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生莲 全集 作者:肉书屋
雨越来越急,回去吃点东西吧,杨浩……杨浩穿子午谷、渡逐浪川、金陵遇刺险死还生、出使契丹正逢德王谋反,哪一次不是腥风血雨,可他都闯过来了,这小子命大的很,未必就遭了凶险。”
就在这时,张十三匆匆地跑了来,老远叫道:“大小姐!”跑到近处看清折御勋,忙又叫了一声:“大帅。”
折御勋横他一眼道:“慌慌张张的,甚么事?”
张十三道:“唔……随风传来消息。”
折御勋急道:“有什么消息?”
张十三干笑两声道:“尚无什么发现。”
折御勋不悦道:“没有消息,你急着报什么讯。”
张十三讪讪地道:“大小姐急驰浊轮川时就已吩咐下去,定时上报消息,不管有无什么发现……”
折子渝回身走过来,截断他的话道:“是我吩咐他的。十三,你说仔细些,是哪一部传来的消息,详细情形说与我听。”
张十三道:“是随风‘潜’字部的兄弟传来的消息,本来昨日刚刚发出指令,没这么快传来消息。不过大小姐从草原上赶来时,就已发过一道命令,叫他们联系党项七氏残部,以呼儿集为中心,横截整个草原断面一切往为消息,每日一报。昨日因我部急行军至此,信使没有找到咱们,直到天明才寻来,如今他们还没有发现任何举动。不过信使带了大批信鸽来,再接下来联络就快多了。”
“没有消息?没有任何动静?”
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后,折子渝一双妩媚的娥眉轻轻蹙了起来:“数万大军跋涉草原,怎么可能没有任何消息?”
张十三还以为大小姐是在责怪随风的情报人员没有尽力,心中不免惴惴,折御勋却已有所察觉,急问道:“小妹,你的意思是?”
“没有消息,也是一个消息,我们的估计,恐怕是出了偏差,李光睿那老狐狸,到底想干什么?”
兄妹二人对视一眼,眼中都露出了惊惧之意……
※ ※ ※
大雨一下,黄土的城池道路简直是一步一滑,戌守前方的士兵所伏的城墙更是变成了一堆胶粘的黄泥,一脚下去,靴子脱落了脚都拔不上来,李指挥便命人警戒着东西两翼敌军,又派一路人到南侧山岭下密不透风的丛林中伐下许多树木。
虽然没有趁手的伐木工具,时间也有限,不能伐取大木,但是以那些小树的树干、树枝铺在地上,再加上倒塌房舍中拆出来的被风雨侵袭、蚂蚁啃噬的又轻又脆的大木枯干,却也筑成了一道简易的防线。搭起的几座防雨蓬,则用来集中放置箭矢。
而杨浩此时站在一处半倒的城墙前,满脸疑虑地看着对面的敌营。
过了许久,杨浩吩咐道:“速把李指挥找来,我有事与他商议。”
穆羽立即赶去,不一会儿把李指挥带了过来,李指挥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杨浩身旁,大声道:“太尉,有什么吩咐。”
杨浩默默地看着敌营,缓缓道:“李指挥,敌军一路追杀,迫不及待,可是昨夜雨前却毫无动静,你说是不是有些奇怪?”
李指挥道:“太尉多疑了吧?夜间作战,本不易调兵遣将,我们又在重围之中,无处可逃,他们急什么?嘿,我看他们是想等到天亮,再一举将咱们全歼,可是没想到老天相助,下了一场暴雨,太尉请看,前边三百步以内,都变成了黄泥汤子,泥足一陷,举步维艰,他们再想冲过来可就难了。”
杨浩轻轻吁了口气,说道:“不错,他们想冲过来,的确难了,咱们想冲出去,也要难了。”
李指挥面有苦色,轻轻叹道:“这一点,卑职也想到了,可是有一利,必有一弊,敌军远甚于我,这座古城又不堪一守,这一天的猛攻下来,咱们撑不撑得到夜半,还在两可之间。如今能多拖一时总是好的,咱们逃得并不甚远,折将军只要赶到,在咱们矢尽粮绝之前,一定可以找到咱们,那时咱们就转危为安了。”
杨浩身上衣衫尽湿,被大雨浇着,又冷又粘,他的心中却是十分烦躁,如同一团无名业火在燃烧,总有一种烦躁不安的感觉,他突然脱下袍子,光着脊梁站在风雨之中,暴雨一冲,头脑更清醒了几分。他指着敌营说道:“我们在等援军,他们不会不知道,为什么按兵不动,放弃好几次可以重挫我军的机会?等折将军赶到,他们还有机会将我全歼么?我杨浩是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如今我就在他们眼前,援军随时可到,他们怎么这么沉得住气?”
