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唐 作者:肉书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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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弘不比李贤,当听完了整个事情经过的时候,他当即倒吸一口凉气,那一张脸顿时比刚才再白三分,胸口更是一阵剧烈地疼痛。使劲压着捱过了最初的时分,他终于渐渐恢复了过来,面上不知道是悲伤还是失望,最后又归于一片死寂。
于是,李贤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自个的哥哥面朝外头满脸呆滞的表情。虽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他估摸着大约是李弘知道了某些事情,于是便挥手打发了别人,决定先给这位太子兄长打一剂强心针下去再说。
“五哥,我知道你一直惦记着那个没福气的孩子,但有件事情我不得不对你提一声。”见李弘还是一丁点反应都没有,他不得不加重了语气,“申若前几天去看过明徽,正好撞见她一时想不开要自尽。虽说她确实狠毒,不可饶恕,但她如今已经怀胎四个月了!”
听到这话的最初,李弘还是没反应过来,但只是顷刻间,他就一骨碌坐了起来,满脸不可思议地盯着李贤,直到发觉对方满脸正经不似安慰,他方才一下子瘫倒了下来,心中乱七八糟什么情绪都有。以往师傅都是教他家事在后国事在先,谁知今天听到的家事国事都太令人意想不到,他就算铁打的也感到心灰意冷,更甭说他原本就不是铁打的。
“你……你说的是真的?”
“废话,我是那种开玩笑的人么?”
李贤直接翻了个白眼,顺带心里郁闷不已——算起来李弘身边的三个妃子已经先后有过身孕,可偏偏自己家里三个半点反应都没有。贺兰烟几乎恨不得天天诊脉,就是大姊头许嫣也同样是面上不说办法用尽,难道他李贤命数一改,连命中注定的儿子也给折腾没了?呸,他就是不信命!
说不尽是惊喜还是别的情绪,李弘终于一口气缓缓吐了出来,原本低落下去的情绪又恢复了八分,遂请求李贤暗中照顾明徽。
得到了肯定的回复之后,他便提醒道:“六弟,你不在的时候,我听说越王和明崇俨交往甚密,并曾经把他推荐给父皇,虽说因郭行真阻挠没有成功,但此人幻术出神入化,深得达官贵人喜爱,母后也曾经听说过他。虽说不该论长辈的不是,但我们那些叔伯几乎没一个省油灯,你可千万小心。”
第五百七十六章 … 喜事能冲晦气
人既善于及时行乐,同时又不甘寂寞。如果说魏晋隐士成风,那么,大唐这年头的隐士即便隐居山野,也是等着人家恭恭敬敬请出山的。文人佩剑以示豪勇,贵人更是痴迷于吟诗舞剑。最重要的一点是,诗写得好不做数,在朝堂上兜的转才作数,老上官能够得到文坛巨匠的名声,其实根本原因就在于他还是宰相。
普通人如此,王族就更如此了。从高祖诸子到太宗诸子,以贤名著称的不多,但以造反被杀被赐死被流放的却是一大堆。是庶子没关系,不受宠爱也没关系,封地太小太偏远也没关系,逮着机会就造反,有人敢管就杀人,总而言之,哪怕只是万分之一的可能,这造反的事情硬是做得!
究其原因,其实也就是太宗皇帝李世民开了个好头——他以子迫父,以弟杀太子兄长,以兄诛齐王元吉,事成之后还把兄弟的妻妾占为己有,顺带大封功臣标榜自己的功绩,给大家树立了一个光辉灿烂的榜样。既然如此,想学习他的人又怎么会少?
龙生九子各有不同,现如今太宗皇帝的儿子,李贤的叔伯已经所剩不多了,而这当中小日子还过得舒坦的就更不多了。这其中,如今正在京城“养病”的越王和纪王就是两位,越王虽说好色,但多半也就是把女人弄进家里来,很少出门。反倒是博学的纪王因为临川长公主地缘故,成天出入上流社会各种社交场合。
这一天。雍王第就迎来了临川长公主和纪王李慎。临川长公主照旧是春风满面,一进门就拉着屈突申若三人唠叨家常,剩下一个纪王孤零零站在那里,直到李贤来了方才如蒙大赦,拉起人就往外头跑。
“我说六郎,你主意多,可否能给我想个办法?”李慎也不管李贤满头雾水,唉声叹气地道,“我这人就喜欢没事看百~万\小!说。最多也就是和饱学的士子谈谈天说说话,最讨厌和那些官场上的人周旋,结果就是拗不过你十姑姑!”
