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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5 部分

    武唐 作者:肉书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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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的世家子弟几乎囊括了大唐高官和功臣序列,要是有什么闪失,这责任可就大了!

    在这许多人中,跟在李贤旁边的罗处机最最显眼。在这群十多二十遍身锦绣的年轻人中。他自是显得寒酸,但一路上在众多炯炯目光中,他却很是若无其事,照旧和李贤谈笑风生,一应风情逸闻在他口中说出来,常常能惹来男男女女会心的笑声,久而久之,众人便心中认可,这确实是一个妙人。怪不得李贤会举荐他为沛王府典签。

    前方的路渐渐变小,周围的农田也变成了山林,见李贤没有任何表示。一群年轻男女便抓起弓箭纷纷往林中s猎。只听得林间弓弦声阵阵,哀鸣声不绝,那箭法好落手快的人自是有所斩获,至于那些下手慢的,则是只能空自嗟叹了。

    趁着这工夫。李贤便朝罗处机打了个眼色,两人退到了一边嘀咕了一阵。随后,李贤又招来张坚韦韬,天南地北地问了一通,便挥手打发两个云里雾里的亲卫打开,初出城时地闲散表情无影无踪。甚至有一种骂娘的冲动。

    老爹大发雷霆,老妈的y谋论猜想,程处默掘地三尺,很可能到最终却是乱七八糟的结局,真是可气!此时此刻,看看自己拉来的大队人马,他忽然觉得很有些荒谬,天底下他最不相信的就是巧合。可这回很可能就让他遇上了!

    “殿下,你真的准备……”

    “不然怎么办,总不能让这小子继续胡闹,到时候出了大事再收场吧!”

    李贤咬牙切齿地迸出一句话,又再次向罗处机确定了地点之后,他方才换上了一幅笑脸向屈突申若和贺兰烟走去。见小丫头正指着那边飞过的一只山j直跺脚,他正想动手,却只听弓弦铮地一声响,那山j便带着箭支颓然落地。

    “这么多人浩浩荡荡冲进这里,这小东西却还不知道躲避。真是不知道死活!”

    李贤随口的感慨却引来屈突申若地一个白眼,她随手将弓箭搁在马背上。这才懒洋洋地问道:“这片山林原本就是供世家子弟打猎练习箭法的,算得上是贵族狩猎场,和皇家猎场的名堂一样。冬天夏天没人有空出来s猎,再加上这种山j原本就是最最蠢笨地家伙,并不怕人,自然是容易猎得,不过是给贵人们一个新鲜罢了。话说回来,居然在这一片出现大虫,还真是天下奇闻!”

    她忽然亲昵地靠近了李贤一些,嘴上却问着大煞风景的问题:“我去问过那个给大虫剥皮的军曹,他说那虎毛皮鲜亮生得很是壮实,你真能确定是西内苑卖出去的那两只?”

    “在虎皮上已经发现了昔日西内苑的痕迹,虽说已经褪色不少,但还是能看得出来地。父皇不想声张,这事情就暂时只能暗里追查。”

    李贤不动声色地甩出一句话,见旁边的小丫头瞪大了眼睛,显然是惊怒交加,便抓住了她的手,轻轻捏了捏,又对她点了点头,这才回头瞧了瞧大姊头。果然,屈突申若的面色也随之微微一变。

    “父皇母后都不重视

    苑中养着的那些飞禽走兽被卖的远不止这两只老虎,愿大张旗鼓地追究,但心里这火气约摸也不小。所以说,不管前头那地方是不是有问题,总得弄清楚!原本是不必这么劳师动众,无论羽林军还是那些人都能办到,但为了以防万一……咳,如今那万一已经出现了,那小子居然就在里头!”

    李贤头痛,屈突申若自然也头痛,就连贺兰烟也在气鼓鼓之外懊恼万分,也不知把某人骂了千遍万遍。这边三人神神鬼鬼,那边却有不少人满载而归,尤其是李焱娘催马回来,马颈上吊着好几只山j,甚至还有一只野兔,可谓是春风得意。

    “你们三个倒好,人家在忙着打猎,你们却在这说悄悄话!”爽朗地笑过之后,见旁边地山林中又钻出了好些人,她便又上前了些,奇怪地问道,“今儿个大张旗鼓,难道真是为了打猎?六郎,你和申若别卖关子,我们又不是到外头卖弄的人!”

    人多嘴杂,不由得李贤不小心,此时惟有报以苦笑。见回来的不过一小半,他立刻叫了张坚韦韬前去找人。结果,这分散s猎足足用了小半个时辰,满载而归的人之外,便是那些和李贤一样颗粒无收的倒霉家伙了。

    跟着大队人马回来的盛允文自然是没引起多少注意。他的马颈上也挂着一只野兔,此时行到李贤身边,警觉地四下望了望,这才低声道:“回禀殿下,那边确实有一个庄子,高墙大院,大门紧闭,我翻墙进去,确实看到了……和几个人在喝酒!”