杨浩踩着脚下泥泞中的树枝走来走去,越来越是不安:“如今大雨,我们守城唯一的利器弓箭已经用不得了,兵微将寡,敌若倾力一击,我军必亡,他们还在等什么?一支抱着必死信念的留守军队,难道还怕了这雨?他们有大量的帐蓬,如果把这些牛皮、羊皮的帐蓬拿来铺在地上,这三百步的黄泥道路,还不是如履平地么?”
李指挥瞪大眼睛看着杨浩,眼中慢慢透出一种莫名的恐惧:“太尉……太尉之意是说?”
杨浩突然站住脚步,仰首向天,迎着大雨,看着天空渐渐明朗的气色,沉沉说道:“雨快停了,等到雨停,看敌军攻势强弱,我的猜测……就可以基本确定了!”
第十二卷 西北望,射天狼 第013章 迷雾
女英做了个梦,一个很荒唐的梦。
梦中,她正在御花园里欣赏着满苑春光,忽然一阵大风刮来,她就站到了一艘画舫上,那应该是秦淮风光吧,灯市昼,笑语欢声,是上元节?可是忽然间,波光鳞鳞之下,突然跃起一条大鱼,不见其头,就见船帆一般巨大的鱼尾一摆,就将画舫击得粉醉,下一刻她就出现在一张床榻之上。
帷幔低垂,兽香袅袅,然后一个精壮的男人分开纱帐,出现在她眼前,她努力地睁大眼睛,想看清这个男人的相貌,可是他胸部以上,似乎都隐在一团迷雾当中,怎么也看不清楚。
然后,就是一番令她无法想象的云雨缠绵,她想挣扎、想反抗,可是不知怎么的,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做出了反应,纤柔的腰肢弓一般弯起,一头青丝铺满绣榻,在他的肆虐之下,发出让她自己听着也脸红的娇喘呻吟,她从来也没有经受过这么强壮的男人,硕大、粗暴、坚挺……异样的感觉彻底征服了她的身心,她一遍遍地告饶,却又一次次地浸入那欲仙欲死的极乐仙境,所有的矜持和羞意都抛到了九宵云外,只想紧紧地搂住他,被他折腾得魂飞魄散。
“啊!”的一声,女英突然醒了过来,只觉自己心跳如鼓,脸颊潮红,一双腴润修长的大腿还紧紧绞在一起,紧要处那种湿腻的感觉传来,顿时令她羞不可抑。一回头,看见旁边双手抱着脑袋,像一只青蛙似的睡得正香的雪儿,女英更有一种无地自容的感觉,臊得她赶紧拉过被单,将自己羞红的脸蛋埋进了被底。
听着心口嗵嗵地急跳,女英咬住了樱唇,一声也不敢吭。近来修练那甚么幻影剑法,常有旖念绮思徘徊心头,可她虽年纪尚轻,却是一个孀居的妇人,本来心里就以此为耻,再加上师傅说过,幻影剑法就是幻生心魔,再以坚定的意志消灭心魔,在一生一灭间锤炼心志,所以总能将这心猿意马约束得住。
可是每日勤练不缀,这心魔越发的厉害了,尤其是昨夜,她无意中听到隔壁娃娃和妙妙在说私房话儿。昨夜下起了雨,雨虽不大,雨声淅沥也扰人声音,娃娃和妙妙不曾防备会被人听见,两人正为银州解围欢喜雀跃,在那儿聊天说话,不知不觉就聊到了杨浩,两个女人说起自己郎君如何强壮如何勇猛,总令她们丢盔卸甲,告饶不已,说到兴处,两个小妮子在隔厢羞笑打闹起来,不防却都被她听在耳中,当时面红耳赤,不提防听了人家闺房情趣之事,竟然绮思入梦,真是羞死人了。
隔壁一声惊呼:“怎么会这样?老爷真的中伏了?”
这一声惊呼入耳,女英霍地掀开被单,侧耳听去。银州之围已解,但敌军消息尚未明朗前,银州城禁未解,冬儿如今负着城防重任,仍然坚守在城墙上,与兵士们共甘苦。李一德的信使冒雨赶来,半夜时分在城下叫门,被人用篓筐提上城去,将消息禀报了冬儿。
冬儿闻讯大惊,今日一早便与唐焰焰率轻骑赶赴前沿去了,穆青漩待天色已明,才赶来帅府把这个消息报知娃娃和妙妙,两人闻讯只惊得花容失色,女英在隔壁听见,也是惊得呆了:“不是打了胜仗了么?怎么突然之间反而中计被困,成了人家的笼中鸟?”
旁边花厅惊慌失措,语声一高,雪儿被吵醒了,张开小嘴刚刚哇地哭了一声,女英便急忙赶过去,将她抱了起来。这些日子都是她在照顾雪儿,小丫头对她极为亲昵,一见是她,哭声顿止,露出一副笑脸来,两只手便去抓她的头发。
小周后一边轻拍着她,一边听着隔壁动静,贴身侍女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问道:“夫人,今日还要往栖云观打座上香么?”