李贤同情地瞥了纪王李慎一眼,话说他见过的叔伯祖叔不算少了。但唯一给人留下良好印象的大约也就是李慎——不消说,这一位那就是货真价实的书呆子,说起学问头头是道,问起其他则面色茫然。要让他学临川长公主那长袖善舞的本领,基本上是想都别想。
“十叔,你和姑姑多年未见,暂时忍忍吧。”
见李慎苦着个脸又开始摇头。李贤也没办法,遂赶紧调转话头询问人家今日的来意。而一说起这个,刚刚还神情沮丧的李慎一下子振作了精神。脸上也露出了笑意:“我今儿个是为了阿晓地婚事来的。这小子看中了高家的千金。高家前时也已经答应了这桩婚事,十姐便想好好c办c办!怎么样。你现如今这个亲王几乎等同于太子,总得赏光吧?”
一说起这个,李贤立马想到了高政那位父亲前几天来找他商量的事。要说这高家也曾经是有名地关陇世族,可长孙家一倒,高家就有些岌岌可危了,行事更是小心翼翼。想到高政他老爹甚至提出了让高政娶李焱娘这种提议,他忍不住就有一种暴笑的冲动。这要不是他义正辞严地驳斥了这荒唐的婚事,只怕高政就有得倒霉了。
李焱娘那可是等同于屈突申若的彪悍存在,尉迟家地当家主妇,哪那么容易娶的?
这心思一下子飘出去十万八千里,收回来却殊为不易,回过神来见李慎正在那里等着回复,他便笑呵呵地道:“甭说阿晓原本就是我表兄,就算我们这些年的交情,这事情我也一定要凑上一场热闹。不过,如今先是父皇,再是太子五哥先后病了,长安城里的气氛总有些不对头,要办婚事索性热闹一些!”
热闹?怎么热闹?
纪王李慎原以为李贤要推托,心下还有些不高兴,但听他最后说要热热闹闹大办,不禁诧异了。这好歹也是临川长公主地独生儿子办喜事,只要皇帝那边没意见,热闹是肯定不用说的,总不成还能僭越礼制?
李贤瞥了自己这位书呆子叔父一眼,发现人家还在那里莫名其妙地出神,他便轻轻咳嗽了一声,一本正经地道:“十叔,不瞒你说,除了阿晓,等着新婚大喜的还有人在。这小薛和阿梨要成婚,伯虎和秀宁也要成婚,还有……”他好容易把到了嘴边地字吞下去,这才干笑道,“既然都要成婚,不如选在同一日,到时候举城欢腾庆祝,可不是热闹大发了?”
这年头结婚要选黄道吉日,这同一天有几对甚至几十对
都不奇怪,但要是放在顶尖地豪门就有些少见了。一愣一愣,再这么一琢磨,他方才恍然大悟——无论是自个地侄子周晓,还是薛丁山程伯虎,这都曾经是李贤的伴读,这要是同一天成婚,那场面确实不得了!
书呆子归书呆子,但唐人有一个最大地优点,那就是没有缩手缩脚畏首畏尾的习惯。于是,他用力一拍巴掌,哈哈大笑道:“好,好主意!十姐听说了也一定会说好!”
“什么说好,我让你和六郎提的事,你究竟说过没有?”
随着一个嚷嚷,一个一身紫红的人影就出现在了两人面前。虽说已经不再年轻,但由于生活舒心的缘故,临川长公主仍是满头乌丝,衬着居中那支白玉凤簪愈发醒目,发髻后头那把镶金嵌珠的碧玉发梳则更是显出了一股人的雍容气息。只不过,刚刚不知道在厅堂中做了些什么,精致的轻容袖子已经被她撩到了上臂,露出了两只养尊处优的玉手。而此时,其中一只玉手则是在纪王李慎的耳朵上狠狠揪了一下。
“可别在这里犯你的书呆子气,这六郎文武全才,你少卖弄!”
“十姐,我说你在晚辈面前就给我点面子好不好!”纪王李慎对姊姊这种不看场合的举动万分头痛,见李贤在那里偷笑则更郁闷了。郁闷归郁闷,这该说的还是得说,当他说出李贤的提议时,就只见乃姊的眼睛犹如小星星似的闪闪发亮,便赶紧后退了一步。
“好一个六郎,鬼主意就是多!”
李贤还没来得及抱怨这话简直是侮辱了他的智慧,肩膀上就传来了重重一击,这要不是他练就的好身板,仅仅这股巨大的力道就足以把人打飞了。此时此刻,他不得不怀疑,周晓的老爹,他那位姑父这么多年是怎么忍受下来的。
等到屈突申若她们也一起过来,李贤便把早先程伯虎在路上的提议都说了一遍,当然选择性忽略了有关自己的那部分。于是,不但贺兰烟拍手叫好,屈突申若和许嫣也都表示赞同——长安城中连着发生那么多事,也该弄点喜庆出来冲一冲。
“一连三场喜事,这天上的y霾怎么也得冲去三成!”临川长公主是爽利的急性子,立刻拍了拍手道,“我呆会就去把临洮县主她们全都拉上,怎么也得商量出一个章程来!对了,申若贺兰阿嫣,你们进宫先去探一探天后陛下的意思,我可不想事情办到最后有什么变故!”
