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唐 作者:肉书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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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郎,要不是我今儿个看你顺眼,这话我也不说!老大不过是个国公。那还是袭了我的爵,他有多大地胆子敢派人跟踪你?你来这里向他兴师问罪,岂不是自讨没趣?”
尽管这话说得颇重。但李贤却悚然而惊,不觉更是对这位老爷子刮目相看。果然,能够走过当年大风大浪的没一个省油灯。当得起老而弥坚四个字。事实上,当程处默出口探问的时候,他就隐约觉得,这事情很可能是他那老爹的手笔。
程处默自从刚刚挨了教训之后就一直默然站在那里,正合了他地名字。及至见到自个的老子连李贤都训了进去,他不禁手心冒汗,想要开口提醒,在那积威之下又不敢造次。老爷子离开京城的时间已经太长了。眼前这一位可是相当得帝后宠爱地皇子,随便说那些昔日秘辛就已经很成问题了,更不用说还把人家这样训了一番!
再说,李贤在那些朝中大佬眼中,同样是香饽饽!然而。让他大吃一惊的是,李贤却在面色变幻了一阵子之后。笑嘻嘻地向程咬金拱了拱手。
“多谢程老爷子的提醒,今天晚上确实是我孟浪了!”
程咬金使劲擦了擦那一撮白色地小胡子,霜白的眉毛也随之一翘一翘:“嘿。你真不怪我刚刚不分青红皂白训你一顿?”
李贤却答得爽快:“伯虎平日就和我兄长一样,程老爷子若不是把我当成自家子侄,用得着如此提醒?”
程咬金闻言大乐,竟是哈哈大笑了起来。好一阵子笑够了,他故技重施地想要去拍李贤的肩膀,谁料一记下去却落了空。见李贤溜得老远,他这才反应了过来,脸上却依旧是乐颠颠的,口气中充满了自豪。
“话说陛下小的时候我还抱过,只可惜陛下年长之后不爱习武,否则……”他叽里咕噜地嘟囓了几句,旋即又岔开了话题,“我要说的你应该都明白了,老大就是一个揽总的头,手下虽然有人,却得陛下首肯才会出动。咳,看来如今那些人都是不行了,要是当初那些人,哪里会被人逮到形迹,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没来由被自个老爹训斥了这么久,程处默终于忍不住嘀咕道:“人都是会老的,你说地那些都是老皇历了!”
正在那里感慨当年的程老爷子没注意程处默的抱怨,而耳尖的李贤却听得清清楚楚。然而,他在意的不只是程处默手中地那点力量,更重要的是程伯虎当年对他吹嘘过地三教九流——虽说在韩国夫人失踪的那次事件中,他见识了一番程家的力量,但更多地仍然是把这当作是吹嘘,现在看来,老程家还真是一个聚宝盆!
眼珠子一转,他便立刻笑道:“事情既然说开了,那我待会就让人把那家伙送来。”见程处默明显松了一口大气的样子,他冷不丁又加上了一句,“不过,我身边已经有亲卫跟着,
要他们?”
程处默犹豫了片刻,刚想回答,程咬金便没好气地抢过了话头:“这还用说么,自然是陛下觉着你成天东奔西跑,担心你的安全,否则你这么丁点大的人,费心跟着你干吗?听老大说你还和什么吐蕃人新罗人缠夹不清,多半还有这缘故。咳,说了这么多废话,我把正事忘了,人家都说李六郎最能喝酒,赶紧来陪我喝几盅!”
刚才那都是废话,喝酒才是正事……看到程咬金拿起旁边的小酒坛,眉开眼笑乐在其中的样子,李贤着实无语,只得硬着头皮舍命陪君子。好在有个程处默在背后提醒,程咬金灌了他几盅便不得不放他走路,他这才得以囫囵走出程家。
他前脚一走,厅堂中正得意洋洋哼着小调的程咬金便朝程处默招了招手,待其上前,他便嘿嘿笑道:“难得皇家出了这么个有趣的皇子,果真对我脾胃。我问你,那些人真的只是为了保护不是为了盯梢?”
话问得这么露骨,程处默登时有些招架不住,好一会儿,他才擦了一把额上汗珠,软言陪笑道:“爹,你该知道,这些话不能乱说……”
“不说就算了!”
程咬金却是爽快,不耐烦地一挥手,旋即拿起旁边斟满的酒杯,仰头一饮而尽,却不管那溅出的酒y洒在了自己的衣襟上。重重地将酒杯在桌子上一放,他这才沉声道:“我当初之所以告老,不过是为了保程家满门平安,事实证明我没错。我不像那些文官,没事就抱成一团想要做大,所以陛下才会认可你接替我。”
“不过,伯虎这孩子是你的长子,哪怕是为了这一点,有些事情你也应当知道该如何去做!别以为皇家都是那些破事,我虽然离得远,却未必看不清,我看太子和沛王这两兄弟就很好,你可千万别弄出点错误的消息,误导了陛下!程家的未来可得看伯虎,伯虎却得看沛王!”