    这高来高去的勾当,除了老贼头便属这一位。虽说证实了张坚韦韬早先地陈述,但李贤还是眉头大皱。眼看人都到齐了,他对屈突申若叨咕了几句,便只见大姊头拍马上前,对大家的丰厚收获祝贺了一番,忽然又词锋一转,言道前头有一座宅院,大家不妨去稍作休整,填饱肚子下午再战,说不定也能打上两头老虎回去。

    打虎英雄的事前次已经闹得整个京城沸沸扬扬,虽说知道程伯虎薛丁山盛允文多半是沾了李贤的光,但这五陵年少谁不想这么在定鼎门大街上神气一回?就是殷秀宁秦无熙这样的高门贵女,也听得大为心动,竟是忘了考虑,这林间哪有那么多老虎可供人s猎。

    至于这宅院是谁家的,众人全都没有放在心上——不论是谁家的,总脱不出在场某人的亲戚。退一万步说,即便凭着李贤和屈突申若的面子,总归也不会有人拒绝。

    然而,当众人看到那座硕大的宅院时,仍不免吃了一惊。洛阳城外地豪门别院并不在少数,皇家在西边也有别宫,但是,这宅子即便在这许多或豪华或精巧或宽敞或小巧的别院中,这一座仍然显出一种高人一等地派头。众人你眼望我眼面面相觑一番,竟是没有一个人知道这宅子是谁的。

    “我倒是知道前两年有人买下了地皮在这里破土动工,可后来回长安去了,就不知道下文了。”

    “我打猎时经过了两次,没看到过有人出来!”

    “奇怪了,那么多人就没人知道这房子是谁的?”

    听着那些各式各样的议论声,李贤正准备挑一个人上去,结果性子最急的程伯虎便上去砰砰砰地敲门。十几下拳头下去,那两扇大门仿佛是不堪重负地开了一条小缝,随即便钻出了一个尖脑袋,不耐烦地骂道:“胡敲什么,找谁……”

    一个谁字刚刚出口,尖脑袋接下来的声音便嘎然而止,因为他终于看到了那浩浩荡荡二三十号人。使劲吞了一口唾沫,他这才把身子挤了出来,旋即赔笑道:“请问,各位是……”

    屈突申若轻轻一拉缰绳,座下那匹黑马倏然前行数步,到了那尖脑袋面前。她居高临下地端详那人片刻,这才懒洋洋地笑道:“今儿个大家出城s猎,想找个休息的地方,正好者宅子在这里,自然是顺便。这是谁的产业?”

    那尖脑袋早就看出一大帮人似乎没一个是好惹的,换作平常自然会让人进去,可今天……他在心里掂量了一下,脸上的笑容更卑微了些:“这位小姐,主人如今不在,小人不敢随便做主,这……”

    啪——

    只听一声异常响亮的声音,屈突申若的马鞭竟是在他鼻子前倏地拂过,带起的劲风和那凌厉的声势差点让他一p股坐在地上,紧接着的一句话则是让他几乎傻了。

    “沛王殿下在此,就是你的主人也不会拒之于门外吧?

    第二百九十七章 … 庭院深深深几许,到头来仍是糊涂

    院深深深几许,倘若时下人知道这一句诗,必定会赞字是时下高门大院的最大特色。不说别的,就拿李贤自己的宅第来说,他恨不得在门口如同后世公园那样竖一块牌子,标上家里的地图。四百亩的地方,整整一个坊,亭台楼阁无数,如今还没造好他就常常迷路,将来若是彻底完工,他岂不是彻底完蛋大吉?

    而这座位于洛阳城郊的宅院虽说不至于像李贤那座沛王第那么夸张,但少说也有二三十亩,端的是非同小可。于是,门上来了客人的事被层层叠叠报到里头,结果让那边正在喝酒的几个人全都呆了。

    某人杯子掉在地上砸了个粉碎,某人喝进嘴里的酒哗地喷了出来,更有人半醉不醒咕咚一声栽倒在地,更有人在那里直翻白眼……总而言之,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有如寒风一般,席卷而过把一群人冻得结结实实。

    “就说主人不在,把人拦在外头不行?”

    席上某个人的提议让报信的尖脑袋顿时哭丧了脸,开玩笑,倘若能拦着,他吃饱了撑着专门跑这么一趟?如果是一个两个他自然可以出口相拒,如果是三个四个他也能够勉力一试,可是,如今这远胜十个八个,而是浩浩荡荡几十号人!

