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唐 作者:肉书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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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听着像是替李义府赔罪,可最后一句似乎又不像。李贤暗骂一声狡猾的死老头,刚想开口敷衍过去,耳畔又飘来了许敬宗的一句话。
“安康楼的事情中间多有波折,洛阳令那边只怕也是两面为难,这样吧,我想想办法,也好全了殿下的心愿。”
这下子李贤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许老头这个人情卖得绝对不小,要说只是为财打死他都不信!可要不是为财,卖这个人情又是为什么?
第四十六章 … 惨遭修理,方知人外更有人
李贤当然不可能拒绝许敬宗明明白白的示好,他眼下算是想明白了,架梁子之前首先得掂量一下自己的斤两,得暗地里使绊子,以后就是给他一千个一万个机会,他也不会傻乎乎地当面去揭李义府的短。
不过,既然结下了冤仇,帐还是要算的,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有的是时间!如果他没记错,李猫似乎也蹦跶不了几天了,到时候,他绝对不介意来一个雪上加霜!
许敬宗卖了好,他当然不会再摆脸色给那个胖子骆方看,直截了当地把人带去给了贺兰周,然后丢下一句你自己看着办就扬长而去。至于两人在他背后要怎么合计怎么绞尽脑汁互相拉扯,那就不干他的事了。
人生多美好,哪能把大好光y全部浪费在这种扯皮上?
先前的演练大获成功,再加上用礼物糊弄住了李治和武后,他的行动就愈发自由了起来。武后大笔一挥,又拨来了一百个宫女和女童,他却懒得再次亲力亲为,把先前敕封红骑尉和绿骑尉的十个宫女和女童全部调拨了过去做首领,这下子就连阿萝和蓉娘也轻松了不少。
躲得过宫里的麻烦,李绩的督促他却不可能躲过去。要学兵法自然非一日之功,但是,不知道李绩忽然发了什么疯,一连三日,竟亲自放下身段来陪他真刀实枪地演练。旁边的李敬业和程伯虎固然是羡慕得眼睛发光,可站在场中接受指导的李贤却只差没有哭爹叫娘了。
以往李绩教导他的时候,都是由一个心腹家将演练招式,即便是点拨那也是纠正居多,从来没有亲身喂招的。所以尽管他知道这一位不是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的羽扇纶巾型军师,但一向认为李绩好汉不提当年勇,一身功夫肯定也荒废得差不多了。
他现在只想抽自己一个嘴巴子,廉颇未老他都不懂,这下可是撞在枪口上了。
用一个标准的鹞子翻身躲过直扎胸口的那一枪,李贤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看到那明晃晃的枪尖直奔面门,顿时脸色发白。外头的人不清楚,可是他这设身处地地挡了十几招,哪里看不出来李绩压根就是招招动了真格,没有半点指导的意味,那种扑面而来的杀气第一次让他感到了什么叫恐惧。
以剑对枪,他哪来的那个实力!
这一寸短一寸险的道理他还是明白的,按道理他当然应该抢攻上去,可是,李绩身上看起来处处都是破绽,偏偏那枪用得神乎其技,纵有破绽他也根本没办法。正当他有些神思散乱的时候,手中的剑上忽然传来重重的一击,震得他手腕发麻。一不留神,那长剑就铿然离手,然后,他就看到了令人目瞪口呆的一幕。
李绩手腕微颤,只见那长剑就在枪尖上滴溜溜直转,那锋刃还在日光下反s出灿灿利芒。那长剑每转一圈,他就感到头皮一阵发麻,心中不由得念了一千声一万声。
有没有搞错,要炫技也换个地方吧,那利刃眼下就在他头顶上转悠,要是一下子失手砸了下来,他还要命不要?此时此刻,他完完全全忘记了,腿长在他自个身上,他完全是可以走开的。
“好!”
一声响若暴雷的喝彩忽然响起,差点没让心志被夺的李贤一p股坐在地上。不过他总算借此清醒了过来,一阵风似的脱离了威胁范围,然后便狠狠朝得意洋洋的程伯虎瞪了一眼——好什么好,别以为你会耍斧头了不起了,有种你去试试看李绩的枪!
李绩微笑着轻振手腕,那剑立刻飞出去数丈,剑尖朝下地扎在地上。而那犹自微微颤动的剑柄旁边,则是面色发白的李贤。刚刚那呼呼风声传来的时候,他差点连呼吸都停止了。虽说是虚惊一场,他却仍旧在心里狠狠骂了一通,这师傅要折腾徒弟,也不应该是这么一个折腾法吧?
“伯虎,你来!”