离开程宅的李贤当然不知道,程咬金再次上演了教子的一幕。和外头的张坚韦韬盛允文会合之后,他便立刻吩咐那两兄弟把人从偏门送进程宅。张韦二人一向唯命是从惯了,虽然觉得奇怪,但还是依令从事,当下便只剩了盛允文一个陪侍在李贤身边。
“老盛,你是不是觉得跟着我挺憋屈的?”
突如其来的问话让盛允文措不及防,呆了一呆,他刚想摇头否认,谁料旁边的李贤却自顾自地说开了。
“上回相扑大会,你一举夺魁,父皇因此拔你为亲卫。随侍御驾左右原本应当是好事,谁知道父皇竟然把你拨给了我,换作我是你,没有失望也是不可能的。”
李贤见盛允文露出了挣扎的神色,便轻轻用扇子在他肩上一敲:“用不着否认。你原本在外头痛痛快快当一个游侠,不用看别人脸色,多自在逍遥,既然舍弃这些投军,原本就是为了重振家门,有些想头也是自然的。你不让张坚韦韬上你家,不止是因为寒酸。好歹你家有三间瓦房,但是,除了老母之外,你还有一个得了重病的妻子,是不是?”
李贤每说一句,盛允文便微微一震,临到最后说起他的妻子时,他的双肩竟是一阵剧烈颤动,哪有平日的沉稳气象。
“你早年爱武,遵从先父之命媒妁之言娶回妻子,也曾如胶似漆。但你毕竟年轻气盛,没多久便和友人结伴游侠天下,一连几年只是捎信而从未回过家。直到两年前,你风尘仆仆踏进家门,见母亲红光满面,妻子却是形销骨立重病在床,又遭了母亲一番痛斥,这才弃了前路投身军中,是不是?”
虽说李贤心中清楚盛允文那妻子为何重病不起,却不想拿这个再去刺激这个七尺汉子,因此故意隐了过去。见盛允文已然无法自制,他轻叹一声,便铿锵有力地承诺道:“你的俸禄虽然不少,但用来养家糊口却仍旧捉襟见肘,我已经吩咐人每月送五十贯供你妻子治病。”
“殿下……”
“这是借给你的!”李贤一口打断了他的话,面上忽然露出了期许的笑容,“你放心,到时候我会给你沙场建功的机会。等你博得一个封妻荫子的时候,再来还我的钱好了!”
此言一出,盛允文面上再无犹疑,遽然拜倒在地道:“殿下放心,盛允文绝不是忘恩负义之辈!”
第二百四十一章 … 挥金如土,文人相轻
见张坚韦韬从程宅出来,李贤原本还打算上至德观探头,还未上马便听得一阵马蹄疾弛声。紧接着,小巷中回程的世家公子哥络绎不绝,人人都在高声谈笑着今晚的寻欢经历。而遥远的地方,一声又一声的沉闷鼓声绵绵不绝地传来,顿时把他满腹念想冲得无影无踪。
“他娘的,居然已经快到宵禁时刻了!”
即使是李贤,也不想贸贸然惹上一个犯夜的罪名,赶紧打马飞奔,一溜烟地出了颁政坊。一行人快马加鞭,堪堪冲进顺义门,那闭门鼓便嘎然而止。一群军士徐徐闭门的时候,和李贤相熟的羽林军校尉刘仲温便高声笑道:“沛王殿下回来得还真是及时,若是再晚一些个,某恐怕不得不谒见陛下才能放殿下进来!”
“老刘,我进进出出那么多回,哪一回没赶上时辰犯夜?”
李贤随手解下腰中钱囊扔了过去,嘿嘿笑道:“大家守到这么晚都辛苦了,少不得还要巡夜,这点小钱给大家明天买酒喝!”
言罢他飞身下马,自有内侍上来将马前去御苑马厩喂养,他便在几个内侍簇拥下疾步朝武德殿而去,心中哀叹连连。要不是担心赶不上时辰,他怎会走顺义门。如今倒好,只能数着天上星辰慢慢走路了。如果这皇城中也能策马疾驰,那该有多好。
在他身后,一帮军士欢呼一声,纷纷围在了刘仲温身边,个个眼睛雪亮地盯着那个钱囊。而刘仲温不负众望,打开来瞅了一眼,立刻眉开眼笑地嚷嚷道:“沛王殿下果然大方。这些钱够大家痛痛快快喝两顿酒了!”