    “小人实在无能为力!”

    这句话出口,席间众人顿时慌乱了起来,更有人起身准备找借口溜之大吉,然而,不等他们有所动作,门口忽然又跌跌撞撞冲进来一个人,犹听他口中嚷嚷道:“不好了,那些个人都进来了,离这边没几步远,谁都拦不住,快……”

    “快什么快!”

    话没说完,就只见他整个人忽然飞了起来。腾云驾雾似的在空中手舞足蹈了一番,旋即轻飘飘地p股朝下落在地上,却是一丝烟火气也无。原来这一脚是起势重收势轻,单单那一脚,便至少得数年苦练,不是寻常功夫。然而,此时此刻谁也顾不上鉴赏功夫好坏,草庭中一二三四五六七个人,全都盯着外头涌进来的那一批。心中叫苦自是不提。

    “六……六哥!”

    某人终于慌慌张张地站了起来,整张脸犹如被人狠狠揍了一拳似的,要多沮丧就有多沮丧。见李贤大踏步朝这边走来。他本能地朝后头连退三步,直到后背抵上了一根柱子,再没有退路,他方才一个激灵反应了过来,暗骂自己没用。

    这肯定是正好撞上。他老哥又不是神仙,怎么知道他在这里?

    “早知道是六哥你,我就……”

    “废话少说!”李贤不耐烦地一声厉喝,旋即一个箭步抢上前去,拎住李显的衣领,便在其耳边低声叱问道。“我问你,那老虎是不是从你这里跑出去的!”

    李显对自己这位兄长的脾气最是清楚,这一番直截了当开门见山的话砸上来,他自是七荤八素找不到任何方向,原本忐忑不安的心一下子就垮了,强自撑起的那一点气势全都丢到了九霄云外,唯一有影响地就是李贤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

    好半晌,他终于从极端的恐慌和惊愕中回过了神。赶紧指着旁边另一个年轻人撇清道:“这不是我的宅子,是十四叔的!”

    十四叔?李贤刚刚进来的时候,目光就只锁准了一个李显,此时一听这一句,方才把目光转了回来,这一瞧立刻认出了那个满面尴尬笑容的人——正是某位只比他大八岁,辈分却长了一辈的叔父,太宗皇帝的幼子曹王李明。他顺便又瞥了其他人一眼,发现眼熟地大多数,但要说名字他实在难以记得起来。不消说,肯定是皇室子弟居多。

    “六郎。哈,今儿个天气真好,你们来打猎么?嘿,我这里还是第一次来这么多客人,今天何其有幸迎来佳客,倒是蓬荜生辉了。”

    曹王明终究聪明灵动,见外头还有一大群人,很快便笑容可掬地和李贤打招呼,旋即又笑呵呵地见过了众人。他年纪小辈分大,平日也算得上交游广阔,在场倒有一多半人是认识他的。虽说在门口等了那么长时间让一帮养尊处优的男女都有些不满,但既然发现主人是曹王,众人地火气顿时消了一多半,竟是没人发现盛允文屈突申若和贺兰烟不见了。

    李贤事先从罗处机那里听说这宅子是曹王明送给李显的,此时见一个推责任一个则是在那里顾左右而言他,都想揽下包袱,心中自然郁闷。见李显在那里可怜巴巴地望着他,他本能地心里一软,随即想起那边三个大概已经开始清查工作了,他

    心肠把李显拎到了一边。

    “说,究竟怎么回事?”

    自打那天打虎英雄凯旋回到洛阳城的时候,李显就知道大事不妙,更是找了个借口没去接风宴现场,就是担心遇上李贤。到后来发现无事,他的胆子也就大了,以他结交的这些狐朋狗友,当然不知道暗地里外头已经因为此事起了怎样地波澜。但即便如此,此刻看到吹胡子瞪眼的李贤——哦,李贤还没有胡子——他还是感到害怕了。

    “六哥,这老虎真不是我的……这么说吧,就是这宅子,也是别人送给十四叔,十四叔再送给我的!”情急之下,李显也顾不上刚刚才说过这房子不是他的话,一个劲地撇清外加解释道,“那老虎是连带宅子和仆人一起附送的,十四叔当初觉着好玩,也就收下了,至于我,我不是就图个新鲜么?”

    李贤越听越觉得不对劲,最后干脆打断道:“这么说,老虎哪里来地你不知道?”

    “什么地方来的?不是和六哥你打虎一样,山里头直接抓来的么?”

    对于这样的回答,李贤很想直接一个白眼瞪过去,可是,见曹王明在那边高谈阔论,这边的弟弟又是一脸无辜,他只得没奈何地叹了一口气。这下倒好,他是气鼓鼓地上门寻衅,结果一个是不管不顾地收礼然后转送,另外一个则是贪图新鲜什么都不管……敢情他那天的生命危险就白冒了!