小周后摆摆手,说道:“今日无暇,先不去了。”
打发了那侍婢出去,小周后怀抱雪儿,心乱如麻:“杨浩不会有事吧?”
低头看看雪儿稚嫩可爱的小脸,那双天真无邪的大眼睛正盯着她看,小周后轻轻贴了贴她的脸颊,闭着眼睛默默祈祷:“雪儿这么可爱,老天爷怎么舍得让她和我一样落得个孤苦无依的下场?杨大人吉人天相,一定会逢凶化吉、平安无事的。”
※ ※ ※
骆驼岭昨日并没有下雨,这些天李继筠攻势越来越凌厉,得知李光睿明修栈道,暗自逃往西南方向后,杨崇训大大地松了口气,本以为自己这里的苦战也可以告一段落,谁知李继筠似乎完全不知道他父亲已经放弃了这条通往绥州的交通要道,仍然猛攻不舍。
天明,李继筠部又对骆驼岭发起了猛攻,杨崇训亲自指挥所部抵抗,战至鏖处,一支流矢飞来,正中杨崇训的左眼,杨崇训大叫一声,仰面便倒,左右军将一见大惊,赶紧将大帅扶下战场,不一时军中郎中急急奔来,一看箭伤便大惊道:“不好,箭上有毒!”
草原民族捕杀猎物时箭上不会淬以毒液,但是用来作战的箭矢,大多涂以各种动植物毒液,以扩大杀伤效果,那郎中只看出箭上有毒,一时倒无法分辨是哪种毒素。这支流矢射中杨崇训时力道已弱,但是眼睛是至弱之处,箭头仍然深入,谁敢胡乱拔动。
杨崇训神志未失,只觉一个头肿涨昏沉,有种头大如斗的感觉,箭伤处不见痛楚,倒是整个脑袋涨得生痛,听那郎中说箭上有毒,杨崇训咬着牙抓住箭竿,突然大喊一声,发力一拔,那整只眼珠都被箭上倒钩带了出来。
“敷……敷药、裹伤!”杨崇训一语说毕,便晕了过去。
主帅中箭昏迷不醒,三军士气立时低落下来,论起战力,麟州杨家实是西北四藩中最弱的一环,试想一支不管是进攻还是防御,处处唯府州马首是瞻,所有重大战役,向来追随于人家鞍前马后的军队,其士兵和将领即便本已十分的才双,这种依赖心重,天长日久下来,也成了钝兵。
如今折家军已经追击李光睿去了,自家主帅又昏迷不醒,整个军队的抵抗力量立时开始削弱,等到中午时分,李继筠前锋已杀至半山腰,军中将领恐主帅有失,命人抬了主帅先行撤退,主帅一撤,军心动摇,原本松动的防线立即被撕开一道口子,全线崩溃,已成必然。
杨崇训是麟州杨家之主,他的安危重过一切,军中将领见事已不可为,立即命令全线退军,后有夏州铁骑,杨崇训残部护着主帅逃之夭天,哪里还想得到派一名信使去通知折御勋,兵败如山倒,骆驼岭在苦战三日之后终于易手。
定难军衙内都指挥使、检校工部尚书李继筠大步登上骆驼岭,豹目环眼,头顶光光,穿着一袭皮袍,腰间垮着那柄硕大的弯刀,他向逃向远处的杨崇训部看了一眼,脑袋一晃,两个大金耳环摇动着,沉声吩咐道:“把马匹都牵上来。”
李继筠部陆陆续续登上了山岭,残破的兵甲、染血的战袍,一个个彪形大汉,面上都带着几分疲态。
“马上统计一下,咱们还有多少能随军作战!”
李继筠大声吩咐着,李光睿的计划,其实他是最清楚的一个,当李光睿中计之后面临必退的困境,却突然陡生险计,决心力挽败局的时候。计划一定,立即便通知了他的儿子。李继筠当时正在分兵袭击府州和麟州,意图迫使两州兵马回援,打破三家联盟,一时来不及赶回,同时如果他仓促撤兵,恐怕打草惊蛇,整个计划都要被杨浩一方看破。
所以李光睿将计划告知儿子之后,令他攻击骆驼岭,使得自己移师绥州显得更加可信,掩护他的大军运动,同时牵制住杨崇训的人马,如果能打败杨崇训夺下骆驼岭,便迅速移师,见机行事。
李继筠本想收拢残部,迅速赶去与父亲汇合,可是他也没有想到,这一去竟然有个重大发现,于是这位杀气汹汹的夏州少主异想天开,竟然也玩了一出奇兵之计,使得整个战局更加扑朔迷离、胜负难料。
有时候,运气是真的存在的。
※ ※ ※
“折帅,你我两家同抗夏州李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李光睿消灭了我家官人的人马之后,下一个目标必然是将军您。或者,将军还想合麟府两州之力,还能回复当初两藩共抗一藩的僵持局面?