武后当上皇后,临川长公主一直以来就是往中宫跑得最勤的,因此恩赏无数,而这一次涉及到自己的儿子,她生怕自己出面还不够,索性把屈突申若她们一起拉上。觑到她这心思,李贤便爽快地代替自己的妻子答应了下来。
雷厉风行向来是临川长公主的性格,于是这一天,三对人的六方家长就都聚集到了她的家里。一听说婚事在同一天举办,临洮县主和薛丁山的母亲柳氏就同时一愣,而其他三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同时大喜过望。
这天子和太子都身体不好的时候办喜事,总似乎有些不那么得劲,可若是临川长公主也为儿子娶亲,那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于是,众人这么一撺掇,临洮县主原本也不是扭扭捏捏的人,很快就答应了,剩下一个柳氏独木难支,也就半推半就答应了下来。这六家人之中,只有薛家根底最浅,再加上薛仁贵还在辽东,家里只有她一个女人,还不如随大流算了。
反正上次薛丁山隐约提起过,就算丈夫不在,李绩也会来担当这婚礼的男方主宾!
看到意见统一,临川长公主自是高兴,忽然拍了拍巴掌,两旁侍女立刻上前移开了她后头的屏风。众目睽睽之下,李贤笑嘻嘻地走了出来,拱拱手向众人问了好,还不等她们从瞠目结舌中回过神,他便扔出了又一个建议。
“这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都不用我说了,大家各自去办就好,我想说的是各家在结婚那一天,礼成之后大宴宾客的事。既然要热闹,这宾客就得请齐全,母后虽未必有空,但若是真的有兴趣,说不定也会驾临!”
这结婚是大事,六家人更是早就根据程序准备好了,自不在乎什么宴请的花费。此时一听李贤说可以鼓动武后也一起来,众人登时大喜。于是乎,接下来李贤所关照的事,她们全都二话不说答应了下来。
第五百七十七章 … 儿子的主意就是好主意?
家、程家、薛家要办喜事了,而且还是同一天!
最近惊世骇俗的消息一个接一个,把不少官员折腾得几乎神经衰弱,因此乍闻此信,不少人都是如释重负——还好还好,不是哪家又病了人死了人,不用担惊受怕。可松乏过后再细细一想,又有人坐不住了。这喜事固然是喜事,可那三位新郎倌的身份怎么那么奇怪?
周晓是临川长公主和周道务的儿子,但同时是李贤的伴读;程伯虎是卢国公程处默的长子,也曾经是李贤的伴读;薛丁山是如今安东大都护薛仁贵的长子,同样也曾经是李贤的伴读。三人都曾出自雍王府,虽说后两者已经都正式授予了官职,但身上无疑都打着雍王一脉的烙印,再看看新娘新郎所属的三家,更是足以让人们惊呼不已。
周家高家乃是名门中的名门;殷家程家是老功臣一脉;契苾何力是大唐如今最负盛名的蕃将;薛仁贵则是冉冉升起的大唐新锐将领。这六家人放在哪里都是显眼得很,这一起办婚事就更加吸引人眼球了!
然而,这举办婚礼的时辰都是固定的,这接到请柬的人只能去一家而不是三家,这岂不是分身乏术?有着这样的担心,等人们接到请柬时,全都被那三家的联合署名吓了一跳,看到那一个个出现在主宾上的名头,还有接下来的婚礼日程安排,人们都有些脑袋发晕。
不能更改的礼制部分全部提前,宴请地部分放在当日。而这筵席全都摆在东市北边的胜业坊,原属临川长公主名下的一座豪宅之内。据称,宴请的宾客超过五百人!
三家联合请客,宾客超过五百人并不奇怪,奇怪的只是那些莫名其妙的安排。上官仪接到请柬颠来倒去看了好几遍,注意到的不是李绩为薛丁山主婚,注意到的不是那婚礼的时辰安排,注意到地不是六家人的显赫名字,而是在胜业坊所在的微妙位置。
“这个雍王……他不会是在打什么鬼主意吧?”
