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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1 部分

    武唐 作者:肉书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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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原本因为刚刚从西北归来而请了十天假的李贤,第二天便打扮一新全副武装地上了紫宸殿。然而,熟悉他睚眦必报秉性的上官仪李敬玄等人却没等来他的慷慨激昂,虽说站在亲王行列中的首位,可他还是站在那里一声不吭,一副神游天外物我两忘的表情。

    武后从来就知道李贤不是个老实人,此时见他如此做派不禁莞尔一笑。而原本就心中气苦的李弘。此时却觉得自己这位六弟是真地恼火了。于是。坐在监国之位地他面上虽说一片沉静,藏在袖子中的拳头却握得紧紧的,头一次迸发出一股强大地决心。

    东宫太子为昨日上书的事发过火。这并不是什么秘密,武后知道,李贤听人转述过,宰相心知肚明,那十三个联袂上书的官员也都清楚。

    然而,这年头并不因言治罪。恰恰相反的是,作为朝臣在某件事上愈是坚持,愈容易引起君王的注意,博得赏识,就比如像太宗皇帝时那位魏征。

    仿佛在闭目养神的李贤却一直竖起耳朵注意着周遭地一切,心里正在暗暗冷笑。过了这么多年,这紫宸殿又并非两仪殿,昔日因为反对立后而发生在两仪殿的旧事已经被人淡忘。如今文臣骨子里那种认为自己绝对正确的好名心理又再次勃发了起来。要他说,这些人比刘仁轨更居心叵测,更自私自利,更鼠目寸光!

    “太子殿下。雍王文武兼资,十月就要及冠。不如善择大国……”

    “住口!”

    这一听就是长篇大论的开头却被一声怒喝打断了,同样被吓了一跳的李贤把眼睛睁开一条缝,结果就看到李弘怒不可遏地站了起来,那眼睛仿佛在喷火似的。

    “尔等屡屡用诸如昔日承乾太子和魏王的事来进言,究竟是何居心?那两位乃是父皇兄长,纵有罪失,时隔多年何须再议,岂不是平添父皇苦痛!孤和雍王自幼犹如一体,密不可分,尔等口口声声让雍王离京,难道就是为了离间君臣兄弟?昔日魏王留京,纵使魏征此等谏臣也不曾出口劝阻,尔等何人,也敢妄议此事?”

    太子往日都以谦谦君子的形象示人,所以谁要是说到太子,贤孝仁德四个字总归少不了,这种暴怒地一面甭说群臣,就是武后李贤也是头一次瞧见,母子俩的目光越过长长的距离撞击了一下,又各自看向了别处。

    然而,李弘火气显然还没消干净,正在气头上的他看到以中书侍郎李安期为首地几个人都是满脸的痛心疾首外加不以为然,登时感到浑身上下燥热难当。先头刘仁轨至少还不曾对他说过这样地危言,而这些人一步步上来,这分明是要挟,分明欺他就是一味仁德!

    监国多年,不轻易决断不意味着李弘就不会决断,这时候,他竟是忘记了自己的母后还坐在上面,沉声质问道:“李卿,孤听说你父辈有兄弟八人,曾经因为家产的事而分居各地,族谱也为之四分五裂,想来倒是可惜呢!李卿年纪已经大了,这政事堂日理万机太过辛苦,前些日子荆州报黄鹤楼正需修缮,如今荆州长史出缺,李卿便去荆州吧!”

    此话一出,满堂皆静,仿佛就连人们的惊叹和疑问也通通堵在喉咙口了。李贤使劲吞了一口唾沫,这才觉得自己料理区区一个长安令实在算不了什么。谁说太子仁弱,这翻手之间一下子罢了一个宰相的政事,甚至还打发到了荆州出任

    要知道,这年头的荆楚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李安期三个月前刚刚升任中书侍郎,随即加了同中书门下三品,一跃进入了宰相的行列。要说他年纪不过刚刚六十,就宰相来说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如今李弘揭他家长上的隐私不算,还张口就说他老了,更二话不说免了他的政事衔,这怎能不让他目瞪口呆?

    —

    一口气憋了半晌,他方才脱口悲声道:“太子殿下!”

    “来人,请李卿去西上阁好好歇歇!”

    李安期被人架出去的一刹那,那种猛然间苍老十岁乃至二十岁的态势让所有大臣都打了个寒颤,原本打算站出来声援一下的几个大臣缩了回去。当然,这年头讲义气风骨的人仍然不在少数,虽然李弘已经杀j儆猴,但还是有人出列痛陈,请太子体谅李安期的一片苦心,照此办理以安抚天下。

    瞧见自己那位太子五哥嘴角抽搐又要发火,李贤不敢再看戏了。事实上,他原本就是打着防守反击的主意,只是没料到,这一次会让李弘如此激动,外加那个……果断。他轻轻咳嗽了一声,待别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自己身上,方才微笑着站了出来。

    “你的意思是说,我不离开长安,天下百姓就会不安,朝堂就会动荡?”慢条斯理地道出第一句,他猛地加重了语气,面色亦变得极为凶狠,“我问你,我干涉过什么朝堂大事,我挑唆过谁为自己谋私?太子和本王原没有兄弟相疑的意思,你们是不是挑唆本王怨恨太子,这才心满意足?你们是不是要激得剩下两位皇弟也为之惶惶难安方肯罢休!”