折帅,夏州李家以前对你们用兵,恫吓迫服的目的更多一些,实际上他们也想有你们做为他与中原的缓冲,所以并未出尽全力。而今,双方已是不死不休的关系,李光睿一旦恢复元气,绝不会再放过你们。救我官人,何尝不是救麟府两州?夏州已经在我们的掌握之中,只要我们两家携起手来,李光睿临死反噬之举必然失败,他想逃回夏州重整旧部的计划也必然失败。”
冬儿心急如火,却仍耐着性子向折御勋仔细分析得失利弊,折御勋瞟了默然不语的小妹一眼,说道:“杨夫人,折某与尊夫不只是盟友,而且是兄弟,就算没有这些得失利害,我又岂能见死不救?可是,据我们掌握的情报,李光睿的六万大军如今下落不明。
虽说这草原广袤无边,藏上十万、百万大军也不为难,可是六万大军一路西向,尤其是要经过唯一的通行关隘石州,他们急于逃命,粮草辎重又有限,总不会绕一个天大的圈子吧?有心去查,多多少少总会有些蛛丝马迹的,可是……没有,什么线索都没有。李光睿手上那六万大军在哪里?没有他的下落,如今我虽找到了杨太尉的受困地点,却也绝对不能贸然往赴,内中关键所在,就在这里。”
冬儿娥眉微微一挑,问道:“折帅的意思是说,李光睿费尽心机,故布疑阵,摆出一副移往绥州的大阵仗,牺牲过万的士兵,其中还包括他的儿子,如此种种,竟然不是为了给他的大军制造逃回夏州的机会,相反,倒是施展了一个计中计,等着我们识破、等着我们追赶,然后以我官人为‘银州’,再来一次围‘城’打援?”
抑御勋听出她微带讥讽,却脸色沉重地点了点头:“找不到他的主力所在,折某不能不做此想,我担心……那条毒蛇正隐藏在暗处,就等着我们赶去赴援,等我大军一到,双方缠战难解难分之际,我们的末日……就到了……”
唐焰焰急道:“李光睿若有如此心机,又岂会中了我家官人之计丢了夏州?折帅,我家官人危在旦夕,他那些人马,怎么可能抵抗得住两万大军的团团围困?那座什么古城废墟,你也说过无险可守的不是么?”
她看看一旁肃立的折子渝,抢过去低声下气地道:“子渝姐姐,焰焰年轻气盛不懂事,以前对姐姐多有得罪,唐焰焰向姐姐请罪,要打要杀都由得姐姐,只要姐姐劝得折帅出兵救我官人……”
说到这儿她已泪水涟涟,忽然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折子渝的脸色苍白如纸,她沉默半晌,才低声道:“你以为……我是对你怀有恨意,还是对他怀有恨意,所以从中作梗?唐大小姐,你太小看了我折子渝。没有掌握李光睿主力所在的确切消息之前,我们不能出兵。否则,我们就不是赴援,而是陪死。杨浩现在也许还撑得住,可是如果我们中了计,那么我们中计出兵的时候,就是他的大限之期,那反而是我们害死了他了。”
唐焰焰一拭眼泪,怒声道:“如果、可能、或许、大概……到底有什么是你能确定的?你总以为自己智计无双,女中诸葛,可你真有那么大的本事吗?如果、如果、如果你的猜测是错的,我家官人苦守待援,却是矢尽粮绝,等不来一个援兵,以致战死……战死……”
她的眼泪忍不住又流下来,哽咽道:“那时,你又怎么说?”
第十二卷 西北望,射天狼 第014章 大帅疯了
“那时……我赔他一命便是!”
折子渝也冒了火气,但是这句话她并没有说出来。她微微抬起下巴,高傲地望向帐外,淡淡说道:“瓦罐不离井上破,将军难免阵前亡,既然走上这条路,自然就得有置生死于度外的觉悟。”
“你!”唐焰焰杏目喷火,怒视着她。
折子渝视若不见,又道:“如果我错了……那也没有甚么,胜败乃兵家常事,世上哪有百战不败的将军?只要我们没有中计,留得青山在,还怕没柴烧?”