欢呼雷动的声音自然而然传到了李贤耳中,他却只是微微一笑耸了耸肩。而留在那里准备回值房的张坚韦韬对此早已见怪不怪,惟有盛允文面色微动。
次日一大早,李贤先是会了李弘李显一同去蓬莱宫见了李治和武后。少不得被耳提面命一番。由于武后有孕在身,他便发现自己那位老爹明显有些精神不振,说话的时候甚至有些懒洋洋的。这段不短地时间里。只怕夫妻之间又有一场偷食和反偷食的较量了。
出了含凉殿,他正准备命人去通知张坚三人一同出宫,却被李显一把拉了个正着。他正愕然的时候。李弘却上来笑呵呵地道:“六弟,父皇母后已经把七弟的宅邸安排在了你旁边,如今似乎已经破土动工了。他心痒得很,所以想出去看看。他一向爱惹祸,一个人出去我不放心,你横竖一天到晚在外头,今天便捎带上他吧!”
带上这个最会惹事生非地主?李贤看了一眼李显,见这个弟弟眼巴巴地瞅着自己。一幅你不答应我就不松手的架势,到了口边的拒绝只得吞了下去。而李弘见他答应,当下便笑吟吟地自回东宫去了。
思来想去,李贤决定还是警告李显一下,免得捅出漏子不好收场:“我今儿个还有其他事。要带你去那边得晚些时候了。你要是跟着我,我可得和你约法三章!第一。不许露出自己身份;第二,不许对人摆架子;第三,不许……”
“行了行了。六哥,总而言之你让我往东不敢往西总成了吧?”
当下李贤无法,只得带着他匆匆出了蓬莱宫,却见张坚韦韬盛允文已经在丹凤门带着马等候了,除此之外,旁边还有另几个面目陌生地护卫。不消说,今儿个李显是早有预谋,否则这些人哪里会到得那么齐全。
李显不比李贤的特殊待遇,虽说不是头一次出宫,却仍是新鲜好奇得紧,一路上东张西望,见什么都是新奇有趣的,那问题更是没有断过。李贤起初还觉得麻烦,待到后来不觉微微有些歉意。要说关心,他怎么都是偏向于更可能出危险地太子李弘,对于生性捣蛋的李显确实是少了些关注。
“今后若是有空,我会去和父皇母后说说情,让你常常出来走走。”
有了这句承诺,李显顿时兴奋得差点没从马背上翻下来,当下拍胸脯保证今儿个绝对不惹事。一进贺兰别业,他跟在李贤身边愣是一声不吭,摆足了乖弟弟的架势。
一夜好睡,无论是骆宾王还是王勃都是精神奕奕。而陆为杜元中一看见李贤身旁的李显,再一听李贤的介绍,顿时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至于罗处机则是一上来便对李贤深深一揖,面上满是歉然和感激之色。
“昨天我冒犯了李公子,虽说是酒醉,但仍是有错在先。李公子如此大度,非但不计较,还把酒醉的我带回了这里,我实在无地自容!”
李贤只是觉着这人不是那种胡搅蛮缠之辈,这才顺道帮一把,
实无可无不可,此时也就顺势扶了一把。谁知旁边的叹了一声:“今早我才知道,这位罗兄竟是和我当年一届应考,境况也差不多,同样是落榜之人。酒醉难免出两句狂言,明允还请原谅他此回。”
“不过小事而已,何足挂齿?”
骆宾王既然这么说,李贤原本就火气消得差不多了,自然就势客气了一番。过节揭开,宾主欢谈了一阵,骆宾王忽然歉意地表示要回亲戚家收拾一下,然后回乡。谁知罗处机也提出要离长安远游,这顿时让在座众人大吃一惊。
“你不是还得应试科考么?”
“科考?”
罗处机苦笑一声,颇有几分心灰意冷:“我自十八岁自贡举来京城应考,至今足足有三次了。其实前次就是我最后一次机会,本州冯使君算得上是器量宽宏,换作别人,谁能在一个士子两次失败之后再举荐三次?今次我只是试试来京城投递墨卷,谁知买纸倒是花了不少钱,却没有一丁点消息。豪门深似海,我已经三十九岁了,这辈子是不奢望科举这条路了。”
王勃年少,固然是不解此中辛苦;陆为杜元中都是弘文馆学生,更是世家大族,虽然不见得能考出进士科,但明经科却自忖没有问题;惟有骆宾王自己是走过这条路的,一次科举不成便再无机会,此时也不禁为之神伤。
连考三次!
