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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步生莲 全集第197部分阅读

    步步生莲 全集 作者:肉书屋

    难得的瞿烁康健,这般急驰之下也有些吃不消了,听到前哨探马传来浊轮川守军已扎好营盘的消息,李一德抬头看看阴沉沉的天色,说道:“大帅,夜间作战太过凶险,疾冲俯击,很难上令下达,依卑职之见,不若待明日天明再动手。”

    杨浩这一路疾驰,气血奔涌,不但未觉疲乏,反而精神奕奕,血脉贲张,恨不得亲自上阵杀敌那才痛快,闻言摇头否决道:“敌营已扎,各道防御工事可以相互呼应配合,敌军主帅坐镇中军,更可以轻易调动三军,相形而言,我们是攻方,是迅速移动的一方,就算是青天白日之下,居中指挥统一调度方面也远逊于对手。

    与其如此,我钔不如把对手也拖入混战,要乱大家一起乱。如今李光睿正在撤军,我们早一日占领浊轮川,早一日可以部署更严密的防御,军情如火,延误不得。传令,衣不解甲,马不解鞍,就地歇息,吃些饮食,两个时辰之后,天色如墨,全军进攻!”

    李一德微微蹙了蹙眉,却不便提出反对意见,只得拱手称是。

    一个时辰之后,天色就完全黑了下来,还刮起了东南风,一个半时辰之后,风势越来越大,这里本就是一片谷地中的平原,风从山口刮进谷地,有加成效果,而平原沙地被大风一刮更是飞沙走石,坐在帐中只听得蓬布沙沙声不绝,恍发正在下着暴雨一般,那都是刮来的飞沙扑打帐蓬产生的效果。

    杨浩带兵倒是不摆大帅架子,充分做到了“军井未汲,将不言渴;军食未熟,将不言饥;军火未燃,将不言寒;军幕未施,将不言困;夏不操扇,雨不张盖,与众同也!”的将帅规范,此时他仍在巡视全军,只见所部士兵都寻比较隐蔽处坐卧,又用毡巾毛毯遮住口鼻,拉扯战马背风而立,避这风头十分辛苦。

    李一德用一块毛巾掩着口鼻,随在杨浩身边,见此情形,又道:“大帅,今天刮的是东南风,顶风作战,与我不利,况且又是夜间,这一路杀下去,行不成行,伍不成伍,只有各自为战打烂仗了,这太冒险了,依卑职之见,为求稳妥,还是待明日风停日出再战,我军兵力、配备都胜于浊轮川守军,当可夺其地而据之。”

    李一德所言俱是实情,杨浩虽恋战心切,闻言也不禁犹豫,他眯着眼睛向风而立,任由那风沙扑面,沉默半晌,杨浩突然转过身来,沉声道:“不,仍依原定时间,出战!”

    这一声沉喝随风而去,飘出极远,正在避风头的士兵许多都听到了,纷纷以手遮面向这里望来。

    李一德苦口婆心地道:“大帅,欲速则不达,一着不慎,本来笃定的胜利,也有可能变成吃败仗啊。”

    杨浩摇了摇头,笑道:“李大人,本帅的确有些心切,不过这番决定却不是我一意孤行,我这么决定,有三个原因。”

    他伸出一指,说道:“第一个,方才已经与李大人说过了,我军一旦开始冲锋,就只能按既定策略实施攻击,战阵之上,已无法再行指挥调度,而敌军可以。趁夜突击,可以削弱敌军这一优势,而今大风裹沙,就不是削弱敌军这一优势了,而是把敌军完全拉到与我们相同的情况,让他们也陷入各自为战的局面,此其一。

    其二,逆风行军,你都觉得荒唐,浊轮川守军会以为有那个可能吗?突击袭营,其关健就在于出其不意,还有比这场大风沙更令人出其不意的情形吗?大风向我刮来,我军远远就可以听到敌营训息,而我军悄然摸进,他们也难得听到一点讯息,这不是对我们大大有利吗?