    然而,某位监察御史仍不罢休:“长安令范明中分明就是因为得罪了雍王,方才被夺职,雍王还敢说不涉政事?”

    说到这事,上官仪和李敬玄的脸都黑了。这其中有李贤的小心眼固然不假,但同样有他们两个的小九九,因此上官仪朝李敬玄丢了个眼色,后者立刻拿出事先准备好的预案,开始一桩桩一件件地罗列范明中出任长安令之前之后的不当言行,言下之意不外乎是说,调任瓜州还是便宜了他。

    “臣和刘正则共知选事,绝没有因私废公!”

    李敬玄言之凿凿地把刘仁轨一同搬了出来,李贤差点为之笑痛了肚皮,面上还不得不端出一本正经的模样。还不等他撂下“你还有什么话可说”之类的言词,满心不耐烦的李弘一天之内第二次拿出了太子做派,在向武后低低询问了一句便宣布今日紫宸殿便朝结束。

    还不等那几个臣子反应过来,李弘三两步下了台阶,拉起李贤从角门走得无影无踪,武后亦从帘后退场。直到这时候,剩下其他事不关己的大臣方才三五成群地出了大殿,留下那几个失魂落魄的人在原地发呆。

    好端端既长声名,又赚资历的事,怎么会落得这么一个收场?

    李贤还是头一次发觉自己这位看似孱弱的哥哥力气不小,见李弘一路上不理外人,那方向竟是径直去往宫外,他不禁愈发莫名其妙。临到最后,他不得不一个闪身拦在了兄长面前。

    “五哥,你这是要去哪?”

    “去你的贤德居喝酒,怎么,你不欢迎么?”

    瞧见李弘那极其不善的面色,李贤到了嘴边的劝阻顿时吞了回去。人家是舍命陪君子,大不了他舍命陪兄长就是了,反正这喝酒的勾当李弘远远及不上他。

    出了建福门换上便装,李弘硬梆梆地对随从交待了一句让他们先回去,旋即便和李贤上马驰去,那风驰电掣不容置疑的架势让所有人都呆了。

    贤德居上上下下无不熟悉李贤,自然也认识太子,看到两人联袂而来,掌柜恨不得下门板立刻歇业,结果还是李贤摆手制止。上了三楼最好的包厢,命人送上最好的酒之后,他就把所有伙计都赶走了,亲自给李弘斟满了一杯。

    又斟了自己那杯之后,他举杯平齐,旋即一饮而尽亮了底:“五哥,今天的事虽说一个谢字微不足道,但我还是要谢谢五哥说出那番话!”

    “我知道我这个太子从小就被父皇和群臣寄予厚望,纵有疲累也不敢说,纵有话也只能憋在心里。”李弘一个字一个字地憋出一句话,忽然猛地一拳砸在了桌子上,狠狠瞪着对面的弟弟,“可是,你分明能干,为何每每躲在后头,不肯光明正大地出面帮我!”

    第四百四十一章 … 拐带太子回家,丽园之中群芳会——

    第四百三十二章 … 低调?我非要高调

    贤被李弘一句话问呆了,旋即无奈地苦笑了起来。

    “五哥,就我现在这模样,就有人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还在那里说什么我干涉朝政。要是我正儿八经出来干什么事,岂不是会更加遭来口舌是非?”

    他无可奈何地一摊手,提起旁边风炉上的酒壶给李弘斟酒,发现这位刚刚还八面威风的太子流露出十万分疲惫的模样,禁不住叹了一口气:“五哥对我的情份我很明白,可这种事不是说帮忙就能帮忙的,我给你出出主意可以,可真要分担什么事,只怕群臣就会闹翻天了。亲王就是亲王,我又没有什么大志向,何苦给你招惹麻烦?”

    “这个时候你才知道给我招了麻烦!”李弘猛地一瞪眼珠子,满脸的恼火,“要不是你先前闹出来的那些事,怎么会惹出人家十三个人联袂上书!”

    “五哥你别生气,这不是人有误算嘛!”