程伯虎听到这声,顿时喜出望外,他也不谦逊或是客气两句,拎着那巨大的斧头就大吼一声跳进了场中。这才是一场真正短兵对长兵的对决,旁边的李敬业看得连连叫好,而李贤在眼花缭乱了一阵子之后,终于看出了端倪,差点没骂出声来。
这算怎么回事?刚刚和他对战的时候,李绩是一点余地也不留,就差没杀得他p滚n流了,眼下对程伯虎却处处留着地步,这不是有心厚此薄彼么!当然,他得承认,程伯虎那家伙的武力值确实比他高!
所以,当程伯虎得了夸奖笑嘻嘻,而李敬业上场没多久同样狼狈不堪,被修理得满头是包黯然离场时,李贤终于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容。然而,当李绩说出接下来的一句话时,他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伯虎还算勤勉,你们两个实在太不像话了!从明天开始,训练加倍!”
一句训练加倍让李贤脑门子直冒冷汗,再看看身边的李敬业,同时是脸色发苦好不到哪里去。此时此刻,两人怎么看旁边咧嘴傻笑的程伯虎怎么不顺眼,却苦于李绩在场而不好发作。所以,等到李绩提着长枪一走,李贤便朝李敬业丢了个脸色,两人忽地扑上去以左一右将程伯虎挟持在了中间。
“得了便宜不准卖乖,请客!”
虽然受到敲诈,但程伯虎仍然是兴高采烈,这和他身边的李贤李敬业正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正当三人照例骑着高头大马招摇过市时,前方不远处忽然传来了一阵锣鼓声。
“安康楼重新开业大吉,摆开擂台喜迎天下豪士!”
安康楼重新开了?
李贤看了李敬业和程伯虎一眼,只见这两位同样是一头雾水摸不着头脑,不禁更觉得奇怪。但转念一想许敬宗当日承诺,他不由佩服起了这许老头的办事效率。
短短五天就摆平了这么一桩让他头痛万分的案子,不愧是能量巨大的宰相!想到这里,他突然嘿嘿笑了起来,然后便感觉到四道火辣辣的目光落在了脸上。
“好你个六郎,能量不小啊!”
“说话算话,我老程服了你!”
李敬业这句话固然让李贤喜滋滋的,但程伯虎自称老程差点没让他摔下马来。倚老卖老也得看年纪,似乎这老程两个字,应该是那位退休的程老爷子的专利吧?
第四十七章 … 华丽的初次登场
洛水河畔的安康楼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热闹,非但热闹,前面还搭起了一个高高的台子,只差没有在上面挂上拳打三江脚踢四海的标语了。
但即便如此,李贤还是感到一阵目瞪口呆。不管是谁被关在大牢里严刑拷打了好些日子,出来之后都会收敛几分,毕竟,对头可是还没倒台,哪有像这位胡天野这样大大方方开张露面的?远远望着那位高台上略显消瘦却精神奕奕的胡天野,他不禁在心里头打了个大问号。
随便找了个人打听了一下,李贤这才得知搭起的那个台子确实是个擂台,只是比的不是刀枪g棒,比的只有一样——箭术。
这年头民间并不禁武,不管是刀枪g棒还是弓箭,草民百姓只要有钱全都可以买,只有一样是只准军队配备的,那就是弩。所以,在开张的时候摆擂台比箭术不犯法,更不会招来衙门的人。当然,s箭不比其他,需要宽敞的场地,所以擂台虽说不大,但比试箭术的场地却不小。至于彩头,则是亮闪闪的一百贯钱。
那黄灿灿用绳子串好的一百串钱摞在盘子里堆得老高,看上去格外诱人。只不过,这年头有闲钱练武的大多是有钱人家的子弟,一百贯钱虽然不少,但却不值显摆一回,所以几次三番就只有一些短打扮的年轻汉子想要搏一搏运气,只可惜大多数人根本没s过箭,有的根本拉不开硬弓,有的拉开弓s出去的箭软绵绵无力,总算有一个人s到了靶子,却离着那红心还有十万八千里。
李贤看着倒是觉得手痒,但问题是,他在别的地方没人认识,可在这里就算得上名人了。他和李敬业程伯虎刚刚站定,就有伙计过来悄悄打了招呼,他自然不好意思再上去搅局。看着那上去尝试手气的人惨不忍睹的箭法,他几乎差点去用手遮眼睛。
终于,在一堆庸手的蹩脚表演之后,一个五大三粗的大汉排开人群跳进了场中,二话不说拿了一把硬弓,然后在一旁的箭囊中抽出一根羽箭,轻轻松松张开了弓。只听嗖的一声,那离弦之箭正中靶子。虽说未中红心,但只差了半指,算得上是箭术不错了。
李绩虽然不是最擅长箭术,但平日也教了李贤几招。而李贤平日偏重练剑,可每天也会花费一个时辰练习s箭,如今差不多就这水平。看那汉子一身短打扮面相粗豪,李贤心知对方不是什么富贵出身,能有这水准着实不易,因此便带头叫起好来。
他一叫好,程伯虎自然是随之起哄,而李敬业虽然瞧不上这点水准,但亦随之拍起了巴掌。他们这三个骑在高头大马上的人这么一叫好,四周围观的人顿时个个附和,一时间喝彩声雷动,什么百步穿杨之类的贺词全都往场中灌去,倒是把那个大汉闹得红了脸。
当喝彩声稍稍止歇的时候,一个突兀的声音忽然响起:“百步穿杨这还够不上!”