原定七月十五大祭昭陵。但由于皇帝的眼睛问题,再加上群臣苦劝,这事情要办得体面而不扰民,就应该等到秋收之后。于是,那天在寿筵之后,李治和武后就从善如流地把日子定在了十月初一。这中间地时节,如今正好给六家人赶上了办婚事。
于是。不止是当官的人见面拱手之后私底下要问一声你有没有收到请柬,就是百姓们遇上了,也会悄悄嘀咕有没有认识的人在六家干活,也好瞧瞧热闹——说来也是一个避讳问题。由于天子和太子的病,也不知道多少人家停歇了正在商定地喜事,如今六家人这么大张旗鼓。无疑意味着婚嫁的事情又可以放上台面了。
武后原本疑心李贤管事之后会不会露出雷厉风行的一面。发觉他在政事上头虽说多放了一些心思。平素的作为又开始恢复老一套,于是就渐渐不再多留心。因此。屈突申若贺兰烟和许嫣最开始提起那三家要办婚事,她并没有在意。然而,她听说了六家同时办喜事地消息之后,几乎是本能地联想到了这个儿子身上,召见一问果真如此,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就知道胡闹,难道你就不体谅一下你父皇和五哥正在病中?”
“母后明鉴,我可不就是为了父皇和五哥,才弄出这么一场热闹?”李贤照旧涎着脸,见武后不反对,他便笑眯眯地挤到她旁边坐下,“母后您想,治病虽说得用药石,可如果都闷在宫里只看得到头顶的梁柱和那一小片天空,成天看到的都只是那些战战兢兢地面孔,病怎么能好?这父皇和太子五哥自从六月十五之后就不曾出去散过心,这喜庆地日子何不出去走走?”
“好啊,原来是打这种鬼主意!”
武后闻言顿时恼了,立刻伸手使劲揪住了李贤地耳朵,甚至忘了现如今他已经加冠成人:“你父皇如今双眼未曾复明,贸贸然见人指不定会加重这风眩,你五哥那身子骨,又岂是能在大热天之中出去的?还有,这国有不稳地时候大肆c办喜事……”
“母后,正是这时候,c办喜事方才能显得出我大唐风仪!”
虽说耳朵被人揪住心里不那么好受,但李贤宁可面对这种明面上的“教训”,也不希望面对老妈暗地里的动作:“这样大肆c办喜事,人家就会认为父皇和太子五哥只是小病,群臣也不至于成天忧心忡忡只顾着想乱七八糟的事。再说了,伯虎小薛阿晓他们原就
这时候成婚的,稳住了这六家,也就是稳住了其他一而不为?”
武后这时方才心中一动。她对于世家并没有多大好感,因为她的父亲虽说是功臣,却因为曾经是木材商人而倍受歧视。但是,只靠一本改编的《氏族志》就想让世族俯首帖耳是不可能的,打击存有异己的,分离可以分离的,拉拢那些善于察言观色的,这就是她一直以来采取的原则。在考虑了一下之后,她不得不承认,李贤的说法有些道理。
儿子的主意一定是好主意?就目前来看,大多数还真的没错。但具体怎么做,她还要再加斟酌。她如今的地位已经很稳固,但居安思危向来是她的宗旨。于是,她放开了李贤的耳朵,开始聚精会神地思考了起来。
李贤没再打扰老妈的思绪,蹑手蹑脚地出了内殿。走到外头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他这才觉得这几天东奔西跑有些乏了,暗道自己还真是个劳碌命。老妈不曾吩咐他还不能走路,索性就顺着小道走到太y池边,望着那烟波渺渺的水面发呆。
“师傅!”
猛听得耳边传来了一个清亮的声音,他立刻回过了头,却不防一个人影飞也似地扑入怀中。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却只见阿韦已经挂在了他的脖子上。以往这一招是上官婉儿和李令月常常使用的,而一向矜持的小阿韦则往往是笑吟吟在旁边看着,因此他对小丫头忽然迸发出来的热情颇为吓了一跳。
“下来,赶紧下来,要是让人看到就不好了!”
他手忙脚乱地把小丫头弄下来,又拉开几步距离。许是天气太热,许是刚刚一路奔跑,阿韦光洁的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长长的睫毛上也带着几分湿润,若不是她那大大的眼睛亮得碜人,兴许还会误以为她刚刚哭过。已经年满十岁的她看上去比上官婉儿多了几分稳重,但那狡黠的笑容中却露出一种和李令月的俏皮相差无几的味道。
“咳!”李贤不自然地咳嗽了一声,旋即便问道,“你不是随令月读书么,怎么在这里?”
“难道师傅不高兴看见我?”阿韦微微翘起了嘴,可下一刻就露出了甜美的笑容,“我正好来含凉殿取东西,知道师傅来了就偷偷溜了过来,果真让我找到了,正好我有事情对师傅说!”