    李贤赶紧打起了哈哈,好说歹说劝李弘饮了一杯,自己却在心里哀叹了一声。要说他原本就准备引蛇出d一网打尽的,刘仁轨动不得,但其他人若是使个小手段,他还是有办法的。他那位老妈可不像是那些普通的后宫女人只会吹枕头风,摆事实讲道理的本事之外,还有一分远胜男儿的果决狠辣,只要能拉到足够分量的重臣支持,这些人三两下就清理干净了。

    可谁知道,居然有人好死不死地想要把他李贤赶出长安,由此把李弘这位太子惹毛了!

    大约是酒喝多了。李弘的话头渐多。平素甚至对自己最亲密的女人也不曾讲过地话,对自己最敬重地老师和大臣也不曾吐露过的隐衷,此时也开始渐露端倪。甚至不用李贤斟酒。他就一杯一杯仿佛白开水似的往嘴里灌,最后还是李贤看不下去一把夺了他地酒盏。

    “大臣都说牝j司晨乃是祸国之兆,母后执政确实没有什么错失,可我这个太子事事遭钳制掣肘,又岂是好受的?”

    “我既然为人子,听母后训导乃是孝道。可东宫属官却不肯罢休。他们对母后本就有芥蒂,时时劝导我不要成就吕后和惠帝之事,你知道我夹在中间有多难受?”

    “所谓监国,其实真正的意义不过是母后训导,宰相指点,我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八岁的监国太子了,却不能时时有自己的决断!”

    “我没有朋友,有红颜却没有知己。只有六弟你还能陪我说说心里话。父皇母后对我虽好,却不可能像对你那般恣意亲切。你放心,纵使我不当这个太子,也不会让你离开长安。”

    听了这么多。李贤终于忍不住了:“五哥,你喝得够多了。再这么下去明天……”

    他还没想好劝解的词,忽然看见李弘一头栽倒在桌子上,已经是醉得人事不知,但嘴里还是在低声叨咕什么。他也无心去分辨这些,事实上,就只是刚刚那些乱七八糟地就已经让他够心烦意乱了。

    当官难,当宰相难,孰不知当太子更难。一般而言,皇帝希望太子成器,同时又希望太子不要野心太大过早觊觎皇位,所以这监国的权利等闲绝对不会下放。李治要不是身体不好,那绝对是一个大小权力一把抓的皇帝,决不会时而皇后摄政,时而太子监国。

    李贤一遍遍咀嚼着刚刚李弘那些话,愈发觉得这位兄长异常可怜。伫立片刻,他便上前架起了酪酊大醉的李弘,打开门往外走去。此时,恰有一个伙计在那里探头探脑,一看到这情景便想上前帮忙,却被李贤狠狠瞪了回去。

    “去,帮忙弄一辆马车来!”

    来的时候两兄弟都是骑马,更没有带半个随从,如今李贤自忖不可能带着一个大醉不醒的人骑马,自然只能选择马车。好在这贤德居原本就是他的,伙计通知得快,掌柜动作也异常麻利,他扶着李弘到门口的时候,马车已经备好了。

    吩咐人待会把两匹马送回家去,他扛着李弘就上了马车,却忽然犯起了踌躇——这时候,该把这位太子往哪里送?

    送东宫?只怕那些原本就啰里啰唆地东宫僚属会更加唠唠叨叨;送太极宫武德殿?那和送东宫几乎差不多,消息根本捂不住;当然,蓬莱宫更加送不得,他老爹还在病中,知道品行无缺的太子被他带坏了,铁定少不了一顿训斥。

    “去安定坊雍王第!”

    自从李贤回来,这冷清了三年的长安雍王第自然就热闹了起来,属官之外还有侍读,侍读之外还有各式各样的贵冑子弟串门子。而这一天,马车拐进十字小巷地时候,李贤忽然觉得这地方有些过于安静了,到了大门口更是感觉有些古怪——他这家里规矩没那么多,怎么一个个仆役都是缩头缩脑,仿佛老鼠见

    的?

    某管事满脸堆笑上前,冷不丁瞧见李贤还扶着一个人,不禁呆了一呆:“殿下回来了……啊,这,这是……”

    “太子殿下今儿个晚上要和我促膝谈心,所以就住在这里,明白了吗?”

    促膝谈心?这太子分明像是醉得人事不知,哪里还有工夫谈什么心!

    话虽如此,然而,在李贤警告地眼神下,不单单那管事连连点头,别的人也慌忙应是不迭。直到他满意地扶着人往里头走,方才有一个大胆的仆人提醒了一声:“殿下,尉迟夫人她们几个很早就来了,在花园里等了您两个时辰了,您有空了是不是去瞧瞧?”

    尉迟夫人?李焱娘?