李贤闻声望去,只见说话的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衣着还算朴素,但眉眼间却有些倨傲,身边也没跟着大人。他正观察的时候,旁边冷不丁撞来了一个手肘:“六郎,这家伙看起来有点来头,要不你和敬业大哥上去会会他?”
不用看李贤也知道这是程伯虎,这家伙人太冲动,当初练习s箭几个月也没有任何进展,最后索性一门心思练斧。而他李贤和李敬业兼职练箭,水平也是半斤对八两,说不上多高明。
“你可别小看了人!”李贤浑然不觉自己也是小孩,很是肯定地说,“没听说过江湖有一句俗话么,和尚道士还有女人小孩最不可轻视,指不定高手就在里头!”
“什么俗话,我没听说过,我不信!”李敬业听到这两位对话,也挤了过来,“我们仨练了这么多年,全都加一块还抵不上爷爷。这家伙不过十二三岁,能练出什么了不得的箭术?”
见一旁的程伯虎也在那里摇头,李贤不觉兴起,脱口而出道:“那我们打赌,我赌他今天肯定赢!要是我输了,你们之前的欠账一笔勾消!”
这赌注顿时激起了程伯虎和李敬业的豪气,几乎异口同声地答应道:“要是输了,之前的欠账加倍!”
听到这一说,李贤自然是满口答应,立刻策马往前赶了几步找了个好位置。而这个时候,那个说话的少年已经进入了场中,却没有选取安康楼提供的弓箭,而是取下了背上那个长长的包袱,展开那层重重包裹的布之后,赫然是一张造型独特的弓。
“是柘木!”李敬业喃喃自语了一句,见李贤回头看他,立刻改口道,“就算是用柘木弓,最终还是得看箭术高低,说不定他连弓都拉不开!”
李贤没李敬业那么好的眼力,所以只觉得那是一把好弓,此时听到柘木两个字,便知道自己赢了大半,嘿嘿一笑便不去反驳李敬业,抱手站在那里看热闹。只见那少年取了弓,然后上前在桌子上摆的箭囊中抽出三根箭,转身略一瞄准便弓成满月。
三支箭间隔极短,说是连珠箭也毫不夸张,最最难得的是,三支羽箭正中靶心不说,而且全都挤在最最中央的一块,箭尾仍在微微颤动。
看到这个结果,李敬业和程伯虎不禁面白如纸,双双想到了他们那数目可怕的欠账,而李贤虽说兴高采烈,但在听到四周再次喝声如雷,又看见起初那个汉子满脸垂头丧气,而那少年却略显得意时,忽然灵光一闪。抢在胡天野去取那一百贯钱之前,他猛地喝了一声。
“且慢!”
在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身上时,李贤便撇下面面相觑的李敬业和程伯虎,笑嘻嘻地下马进入场中,上上下下打量了那少年好一会。
那少年被李贤的目光看得心里发怵,最后不禁回瞪了一眼:“尊驾也想参加这比试么?”
李贤啧啧了两声之后,却三两步过去把刚刚那个大汉拖了回来,忽然开口向那少年问道:“敢问尊兄这箭练了几年?”
那少年已经有些警觉,却仍然答道:“五年!”
“这位大哥,你练了几年?”
那大汉沮丧地摇了摇头:“我只是拣了旁人用坏的竹弓,没事就使使,练了十几年了!”
“这位大哥要为了生计奔忙,一向练习时用的又是最次的竹弓,你用的却是最好的柘木弓,而且还是天天练习,若是赢不过他岂不是怪事?”看到那少年的脸涨得通红,李贤立刻趁热打铁地又加了一句,“你师傅或是你长辈教你练箭的时候,应该是为了让你战场扬威,不是为了和人争强斗狠吧!”