    他越想越气,最后低吼道:“送礼给十四叔的人是谁?”

    李显没料到李贤竟会如此打破沙锅问到底,一下子成了哑巴,问题是,他就是想说……他也真的不知道!无可奈何地他也顾不得曹王明正在那边当一个合格主人,径直上去把人拉了过来,随即也不多罗嗦,直接把李贤的问题转述了一遍,结果,自然把这位弄得脸色苍白。

    “六郎,其实……”

    曹王明还想多解释几句,见李贤那张脸拉长得比什么都难看,顿时把道歉赔礼的话暂且吞了下去,把得了这宅子的经过一一讲述了一遍。这是权贵常常干的勾当,不过是收了礼帮某人疏通一下关节,他虽然只是不管事的亲王,但这一出面还是有效力的。

    往东西突厥贩卖兵器……这种事也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李贤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要知道,大唐皇帝三代,除了最先的困难时期之外,对突厥都是一打二打三打,整一个严打,最后成功地把一个曾经危害边疆的大国打得四分五裂连国家都没了。可现如今居然有人卖兵器过去,这曹王明还收了礼物帮忙说情,这都什么世道!

    恼火归恼火,但这是皇帝老子担心地事,他暂时还不用考虑那么长远,因此径直盘问那事主究竟是谁。结果,曹王明两手一摊,只回答了他三个字——不知道。

    须知曹王明当初只是帮人要回了被扣的货物,收了这座宅子连带仆人和一应家什,其他地就一概不知了。就是那两只老虎,也是当初饲养的人继续养着,他最多就是带几个亲近人过去看看。最后,当然这宅子就转手到了李显名下,所有的过程就是如此了。

    李贤脸色不善地望着这位小叔叔,旋即把目光放在了那群原来的宾客上头,在曹王明的帮助下一个个认了一圈——纪王李慎的两个儿子,几个长公主大长公主的儿孙,总而言之,全都和他有某种亲戚关系。只不过,当接触到他的目光时,一群人全都别过了脑袋。

    就这么近的地方,程处默居然没查到?

    狠狠质疑了一下程伯虎老爹的办事效率之后,李贤方才瞥了李显一眼。不消说,必定是因为李显的缘故,程处默方才放弃了此地的彻查,俗话说灯下黑便是如此了。正当他寻思着今天的事情如何了结,曹王明终于又说话了。

    就算先头什么都不知道,但如今曹王明已经渐渐明白了事情并非想象中那么简单,自然也想着尽快争取主动,是以便提出带李贤去先头养老虎的地方看看,顺便强调了那驯兽奴早就在事后被关了起来。至于人为什么还活着,他没有说,李贤自是不会傻到去问这个问题。

    总而言之,人能够活着,对于眼下来说便是最好的结果。否则,一条线暂时也就断了。虽说他李贤原本没什么兴趣顺藤摸瓜,但看这个架势,只怕确实得好好摸一下了。

    第二百九十八章 … 真相大白?却只是开端而已

    雀虽小,五脏俱全。

    便如洛阳宫中有一个西内苑,这宅子中也有老大一个园子。秋天的草地已经显得有些枯黄,但上头照样撒欢似的放养着好些动物。有鹿,有孔雀,有仙鹤……最最引人注目的是,这里居然有一头大象!

    贺兰烟平时对小狗小猫的兴趣向来不大,连带着对于这种外人啧啧称奇的珍稀物种也没多大兴致。此时此刻,她手中的剑正稳稳地指着对面那个梗着脖子的汉子,厉声质问道:“说,这老虎是不是你们故意放出去的!”

    冷不丁听见这话,屈突申若忍不住噗哧一声,脸上的笑容要多动人有多动人。至于盛允文则是在心里哀叹了一声——这位小姑乃乃难道不知道,这问话也有技巧的么?直截了当地问老虎是不是人家故意放的,天底下有谁那么愚蠢会认承下来?

    然而,那汉子的反应却大大出人意料。脸上y晴不定地变幻了一阵之后,他最终恶狠狠地瞪着面前的两女一男,最后冷笑道:“是我放出去的,那又怎样?可惜那两只畜牲太没用,否则若是能够把那几个人吃了,岂不是一大快事!”