须知大唐科举和后世不同,能够参加贡举地只有两条路子——一条是国子监和弘文馆崇文馆的学生,大多是亲贵子弟居多;第二条则是由州府学院举送来参加考试的,称之为乡贡。后者每州每府不过一二人,名额相当宝贵。所以,国子监弘文馆的学生固然可以一考再考,乡贡却是年年变换大王旗,能考三次,便说明此人绝对才学不凡。
略一思忖,李贤却并未立刻表露留人之意,而是表示陪两人回去取了行李,到时候回这里再设宴相送。对于这种好意,骆宾王和罗处机当然不会拒绝,而王勃闲着没事,干脆也提出一同前去。于是,浩浩荡荡一群人便从兴道坊出发,先转去罗处机投宿的西市丰达客栈。
西市地客栈很多可以说是多如牛毛。但是,入京赴考的士子一般都喜欢在坊间租赁一处环境清雅地房子,而不是住在喧闹的客栈,因为这里住的最多地就是来自五湖四海的商人。而众人一到丰达客栈门口,便被四周的闹哄哄景象吵得脑袋发胀。
自打回长安之后,李贤几乎就是西市的常客,绕是如此,他所到之处仍然只是西市的十分之一,像这里就从来没有来过。事实上,西市有热闹繁华货卖贵重香料绸缎珠宝首饰的地方,也有像这样卖不值钱东西的地方。
丰达客栈不过是一座灰扑扑的平房,两旁有卖旧衣服鞋帽的,卖旧家什的,卖锅碗瓢盆的……总而言之,满街都是平头百姓,市井喧嚣扑面而来。
骆宾王已经算年纪大的,但和罗处机站在一块还是该拜下风,至少他没有一考三次的机会。此时此刻,他叹息了一声便陪着罗处机一块进丰达客栈收拾东西外加结帐。谁知,两人没进去多久,里头便传来了一阵吵吵嚷嚷的声音。
“罗兄,我们可是在这里等了你好一会,你居然一来就要走?好歹也是三次贡举上来的人,如今还不到科考的时候,不会这么没出息吧?”
“幸好冯使君这次没把贡举的机会再让给你,否则岂不是又浪费了一个宝贵的名额?”
众多冷嘲热讽中,李贤只听清楚了其中两句,先是眉头一皱,随即不禁晒然一笑。自古文人相轻,尤其是为了科举这根独木桥,不择手段的事情多了,又何况是这么两句嘲讽。之前那个刘任达,不是为了一个贡举的名额,不惜和襄州刺史大了肚子的千金定下婚姻么?
不多时,罗处机便和骆宾王同行而出,两人俱是沉着脸一言不发。然而,两人前脚刚刚跨出门槛,后面三五个人便跟着出来,观其装束皆是衣着寻常朴素,显而易见家境都不过普通,但也比大街上的百姓稍稍体面些。而当头的赫然是一个锦衣公子,手头还拿着一把折扇。
他忽地展开了折扇,笑容可掬地道:“罗兄放心,此次既然冯使君推荐了我,我必定能够折桂而归,不会像你这样陆续考了三次却不中,让幽州上下父老颜面无光!”
第二百四十二章 … 我看上的人还能跑掉?
人当众如此奚落,罗处机不觉步子微微一顿,旋即头冷丢下了一句话:“那我就恭祝徐兄金榜题名了!”
话音刚落,那个二十五六的士子便爆发出一阵大笑,而他身边的其他几个也同时附和着哄笑不已。然而,那笑声却仿佛并未对罗处机造成任何影响,他神态自若地走到李贤跟前,朝众人点点头道:“此间事了,我们还是去骆兄那里看看吧!”
王勃毕竟是少年,早先还对罗处机有气,如今一看到他被人如此嘲笑,顿时忍不住了。他才要上前反唇相讥,却被李贤一把拉住,顿时满脸的不快。李贤情知小家伙才高阅历浅,便干脆拍了拍他的脑袋。
“争一时之气并非真英雄,昔日韩信受胯下之辱,拜大将军之后却饶过了那个辱他的人,人道其宽宏大量;霸陵尉辱了李广,李广腾达之日便杀了这个不晓事的家伙,结果百战不能封侯。罗兄倘若是珠玉,必定有大放异彩的一天,何必和一群跳梁小丑一般见识。”
这一席话他说得语重心长,王勃固然是若有所思,罗处机更是大起知己之感。他早先只是觉得李贤肚量大,可后来知道王勃骆宾王等人只是李贤的客人,心中便有了计较。如今这话一入耳,他心中那个隐隐约约的念头顿时更强烈了。
然而,当事人可以若无其事地扬长而去,落在最后的李显就没有那么好性子了。他在宫中就是人人捧在手心的主,虽说对面那几个士子嘲讽的不是他,也不是李贤,但他仍是大觉气闷。觉着李贤不该平白无故代人受气。李贤说什么韩信李广,他根本就没往心里去,临走前还在那里狠狠瞪着那群不识好歹的士子,仿佛要把他们全部刻在心里。
离开了西市。李显见前头众人准备上马,都离着自个远远地,李贤更是只顾着和别人说话。赶紧挥手招过自己的护卫,先是哼了一声,旋即言简意赅地吩咐道:“居然敢嘲讽六哥看中的人。你们给我好好教训一下那些家伙,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狗眼看人低!”