她一面说一面紧赶着上前几步,一把拽住了李贤的下摆使劲拉了拉,直到李贤蹲下了身子,她忽然飞快地踮起脚在李贤脸上一亲,随即迅疾无伦地跑开十几步,咯吱咯吱地笑开了。直到看见李贤脸色恼怒,她这才扮了个鬼脸,随即才恢复了往日的小淑女模样。
“好了,不和师傅你说笑了!”一本正经的阿韦看上去还有那么几分世家千金的味道,事实上,和李令月上官婉儿比起来,她在外头确实比较淑女,“前些天我回家了一趟,听爹和娘说,这些天金吾卫里头很有些乱七八糟的传言,你小心些。”
这年头小丫头真是懂事早!虽说刚刚被阿韦的突然袭击给吓了一跳,但如今听到这个,李贤唯一的那么一丁点恼火也就丢到爪哇国去了。上前去使劲揉了揉小丫头的脑袋,他顺势又问了几句隐情,心里边渐渐有些不舒服。
由于他那个便宜祖父李世民是靠兵变起家的,所以之后几乎像是防贼那样防着儿子,外头带兵是府兵制也就算了,而长安城中养家将可以,养私兵则是门都没有,就连太子左右率府,那兵卒也是国家的,就更不用说等同于禁卫的金吾卫了。
“我看天后陛下最近都少了笑容,看上去冷冰冰的不似以前亲切,师傅,你会不会……”
那个可怜巴巴的声音入耳,李贤不仅又向下瞅了一眼,发现阿韦满脸的忧心忡忡,他不觉摇头一笑。细看之下,见她的头发被自己揉得乱糟糟的,他便顺势解开了她的双鬟,依样画葫芦重新挽了两个,弄好之后便在她的脑瓜子上轻轻一拍:“这些天母后太忙,你告诉令月少去打扰她免得没趣,至于其他的就不用你们三个c心了!”
“师傅!”
阿韦不依不饶地一跺脚,发现李贤转身走得飞快,不禁咬着小嘴唇在那里发呆,最后忽然咯吱咯吱地笑了起来——她这一次可是抢在了婉儿前头,以后她也要抢在婉儿前头!
第五百七十八章 … 少当自强,老当益壮
生最美妙的是什么时候?按照后世某种流行的说法,花烛夜,金榜题名时。要在大唐的科举名额中占据一席之地太困难,但d房花烛夜却是每个男人都能体会到的美好时光。然而,对于这一天的三个新郎官而言,d房花烛夜之前的那段时光实在不怎么好捱。
“六郎真是不够义气!”
这是程伯虎在经历了一上午乱七八糟的礼节之后,愤愤发出的抱怨。集体婚礼的创意是他提出来的,结果倒好,事到临头李贤拔腿溜了,而演猴戏的反倒是他们三个。薛丁山那个木讷小子只要成婚,其他的根本不管;周晓则肯定是被临川长公主摆布得压根不敢出声;可是,他程伯虎可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为什么非得这么倒霉?
“你小子可真是好福气!”
被人一巴掌重重拍在脖子上,程伯虎险些一个踉跄,见是自己的老娘,他到了口边的骂语赶紧收了回去。他老爹固然不好对付,但比起他这个善于驭夫的老娘来就差远了,于是,他赶紧赔笑道:“娘,我福气好可不就是你福气好?”
“哼!”程夫人当日敢跑去桑拿浴室揪回自己的丈夫,在儿子面前自然也是说一不二的主。虽说程伯虎的奉承她听得还算舒心,却也并没有放过他,叫来几个侍女便开始给儿子装扮。虽说该有的礼数早上都已经完成了,但下午可还有一场盛宴。总得打扮得风光一些吧?
于是,可怜的程伯虎遭到了前所未有地折腾,面上涂粉那只是小意思,嘴上抹口脂也只是微不足道的事,总而言之女子所有的化妆手续他都得经历一遍,除此之外头上还被簪了两朵紫花,看上去简直是一个油头粉面的小生。
等到程夫人走开,李贤悄悄跑来探望的时候,一见这光景就捂着肚子笑得直不起腰。要不是顾及外头有人不好放声,只怕他的笑声就能把整间屋子给掀翻了。
“哈,哈哈哈哈……伯虎,你。你这样子也实在太古怪了!”由于笑得太厉害,李贤就连说话也几乎有些不利索,“如果那对招牌的大斧子摆在你面前,只怕别人都会笑你是个银样镴枪头。决计不信你能耍得出来!瞧瞧那紫花,实在是……”
程伯虎再也按捺不住,用几乎咆哮的声音怒吼道:“你小子给我闭嘴!否则要是以后给我逮着机会,看我怎么报复你!有本事就担保你娶了贺兰她们三个之后再不娶别人!”