    闻听这话,即使时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屈突申若,面上也不禁笼罩了一层y霾,就不用说当时在场力搏猛虎的盛允文了。小丫头自是更加冲动,利剑倏地挺进数寸,一双眼睛几乎喷火似的瞪着那汉子,仿佛要将他吃下去。

    屈突申若终究心思缜密,此时上前轻拍了小丫头的肩膀,在其耳边低语了几句。很快,贺兰烟不情不愿地退到了一边,而她则是站定了刚刚那个位置。她却也不出兵器,只是用一种冷淡的目光端详着那汉子,良久才漫不经心地问道:“刚刚只是问那两只老虎是不是你家的,你却一股脑全都认了,可是害怕牵连到别人?”

    “一人做事一人当。我只有这一条命,要杀要剐我都认了!”那大汉的脸色倏然一变,犹如变戏法一般,手上忽然多了一把匕首架在脖颈上,口气亦是空前强硬了起来,“反正我贱命一条,不消各位动手!”

    “君乃死士,自然是悍不畏死。只不过,这世道上对付死士也不是没法子的。就算你死了。兴大狱自是在所难免。陛下和娘娘何等宠爱沛王,用这工夫重新梳理一下朝廷,当初贬的就可以变成杀的。杀一个的就可以变成族诛。只因为你一个地愚蠢,这血可是得流满洛阳城了!”

    那死死握着匕首的汉子听到这淡然中蕴含着无比杀气的话,顿时有些他拿捏不稳,面上的绝望之色愈来愈浓。他原本就是个心地粗实的人,否则也不会在此地一呆数年毫无怨言。再加上心中原本就仍有牵挂,屈突申若这话无疑是触动了软肋,原本极坚的死志竟一下子减退了三分,匕首也是微微一松。

    趁着这当口,盛允文接到了屈突申若的一个眼神,右手轻轻一弹。早就扣在手中的一颗铜弹迅疾无伦地飞s出去,正中那汉子的手腕。那汉子猝不及防下吃痛不住,匕首叮当一声落在地上。

    此时,猝然前行地盛允文已经是到了他面前,一只铁爪已是死死扣住了他的咽喉。那汉子虽死命挣扎,却是要害被制更抗不住盛允文大力,终究只能睁大着一双怨毒的眼睛,死死盯着面前地屈突申若。

    “申若姐!”贺兰烟已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给惊呆了。恍然醒悟过来便上前两步不无忧心地问道,“虽说逮到了他,这家伙若是寻死怎么办?”

    “寻死?哪有那么容易!”

    屈突申若晒然一笑,随手掏出一个布包,散开来却是十几根长短不一的银针,在烈日下光芒熠熠异常灼目。见那汉子瞳孔猛地一收缩,她便半是解释半是威胁道:“他要寻死,不过是撞墙咬舌割腕上吊,只要用这银针让他今后无法合口,他就没法咬舌;然后断了他的手筋足筋。他便没法撞墙割腕上吊;别说是寻死,今后他就是想做任何事都不可能了!”

    若无其事的语调配合耸人听闻地做法。就是小丫头也忍不住打了个寒噤,更不用说生死c之于他人之手的那汉子了,那浑身抖得如同筛子似的,只有盛允文依旧毫不动容,手中还稍稍放松了些。

    “如何,尊驾不如好好考虑清楚!”

    见对方仍然犹豫不决,屈突申若又轻轻加上了最后一块砝码:“这事情如今还未散布开来,倘若你如实说,那至少还有

    ,至少,李六郎的名声你该听说过,不是那种大肆株若是不说,那两位至尊震怒之下,是什么结局便很难说了。若是真的死一个血流成河,再放出消息说是你攀咬地他们,到时候把你再放出去,怕是不知多少人要生噬你的血r,你说是不是?”

    此时此刻,小丫头终于往后连连退了三步,面上笼罩了深深的惧色。虽说知道屈突申若是在帮李贤,是在威胁恐吓,但是,那份y狠也太惊人了。就连背对屈突申若的盛允文也不禁皱了皱眉,后背颇感到一股凉意。

    李贤拉着曹王明赶到的时候,看到的便是一个全身瘫软面如死灰的家伙。在他旁边,盛允文漠然而立,小丫头失魂落魄,大姊头则是拿着一份墨迹淋漓的口供,潇洒自如地站在那里含笑看他。见此光景,他就是笨蛋也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不辱使命!”

    言简意赅地四个字后,屈突申若径直把那张纸塞到了李贤手中,嫣然一笑后,旋即意兴阑珊地扭头就走。莫名其妙的曹王明侧开身子让了路,认出地上那瑟缩的汉子正是那个驯兽奴,面上立即露出了一丝讶色,紧跟着不觉倒吸一口凉气。

    “贤儿!”