唐焰焰霍地一下站了起来,冷笑着点头:“折子渝,你好狠毒的心肠,我没想到,你竟是如此睚眦必报、蛇蝎心肠、利欲熏心的女人。折子渝,你小心机关算尽,到时候天理昭彰,报应不爽,让你这恶毒无耻的女人不得好死……”
听她这番责骂,折御勋登时变色,冬儿急急喝住唐焰焰,向折御勋抱拳道:“折帅所虑,乃稳妥之道。兵者凶器,不可不慎,若是换了罗冬儿,盟友或麾下战将陷入这些诡谲的困境,冬儿也是要三思而行的。如今受困的是我家官人,关心则乱,冬儿的确有些冒失了。这样吧,还请折帅时刻关注战局,一俟掌握李光睿的准确消息,能够出兵相助的话,还要拜托将军……”
折御勋抢着道:“杨夫人放心,我正在四下打探李光睿的消息,一俟掌握准确消息,必为三弟解围。”
“多谢折帅,如此,冬儿告辞。”
罗冬儿一把扣住唐焰焰的手臂,返身便走,折御勋想要举步相送都来不及。出得帐外,翻身上马,直至驰出折御勋的中军,罗冬儿才猛地勒住战马,唐焰焰按捺不住道:“姐姐,他折家的人见死不救,咱们不能坐视官人受困啊。李一德的大军就驻扎于侧,尚有六千兵马,咱们带着他们杀过去。”
罗冬儿沉默摇头:“官人不知还剩下几许人马,以我们这六千人要救他脱困,不过是以肉饲虎,恐难冲破敌军的防线。”
唐焰焰激动的浑身发抖:“姐姐,那……我们就坐视官人全军尽没不成?”
罗冬儿咬紧牙关,沉默半晌,说道:“无定河北,如今只有李继筠一部,正被杨崇训将军压制在骆驼岭下,银州无虞。焰焰,我银州城中筹措有原准备弃城突围的战马,留守军队也尚余七千。咱们马上回去,调出五千人来,留两千兵卒,再叫娃娃将已放还回家的青壮也集中起来协助守城,你我带那五千人马与李一德的人马合兵一处,凭咱们自己,也能冲破敌军,救出官人。”
她提着马缰兜了半圈,遥望远处,幽幽说道:“至于折大小姐所虑,未尝没有道理,可是……我又怎能坐视官人赴死?如果要确认李光睿主力之所在,那就以我为饵,来引他出来吧。大不了,与官人死作一处便是!”
※ ※ ※
帐内,折子渝一直不错眼珠地盯着前方,罗冬儿和唐焰焰一走,折子渝努力保持的平静就全部消失了,她紧紧咬着嘴唇,眼珠渐渐晕起一抹红色,脸颊苍白如雪,眸中血贯瞳仁,娇躯也禁不住地发起颤来。折御勋见势不妙,一个箭步跃过去,伸掌在她后背一拍,大喝道:“子渝,清醒一些。”
折子渝陡然一震,清醒过来,只觉喉头发甜,眼前发黑,双腿突突打颤,折御勋赶紧把她扶到椅上坐下,为她倒了杯水,折子渝摇摇头,只觉手脚冰凉。
他们已经找到了杨浩的下落,可是与此同时“随风”传来的消息,又不能不让他们提高警惕,折子渝一面牵挂着心上人的生死。一面用了绝大毅力,克制着自己,不让情感左右了自己的理智,结果却被唐焰焰骂的那么不堪。
她看得出,冬儿虽然隐忍不发,可她是锦里藏针的性子,只怕她心中的恼怒绝不在唐焰焰之下,只不过现在绝不是和折家翻脸的时候,她也在用绝大毅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折子渝唇边露出一丝惨笑:“杨家的人,银州的人,全都被我得罪遍了,就算杨浩,如果他幸而不死,恐怕也要恨极了我吧?可是,我该怎么做才是对的?如果我的判断无误,现在出兵,我军中伏之时,必是杨浩丧命之际。结果不过是让我大哥和折家这支军队全部殉葬,这是战争、这是战争啊!”
委曲的泪水夺眶而出,折御勋看得心痛,在一旁急急挫手,却又不知该如何解劝。
折子渝哭泣半晌,抬起发红的眼睛看了很尴尬地站在身旁的“关二爷”一眼,吸了吸鼻子道:“大哥,有没有这一带的山川地理图?”
“关二爷”揪着及腹的长须道:“没有,不过这一带我昔年曾经来过,还算比较熟悉,小妹想知道甚么?”