两个护卫交换了一下眼色,旋即领命而去。后头的张坚韦韬盛允文恰好看到两人匆匆离去,一看方向登时心知肚明。不过,他们也全都不是什么能忍气地角色,颇觉得李显此举痛快,因此全都装做没看见。
陪着骆宾王往亲戚家取来了简单的行李,又回到了兴道坊贺兰别业。李贤方才发现弟弟的护卫少了两个。他最知道李显地性子,一番盘问后登时气结。他就知道带这小子出来必定惹事生非,如今可好,居然让羽林军的精锐卫士去教训几个士子,传扬出去名声还真好听啊!
“谁让他们居然敢瞧不起六哥你看上的人!再说了。若是让这几个只会夸夸其谈地读书人当了官,又不能打仗又不能平乱。还偏生心胸狭隘,铁定是祸患,有个p用。就该让他们知道拳头最硬!”
李显生来好玩不喜读书,对自己那两个师傅都只是勉强敷衍,如今对骆宾王等人客气,也不过因为他们和李贤交好的缘故。此时振振有词一番话说下来,李贤竟是听得呆了。而旁边的骆宾王虽然皱起了眉头,王勃却拍手称快。
“要是让爹娘和五哥知道你敢这么说,回去你就等着p股开花吧!”
李贤狠狠一瞪眼睛,见李显一幅满不在乎的样子,知道对这个弟弟说大道理也是无用,只得无奈地摇摇头。反正那帮人确实是一幅欠揍相,要是换作以前,他说不定也得上去挥老拳,就不用说李显这个火爆性子了。打了也就打了,只要别弄出大事就好。
当下他便找来张坚盛允文,嘱咐其到长安令冯子房那里报备一声,出动一批官差去看看,顺便把李显那两个护卫找回来。
这边在办事,他心中却忽然想到,罗处机当初醉醺醺讥讽他的时候,若是李显在场,是不是也得挨上一顿?如是想着,见罗处机在一旁站着发愣,他便轻咳了一声。
“罗兄,我这弟弟不懂事,只怕要给你惹麻烦了。”
短短一会儿工夫居然揭出这么一档子事,罗处机面上的苦笑之色顿时更浓了:“刚刚那个姓徐的倒不算什么,只因为他一个姐姐嫁到了范阳卢氏旁支,所以冯使君才荐了他贡举。他这次进士科只要上头真的打点好了,希望应该不小。不过,横竖我孑然一身,不准备再回幽州,也就无所谓什么麻烦。”
“范阳卢氏也没什么大不了地!”李贤虽然心中一惊,但很快平复了下来,当下便若无其事地耸了耸肩,“这些名门大族不乏才高八
高尚之人,也不乏不学无术之辈。”
李显虽然冲动,但刚刚听说范阳卢氏,还是很吃了一惊,谁知担心挨骂的当口就听到李贤这么一通话,顿时大松了一口气,赶紧附和道:“六哥说得对,那些高门大族也不乏不学无术之辈,这话母后当初也说过……”
话还没说完,他便立刻捂住了嘴,哭丧了脸眼巴巴看着李贤,心中别提多懊恼了。
“母后?莫非,莫非你们是……”
罗处机第一个醒悟了过来,结结巴巴地吐出几个字,见李贤在那边摇头叹气,他顿时眼前大亮。而骆宾王和王勃也旋即露出了一脸的惊叹,竟是都站在那里忘了动弹。至于陆为杜元中两个知情者就更不作声了,心中暗叹李贤今儿个实在不该把这个周王带出来。
李贤原本就准备今日找个机会把身分表露了,因此李显说漏了嘴,他并不觉得怎么恼怒,偶尔说漏嘴总比他自个大剌剌表明身份好。他心里同时盘算着回去如何就此敲打一下这个弟弟——帮不上忙不要紧,只要别帮倒忙捅娄子就好!不过看这光景,以后也只能把这家伙当枪使。
见大家都呆站着,他索性重重拍了拍巴掌,直到众人回了魂,他这才笑眯眯地道:“大家到长安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既然知道我就是李六郎,应该知道我的脾气,什么客气话礼数全都扔到一边去!大家既然是以朋友论交,就不论身份高低,子安,你可别忘了,这几天一直都是怎么叫我的!至于我家七弟一向也是最不爱礼数地,大家也不必和他客气生分!”