第四十八章 … 巧言激将,神箭少年出谁家
李贤小小年纪用这种倚老卖老的口气说话,不远处的李敬业和程伯虎虽然是笑得前仰后合,场边围观的百姓却觉得大有道理,一时间,支持那大汉的人不禁纷纷起哄。倒是那汉子没有料到这个看起来像是富贵人家出身的小孩为自己讲话,尴尬地挠挠头道:“我本来就不如这位小哥高明,赏钱本应该是他的。”
然而,他这话不说倒好,一说出来,那少年的脸色顿时更加不好看了。旁边的李贤觑着那光景,心中更有了判断——这家伙必定是武将世家出身,而且家教必严。眼珠子一转,他便忽然笑嘻嘻地怂恿道:“用箭s靶子不过是普通功夫,倘若你能够再露一手,想必旁观的人都会心服口服,到时候传扬出去,也就没人会说你仗着一点小本事压人了!”
胡天野原本不明白李贤为何莫名其妙出来搅局,此时总算品出了一点苗头,遂客客气气地上前拱手道:“这位公子好俊的箭术,我这安康楼重新开张大吉,想不到遇到了这样的高手!若是能再展身手,这里这么多人,必定为公子大大扬名!”
先是被李贤质疑争强斗狠,然后又被人怂恿再露绝艺,当外头的喧哗声越来越高时,少年登时沉不住气了。他用征询的目光扫了四周一眼,却发觉自己一个随从都没有带,不由万分为难。可是,当对上李贤那双促狭的眸子时,他憋了一肚子的火气终于完全冒了出来。
“露一手就露一手!”
看到胡天野依照那少年的话吩咐人去忙活,李贤心中顿时乐开了花。以他现在的身份,还怕什么架梁子?若这少年是个平民,那就让李敬业程伯虎兄弟帮个忙弄到李宅里头去;要是这少年真是武将世家出身……嘿嘿,他转眼间就能又多一个伴读了!对于这方面的要求,无论他父皇还是母后,可是从来都没有刁难过他。
小子,你箭术越高明越好,最好拿出压箱子的本领出来卖弄一下,让我好好见识见识!
很快,场中便竖起了一个高大的木头架子,上面赫然悬吊着一串铜钱。李贤极目望去,只见那绳子不过是普通穿钱的绳子,而那铜钱不过十来个,由于挂的高再加上此时还在刮风,那绳子竟在左右晃动,似乎一时半会停不下来。
难不成,这不是百步穿杨,而是百步穿“扬”?
这个时候,就连刚刚还躲在远处看热闹的李敬业和程伯虎也忍不住了,把马丢给随从看管便双双进入了场中,又和胡天野打了招呼。大难不死的胡天野哪里不知道正是这三位帮了他脱难,根本不会在乎这点小事,连忙殷勤地打了招呼。
忖度了一下距离,再瞥了一眼那兀自摇曳不止的铜钱,李敬业不禁咂舌道:“这么托大,他真能办得到?要是搞砸了,只怕待会非得被人喝倒彩不可!”
“怎么,敬业大哥你不信?”李贤又打量了旁边满面狐疑的程伯虎一眼,诡异地一笑道,“要么,你和伯虎大哥再和我打个赌?”
一听到又要打赌,李敬业和程伯虎不禁勃然色变,最后同时把头摇得拨浪鼓似的。一向话语不多的程伯虎更是心有余悸地道:“还打赌?再打赌我非得把裤子都输给你!他娘的,六郎你小小年纪贼精明,你说他能成,那肯定成!以后我要再和你打赌,我……我他娘的就……”
见程伯虎甚至语无伦次了起来,李贤很有一种放声大笑的冲动。打赌么自然就是赌的眼光运气胆量,可惜李敬业和程伯虎胆量是有了,这眼光和运气实在是不咋的。仗势欺人不过瘾,能够像他这样把人吃得死死的,那才叫过瘾!
这时,在众目睽睽之下,那少年便再次出场了。这一回他没有用安康楼提供的箭支,而是从刚刚包裹柘木弓的布包里摸出了一支箭,而在看到这支箭时,李敬业忽然看了李贤一眼,然后低声对程伯虎道:“幸好我们这回聪明没和六郎打赌,那小子用的居然是雕羽箭!”