折子渝拿袖子擦擦眼泪,跟个受气孩子似的,看得“关二爷”好生可怜,折子渝走到帐中间蹲下,说道:“哥,我们如今在观鱼崖,距杨浩受困的那座古城废墟,并不是沿河岸一直下去的,中间还要绕过些礁石山岭,你把详细路线画给我看,尤其是那座古城废墟周围的情形。”
这一带折御勋年轻时的确来过,做为折家未来的家主,他每到一处,有意识地要掌握熟悉那里的山川地理和族群部落,现在凭着记忆,用石子木棍摆放为山川河流,划定路线,向折子渝详细解说了一遍。
折子渝听完了,沉思片刻,说道:“我们先假设李光睿那支突然失踪的主力过河之后就立即择地隐遁了起来,不曾继续西行。那么,他既然让两万诱敌的大军守在河边,杨浩主力一过河,尤其是杨浩一过了河,立即放水冲毁浮桥,对他实施攻击,而又不堵死他的所有退路,意欲把我们诱过来一口口吃掉,他的主力一定不会隐藏的太远,否则就失去了作用。”
折御勋点头道:“不错,可是现在这几处兵,最少的也是上万人,一打起来,绝不是一个时辰两个时辰就能解决的战斗,一旦被缠住,更没有可能想来就来,想走就走,骑兵行动快捷,避得稍远一些,我们就不易找出他们的所在,他们却能随时杀将出来。
你看,北岸多是草原,从这里直到长城沿线的山峦之下,宽达一二百里地的地带都是平原。南北更不用说了,绵延千里,都是平原。内中也有山川,但是距此并不近,我们所在的地方,往上游下游去,都有比较大的山川,李光睿事先并不能确定杨浩往哪个方向转移,如果他真的没有走,而是埋伏在这儿,那么当时他的军队应该就在那两万兵马后面,等到杨浩向上游逃去,并以古城废墟作为落脚之地后,他的大军必然也要随之而去,就地安置。”
折子渝点了点那片山峦,说道:“如果是那样,那么他的主力必然藏在这片群山之中。”
折御勋苦笑道:“而那两万敌军,就在山脚下,南北扼住要隘,困住了杨浩。我们想察明他的动向,就要钻到那两万大军的眼皮子底下,可要是钻到了那里,知道他们在不在那里还有必要么?他们已经然杀出来与我们决一死战了。
子渝,如果李光睿真的没有走,如果他真的就埋伏在这儿,那么咱们赴援固然是死,不赴援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杨浩被吃掉,然后逃之夭夭,正如唐姑娘所言,逃回夏州,加强防备。我们还屯兵与此,寻找他的主力所在有什么意义呢?那样的话倒不如赌上一赌,赌李光睿已经奔赴夏州,全军杀去解救杨浩,依我想来,如果李光睿真的在那儿,咱们已有了防备,见机不妙早些脱身便是,他也未必就能把我这条老命留在那儿。”
他有些肉疼地咬了咬:“只是……那样一来,哥这两万精兵,一大半都得交待在那儿了。”
折子渝忽然破啼为笑:“哥,你素来看重自己的本钱,舍不得消耗一点半点,任卿书替你掌财,背后都说你是一毛不拔的铁公鸡,如今怎么舍得这么冒险了。”
折御勋哼了一声没有说话,折子渝忽然挽住了他的胳膊,柔声道:“哥,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可这是打仗,不能感情用事。六万大军,不可能无声无息地消失的,可它偏偏就消失了,所以……我更加笃定,它们根本没有西行,也唯有如此,才能隐藏起来,叫我们找不到。”
她点了点地上的图形,说道:“李光睿设了一盘解不开的死局,逼着我们要么自投罗网,要么弃杨浩而去,三藩联盟就此瓦解,他则趁吃掉杨浩士气大振之机要么返夏州,要么夺银州,进可攻、退可守,两相得宜了。既然这是一盘死局,大哥也说要赌一赌,那咱就赌一赌,不过就算要赌,咱也不能让李光睿牵着咱们的鼻子走。”
她的目光明亮起来,问道:“大哥,摩云岭的具体位置在哪,距此有多远。”
折御勋在地上又摆了一块棋子:“在这里,李光睿的军粮队伍得知夏州失陷,银州退兵的消息后就近上山屯集粮草的所在,这里险虽够险,可是只有一座孤岭,不可久恃。”
折子渝沉思片刻,又道:“从咱们这儿,赶去摩云岭,需时多久?”
折御勋道:“快马驰骋,一天时间。”
折子渝断然道:“好!他打他的,咱打咱的。他困古城,咱烧粮草,看谁耗得过谁。”
折御勋吃惊地道:“奇袭摩云岭?”