李贤这么一说,气氛便稍稍活络了些,但众人还是先上来行了一圈礼,见他面色不好方才作罢。打发走了人,他便令仆役上酒,当下又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那样谈笑风生。
王勃年少,没多久便故态复萌加入了说笑,陆为和杜元中更是早就知道李贤脾气,这几天又更加混得熟了,不一会儿竟是把上次李贤在望云楼醉剑赋诗的故事当作笑话讲了,最后才在那里痛心疾首地感慨了起来。
“嘿,那时候刘仁愿将军、我和杜兄还有裴子隆,就那么认识了明允!刘仁愿将军算是走运地,朝中弹劾这么多,他愣是挺过去了,如今照样回海东当他的都督。裴兄就不用说了,明经科中了之后又遇着明允这么一个贵人,结果居然因缘巧合得了陛下爱重,如今在朝中如鱼得水,听说还要重用的。只可惜我们两个没用地……”
陆为越说越唏嘘,冷不丁旁边杜元中没好气地喝断了他:“你自个没用,扯上我自己做什么!”
要说坊间传闻虽多,但大多都是杜撰不可尽信,而骆宾王好歹和李贤厮混了几天,如今更觉得传言不误。他昔日虽然是道王李元庆府属,但那位道王说是没架子,其实却仍是不脱王公习气,哪里像李贤真的平易近人。两相比较,登时高下立判。
酒酣之际,免不了又是东倒西歪一片,就连李显也喝了好些,结果和王勃倒在一块呼呼大睡,骆宾王心中有事,也是醉了。李贤正欲出门,只听身后传来一声沛王,回头一看,却是罗处机忽然摇摇晃晃地朝这边走来。
“沛王殿下,我罗处机自幼熟读春秋史记,少不得狂妄自大,如今方才知道自己浅薄。那天酒醉之下出口无状,谁知沛王殿下如此高义,实在令我无地自容!我现在已经无处可去了,沛王殿下若是需要府属……不,哪怕没有名分,我也愿意追随殿下!”
听他刻意强调春秋史记,李贤心中登时了然。骆宾王学问不错,他准备推荐去当编修,将来只要镀镀金,这么一个刚直的人总有其用处,即便用在言官的位置上也好;至于王勃,年少才高却缺乏阅历,需要好好磨练,留在身边当个伴读想必老于也必然欢喜。
然而,这罗处机的年纪已经老大不小,阅历丰富,最重要的是能忍一时之气,知过能改……除了醉酒狂妄这么一条,几乎没什么不好——而醉酒误事乃人之常情,他李六郎自个也不能免俗,没必要苛责别人。
仿佛是d穿了李贤最后一丝顾虑,罗处机忽然正色道:“若是沛王殿下肯容纳,我在此立誓,将来滴酒不沾!”
第二百四十三章 … 不打不相识,打了就好办
贤当然不会假惺惺地拒绝罗处机,尽管这家伙的名字说过,更无从得知有什么本事什么才能。但是,人才是要一点一点抓的,能够应试三次就并非寻常人所能办到。再说,善于诗词歌赋这种风雅差事的人当朋友不错,要当心腹就免了。
而他仅仅是微微点头答应,罗处机便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深深一揖后竟仍是激动交加。他刚想回屋子喝几盅庆祝一下,忽然想起自己的承诺,赶紧把酒虫压了下去。
“这不喝酒的誓言就免了,我大唐上下有谁不喝酒,无论公务应酬还是朋友小酌,总少不了一个酒字!”
李贤见罗处机面色古怪,干脆便笑着开解道。正当这时,他的眼角余光瞥见韦韬在那里朝自己使劲作手势,不觉心中一突,随口又寒暄了两句便慢条斯理地出去。然而,韦韬一上来就听到一句让他大大吃惊的话。
“幸好张坚盛允文去得及时,否则周王殿下那两个护卫就惨了!”