李贤没注意旁边两个人在嘀咕着咬耳朵,他的全副精神都集中在那个弯弓搭箭的少年上,心中暗自背诵着李绩传授给他的s箭口诀,然后一一作了对照,越看越动了心思,暗自发誓一定要把人弄过来。
正当他盘算不止的时候,那少年终于s出了惊艳的一箭。只见那箭支横跨百步,不偏不倚地正中那悬挂铜钱的绳子。只听叮咚一声,百十来个铜钱就砰然落地,散落得满地都是。在短暂的寂静之后,四周一瞬间彩声不断,而李贤更是眼睛瞪得老大。
他眼力还算不错,刚刚那箭s中绳子的一幕他正好完全看到了。这家伙不是一般性的聪明啊,s中的不是最最上头悬挂在架子上的那根绳子,而是这一串绳的绳结。所以一箭s去,一串钱才会四散落在地上,而不是一整串砸落下来。
那少年在喝彩声中眉飞色舞神采飞扬,继而婉拒了那一百贯钱,却在胡天野的再三邀请下进了安康楼。见此情景,李贤不禁摩挲了一下下巴,心中异常得意。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痛快,这不,他还没有说话呢,胡天野就顺顺当当安排好了。眼下要做的,就是去会会这位神箭少年了。
拉着李敬业和程伯虎进了安康楼,李贤便在胡天野的亲自指引下,一路来到了三楼最靠里的一个包厢,这里早就拉上了厚厚的帷幕。他笑嘻嘻地掀帘进去,立刻就看到了一张愕然的脸。
“这位尊兄,刚刚我出言相激,只因一时见猎心喜,还请不要见怪。”李贤最会说的就是场面话,而这句话一完,他立刻把李敬业和程伯虎扯上前来,“这位是英国公的长孙李敬业,这位是卢国公的长孙程伯虎,刚刚就是他们撺掇我让尊兄一展身手的。”
不等瞠目结舌的李敬业和程伯虎有所反应,他便笑嘻嘻地向那少年抱拳问道:“我是沛王李贤,敢问尊兄名姓?”
一通报名结束,对方那个少年原本愕然中带着一点恼怒的脸色终于变了,最后连忙站起来回礼道:“在下薛讷,家父左武卫将军,铁勒道行军副总管薛仁贵。”
李贤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不是吧,这是老薛的儿子?难不成他遇上的竟是传说中的薛丁山?
第四十九章 … 薛丁山被吓跑了
那少年报了名,李贤固然是激动得眼睛大亮,就连李敬业和程伯虎也双双惊呼了一声。原本这两位全都是武将世家子弟,并不怎么在意别的将领,但是,薛仁贵是什么人?
李贤自从拜在李绩门下之后,一直在关注大唐的那一堆名将,更是悄悄打听薛仁贵的各种战绩,没事就拿出来和李敬业程伯虎吹嘘。所以,程李二人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得知了老薛三箭定天山的光辉事迹,自然也变成了差不离的追星族。
李贤一早就把名字报出来,顺带着揭开了李敬业和程伯虎的身份,就是为了削弱刚刚激将的影响。此时,看到对面这一位很有些拘束,他哪里不知道人家在顾虑什么,但仍然顺势在旁边坐了下来。一向和他没规矩惯了的李敬业和程伯虎则更不客气,一p股占据了对面的两个位子。一时间,六道目光全都往薛讷的脸上扫去。
薛讷从来没有被人这样看过,鼻尖上已经冒出了汗。若是寻常人敢这样看他,他早就气急败坏走人了,可是,对面那位刚刚已经把名字报了,那是沛王,可不是普通寻衅的百姓!一时间,他分外后悔今天自己的逞能,若是让老爹知道了,恐怕逃脱不了一顿家法!
“薛将军神s天下闻名,想不到薛大哥也有这样一手出神入化的箭法!”
李贤端详了一会,心里头着实庆幸自己今天眼光高明,然后便把一顶高帽子送了过去。果然,薛讷立刻红了脸,连连谦逊不止,而李敬业和程伯虎早就看多了李贤的这种把戏,各自在心中暗叹不止。
又是一个即将被骗上贼船的!
“对了,薛大哥如今在洛阳城常住么?”
“是……啊,不是。”头一次面对李贤这样身份的人物,薛讷不是寻常的紧张,说了一半便连忙改口,“听说大军大败铁勒,大军要班师回朝了,爹爹也可能回来,所以我和娘就到洛阳来住一阵子。”
李绩那老狐狸这回总算没有骗他,薛仁贵确实是要回来了!
李贤心中舒畅之余,看到对面的薛讷拘束得不成样子,不禁挠了挠脑袋。刚刚只想着一下子镇住对方问出来历,谁知道这个自信满满的神箭少年这么不经吓。奇怪了,当初李敬业和程伯虎跟他认识没多久就全都放开了,现在又不是在宫里,用得着这么战战兢兢?
“薛大哥……”
“沛王殿下勿要如此客气,我万万当不起!”薛讷这下子再也忍不住了,霍地一下站了起来,深深一揖道,“今日几乎因故冒犯殿下,殿下不怪罪已经是我之大幸,不敢再叨扰殿下!家中还有要事,请恕我先告退了!”
在李贤愕然的目光中,薛讷竟如避瘟神一般匆匆离去。他前脚刚走没多久,李敬业和程伯虎就双双捧腹大笑了起来,李敬业更是夸张得把桌子敲得砰砰响。
“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六郎你居然有吃鳖的时候,看看那个薛讷,居然被你这幅作派吓跑了!”