“不错,李光睿必然也在注意咱们的一举一动,咱们调轻骑佯攻古城,半路转道,奔袭摩云岭,他们一定来不及反应的,等他们发觉咱们的真正意图,摩云岭已化作一团火海了。”
折子渝站起身,眉宇之间焕发出一团英气:“李光睿夏州已失,军队怎么可能稳如泰山,居然还能有条不紊地设下一团团迷局?这是我唯一想不通的地方,如今看来,李光睿一定是果断地封锁了消息,所以他才能依然使得三军号令如一,士气不倒,从容布局,设下这个圈套。
可是,大军撤离银州,佯去绥州,突然过无定河,又在此处设伏,这是行险之计,如果我们不上当,他围攻银州之举就要彻底瓦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一开始士兵们不会去想,到了这一步他们不可能不想,也不可能一点风声也听不到。夏州失陷的消息,现在这一刻才算是真正晓谕三军了。”
折子渝挺起胸膛,沉声道:“如果我是李光睿,我这时就会对三军将士说,我们的粮草足以支撑我们返回夏州,虽然夏州失陷,但是我们已经困住了杨浩,很快,他的援军也会被我们一支支吃掉,我们一定能够反败为胜,以此来稳定军心。如果这时摩云岭粮草被毁,他最后一点凭仗都消失了,军心再不可收拾,他的六万大军将成为一群失魂落魄的绵羊,哪怕对着只有五千敌军,唯一的想法也只有逃跑,不断地逃跑!”
她看了折御勋一眼,做最后总结道:“当然,这一切分析,都是建立在李光睿正在此处设局的前提下,如果他真的往夏州逃了,那就万事休提。”
看看大哥怪异的眼神,折子渝奇道:“哥,你怎么了?”
折御勋轻轻叹了口气,捏着下巴道:“哥忽然觉得,如果把你嫁出去,将是我折家最大的损失。入赘,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 ※ ※
围住古城废墟的两万夏州兵没有进攻。
雨停了,天晴了,太阳升起来了。
从早晨,到中午,黄泥巴被太阳晒着、又被风吹着,外面一层已经有些发硬,勉强能让人站上去了,敌营还是没有发动攻击。他们居然在挖战壕、堆掩体,好象他们才是防守的一方,杨浩至此已经什么都明白了。
一个巨大的陷阱,正在以他为中心挖开,他就是诱饵,银州、府州、麟州的兵马就是猎物,李光睿轻敌大意,倾巢而出,在夏州失陷后没有仓惶后退,他居然将计就计,设下了这么一个局,张开了獠牙大口,等着猎物们一只只跳进来,他不但想夺回夏州,而且不想以败军之姿狼狈而去,他要一举铲除三藩联军,将银州夺回来,再招摇而去。
那时,夏州陷落的消息将不再能打击他的军民士气,他将挟一天风雷而去,许多部族闻听三藩尽殁的消息,将不攻而克,纷纷归附,李光睿回到夏州城时,一路不会是惶惶如丧家之犬,他将像成功逃离厄尔巴岛的法兰西第一帝国皇帝一样,兵不血刃地回到他的王都。
西北王,果然有西北王的豪气和傲气。
“无论如何,一定要通知援军万万不可赴援!”
杨浩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他急于把自己的判断告诉他正试图援救的部下,告诉他的盟友,可他被困在这里插翅难飞,如何才能把消息传出去?
敌军不但有两万之众,他们甚至还筑起了工事,挖起了壕沟,当杨浩明白过来的时候已经太晚了。援军不来的话,就凭这两万当面之敌,他也是绝对冲不出去了,除非他的陌刀队或重甲骑兵在这里,而今他着急的已不是个人安危,而是他的亲人、朋友、袍泽,马上就要一一跳入李光睿的陷阱。
他已不可能离开了,但是他必须把消息传出去,让援军马上撤走,加强银州和夏州防御,然而消息又如何传出去?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呐。
杨浩突然觉得伍子胥一夜白头并不是一个传说了,也许明天的太阳升起的时候,他也要变成一只白头翁了。
李指挥对夏州军队的动静百思不得其解,匆匆赶来找杨浩,却发现杨浩神不守舍,念念有词,好似被困得急了,心智已失,骇得李指挥赶忙去叫军中郎中,等他带了郎中赶来,却发现杨浩已不知去向。
“不行,前边、后面,连营重重,营前又挖了壕堑,以我的兵力,是突不出重围的,如果晚间突围……能不能冲出一些人去?”
杨浩在古城中到处转悠,前后的阵势看完,又向南面的山岭望去,岭上,也有夏州兵的哨卫,在他这一侧,千百年的密林风雨不透,想要伐木上山,就算两侧的夏州兵不做攻击,容他太太平平地爬上山去,等他到了山顶,那里恐怕也早已站满了夏州兵,将比硬闯敌人的营盘还要困难。
北侧呢,古城的北侧是悬崖峭臂,千百年的流水将石壁冲刷得笔直如削,十余丈之下,波涛滚滚,近百米宽的洪水,水流迅急,就算水性最好的人也游不过去,绝地!这是一片绝地!