这种担保李贤是决计不敢做的。于是嘿嘿一笑就不再撩拨这位可怜地新郎官。他先头已经去探视了薛丁山和周晓,那两位虽是和程伯虎差不多的光景,但好在都认命。他再去嘲笑就没意思了。偏生这一位从来就是五大三粗膀大腰圆。如今被这么一打扮。还真是要多古怪有多古怪。
看到李贤忍不住还想笑,程伯虎心中愈发郁闷。狠狠瞪了他一眼之后方才粗声粗气地问道:“六郎,太子那边究竟怎么样了?虽说我老爹前几天还提起袁天罡断言陛下和太子都不是短命之人,但这话从你嘴里头说出来总打了那么几分折扣,我实在不敢信。”
得,他李贤的信誉实在是太差了!
话虽如此,这种事情却是再亲近的人也是不拆穿为妙,因此李贤拍胸脯打包票说自己绝对没说谎。程伯虎虽说粗中有细,毕竟大大咧咧惯了,撇了撇嘴也就没追问下去。两个人又闲磕了一会牙,直到程夫人又带着仆妇杀进来帮程伯虎试穿晚上地大衣裳,于是,李贤趁机蹑手蹑脚地溜了。
话说当日他大婚的时候,礼仪比此次何止繁复一倍,如今再想起来也觉得后背发凉,真不知道那时候他是怎么撑下来的!
出了院子,他正好碰见才从外头风风火火闯进来的李敬业。和他一样,李敬业也是家有贤妻万事不管,如今乐得看热闹。攀着他地肩膀笑嘻嘻问了程伯虎的状况,李敬业便啧啧赞叹开了:“当初我结婚的时候被他嘲笑得什么似的,今儿个风水轮流转,总算轮到他了!咳,先是我,然后是你,再是伯虎小薛和阿晓,这如今唯独剩下地就是仲翔了!”
不提仲翔二字还好,李敬业这么一说,李贤顿时感到心里有些沉甸甸的。不说天竺远在千里之外,就只说那里城邦林立战争不断,就绝对不是一块善地。屈突仲翔走了这么久,愣是没有任何消息传回来,屈突申若面上不提,但没人的时候常常发呆,就
觉得当初贸贸然把人送过去莽撞了些。
“别担心,吉人自有天相,那家伙命硬得很,虽说手底下不怎么样,但人油滑得紧,决计不会出事!”李敬业也后悔这大喜地日子没来由提起这个,赶紧出言转道,“对了,不如我们一起去看看胜业坊那里怎么样了!”
于是,两人勾肩搭背笑嘻嘻地一起出去,带着大批扈从很快就到了胜业坊。要说临川长公主这一座虽是别业,论宽敞却不逊色于她地主宅,如今更经过事先地精心准备,整座宅子都用来招待宾客,一进门就看到无数侍女在穿梭忙碌。
“早知道如此,我当初大婚也应该这么热热闹闹办一场!”
李敬业看到这幅盛大的光景,颇有些羡慕,见李贤笑得贼兮兮地,他立刻没好气地一拳擂去:“你小子一笑准没好事,就不知道正经一些?要说你现在也是堂堂正正的司空知门下尚书省事……咳,这称呼怎么那么别扭……你就不怕人家揪着你的错处不放?”
好好的说起这事,李贤的脸色顿时黑了下来。成天得周旋在大臣和老妈中间寻求平衡,他容易么?
他老妈太有主见,偏生大唐的风气就是顶牛,臣子和皇帝照顶不误,那几个宰相候补有几个是省油的灯?当然,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裴炎升了黄门侍郎,他多了一个坚实的后盾,否则光是靠哼哼哈哈的老上官,还有老滑头李敬玄,他非得被老古板郝处俊折腾死不可!
于是,他顿时在心里埋怨起了李绩——要不是老狐狸如今正在养病,他的日子绝不至于这么难过才对!想到这里,他立刻对李敬业问道:“师傅今儿个忙碌了一上午,那身体能撑到下午么?”
“祖父看小薛就和我差不多,再加上薛大将军来不了,他当然会来!”尽管回答得利索,但李敬业很快还是露出了忧心忡忡的表情,“六郎,你得空了还是劝劝我爷爷那个倔老头,好歹也用些药下去,这样硬挺着怎么行?”
都说是倔老头了,他还能怎么劝?