李贤原本就郁闷,听到李敬业这种嘲笑更是气急败坏,刚拿起一个杯子想砸过去,随即灵机一动,连忙掀帘出去叫来一个随从,低声嘱咐了一阵。回转来之后,见到程李二人还在那里笑个不停,他不由得气不打一处来,狠狠拍了一下桌子。
“还笑!要不是你们两个不配合,会把人家吓走!告诉你们,要是到时候这个薛讷找不到了,我就把你们送过去给太子五哥当伴读!”
一句不是恐吓的恐吓却立刻让李敬业和程伯虎停住了笑声,脸上同时露出了惊惧的神色。上回李贤开玩笑地把他们送过去给李弘当了一天伴读,结果在于志宁关于为臣之道的长篇大论狂轰滥炸下,他们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们天不怕地不怕不假,但是,这种事情领教一次就够了!
“六郎……沛王殿下,我们这不是和你闹着玩么?”李敬业咳嗽一声,一把将还愣在那里的程伯虎拖了过来,“殿下你说一句话,上刀山下火海绝不含糊,这下成了吧?”
李贤哼了一声,随即狠狠瞪了两人一眼,便率先出门。才走到一楼,他就看见胡天野领着一个汉子过来,仔细一看,赫然是刚刚那个箭术不错的大汉,心中立刻有了计较。
“六公子……”
李贤瞥了刚刚下场的哈蜜儿一眼,微微一笑后便摆了摆手。虽说许敬业帮着把安康楼一群人都捞了出来,但这样的公开场合,他和胡天野自然还是少说一句是一句。
“胡公就不必多说了,大家心里有数就行。对了,这位大哥的箭术不错,你找个人送他去英国公的宅邸。如果他们问你,就说是敬业大哥要的人。”
见胡天野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而那个大汉则是满脸的莫名,他也不解释,点点头便扬长而去。倒是李敬业又被当作枪指使了一把,唉声叹气地摇摇头,无可奈何地拖着程伯虎跟上。好容易看到李贤出丑,结果不一会儿就被扳转了回来,他不得不自认倒霉。
一帮人上马走了一阵,李敬业便渐渐感到方向不对,策马上前问道:“我们这是去哪里?”话一出口他便忽然眼睛一亮,“难道六郎你准备来个直闯薛宅礼贤下士,然后把人请回来?”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李贤白了一眼,心中渐渐有了一点谱。薛仁贵虽然战功赫赫,但是,和程咬金李绩这样的开国功臣终究还是不能相提并论的,而且,看薛讷刚刚那个模样,似乎还有什么难言之隐。既然如此,不打听清楚就把人弄过来,搞不好会惹麻烦。
他先头已经不知就里惹上了李义府,可不能在没摸清楚情况之前再犯什么错误了。皇子身份用处不少,但也不是处处都能无往不利的。
对了,薛讷这个名字怎么叫怎么别扭,还不如薛丁山呢,又好听又好记,要不,他到时撺掇薛讷把丁山当作表字?
第五十章 … 薛仁贵大危机
由于先前派去的那个随从顺利跟上了薛讷,因此,李贤一行很快找到了薛宅。而出乎他们意料的是,从外头看去,这座宅子不但称不上光鲜,反而显得很是寒酸。
李贤当然不会带着一大帮人浩浩荡荡地闯进去,老远就留下了大部分随从,而自己则是和李敬业程伯虎两人站在巷口张望。据他所知,薛仁贵如今是左武卫将军,河东县男,虽说不过是一个男爵,但总归是一个高级将领,没道理家人混得这么落魄。
“六郎,还要不要进去看看?”
“不去了,找到了地方就好,这样子看上去古怪得紧,还是打听清楚一下再说!”
做出这样的决定之后,李贤便带人折返,在路上和李敬业程伯虎分道扬镳,自个回了皇宫。次日一清早,他照例来到了李宅,尚未来得及去见李绩,就被匆匆赶来的李敬业拉到了一边。
“你知不知道,薛仁贵出事了!”
李贤被这句突如其来的话吓了一大跳,立刻紧张地反问道:“薛仁贵出了什么事?”
李敬业一幅唉声叹气的样子,四处张望了一下方才低声道:“昨儿个回家之后我就让人去打听了一下,怪不得那个薛讷那幅模样,原来是铁勒那边出事了。薛仁贵三箭定了天山不假,但是,接下来他却干了一件不得了的事。铁勒那边打了败仗之后,十几万士兵全都投降了,结果,薛仁贵居然下令坑杀战俘,事情已经捅到了朝廷,那帮子大臣已经闹翻天了!”
坑杀战俘十几万!