杨浩直勾勾地望着无定河水,这时李指挥带着郎中赶来,一见杨浩扶着石墙,神情怪异地望着悬崖下边,还以为他要投河自尽,这一吓真是魂飞魄散,李指挥向那郎中打个手势,蹑手蹑脚地向杨浩靠近,突然张开双臂,一把抱紧了他,把他往后拖去:“太尉,使不得,使不得呀,天无绝人之路,你可千万不要自寻短见呐。”
杨浩慢慢转过头,笑嘻嘻地道:“谁说我要自寻短见?我活得正快活,为什么要自寻短见?呵呵,李指挥,你这人真是有趣的很。”
李指挥一见他笑,心里不禁发毛,吃吃地道:“太尉,大帅,你……你……”
杨浩把头一仰,向天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天不亡我,李光睿,任你机关算尽,又能奈我何?哇哈哈哈哈……”
李指挥一屁股坐在地上,面色如土地道:“完了,大帅……疯了……”
第十二卷 西北望,射天狼 第015章 世事无常
冬儿急急赶回银州城,向柯镇恶说明情形,要带五千兵卒赶往无定河,汇合李一德的兵马去营救杨浩,柯镇恶听了急忙说道:“夫人,还是你守在城里,由卑职率人去营救大帅吧。”
罗冬儿断然道:“不,我亲自去,守城才是你的专长,野战要点,骑兵之运用,我比你熟悉。”
柯镇恶有些惭然,便道:“那,夫人把城中所余七千兵卒全部带去吧,多一个人便多一分力量,如今银州无战事,留下两千士卒也无事可做。”
冬儿摇头道:“不成,五千人已是极限。如今城中这七千士卒,许多身上有伤,给你剩下的这两千人,大部分伤势不轻,不堪一战了,把他们带去徒增伤亡罢了。”
穆青漩道:“夫人,咱们那三千女兵如何?别看她们都是女儿家,可是骑射俱精,未必就弱了男子。前些时日她们主要负责内城防卫,耗损极微,此时关键时刻,正可一用。属下带她们一同参战吧。”
“这……”冬儿有些犹豫起来。
“夫人,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如今大帅情况危急,若是大帅有失,这银州在虎狼争霸的西北,是绝对守不住了。救大帅,也是救我们自己,不要犹豫了。”
焰焰急不可耐地道:“姐姐,咱们那三千女兵,堪可一战,带上吧,把握会大一些。”
罗冬儿咬了咬牙,断然道:“也罢,立即点齐人马,咱们马上出发。”
事态紧急,一行人无暇多说,冬儿连帅府也没回,匆匆点齐男女混搭的八千兵马,带足箭矢,直奔无定河而去。
李继筠收拾了残兵正向无定河转移,刚刚赶到浊轮川滩地前面,探马就来急报,在远处发现一支人马,正急驰而来。李继筠大吃一惊,他不知来者来人,兵力多少,久战兵乏之后不敢仓促应战,立即命人返回浊轮川杨浩遗弃的那片阵地,进入防御状态。
过了不久,又有探马来报,自银州方向杀过来的那一路兵马贴着浊轮川过去,直奔无定河了。李继筠闻言大喜,从银州驰援无定河的举动来看,他父亲的计划已然生效了。李继筠大喜过望,急命所部向无定河赶路,同时命探马密切注意那方那一路兵马的动向。
行了半个多时辰,前方探马回报,这一路驰援无定河的兵马总兵力当在万人左右,因无法靠的太近,不能得到更精确的结果,不过他们发现这支兵马押后阵的士卒竟然全是女兵。
李继筠闻言放声大笑:“哈哈。银州连女兵都派出来了,看来我父大计当真已成,三蕃联军,将要全部埋骨无定河畔了。唔……”
李继筠笑着笑着突然止住了笑声,脸上露出深思的神情,左右将校有些诧异,等了半晌,李继筠眼珠乱转,还在思忖,与他一向私交甚笃的营指挥使智明海上前叉手问道:“衙内,我们不追上去么?”
李继筠缓缓地摇了摇头,沉吟道:“明海,我父那里有八万大军,合三藩之总兵力,也不是对手,何况杨崇训已逃回麟州去了,而折杨两藩,必有一藩已先中了埋伏。父亲那里毫无凶险,我担心甚么,倒是银州……嘿嘿,银州连女兵都派出来了,你说……那银州城现在岂不成了一座空城?”
智明海双眼一亮,叫道:“衙内是说,咱们去取他的银州城。”
李继筠回头看看,似笑非笑地道:“我们与其跟去无定河捡便宜,何如去取银州城。”
智明海略一迟疑道:“可是……节帅那里战况终究未明……”
李继筠把嘴一撇,晒然道:“我爹常说,圣人见微知著,睹始知终。如今情形如此明朗,还有什么战况不明的?”
他把马鞭向前一指,说道:“如果杨浩一方占了上风,用得着从银州急急调兵么?用得着连女人都上了战场么?毫无疑问,他们在无定河已经吃了大亏,而且一定有极重要的人物落入我爹手中,说不定就是杨浩,银州这才倾巢出动。我如今所部不足六千人,赶去无定河也派不上大用场,既然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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