    小丫头终于从惊骇中回过了神,一看到李贤就不管不顾地扑了上来。好在她还顾及这是大庭广众之下,只是死死抓住李贤的胳膊,好一阵子才在他耳边把刚刚的事情一一复述了一遍。由于那惧怕的劲头还没过去,她的话语仍有些断断续续,声音更是带着几分颤抖。

    而李贤虽说很吃了一惊,但与其说是惊到了,不如说是佩服——人说用刑乃攻心之道,对付不同的人便有不同的办法,这样的死士,用生死惧之自是无用,一般地言语恐吓就更不用说了。而大姊头看准他属于昔日余孽,刻意夸大事实夸大后果,竟是把一个铁汉弄成如此模样。

    不过,换成是他,兴许也会用这样有效率的法子!

    三言两语安慰了小丫头,李贤便示意她先出去。贺兰烟早就不想在这地方多呆,闻言自是走得飞快。此时,李贤方才松了一口气,见盛允文也是面色古怪,知道此番这一位大约也吃了一惊。不过,他如今没空理会这些,后头那位年纪小辈分高地才是需要应付的。

    “十四叔!”

    呆愣着的曹王明乍听得这声叫唤,立刻冷不丁打了个哆嗦,见是李贤满脸堆笑地走到面前,他的神色顿时无比复杂。他是太宗晚年得的儿子,按照一般的道理来说,天子家的幺儿也该受宠爱的,但他的母亲杨氏身份尴尬,乃是当年李元吉的巢刺王妃,因此他和当今天子李治这位兄长算不得亲近。

    “六郎,你可否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曹王明不比他那个傻弟弟李显,因此李贤也没准备藏着掖着,拣着重要的把事情解释了一遍。这下子,曹王明顿时面色死灰,这家养的老虎跑到外头也就算了,毕竟没伤到人;但是,如果这老虎是西内苑的,这罪名根本不用别人怎么费心构陷,他就麻烦大了!昔日长孙无忌罗织罪名整死吴王恪的前车之鉴犹在,那可是触目惊心的!

    李贤这时候才有空往手中的东西上瞅了一眼,和他料想的差不多,这宅子的前主人是谁驯兽奴也不清楚,但却隐约听别人道过什么王字。想到长孙延那里搜出来的一堆玩意,外加今天这档子事,他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正觉得心烦意乱,他便瞥见门口有个人头在那里张来望去。见曹王明犹如泥雕木偶一般愣在那里,他只得反客为主地上去问话,结果,那面露迷茫的仆人开口就说:“卢国公来了!”

    好嘛,今儿个全都凑一块了!李贤忖度片刻,便代为做主,让人把卢国公程处默直接带到这里来。

    那仆人原本是去请示李显的,谁知李显二话不说就把他轰来了这里,此刻他自是有了觉悟,一溜小跑地出去引人。不到一顿饭工夫,迈开大步的程处默便出现在了这院子里头,还没站定就粗声粗气地吼道:“沛王殿下,我都被你搞糊涂了,这他娘的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怎么一回事……他要是知道怎么一回事,还用得着这么烦恼么?李贤使劲挠了挠头,长长叹了一口气。

    第二百九十九章 … 夜幕下的杀机

    是三十,天上没有月亮,乌云掩去了点点繁星,本就顿时平添几分黯淡。十字巷中早就没了行人,坊门紧闭,里坊之中,巡行武士正在一队队地巡视。而外头的定鼎门大街长夏门大街上,早有金吾卫如同打扫一般一遍遍扫过,就是犄角旮旯里头也躲不住一个人。这年头,犯夜乃是大罪,即便皇亲国戚,抓住却是不得了的。

    此时早已过了子时,那些次日要上朝的官员自是早就歇下了,或是搂着美貌侍妾胡天胡地,或是和夫人的某个侍婢暗通款曲,总而言之,这凉爽时节却是传宗接代的好时候,不比夏天的闷热冬天的酷寒。至于那些不用上朝的闲散贵人们,则还在享受着夜晚的大好时光。

    然而,沛王第中的一群人却没有这么好的福气。曹王明是第一个睡不着的,而今晚好容易由李贤找了借口,可以在外居住的李显则是第二个睡不着的,至于李贤……这该搞清楚的事情没有搞清楚,他能睡么?

    而年纪足可当三人爹爹的程处默则是闷头坐在那里,眼睛死死瞪着闪烁的烛光,仿佛和那蜡烛有深仇大恨似的。一旁的角落中,罗处机一言不发地坐着。

    据那驯兽奴声称,放出老虎并非他本人的意思,而是接到别人的传信,至于那传信的人他却不认识。照此推断,李贤原先的看法自是站不住脚,不是他自作多情,程伯虎薛丁山徐嫣然阿梨作为目标还差点分量,不消说,这极有可能是冲着他来的,因此他自是面色y沉。

    曹王明忖度这一次自己最倒霉,因此见其他人都不吭声,只得咬咬牙开口问道:“卢国公,那家伙可又招了什么新的供词?”