    —

    李贤很快想到在屈突家被挡回来的经历,一瞬间感到头痛起来。摆手阻止了想要上前帮忙的两个家仆,他扶着李弘便直奔自己住的院子。

    正在收拾东西的阿萝听到外头有动静,一转头就看见了李贤,立刻笑吟吟地道:“殿下今天回来的倒还真早……咦,这,这是……”

    她猛地蹦了起来,上前仔细一端详,见货真价实是当朝太子,登时呆若木j。看到李贤二话不说把人往榻上一搁,她这才反应过来,一个箭步上前帮忙,脱靴盖被忙活了好一阵,又出去端水绞了毛巾给李弘擦了脸,末了才恼火地瞪着李贤。

    “好好的怎么把太子灌醉了带回来?你知不知道,这东宫上下很有可能就闹翻天了!太子可不像你这么惫懒,这么一天得耽误多少事情……唔……”

    这埋怨到了一半,她便忽然看到李贤笑眯眯地近,猝不及防之下便被吻住了红唇。好容易推开他之后,她气急败坏地一跺脚,却不防李贤又凑到耳边说了一番话。

    “东宫那边不打紧,我派个人去知会一声就好。太子今天在朝上大发神威,想必别人一时也不敢说什么。他心里头苦闷,所以和我多喝了几杯,别人我不放心,你替我照看他一些。对了,焱娘她们既然来了好一会,你怎么不出去?”

    “尉迟夫人带着殷小姐虞夫人她们,说是要好好逛逛后头的丽园,横竖都是自己人,我就不去凑热闹了!说起来殿下回来这么多天,自己家里大约还没好好逛逛吧?皇后娘娘也曾经对丽园赞口不绝,不但如此……”

    她的话头忽地嘎然而止,随即神秘兮兮地眨了眨眼睛,不由分说地把李贤推了出去:“殿下放心,太子殿下自有我照顾,你赶紧先去见见尉迟夫人她们,她们可是知道你最最关心的那位大小姐如今怎样了!”

    见两扇大门在面前怦然关上,无可奈何的李贤摸了摸鼻子,一转身正好看到月芙进来,正愁找不到人带路的他干脆拉了她带路。一路上,但听月芙滔滔不绝地介绍着整座宅子的格局以及那座丽园,李贤愈发觉得兴致盎然,更发现这位孪生姊妹中的妹妹仿佛比当初更娇艳了些。

    “喂,你们说六郎现如今没有贺兰,也见不到申若姐,会不会出去偷食?”

    “申若那么厉害,小贺兰也不是吃素的,他敢?”

    “放着满园芬芳还要出去偷食,你以为六郎品味那么低么?对了,哈蜜儿,你给我打起精神来,申若和贺兰都不在,你就得和阿萝好好看紧了六郎,别让他出去打野食!”

    听到李焱娘招牌式的大声嚷嚷,又捕捉到了哈蜜儿这个名字,李贤一瞬间心中一动,赶紧加快了脚步。穿过曲折的石子小径,他便看到一群男装丽人正在花丛当中嬉笑,而中间那个面向自己的则赫然是哈蜜儿。

    紫色绣花窄袖罗衫,坠珠绣帽,红色马裤锦靴,褐色的长发编成数股,俱用手指大的明珠压缀,比中原人更白皙的肤色,略呈蓝色的眼眸,所有的因素组合在一起,自是呈现出一位极具异国风情的绝色佳人。

    “啊,殿下!”

    李焱娘等人被哈蜜儿这一声叫醒,一转头全都看到了李贤,顿时呼啦啦一大群围了上来,却都是上下打量不说话。良久,殷秀宁方才笑着一合扇子,仿佛一位浊世佳公子的派头。

    “六郎如今看着还好,不过再等十天半个月的,大约就像他上次给我那把扇子题词的那样,为伊消得人憔悴了!”

    李贤对这种程度的调侃早就免疫,此时见殷秀宁笑得得意,他便耸了耸肩道:“小殷,你也该嫁人了,找不到合适的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一个?”

    见殷秀宁卡壳,李焱娘登时哈哈大笑了起来。整个花园中欢声笑语不断,一时间李贤竟是忘了朝堂上那点麻烦的勾当。

    安京城四面关卡中,有驿道者为上关,西面的陇山关自西域进长安,此乃必经之路,历来便是守备森严。由于此地有驿道,因此来来往往的驿马固然不少,但更多的却是进出长安的官员。

    从中原前往西州上任的官员,往往得在众多亲朋好友的含泪相送下,凄凄惨惨戚戚地通过这里,前去体验不可知的西域生活,而有幸从西域荣归的将领,也必得经过这陇山关,于是,守关的将士就常常有幸看见这边欢喜那边愁。

    身担守卫长安西大门的重任,这守关的时候打盹自然不行,所以,当看到远方烟尘四起似乎有大批人骑马奔袭而来的时候,一个刚刚调到这里的军士冷不丁嚷嚷了一声敌袭,结果招来了同僚的一通白眼。

    “没见识,这从西边回来的武将,带个三五十人有什么好奇怪的!”