    其三,我军士兵,虽然接受行伍训练、指挥调度有些时日了,可是绝对无法同李光睿的军队相比。我们这些士卒,本来就适合打乱仗,乱中取胜。既然今夜情形适宜扬我所长,为什么不善加利用呢?这场大风沙,并不是困难,相反,这是老天助我!”

    杨浩说的铿锵有力,声音随风远扬,前方士卒闻之皆感振奋,纷纷握拳呐喊,响应大帅。李一德见此情形,微微摇头,笑道:“卑职终究是老了,不及大帅的锐气,军心如此可用,就听大帅的,咱们准时出击!”

    是夜,杨浩兵分三路,自己亲率一路主攻,另外两路迂回包抄敌营侧翼,人衔草、马衔环,迎风沙而进,难得李家守军在前方还布有伏哨,可惜,这风沙实在太大了,杨浩的前哨与伏哨撞到一起,才被他们发觉,可他们击鼓号示警,声音被杨浩所部听的清清楚楚,如同下了号令一般,使得他们不约而同地发起了总攻,而守军一方只隐隐约约听得似有声息,也不知是不是听错了风沙呼号声,想再听个仔细,那伏哨早被杨浩的人宰了。

    风沙肆虐,天地无光,杨浩的大军直接摸进营去,双方杀了个天昏地暗。杨浩的人本来就是些浪子强盗、罪囚牧人,虽经前后两月有余的军伍训练,可是目前最擅长的还是各自为战,今夜情形恰又适合他们发挥,这一夜鏖战,输的一方输的莫名其妙,赢的一方赢的也是莫名其妙,只不过风沙太大,难以视物,守军主将带着千把人不辨东西地落荒而逃,不曾截住了他们。

    天亮了,浊轮川的阵地大旗已换成了杨字。

    这一战赢得漂亮,但是杨浩丝毫不敢大意,因为他知道,派驻葭芦川、浊轮川的守军被一战而灭是不可复制的特殊战例。第一个原因,是守军无心恋战,通过审讯俘虏,杨浩已经确认,李光睿全军已经知道夏州失陷的消息,军心大乱,士气颓丧。

    第二个原因,是李光睿急于退兵,不敢让杨浩看出他的动向,所以派出这两路开道的先锋部队兵力并不是很多,每一路军只有七千多人,杨浩、杨崇训、折御勋三人的总兵力虽不及李光睿,但是局部兵力却占据绝对优势。

    第三个原因,就是整个计划本就是杨浩策划的,所以被他抢了先机,李光睿并未料到他们虽这么快地抄到他前面去,弃了本想救援的银州城,先行攻打葭芦川、浊轮川。

    而等到李光睿的大军赶到,却是真正的大硬仗了,到那时杨浩的优势是占据了地利和士气正旺,而李光睿则拥有庞大的军队和哀兵之势,孰胜孰败,不可预料的战场因素实在是太多了,所以他只能利用自己先行抢占战略要地的优势,争分夺秒地进行备战。

    探马斥候得来的信息源源不断地送往杨浩的大营,李光睿果然撤军了,一夜之间,他的兵马就完全撤离了银州,火速向东南赶来。大军浩荡,李光睿派出了大批的探马斥候前方探路,杨浩担心双方的斥候兵碰面,会让李光睿提高警觉,反正已确定了他们的行军路线,便命令己方的探马斥候远远避开李光睿的前锋,切勿与之发生接触。

    两日之后,按预估的行程,李光睿的大军将至,杨浩严阵以待,做好了最惨烈战斗的准备,前方探马却忽然传来一个让他无法理解的消息:李光睿的大军撤退了!这个撤退是以杨浩预伏的路线为参照的,他们突然之间前队变后队,后队变前队,一夜之间留下一座空营,八万大军凭空消失了。

    杨浩惊出一头冷汗,立即通知折御勋,双方各自派出大批探马,撒向整个草原,尽全力搜索李光睿的消息。一天之后,杨浩的探马斥候循着草原上无法掩饰的兵马痕迹,在无定河边找到了李光睿的下落。滔滔河水岸边,扔着许多残破的壕桥、云梯,李光睿用这些攻城器械充作渡桥,渡过无定河,向西南去了!