    “那家伙倒是爽利,没动刑就都招了。只可惜除了问出那一个姓氏,其他的就都是原来那些,派不上用场!”

    犁地似的把洛阳内外犁了一遍,到头来却还是李贤找到了线索,程处默自然心里不忿,此时口气便有些气冲冲的。只不过他终究是奔四十的人了,在场三位都是亲王,另一个虽然是小角色,但他总不能冲不相关的人发火。因此很快便镇定了下来。

    “今儿个大队人马把曹王殿下你那别院搅和得j飞狗跳,想必是谁都知道了。这事情基本上是到此为止,要再深究下去估计是白费工夫。反正我已经没辙了。你们三位王爷想章程好了!”

    程处默这包袱一丢,顿时感到浑身轻松。自个儿子的仇固然是要报,但这事情显而易见牵涉不小,单单坐在这里的就是三位亲王,将来根本说不清楚。曹王固然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可终究是皇弟,在皇族子弟中也是人缘不错地,何苦他得罪人?

    这变相的表态顿时让曹王明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能摆平这一头也是好事。他往李贤李显兄弟瞅了一眼,见后者偷偷朝自己苦笑了一下。旋即暗指了指李贤,他便知道今次能否善了全都得看李贤的态度。

    “六郎,不管那驯兽奴乃是受谁指使,总而言之,险些置你于死地,都是我失察之过,说一万句抱歉也是枉然。你说一个章程,就是今儿个连夜进宫请罪。我也认了!”

    他说着长身而立,竟是不管不顾地大礼拜了下去。见此情景,其他人固然是慌忙起身,李贤也一个箭步上去双手相扶,心中暗道这年头是个人物就都是狡猾的——开玩笑,这曹王少说也是他叔父,这一礼他受得起么?他老爹要是真的有心追查,早就令有司立案,而不会让程处默暗查。

    “十四叔只不过遭人哄骗,我又不是睚眦必报的人。怎么会迁怒于你?”

    简简单单一句话就把整件事定了性,曹王明松了一口大气的同时。程处默也点了点头,至于李显则更是高兴——他老哥既然这么说,他自然是更加不会有事了。他就知道,他这位哥哥是最最护着他的,从小到大也不知帮了他多少忙。

    李显的喜色,躲在y影里头地罗处机心里自然有数。作为揭破最大关键,提出灯下黑这一条,顺便又点破了那座宅子存在的人,他这位尚未到任的沛王府典签无疑居功至伟。然而,此时此刻他却没有一点c嘴地打算,静静地坐在那里观察李贤的反应。包括他大度豁达的言语,漫不经心的表情,以及不经意中流露出的一丝狠辣。

    那狠辣当然不是李贤地专利,即使是不曾经受过多少风雨的曹王明,还是不谙世事的李显,全都摆出了异常明朗的态度——一定要斩草除根!就连刚刚表示没辙的程处默,也在关键时刻拍了胸脯,只要其他三人有法子,他出动人绝

    话。

    曹王明是不想无缘无故再被人当作枪使;李显是想将功补过;程处默是想借此机会把儿子的仇报了;至于李贤……不得不说,他还在盘算这事情地利益得失。

    虽说玩政治他还是个雏,但条条框框的道理他还是明白的。老爹上回赏赐他玉佩,意思就是说,他那种宽广的胸怀很好,也就是说,安定团结的大环境最重要,有什么事暗地里解决;而就他老妈的态度来说,如今朝堂上的格局不妙,最好能够借某些事情闹一闹,把某些该拿下的人拿下,把该提拔上地人物提拔上来,也好让她不至于缺人使唤。

    于是,他这个夹心饼干的角色着实不好担当。

    他一张张脸扫视过去,最后在y影中的罗处机身上停顿了一下。从刚刚开始,这家伙就一句话没说,大大有违于他特意把人留下来的本意。此人能够心细如发地去探查了现场查到了蛛丝马迹,这次怎么也不会什么都想不到,那么,这罗处机是藏拙?