虽说心里知道希望不大,但李贤自个也盼望李绩能够病愈后出来顶大梁,于是便重重点了点头。接下来,两人便在整个宅子中巡视了一圈,尽管在忙忙碌碌的人群中,他们两个游手好闲的分外打眼,但谁都知道两人的身份,因此全都装做没看见。
而对于逐渐习惯了失明这一事实的李大帝来说,听说今天程伯虎薛丁山周晓都要成婚,而且还放在同一个地方大宴宾客,他不禁觉得万分新奇,武后一提他便立刻提出要亲临观瞻,甚至破天荒地没有为自己看不见这种场面而懊恼。人老了都是喜欢凑热闹的,尤其是这些天他饱尝孤寂之苦。当听说太子也要同去,他更是连连点头赞妻子安排周到。
“弘儿的身体原本都已经有了好转,如今也应该多出去走走,别老是闷在东宫,他又不像朕什么都看不见!对了,太子妃不是已经怀孕了么?等到她生产之后,媚娘你别忘了把孩子抱来给朕看看!上回已经有一个孙女了,老天保佑这回送一个麟儿给朕!”
直到如今,他甚至还不知道李弘是由于太子妃小产而病倒,满心仍是期冀着抱孙子。而面对这番话,武后面色微微一变,旋即便若无其事地答应了。
未时三刻,无数应邀宾客便齐集胜业坊。由于此次三对六家人都是交游广阔的亲贵重臣,来的也有不少重头人物,但李绩的来临还是激起了一阵喧哗。尽管不少人都知道李绩早上还作为男方刚刚出席过一应典礼,可都没料到这大宴的场合他也会来,一时间,军方的重要将领纷纷上去打招呼,李绩也一概乐呵呵地应着。
就连李敬业这个亲孙子也不知道,就在昨儿个夜里,李绩曾经一度晕厥,让住在李家负责照顾的太医吓了个半死。
那爽朗而宏亮的声音,那看上去红光满面的笑容,那依旧记得一面之交人的记性……一切的一切都让人们以为,这个铁打的汉子依旧能够继续挺下去,哪怕他已经是八十高龄。所以,当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人前的程咬金笑呵呵地踏进门,和李绩来了个拥抱的时候,就有人从心里发出了感慨。
凌烟阁功臣当中,似乎只剩下这两个出身瓦岗寨的老将了。
第五百七十九章 … 天子不服老,笑看惊绝技
不服老!
这是李贤在程咬金和李绩身上看到的最大特质。如果不是听程伯虎提过,他绝对看不出来老程才生过一场大病。想到李绩也同样是这么一副脾气,他不得不认为,这年头老当益壮是流行风潮,谁都不愿意在人前显出苍老的意气。
论资历论辈分论功劳,李绩和程咬金往那里一站,基本上没人能够和两人并肩,就是上官仪等宰相也一样。于是,这两位老的犹如众星捧月一般被围在当中,周遭对他们俩恭维最多的,无疑也是老当益壮这一条。
“六郎!”
李贤原本躲得远远的,乍听得老狐狸熟悉的呼唤,赶紧一溜烟赶上前去,心中颇有些奇怪。也不知道是一向谨慎惯了,还是不想让人说闲话,总而言之李绩在没人的时候使唤得他团团转,从来没把他当作皇子亲王,但在人前却一向都口口声声的雍王,很少有今日这么亲近的称呼。直到发现老程一边揪胡子一边笑呵呵地看他,他方才品出了一点滋味。
“我说老李,我老程就是大老粗一个,但也不羡慕你能文能武。我最羡慕你的就只有一个,嘿,收了个能干的徒弟!”
要不是大庭广众之下,程咬金必定重重一巴掌拍在李贤肩头,如今却只能就这么用暧昧的眼神上上下下端详了李贤一阵子,又吐出了一句赞语:“雍王殿下居然比几年前又长高长壮了,不但如此还能打仗。不错不错,看上去颇有些太宗皇帝当年的光景!只可惜老程老了,只能把伯虎留给你使唤,这小子地莽撞劲头和我当年有得一拼,你可拉着他些!”
程咬金这话虽然说得粗俗,但听着却觉得亲切,李贤自然是笑着答应,甚至没留心那言下之意。他没留心,周遭的上官仪等人却个个不是省油的灯。于是,就只见中间两老一少说得高兴,其他人则是眼神与手势齐飞,有心领神会的。有茫然若失的,有若有所思的……等到外头传来各家主人抵达的时候,这乱哄哄的氛围才稍稍扭转了过来。
无论是程处默还是临川长公主,抑或是殷家太夫人和临洮县主。在场的宾客都熟悉得很,于是这目光地焦点就集中在三位新郎官身上。程伯虎魁梧,周晓俊俏,薛丁山英武。总而言之是各有各的禀赋各有各的风仪,于是引来赞叹声连连,也就减少了李贤的不少压力。
这李绩望着薛丁山面露欣慰。程咬金看着程伯虎满脸得色。剩下一个周晓也被三姑六婆盯紧了。哪里还顾得上他?
问了一下时辰,再讨要了宾客簿子。李贤便对另一头地动作慢头痛了起来。这头痛病刚刚发作,他就听到一个慌乱的声音咋呼呼地响起:“陛下……天皇和天后陛下联袂来了,还有太子……太子也来了!”