    一个队正兜头骂了那军士一通,眯缝着眼睛一瞧,忽然面色一变。这就是带亲兵那也得有个限度,怎么看上去有百多人似的?他倒不担心有什么敌袭——西边的关卡还有好几道,要是被什么敌人打到这里还没个信报来,那大唐也就不叫大唐了。

    终于,百多人风驰电掣地在关前停下,为首的便下了马。他慌忙上前一问,才听了两句便脸上惊容立去,脸上堆满了笑容,猛地大喝一声道:“兄弟们,是雍王殿下打西边回京了,通通给我打起精神来!”

    这大唐自开国起。号称州牧的就只有一个。那就是担任雍州地方最高长官的雍州牧。虽说历来以亲王充当并没有实权,但这担任雍州牧地一般而言总归是天子最信任地儿子或亲属。在李贤之前原本还有一位雍州牧,也就是前任雍王素节。只不过这位失宠的皇子现如今已经没多少人会提起了。

    这雍州牧还是他到了凉州之后封的,想到自己此次顶着这个名头回长安,再加上他还是头一回一走大半年,李贤竟是生出了几许近乡情怯地情绪,在陇山关下伫立了许久。

    验路引办通关手续等一应事宜自然有人去做,李贤进关的时候。特意在一众军士的脸上扫了一眼,见垂头的虽然不少,但更多的人还是在偷偷看他,不禁微微一笑。倒是那队正唯恐李贤责部属失仪,立刻叱喝了几句,却被他挥手止住了。

    “这看两眼有什么打紧的?我又没有三头六臂,难道还能少块r不成?”他笑着用马鞭指了指那些兵卒,忽然又加了一句。“各位都是大好男儿,用不着羡慕本王凯旋而归。本王望你们日后都能给妻儿挣下一份家业,也好光宗耀祖!”

    不说忠心报国只说光宗耀祖?

    看着远远离去地那数百人,那队正不禁犯了嘀咕。而军士们面面相觑了一阵。竟是哗然了开来。刚刚几个负责检查的士兵甚至言之凿凿地说,李贤替西北的将校捎带了不少东西回家。这看似浩浩荡荡的车队里头,一大半都是替人捎带的。而有一个军士甚至神秘兮兮地说,那些亲兵个个褡裢里头鼓鼓囊囊,显而易见是在西征中捞了不少好处。

    至于某个被押解回京的倒霉家伙,则是没几个人留心。

    西边真有那么多钱么?一时间,无数人对那未知的西域开始向往了起来。

    随着李贤离京城越来越近,这个问题也成了不少小民百姓,甚至是高官显爵们茶余饭后的话题,甚至就连高居蓬莱宫地李治武后两口子,也得知了李贤随行的那数十辆大车。当然,这人还没到,李贤的信就先到了,上头言辞恳切地说明替边关将士捎带东西回乡的好意,而对于这份好意,李治思来想去也只迸出了胡闹两个字。

    当了撒手掌柜地李治可以说胡闹,武后就有些头痛了。御史向来都是最顶真的角色,一听说雍王西征居然带着几十辆大车地东西回来,顿时开始上书弹劾,摆事实讲道理,把当初太宗皇帝的军令拿出来说事,甚至还把李靖西征突厥时纵兵抢夺遭到夺职处分的旧事一一道来。

    言下之意不外乎是说,人家李靖那么多功劳,太宗皇帝都不姑息,这天子怎么也该申饬一下儿子才对。

    “这个贤儿,如此节骨眼上,甚至还不知道收敛一点!”

    撂下奏本的武后对着阿芊就是一顿埋怨,但也仅仅止于嗔怒。据她所知,战利品李贤是得了不少,问题是全都贡献给朝廷当作犒赏给劳军了,再多下来的则是元宵节分给各家大臣,大约自己的腰包也落不。

    而身在东宫的李弘再次领教了流言可畏,有些人他可以避开,但东宫的属官他却无论如何都避不开,再说,大唐也没有禁绝人言的习惯。到了最后,烦不胜烦的他干脆找上了雍王府,直接把高政十万火急地撵出了长安,命他去对李贤提醒一声。

    “这些东西又不是我的?那些将士在西北苦寒之地拼死拼活,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此次好容易得了朝廷犒赏,把东西捎带回来有什么好奇怪的?那些御史要是想说这个,不如等我回到长安的时候把帐册和家书给大伙儿看看!”

    面对满脸无辜的李贤,高政顿时为之气结。捎带东西这样的小事也能让李贤闹得这般大,这一位的脑子究竟在想什么?这年头武将打仗文官挑刺原本就是不争的事实,再加上朝中还因为皇帝病了正烦着呢,这位主儿还嫌事情不够多?

    “小高,你少c那个闲心。我既然回来,长安不热闹怎么行?”