李贤脑际轰然巨响,他只知道薛仁贵征东薛丁山征西,知道这薛家父子声名赫赫,其他的一概不知道。好家伙,当初白起长平一役坑杀赵军四十万,如今薛仁贵居然也一下子坑了十几万人?一想到一大堆活人被坑杀的情景,他不由一阵头皮发麻,脸上的表情立刻变了。
“所以我才说,薛仁贵惹上了大麻烦。”李敬业咂巴了一下嘴,露出了惋惜的神情,“否则以他的功劳,回来之后必定加官进爵少不了。这回可好,别说功劳,只怕要被那些人弹劾得灰头土脸。对了,你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
李贤自个也在心里问自己,要搁汉武帝那会,杀个把人算什么问题,卫青霍去病哪一次发兵打匈奴不是杀个万儿八千的,可现在不一样!他从没见过的那位便宜爷爷李世民是各族共尊的天可汗,而他老爹李治是天可汗的儿子,这仁义的面子还是要的。换言之,出了这种破坏民族和平大义的行为,搞不好薛仁贵就会被当作靶子推出来。
“啊,对了,还有一件事我忘说了,也是关于薛仁贵的,不,应该说是关于西征军的。这回铁勒大捷之后,大军劫掠了好几个部落,上至将领下至兵卒,抢了不少各族女眷,结果吓跑了原本有意投降的好些部落,西征的最大目标也因此落空。要说前头坑杀俘虏的事情还有情可原,这事就了不得了。我还打听到,似乎好些人弹劾的本章都已经写好了,就等着大军归来砸上去。”
这世界上怎么烦心事全都一块来了!
李贤当然知道李敬业所谓的消息来源必定是李绩,对于这位师傅非得喜欢拐弯抹角传递来传递这种消息,他一直觉得很是费解。此时,他头痛之下恨不得把李绩这个老狐狸抓来质问一通——作为现如今军方名副其实的第一号人物,你事事撒手是怎么回事?
虽然心里在暗自骂娘,但不代表李贤真的敢去这么做,所以,考虑再三,在等来了程伯虎之后,他便拉上了两人直奔薛宅。为了避人耳目,他一个随从也没带,这薛家怎么也不可能是龙潭虎x,再说了,李敬业和程伯虎那两把刷子,面对一般小蟊贼足够了。
敲门的工作自然还是由程伯虎完成的,这一位砰砰砰地砸上去,李贤几乎差点用双手去捂耳朵,心中暗自祈祷薛家的门结实一点。好半晌那大门终于打开,扑面而来的却是一句喝骂:“谁这么没规矩,门是这么敲……”
话才说了一半,搁下另一半就全堵在了嘴里。应门的赫然是薛讷,看清了外头这三位之后,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时竟是关门也不是,开门迎客也不是,站在那里动弹不得。老半晌,他方才想起自己的失礼,慌忙退后两步下拜。谁知趁着他退后这工夫,李贤带着李敬业程伯虎立马闯了进去,一把将人扶了起来。
“薛大哥,这又不是朝堂,又没有外人,你非得拜来拜去干什么?”
见李敬业已经知机地掩上了大门,李贤便赞赏地眨了眨眼睛,但心中的疑团就更重了。这薛家再寒酸,也不至于连门房都请不起。另外,在外头觉着这房子已经够寒酸了,如今进来之后更觉得空间狭窄,根本不像是官员宅邸。
薛讷在李贤的寒暄下,终于招架不住了,匆匆告罪一声便奔入内宅,不多时,他便扶着一位两鬓斑白却腰板硬朗的老妇出来,旁边还跟着两个侍女。
“薛柳氏拜见沛王殿下!”
这薛柳氏三个字一出,李贤哪里还会不知道这是薛仁贵的夫人,连忙上前搀扶了一把:“薛夫人不用多礼,我只是昨天遇到薛大哥,觉着一见如故,所以今天便找了过来。”
“沛王殿下昨天和犬子见过面?”薛柳氏斜睨了旁边满面通红的儿子一眼,这才笑道,“这孩子回来没和我说起过,不过怎敢劳动殿下到这陋宅来,若是想见他,传一句话也就成了!”
面对这样一位爽朗的长辈,李贤顿时有些为难。他最喜欢和老狐狸打交道,因为那很有成就感;而面对程伯虎李敬业这些同辈,欺压起来也格外有趣……但是,在这柳氏面前耍花枪,那他是不是太卑鄙了?