尽管事先有一定的心理准备,但一听说帝后太子全都来了,这个主厅的上百位宾客一下子为之哗然。往日李大帝和武后就是喜欢凑热闹地人,李敬业加冠大婚的时候都曾经前往观礼,但现在皇帝太子一块病了,这当口还能跑来就很不容易了。
于是,程咬金临川长公主喜笑颜开,李绩松了一口气,至于其他人则是欢喜的欢喜,羡慕的羡慕,惊叹地惊叹,忧虑的忧虑……什么表情都能在这里找到对上号的人,更有人在悄悄打量李贤。
看这情形,请人地事情,十有八九是李贤包办地!
李大帝地心情非同一般地好,也不知道是多日未出宫,还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这一到胜业坊,他竟是觉得眼前迷迷糊糊能看到人影,能看见活动的东西,这一喜可是非同小可!于是,在奋起精神之下,他隐约辨别出了眼前地人影是李绩和程咬金奇…qi/su/u。/书,竟是指着他们哈哈大笑了起来。
“李爱卿,程老爱卿,你们如此高寿还能如此健朗,真真是大唐之福!”
若是平常,皇帝说出这样的话,众人自会齐齐附和凑趣一下子。可这时候听见这话,从上至下的人全都愣了,就连最为玲珑剔透的老上官甚至也呆在了那里。刚刚李绩和程咬金可还没来得及吭声,这皇帝不是失明了么,怎么看得见东西?
武后也对丈夫忽然表现出来的病情好转有些措手不及,此时听到这么一声也没来得及反应。而李贤是时时刻刻关注老爹那双宝贝眼睛的,此时一看这境况登时大喜过望,正想一嗓子喊出来,却硬生生憋住了,赶紧给了老上官一记重重的肘锤。
“陛下眼疾好转,这才真正是大唐之福!”
上官仪好容易迸出这么一句话
来就顺溜多了,竟是还落了几滴眼泪,紧跟着,所有露出了惊喜交加的表情,就是原本不希望李大帝复明的人也不得不随众装样子,而李绩和程咬金这么两位刚刚充当了导火索的老人也是欣喜得很,齐齐躬身道了一声喜。直到这时候,武后方才露出了满面春风,嗔怪着丈夫如此喜事也不早说。
喜事撞见了喜事,李治对这一天的三桩婚事愈发高兴,更觉得是这三件婚事冲了他的“晦气”,一高兴之后,这手脚就更加大了。赏赐绫罗绸缎金银财宝暂且不去算他,紧跟着甚至开始批量送出官职,结果好在程伯虎三人知机地推辞,否则就是这么一天,他们三个就能够再涨上两三级。
对于李治忽然之间大为好转的眼疾,如果真要问谁最高兴,那绝对非李贤莫数。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他以前就知道当皇帝很辛苦,但也仅仅只是知道,如今自己吃到了苦头,亲眼看到紫宸殿仿佛永远都看不完的公文,看到仿佛永远都不会疲倦的武后,看到那三个一天天老去的政事堂宰相,某个念头不禁空前强烈——要是皇帝老子没病就好了!
相比李贤的喜笑颜开,李弘的笑容就似乎有些心不在焉,那双眼睛时时刻刻不离李治左右。被李贤教训过一顿,又知道明徽的肚子里还有他的一个孩子,他的生志自然是空前强烈,同时对外头的事情也日渐关心。虽说李大帝这眼疾复苏是好事,但他总觉得有几分不确定,甚至还有一股不祥的预感。
只不过,这是大喜的时候,他那点子担心也渐渐在满堂喜庆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世界上要说了解李治和武后的人,兴许除了荣国夫人杨氏以及李贤之外,就得数临川长公主,因此宴席上她固然妙语连珠不断,而且安排的节目还一个赛一个地精彩紧凑,甚至还让好些前来赴宴的年轻一代露了脸,到了最后,就连李贤对自己这位姑姑的敬仰也到了最高点。
作为今日的主人,外加即将荣升婆婆,临川长公主少不得多喝了几杯,此时脸上便露出一种娇艳的红色,看上去仿佛年轻人一般。她虽是巾,却也是酒量甚豪之辈,因此此时稳稳当当站起来向李治又敬一杯,旋即又向今日来的其他宾客举杯示意。
“今日乃是周、高、殷、程、契苾、薛家的好日子,大家能前来同喜,我不胜感激。这歌也唱了舞也看了,虽和平常有些区别,究竟不是什么新鲜玩意。只不过我今日还费心请来了一位高人,大伙儿兴许见过,只是还请噤声,也好让陛下和娘娘看看他的本领!”
临川长公主这
第 135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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