    高政看见李贤那不怀好意的笑容,情不自禁地叹了一口气。果然,这位主儿原本就不是想着熄火,根本就是打着煽风点火,火上浇油的主意!

    长安是京城,李贤再招摇也不会做出拉上五百全副武装的亲兵进长安这种事,于是,一大半人加上十几车粗重东西自然就直接先拉到长安城外的贺兰别庄卸下,然后轻车简从地打明德门进京。

    为了表示对他这位凯旋亲王的敬意,欢迎仪式朝廷自然得少许表示表示。结果,上官仪就当仁不让地作为宰相代表出现在了城门口。

    “半年不见,上官相公瞧着越来越精神了!”

    “雍王殿下愈发神清气爽,长安城中那些怀春少女大约又要蠢蠢欲动了!”

    两人一照面相互一打趣,旋即心照不宣地双双一笑,这便骑马沿着朱雀大街齐头并进。这左边的上官仪老而风仪不减,右边的李贤则是少而仪表堂堂,后边的官员属吏羡慕的羡慕,议论的议论,路上的行人虽然被居中这人马得只能靠边走路,但围观的还是很不少。

    而李贤在经过安仁坊,遥遥望见皇宫的时候就感慨了一句:“起先呆在洛阳,后来去了西边,竟有三年多没回长安了。往西北那宽阔地方走一遭,如今再踏足此地,竟觉得这里有些狭窄了!”

    上官仪一听这话,立马敏锐地转头瞧了瞧李贤,旋即点头提醒了一声:“雍王殿下,这长安乃是帝都,你这话若是给某些人听到可是糟糕透顶!”

    “玩笑玩笑,上官相公听见就好,别人面前我可是不会说!”

    李贤心知肚明,赶紧打个哈哈一打岔。等到过了春明大街宫城大门在望,他立马就瞥见了站在那里等候的一行人,旋即飞身下马,快步走上前去,笑嘻嘻地打了个躬:“五哥安好!”

    安好你个头!虽说很想兜头一句砸过去,但被调教到骨子里的礼仪典范还是在关键时刻拯救了李弘。于是,就只见这位太子干巴巴地问候了一声,旋即再也不管还有其他人在,一把拉起李贤就往里头走。

    “六弟,你就不能少惹事么?”

    见李弘一瞬间面色极其不善,李贤便把到了嘴边的揶揄暂时吞了回去,朝后头瞪去了警告的一眼,直到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地落后十几步,他这才转过头来。

    “五哥,我这人生来就是这样的疏狂性子,要是藏着掖着老老实实地进京,人家还是得挑刺,不若我把刺露出来给人挑!人家要是有能耐,兴许能拔掉两根,要是没能耐,大约就得挨刺扎了!替有功将士捎带东西,这不犯法吧?”

    这不是犯法不犯法的问题,而是麻烦不麻烦的问题!

    虽说头痛,但李弘更明白和自己这个六弟说大道理,只怕自己会首先没理,索性打消了这个念头。兄弟俩一路走一路叙别情,渐渐地,他竟是觉得人渐渐疏朗了起来,再没有当初那股憋得无处排遣的郁闷。

    “啊,对了,听说五哥那位即将给你添儿女,我也没什么好送的,正好这次有个来自极西之地,极其会吹牛,号称还能造西式园林的家伙跟我一起回来,改日让他建个园子送给我未来的侄儿或侄女!”

    “……”

    此时此刻,李弘终于确定,即使跑到凶险的战场上转了一圈,他这个弟弟也一点都没有变。

    第四百四十二章 … 武皇后便服出宫,小太子醉吐心言

    凉殿对于豫王李旭轮和太平公主李令月来说,一向都乐园。一个是幺儿,一个是幼子,无论李治还是武后都对他们异常宠爱,连带上上下下的宫人内侍亦不敢惹恼了两位小祖宗,任何地方都是任他们进出。

    然而,这一天两个小的却被挡在了武后寝宫外头,两个内侍说是皇后娘娘累了要歇息,愣是没放两人进去。李旭轮老实乖觉不敢造次,可李令月是什么人,眼珠子一转捕情不愿地退出之后,拉着哥哥就换了一个地方,从一处偏殿爬窗而入,悄悄地靠近了寝宫的角门。

    武后当然没有睡下,此时此刻,她的面前正堆着厚厚一叠书信,她正在一封封浏览,时而蹙紧眉头,时而陷入沉思,时而用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在她旁边,阿芊正在磨墨,案桌上铺开了宣纸,上头却是一片空白。

    自从下了紫宸殿,阿芊就发觉武后似乎心情不太好,因此一直没有c话。只是这僵硬的气氛着实过于人,她不得不自说自话道:“今天太子殿下那骤然发火的模样着实吓人,李安期那老头当上宰相多神气,自以为是地胡说八道,结果被罢了政事,雍王殿下定是解气!”

