西或者河南两省走圈儿，lì kè 就会在极短的时间内聚拢起数万甚至十几万的人马。jiù shì 因为这两省，受灾太严重，官府太刻薄凶狠，流民太。而流民和穷苦老bǎi xìng ，jiù shì 起义军的天然兵源。

    董策所在的地方，乃是处高丘，走出了黄土高原，面前的关中大地，平坦开阔，但是眼望去，却是少见人烟。澄城县城池周围，这等附郭之地，照理说应该是富庶繁华的，但现在确实能看见几处残破荒废的村庄。

    八百里秦川大地，金城之国，现在却是被天灾人祸给祸害成了这般mó yàng 。

    队伍向着澄城县城方向而去，虽说现在只是中午，但刘若宰却dǎ suàn 在城里休整日，míng rì 再出发。连续十日的赶路，人也疲了，马也瘦了。

    却没料到，队伍离着澄城县城还有里的时候，便听到城头上传来yī zhèn 急促的锣声，然后便是看到城墙上涌上来了不少人，似乎还有人在大声发号施令，只言片语被风吹着传来。然后便是看到，本来大开着的城门，轰然关闭，就连吊桥都被拉了起来。

    干骑兵们都是目瞪口呆，这是怎么个fǎn yīng ？

    董策叹了口气，心中暗道：看来关中西安府这边的局势已经恶化到了定的程度，不然这澄城县也不可能看到有大批马队接近就做出如此剧烈的fǎn yīng 。

    正撩着帘子往外看的刘若宰脸上片铁青，澄城县的这番举动，无疑是让他大失面子。他沉着脸冲着谢鼎坤吩咐道：“来啊，把本官的全副仪仗拿出来，本官倒是要瞧瞧，这澄城县令，大的胆子，今日敢将本官拒之门外！”

    “是！”

    谢鼎坤受了这待遇，心里也是憋着气，大声应了声，便是吩咐手下去后面的大车上寻刘若宰的全副仪仗。

    身为兵备道，堂堂的五品文官，刘若宰在品级是和般的州府官是持平的，但权势要远远大过，他的仪仗真要是摆出来，那架势也是极大的。这些东西都是带着的，还专门用了辆马车来装，主要原因是到了嘉峪关之后，前往察哈尔部所在地的时候，是要打出来的。倒不是刘若宰要讲排场——事实上他zhè gè 人挺喜欢轻车简行，这路上也没打过仪仗招牌——而是因为他代表着朝廷。他的仪仗jiù shì 朝廷的脸面，他的排场jiù shì 朝廷的排场。

    很快，全副仪仗便是都被取了出来。

    谢鼎坤这些手下作为刘若宰的亲兵，之前也干过类似的活儿，各自拿了东西，lì kè 摇身变，成了仪仗队。

    有四个人在最前头，每人手里都是提着锣，这是鸣锣开道的。在他们后面，则是六个举牌子的，六个硕大的牌子上，两个上面写着‘回避’的字样，两个上面则是写着‘肃静’两个大字。再后面两个牌子上，则是写着刘若宰的官衔儿，这jiù shì 官衔牌了。再后面，则是四个人，手中提着马鞭，他们是喝道的，也jiù shì 说，边走边大喝，让闲杂人等扔到边去。再后面，则是骑在刘若宰的马车前头，在他之后，便是刘若宰的马车。马车之后，又是四个骑士。

    这么整套下来，竟然就得用上二十个上下的人手，谢鼎坤那些人刚刚够用。

    本来那些打牌子的，鸣锣开道的，都应该是步行的，而官员则是应该坐在轿子里头。不过现在情况特殊，那就得凑活凑活了。

    还别说，这架势摆出来，当真是很有排场，营造出来的庞然官威，铺面而来，让人瞧，心里就的生出股敬畏来。

    前头的四个骑手敲锣，后面这些骑手簇拥着刘若宰的马车，缓缓的朝着澄城县方向而去。董策等人则是簇拥在两侧不远处。

    就这么直走到距离城下不过二十步的所在方才停下。

    城外的这番动静，显然已经惊动了城里，董策分明瞧见，城头之上起了yī zhèn 骚乱，然后个被众人簇拥在其中，瞧着当是官员打扮的中年人来到了城头。zhè gè 距离上，董策已经是看的比较清楚了，那个官员穿着身青袍。按照大明朝的官职，五品到七品都是穿着青袍，但澄城县中能穿青袍的，想来就只有个——澄城知县。

    澄城知县章承在城头上，瞧着不远处的那足足数百骑兵，脸色有些发苦。

    这些日子，高迎祥李自成等人纵横关中，连下数个州县，关中大地片风声鹤唳，州县都是加强了防备。自己当初也是下过命令，只要是瞧见城外有大队人马出入，不管别的，先关城门警戒再说，免得被逆贼偷袭，被打下城池来。

    却没想到，这弄，就出了祸事了。

    他今日正在衙中休息，有守城的士卒急急忙忙过来禀报，说是城外出现了大队人马，不知是何来路。章承听坐不住了，赶紧过来看看，让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的是，在城头，往下看到的却是这么副场面。

    城外有队伍没错儿，但军容整齐，不少还穿着甲胄，看衣着打扮，看神情气质，便是和流寇不样。别说，被这数百骑兵簇拥在中间的那些仪仗，章承看便是心里跳，来的zhè gè 人得是大的官儿？这仪仗比自己的可太了。逆贼们现在有的时候也冒充官兵，骗开城门，这种事儿是没少发生过，不过章承不认为现在城外那些人是假扮的。衣着什么的可以假扮，但气度是装扮不出来的。“瞎了你的狗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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