李显自个是不靠谱的亲王,但他那些卫士却不可能不靠谱。事实上,无论李治还是武后,对几个儿子的安全问题都非常重视。正因为如此,李治才会把盛允文这么一个身手高超的直接拨给成天往宫外跑的李贤,而即使李显不太出宫,身边的一群卫士也都是羽林军精锐。
所以,当鲍文和鲍武领命前去教训刚刚那群士子的时候,无一不是信心百倍,甚至都没有打探一下虚实,径直气势汹汹地冲了上去。能够入羽林军的都不是省油的灯,虽说不如亲勋三卫后台硬。但至少也是个世家出身,没当兵之前大多都是恶少。
一开始对方猝不及防,自然而然让他们俩占了上风,打得那群士子哭爹喊娘。然而,不多时,拳脚声和求饶声便惊动了别人。丰达客栈中竟是窜出来一条大汉,不由分说把鲍文鲍武一顿乱打,解了那些士子之围。
虽然是以二对一。鲍文鲍武一身功夫也相当不赖,但竟是敌不过那汉子一个人赤手空拳,临到最后,两兄弟居然不得不当街动了兵器,浑然没注意今次的目标已经全都溜之大吉。结果,那汉子赤手空拳施展不开,忽然呼喝了一声,丰达客栈中呼啦啦又出来一伙人。这下子以多打少,三两下就放倒了鲍文和鲍武。
西市人员混杂,虽说也常有械斗,但这样地场面却并不多见,因此围观百姓中早有人飞报了长安县。而此时,亮晃晃的钢刀已经是架在了鲍文鲍武脖子上。好在两人都算聪明。虽说知道情势不好,却全都不敢说出自己的身份,竟是就这么光g地僵持着。
正当两人骑虎难下的时候。丰达客栈里头又出来一个中年瘦汉,一见这架势便问了一句怎么回事。结果,后加入战团地一伙人个个面面相觑,问到最后,刚刚第一个出来助阵厮打的大汉顿时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
“嘿,我刚刚看见他们俩欺负一群读书人,实在看不下去,所以就出来帮俩下子。谁知道他们打不过我就开始动刀子,这才劳动众兄弟出来帮忙!”
中年瘦汉闻言眉头大皱,他当然知道这老三为人憨实,看不得以强凌弱,但光天化日其他人也跟着一起胡闹,这些家伙实在太不会看眼色了。须知大伙才回长安不久,万一失了这个落脚地可就又得浪荡天涯了。
瞥了一眼那钢刀下的两个人,他更是心头一惊。在外厮混这么多年,他早就历练出了一双鹰眼,看这两人地模样身板气势,没准就是吃官家俸禄的羽林军!
然而,此时钢刀都已经架在了别人脖子上,他自是骑虎难下,才琢磨如何应对的当口,不知是谁嚷嚷了一声:“长安县地官差来了!”
闻听这句话,围观的人群顿时如鸟兽散,顷刻之间,刚刚还人头攒动的大街上顿时撤得干干净净,满大街但只见看热闹人留下的杂七杂八的物事,甚至还有一只破鞋。此时此刻,中年瘦汉立刻命众人放下钢刀。然而,说时迟那时快,街口处一大队骑马的差役犹如旋风一般卷了进来,整整齐齐地停在了丰达客栈门口。
自从前一次的刺客风波遭了训斥罚俸开始,长安令冯子房就对下头的官差捕头下了死命令,出动一定要快而齐整,气势一定要凶悍,而由于这一趟张坚盛允文是李贤派来地,不用领队的王捕头吩咐,由上至下的官差全都鼓足了劲,那架势端得是凶狠莫名,眼睛一个个和恶狼似的。
中年瘦汉也并非第一次和官
道,拱拱手正想上去打个圆场,却不料马上的王捕头众官差顿时齐齐拔刀出鞘。见此光景,他顿时醒悟到有些不对头,忽然,他看见一色地黄骠马中夹着两匹颇为神骏的坐骑,期中一人正在那边皱眉打量着他那些还没来得及收好兵器地弟兄,另一人则赫然正在那里惊疑不定地瞧他。
居然是老幺!
中年瘦汉终于认出了马上的盛允文,这一惊自是非同小可。盛允文前次在骊山相扑大会上夺得头筹,被皇帝拔为亲卫的事情他也曾经听说过,后来又听闻其去了沛王身边随侍,想不到今时今日竟会于此地相见。这时候,他心中已是明镜般了然。
不消说,老三招惹地这两人必定是官家人,这下可是大大糟糕了。
盛允文面色数变,见那王捕头盛气凌人,又见鲍文鲍武满身狼狈,他不觉心中焦躁。忖度片刻,终究还是往日情份占了上风,他朝旁边的张坚靠近了些,趁人不备,忽然低声道:“张大哥,这些人我都认识,应当是一场误会,可否让那王捕头网开一面?”
张坚万没料想盛允文会说出这么一句话,正想斥他天真,冷不丁想起李贤似乎很看重这个同僚,立刻换上了一种口气:“你真认识他们?”
“张大哥,这些人对沛王殿下应该有用。”
盛允文的这句话顿时让张坚打定了主意,旋即上前对王捕头吩咐了几句,又从怀中取出一个钱囊递了过去。跟着李贤这么久,那位沛王的作风他已经几乎都学会了。横竖以李贤的大方慷慨,这些钱必定是不用他自己掏腰包。退一万步说,就算自己掏腰包,一旦盛允文所言不虚,他仍然是物有所值。
那王捕头笑眯眯地收了钱囊,二话不说叱喝了一声,一群官差竟是怎么来怎么去。他一点都不担心回去会受到什么责罚,自家那位明府似乎对那位沛王很是忌惮敬服,只消说这是沛王亲卫的意思,保管不但无罚而且有赏。话说回来,这一趟出动还真是干得少拿得多!