    武后却仍是不发一言,只是眉头微微一挑,最后放下手中书信,目光不自觉地向外望去,却被禁闭的两扇大门给挡住了。许久,她方才忽然问道:“你说,太子是痛恨那些对他指手画脚的宰相官员,还是痛恨我这个分权的母后?”

    一句话问得阿芊脸色煞白。好在武后没有转头。她方才勉强沉住气:“娘娘平素不是说太子秉性脆弱,所以容易被那些朝臣指使,容易偏听偏信?如今太子有所决断。分明是母子连心,兄弟重情,娘娘又有什么可担心地?”

    有决断……

    武后悠悠地吐出一口气,那一丝y霾却徘徊心头久久不去。想到刚刚去蓬莱殿时,李治听到李安期被罢政事那无动于衷地模样,她简直有些怀疑丈夫和儿子是串通好的。李安期这种人别说外放。就是死一百个也不足惜,可是,太子今日能骤然间罢一个人的政事,果决是果决了,可翌日焉知他不会在其他问题上也这样强硬?

    虽说服侍这位皇后不是一两天了,但阿芊始终不敢掉以轻心,此时见武后陷入沉吟,更觉得一种莫名惊悸。忽然。她仿佛听到角门那里有动静,眉头一皱就放下墨块,悄悄往那个方向走去,心中不无疑惑和警觉。

    是谁那么大地胆子。居然敢在这里偷听?

    然而,等她骤然拉开角门。看到的却是两个意料之外的人影。只见李令月理直气壮地站在那里,而李旭轮直往妹妹身后躲,满脸的尴尬。又好气又好笑的她一手一个把人拽了进来,见武后投来了质疑的目光,她便屈膝禀告道:“娘娘,是豫王和太平公主不知怎地逛到这里来了!”

    武后站起身来,瞧见笑吟吟地女儿和瑟缩的幼子,满心恼怒顿时化作乌有,上前抱了抱两个孩子,又嗔怒地责怪了一番,她便吩咐阿芊把人带出去。不多时,刚刚负责守门的两个宦侍诚惶诚恐地进来请罪,她却只是训斥了几句便由此作罢。

    不过是两个孩子,能懂得什么大人的烦恼?

    然而,没过多久,正在专心致志看奏折的武后却接到了东宫急报,说是太子忽然跑去了安定坊雍王第,还说要宿在那里,这不合规矩。

    虽说知道李贤平素就是个疏狂人,她却没料到这回居然敢做出拐带太子的事,面色登时抽搐了两下。可面对那个慷慨激昂的东宫属官,她的恼怒却全都转了方向。

    “太子是储君,可太子也是雍王地兄长,到雍王第逛逛也值得你们如此痛心疾首!就是住一晚上,那也是兄弟情义!我这里事务繁多,以后若是还有这么j毛蒜皮的小事,你们不用来报我,也不必去惊动陛下,大惊小怪!”

    三两句打发了那个瞠目结舌的东宫官,武后却没了管政事的心思,一颗心不禁飘到了安定坊。之前李贤不在长安城地时候,她也曾经去那里逛过一次,知道里头不少楼阁都是屈突申若和贺兰烟一起设计,有些名字更是取自李贤往昔那些诗词,当时也很是欣赏两人的心思。等到阿芊进来,她便忽然生出了一个难以抑制地念头。

    “你吩咐下去,让奉驾局准备车驾,我要去一趟雍王第。”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吩咐,阿芊一下子愣在了那里,好半晌才慌忙劝谏道:“娘娘若是要见雍王,大可召殿下前来,这大张旗鼓跑一趟安定坊,惊动太广只怕不美……”

    “他连太子都拐带上了,我不去一趟,哪里知道这两兄弟正在

    !”见阿芊张口还要再劝,武后不容置疑地又加上了了,惊动奉驾局只怕又要引起百官议论纷纷。你替我更衣,我们便服出宫!”

    这越来越离谱的命令让阿芊遵从也不是,违抗更不是,杵在那里站了一会,发觉武后是铁了心,无可奈何的她只能遵命行事。不多时,武后便换上了一身女史的打扮,戴上帷帽褪去首饰掩去容光,看上去不过是一个寻寻常常的女官。

    一身尚宫正服的阿芊对这种安排可谓是担惊受怕,出右银台门的时候,一向稳重的她几乎出错,直到马车拐进安定坊,她这才松了一口气,暗地里把李贤埋怨得半死。

    好好的闹出这么一场,若是传扬开了让朝臣知道,简直又是一场大风波!

    —

    主子懒散,雍王第的仆人可不懒散,这都是贺兰烟和屈突申若精心挑选的人,个个火眼金睛,所以,看到阿芊带了个陌生的女史过来,门上管事并四个门子都露出了异色。虽说不敢拦阻,但那提防表情便不经意地流露了出来。

    武后四下里一张望,便淡淡地问道:“两位殿下在哪里?”