    眼看一时商量不出什么道理,李贤便安排了曹王明和李显在宅子里头住下,反正这年头留宿亲戚不犯法,他家里的空房子要多少有多少。等那两位一走,他便回过身来死死盯着程处默的眼睛,旋即没头没脑地问道:“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虽说这问题问得古怪,但程处默固然是面色不变,罗处机也同样毫不动容。也不知过了多久,程处默忽然挠了挠头,旋即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怪不得老爷子说你贼得很,这小小年纪果然是成精了。这么多天当然不是白费的,虽说没想到那座别院上头,但其他的事情我还是查出了几桩,比如说张三和李四勾搭上了,王五和赵六暗送秋波,这种事情不在少数。”

    这自然是隐语了,李贤冷不丁眉毛一挑,却没有追问下去。那是皇家密探,和他的关系不大。而程处默既然这么说,那么至少表示,某些事情确实已经打探到了,比如说可以端掉某某地大本营,诸如此类。

    他又和程处默猜谜语似的来来回回一番,后者便摆出了一幅困倦地模样,懒洋洋地打着呵欠出去睡觉。于是,这书房中便剩下了他和罗处机两个人。

    罗处机虽说立了大功,但他新进沛王府不多久,对于很多事情还不了解,此时便本能地保持了沉默。李贤却琢磨着该和人家说什么,该怎么开口,一时也犯了难。他做的很多事都是不能宣之于口,更不能解释,否则便是大大的麻烦。

    于是,烛光下的两双眼睛大眼瞪小眼互看了一阵,李贤便挥挥手示意罗处机去休息。而后者走到门口拉开门的一刹那,忽然站住了,头也不回地低声道:“殿下可听说过一箭双雕?”

    关门的时候带起了一阵风声,那烛台上的火苗顿时上上下下窜动了一下,一滴烛泪顺着蜡烛悄然流下。李贤疲惫地往椅子上一倒,忽然发出了一阵自嘲的笑声——以前只道富贵闲人最好当,如今看来,这富贵闲人也会有麻烦找上门的。

    一箭双雕,那罗处机真是个敏锐的人!不对,只怕此双雕并非彼双雕,他的心意并没有被人窥破!闭上眼睛,李贤渐渐沉沉睡去,不多时竟是发出了阵阵鼾声。

    夜色之中,宁人坊临通津渠的一座宅子显得格外静谧,然而,西北角的某间房屋却是一片狼藉。三个人几乎把整间屋子都翻了个遍,却是一无所获,面面相觑了一会,方才打定了撤退的主意。正当他们打开房门的一刹那,外头却忽然响起了一阵弩弓机括的声响。

    数支势大力沉的箭支直三人周身,猝不及防之下,每人身上至少中了一支,口中顿时都发出了困兽似的哀嚎。然而,还不等他们试图反抗,旁边便现出了好几个黑影,三人的脖颈上顿时多出了明晃晃的利刃。

    “你们的主人实在是不成器,也不看看我花了多少功夫才把他弄回来。如今再想要撇清,却是已经晚了!”

    一盏灯笼忽然在院子里亮起,一个人影大踏步上得前来,冷淡地瞥了那三个人一眼,最后方才沉声喝道:“杀了,明天把他们的头颅送给他们的主子!”

    话音刚落,那三人便人头落地血溅五步,而那人影旁边立刻窜上来一个人。

    “这么做是不是太绝了?”

    “太绝?要是不这样做,那小子必定会和我们撇清,那时候便是连后悔都来不及了!”

    第三百章 … 老爹放权,老妈执政,孰知是福是祸

    朝这事有了一回就有

    第二回,尤其是李贤得到允准,府官之后,这大朝却是怎么都逃不掉的。一夜没睡好的他只得半打着瞌睡站在那里发呆,心中暗恨那帮大臣的啰嗦。都已经是太子监国了,就不能消停一下大家休息休息么?

    奈何不了那冗长的发言,他只得四下里偷偷瞥看。李绩高深莫测,许敬宗半梦半醒,上官仪神采飞扬,此后的群臣或是做侧耳倾听状,或是做眉飞色舞满脸赞同,或是皱着眉头低头沉思,或是事不关己漠不关心。待到他瞥见那边中书省末尾的某个人时,心中蓦然一动。

    正当他忖度着是什么事情让那小子面色灰败犹如死了老子娘似的,他便听到顶头传来了一声惊呼。转头看时,只见他那老爹面露痛苦之色,一只手正死死地按着额头,仿佛是又犯病了。

    这关口却是人人知机,朝堂第一人李绩率先站了出来,以毋庸置疑的口气吩咐众臣先往偏殿暂候,只留下了几个该留下的人。至于李贤则是一个箭步窜了上去,把王福顺先捋到一边,连声令人去宣太医,自个则是立刻大施手段,手指时轻时重地在老爹头顶和额头太阳按捏了起来。

    这勾当是他往日常常做的,李绩许敬宗上官仪都曾经听说过,但亲眼看到这还是第一次。虽说他们都明白这不过是治标不治本的做法,但不管怎么说,只看如今皇帝陛下稍有放松的脸色,便可见这还是有些效用的。只是在这节骨眼上,就是最会拍马p的许敬宗,也不至于在那里吹捧什么孝道。

    那年纪一大把的太医几乎是在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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