“我们搬来才几日,屋里零乱,实在不是待客的地方,还请殿下稍等一会,我已经让人去收拾了。这孩子不懂事,要是他早说昨日见过了殿下,好歹也有个准备……”
“薛夫人,其实,我是听说了薛将军的事情,所以才来的。”
李贤终于还是决定单刀直入,但是,看到对面母子俩勃然色变的表情,他不禁怀疑,这母子俩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什么。
第五十一章 … 高帽子送上,薛丁山拿来
“想不到殿下如此有心。”
薛柳氏站在那里叹息一声,无奈地摇摇头道:“当初外子投军是我撺掇他去的,指望他能够扬威沙场闯出一点名堂来,结果他确实是做到了,更送了全家一场富贵。所以,我辗转得知了铁勒那边发生的事,只得从长安赶到了洛阳,想看看能不能设法……”
这薛柳氏居然真的知道了薛仁贵的危机,耳报神好快啊!
李贤自个都是刚刚才知道,此时不免暗地咂舌,正想开口说些什么,里头的侍女便来报说屋子已经收拾好了,在薛柳氏的邀请下,他便和李敬业程伯虎一起踏入了房间。
不是不像样,而是太不像样!
瞥了一眼四周简单的陈设,李贤断定这薛家确实是匆匆赶来什么准备都没有。可是,就算有人弹劾,他倒不相信朝廷会真的加罪于薛仁贵。败军之将不可言勇,而凯旋归来的军队不赏功劳,反而要先追究罪责,这是哪门子的道理?再说了,路上李敬业已经和他提过,此次西征的主将似乎不是薛仁贵,那么,一个副将没来由要背那么大罪名吧?
坑杀俘虏是很可怕,但他又没亲眼见过!再说了,唐军劳师远征,再无法确认降军是否会再叛的情况下,留着是祸害,坑杀这条路虽然残忍,但最保险。要说抢掠诸部,那不是有主将管束么,似乎也不该完全由薛仁贵去负领导责任。
想归这么想,但李贤自忖是一个不管事的皇子,所以只能不痛不痒地安慰了几句,末了不经意地提起羡慕薛仁贵的神s,将来若是大军归来,少不了要请教,顺带着大大夸奖了一番薛讷的初生牛犊精神。他一边说一边偷窥薛讷的脸色,见这一位尴尬得无地自容,心中暗自好笑。
要是他这么夸李敬业和程伯虎,那两位肯定会乐得上天,看来以后得注意,不能让薛讷给那两位带坏了!
“薛夫人,其实我今天来,还有另一个目的。”想清楚了所谓薛仁贵大危机没什么大不了的,李贤便老大不客气地把真实目的兜了出来,“敬业大哥和伯虎大哥都是我的伴读,当然,这伴读只是一个名义,平时我都当他们是我的兄长。”话还没说完,他便感觉到四道火辣辣的目光s在了脸上,立刻警告似的回瞪了李敬业和程伯虎一眼。
你们两个老实一点,要是把事情搅黄了,别想我会放过你们!
眼色使完之后,他便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继续自己的游说:“我一向都很敬仰薛将军神s,也曾经和父皇母后提起过,倘若薛将军归来,我想让薛将军教授几手箭术。谁知昨天巧遇薛大哥,又见到那精准的箭术,着实仰慕得紧。薛大哥将门虎子,倘若可以,我想禀明父皇母后,请薛大哥来当我的伴读,如今薛将军尚未归来,所以我想先征求一下薛夫人的意见。”
这一通话中可谓是高帽子不断,旁边的李敬业和程伯虎固然是暗地里撇撇嘴,但听在其他人耳中,那滋味可就不同了。
李敬业的爷爷是英国公李绩,程伯虎的爷爷是卢国公程知节,全都是开国功臣,比起薛仁贵这个小小的河东县男自然是风光多了。而李贤这个沛王亲自过来提出此事,更是不同寻常的面子,一时间,包括薛柳氏在内,所有目光就全都落在了薛讷身上。
薛柳氏怎么也没有想到儿子竟然有这么大的机缘,但转而却严厉了起来:“你昨天带着弓箭出去,难道在人前卖弄了?”
看到薛讷一下子脸色发白,李贤暗叹好厉害的家教,连忙上前劝道:“薛夫人,我都说了这是机缘,若是没有昨天那巧遇,我也不会见识到薛大哥的神s不是?”
李贤这么一c话,薛柳氏自然不好当着外人的面教训儿子,但仍是狠狠瞪了薛讷一眼。只是,这虽然是天上掉下来的好事,她却不敢轻易答应,忖度了半晌,她忽然想起李贤说要请皇帝皇后做主,心头顿时豁然开朗了起来。
“殿下看中了讷儿是他的福气,臣有臣道,只要陛下和娘娘同意,我们全家哪有不同意的道理。我只是担心如今朝中物议不断,万一……”
虽说薛柳氏话只说了一半,但李贤最会察言观色,当然知道那后头半句没吐出来的话是什
第 9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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