    那管事见女史打扮的武后反倒抢在阿芊前面,机灵的他便感到有几分不对劲,一面躬身,一面把手放在背后打手势:“因为尉迟夫人带着人来了,所以雍王殿下在后花园,太子殿下大概正在寝室睡午觉。”

    这李弘不去东宫跑到雍王第来,居然在李贤的房间睡午觉?武后怎么想怎么觉得蹊跷,再看某位门子撒丫子一溜烟跑得无影无踪,她也顾不上掩饰身份,叫阿芊带上那管事便径直往后院而去。一路脚步匆匆,那管事心中愈发觉得怀疑,待到一阵风扬起了帽裙,他隐约看清了里头人的容貌,这才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

    怎么像是上回来过的皇后娘娘!

    李贤既然吩咐在先,阿萝便叫来两个口风紧的侍女为李弘擦洗了身子,换上一套新的中衣,这才把人重新安顿躺下。整个过程中,李弘始终不曾醒过,一直都保持着均匀的鼾声,更不曾有什么醉话,这也更让阿箩坚信,人品和酒品是有关系的。

    李贤只要醉了,几乎都是醉话不断!

    守在榻前正打盹的她猛然间听到外头传来了嘎吱一声,误以为李贤回来了,遂头也不回地嗔道:“殿下究竟让太子喝了多少,到现在太子殿下连个动静都没有!”

    “弘儿可是醉了酒?”

    乍听得这个突如其来的声音,阿萝几乎是一个激灵蹦了起来,转过身来就看到了阿芊,又发现阿芊旁边赫然是一个戴着帷帽,身材体貌很有些熟悉的女人。虽说仍觉得自己刚刚听到的那个语音多半是幻听,她仍然试探地叫了一声:“皇后娘娘?”

    一声皇后娘娘把外头刚刚跟过来的两个侍女都吓呆了,而武后随手摘下帷帽递给阿芊,轻轻点了点头:“弘儿可是真的醉了酒?”

    阿萝忙不迭地施礼,待武后近前又问了这么一句,不觉在心里叫苦连连。这李贤常常胡闹也就罢了,这回捎带上了太子,居然还把皇后招惹了出来,她怎么招架得住?

    殿下,你就自求多福吧!在心里念叨了一回,阿萝便避重就轻地把李贤带人回来的情景讲述了一遍。虽说不知道究竟怎么回事,但一向温文有礼举止有度的太子居然喝这么多酒,大约心情不好是肯定的,这一点她也就顺势交待了出来。

    武后沉默不语地上前在榻边坐下,端详了一会李弘的睡脸,便挥手吩咐一干人离开。等到屋子里空无一人,她方才把李弘露在被子外头的手重新塞了回去,旋即轻轻理了理他额前的一丝乱发,忽然轻笑了一声:“你倒是睡得安稳,却不知东宫已经闹翻天了!”

    她也不知道坐了多久,突然,刚刚还呼吸均匀的李弘猛地动了一下身子,口中模糊不清地道:“父皇母后,你们别走……我不要一个人留在长安……我不要当太子……我……”

    下一句话还没说完,大门砰地一声被人推开,李贤上气不接下气地冲了进来,一抬头瞧见武后极度复杂的表情,他顿时心中叫糟——这李弘醉得稀里糊涂,不会说什么傻话吧!

    ps:李治武后曾经把八岁的太子李弘一个人丢在长安监国,两夫妻去并州等等地方转了一圈又驾幸洛阳,过了好几个月才想到把太子接到洛阳……可以说,母子的第一丝裂缝并非出现在李弘替两位公主说话,而是因为自小就住在东宫接受大臣的储君教育,造成母子的疏远。

    第四百四十三章 … 母子和谐,兄弟情重

    到匆忙冲进来,一副瞠目结舌模样的李贤,武后白了站起身来,没好气地斥道:“灌醉了太子不说,还把人拐带到了家里,你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李贤望着榻上仍在喃喃自语的李弘,想要苦笑却笑不出来。他就算能掐会算,也算不到这时候会把老妈这尊大神惊动下来。这皇后出宫可不比太子出宫,动静大不说,还招人注目,可谁能想到,武后居然这么一身女史打扮就跑到了他家里头?

    “母后,太子五哥今天拉着我去喝酒,结果醉了,我寻思送到哪里都不合适,就接到了自己家里,毕竟东宫那帮人的啰嗦谁都知道。再说,有阿萝照应必定是妥贴的,总好过把一个醉醺醺的太子留在外头让人看见吧?”

    武后转头瞧了瞧榻上的李弘,见他稍稍翻动了一下身子,又继续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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