李贤和韦韬匆匆赶到丰达客栈的时候,看到的便是其乐融融觥筹交错的一幕,哪有张坚刚刚回来报信时说的那剑拔弩张光景。而他一入内,一群人便呼啦啦拜倒在地,口称沛王千岁不迭,倒是让他措手不及。结果,还是盛允文的介绍解开了他的疑惑。
原来,这帮人就是曾经和盛允文游历陇右等地的游侠,那个中年瘦汉出自兰州,祖上几代都是给往来安西四镇的商人作保镖的——没客人的时候大概也顺带兼作没本钱的生意。
虽说不是第一次和三教九流的人物打交道,但李贤最初还是有些不习惯,倒不是因为这帮人太粗豪,而是因为这些家伙个个矜持得像读书人似的,和他想象中那种大块吃r大碗喝酒的豪爽气大相径庭。
结果,倒还是起先吃了亏的鲍文鲍武兄弟出来c科打诨,方才消解了那僵硬的气氛。只见这两兄弟充分发挥出长袖善舞的特质,哪里像有半分芥蒂在心的模样。而在李贤一面喝酒一面询问他们那些豪侠岁月的影响下,众人也逐渐放开,那些市井之语逐渐多了起来。
不多时,酒酣耳热,李贤便充分体会出了什么叫大呼小叫百无禁忌,谈笑的,唱歌舞剑的,在下头互相角力相扑的,划拳猜枚的……仿佛就这么一瞬间,忽然就没人记得他是沛王了。虽说只是七八个人,但他却觉得好似有百十号人一般。
“殿下恕罪,这种地方原本就不该是您来的。”
李贤转头见是满脸尴尬的盛允文,不禁笑道:“你不用这么慌张,我若是计较,刚刚就拂袖而去了。对了,听说鲍文鲍武吃了大亏,你用了什么办法让这两个心高气傲的家伙如此妥帖?”
盛允文松了一口气,旋即举起了拳头挥了挥,见李贤瞠目结舌,他这才笑道:“羽林军中,除了家世,也是这个最大。我当初就是从羽林军中出来的,殿下不是说还要每年举办相扑大会么?我承诺教他们几招,我那位大哥又许诺赔他们几个伤药钱,他们哪里还会追究?”
“再说了,谁不知道沛王殿下最是豪爽,当然得买面子。”
最后这句话虽然是奉承,但李贤心中着实乐呵呵的。不得不说,这盛允文渐渐长进了,否则在他面前老是凛凛然如对大宾,那有什么乐子。
第二百四十四章 … 程咬金摆宴贤德居,吃的是李贤
李贤的c作下,李显派羽林军卫士打人的事情不了了安令还是万年令,如今都是唯这位沛王马首是瞻,那个徐奉双报案之后,两边装模作样查了一下子,胡乱抓了几个地痞打了顿板子,事情也就结了。而为了这事,李显很是郁闷地欠下了李贤好大一笔债务。
宫中的桑拿房终究还是建了起来——虽然李贤不想玩刀锋上跳舞那一套,费尽心思找来了一堆太医,以摆事实讲道理的态势,终于让老爹李治相信,有风疾的人不能常常洗桑拿;然而,也不知李治是怎么考虑的,竟是以桑拿有利于健康为由,在东宫用桦木造了一个巨大的桑拿室。于是,包括李贤李显兄弟在内,不少人没事就往东宫蹭。
而至德观的那一场诗会,则是让这个女冠观愈发成为了文人墨客趋之若的向往之地。一来是传闻中的绝色女冠,二来是这里居然曾有人请来于志宁这样一位文坛元老坐镇,至于其三,则是人人都对王勃一战成名的宝地很感兴趣。
当人们知道,小小年纪的王勃居然已经得到了刘祥道举荐,将应试明年制科的时候,大多数人都差点掉了下巴。制科非常科,若没有朝廷大佬举荐,一般士子连边都摸不着,如今居然轮到了这么一个小孩,怎能不让人惊奇?
而仿佛是往热锅里头再浇上一瓢油,坊间又传出了另一条特大新闻:不管王勃能否中制科,沛王李贤都会招其作为侍读。这又和李敬业等人不同,李敬业等人少年玩伴的意味更多于官职,但王府侍读是有品级的,将来王勃出仕便可以多了一条大利。
数日后。科举波澜不惊地过去了,最重要的进士科不过十几个人中第,赐宴游街虽然荣耀,却也不过是一阵子的事情。与之相比。倒是筹办元月武后地生日成为了朝中一件大事,身为皇后而诞下了四个儿子,如今又再次身怀六甲。自
第 51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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