    那头老狐狸嗅到了危险的气息,晓得这里已预布了伏兵?他弃偏师于不顾,弃正在骆驼岭上苦战的儿子不顾,竟然率主力大军独自退了?简直是匪夷所思!

    兵法有云:夫兵者,进轻而退重。士卒利退,争先难整,敌若自后警我,军众必乱;敌若乘而袭我,其患尤甚。所以我退敌追的场面是最危险的一种行军方式。就算李光睿肯舍了这两路偏师为诱饵,诱使他们陈兵于此,这故布的疑阵又有何用?

    李光睿兵马甚众,他想撤退必然是一营先退、然后驻营,戒备。另一营再退,驻营,戒备。诸营如此交替而行,绝不可能八万大军一窝蜂地退却,那样的话还不如直接把脑袋送到杨浩的刀下来的痛快。可他如此行军的话,速度就绝对快不了,杨浩一定追得上。

    一支军心已散的军队一旦撤退,那种恐慌气氛是无法抑制的,当面有敌他们还能一战,背后有敌?诸军岂有不争先逃命之理,到那时李光睿绝对控制不了局面了,如此行险已是匪夷所思了,而且他还退向西南方,西南方是什么所在?

    那里没有城池,没有镇阜,是一片茫茫草原,是党项七氏的领地,李光睿甘冒奇险,不向离他最近、最有希望成功靠拢的绥州挺进,反而杀回大草原去了,他想干什么?

    杨浩匆匆展开地图,略一察看,不由倒抽一口冷气,李光睿往西南去,只有一个可能:长途跋涉,杀回夏州。长城要隘石州还在李光睿的控制之中,通过石州返回大西北从理论上来说是有可能的。石州以北还有一州在他的绝对控制之下,那就是宥州,能夺回夏州固然好,如果夺不回来,他必然移兵宥州。

    这样做的好处是:打破杨浩割断他与根基之地之间联系的计划,杨浩把他逼到自己与麟府两州的势力之间,让他李光睿成为一只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然后坐稳夏州,依靠党项八氏的支持,辐射力不断扩大,最终将把宥州也夺到手中,成为名符其实的西北王,而他李光睿就算不被消灭,也将沦落成西北四藩之中最弱的一藩,这是李光睿死也无法容忍的局面。

    狗急了跳墙,李光睿为此选择了一条艰难、凶险,却有机会让他凤凰涅槃的路。

    为了这盘棋局的胜利,他煞费苦心地在浊轮川、葭芦川布下两个弃子,连他的儿子都被他当成了弃子,让人再难怀疑他移师绥州的企图,当真是一代枭雄。

    可是……他能成功么?李光睿有本事来一次敦刻尔克大溃退么?

    自此到石州,路还远的很,只要被杨浩追上,那他就不是逃往绥州可能遭受重创的结局了,而是……全军覆灭!

    这时,又有探马来报,他们找到了一户居住在渡河地点附近的牧民,从那牧民口中掌握的情报,李光睿的大军早就开始渡河了,当杨浩挥师奇袭两川的时候,李光睿的主力已经循无定河向西南逃窜,原来向两川挺进的先锋部队,也就是突然变为后队,突然渡河西去的那支部队只有大约两万人,他们只是个幌子,同时也是李光睿布下的阻击部队,他的主力部队已经抢得了三天的先机。

    “追!”

    杨浩当机立断!

    每迟疑一分钟,李光睿西去就远上一分,义父李光岑刚刚在夏州站稳脚跟,杨浩却不容许李光睿重新回到那里,一旦到了那里,他就是蛟龙入海,猛虎归山,孰胜孰败,就很难说了。

    “立即拔营,只带粮草、军械,帐蓬来不及折卸了,马上追向无定河。派人把这个消息通报与折御勋将军,请他马上赴援。再通报杨崇训将军,请他于骆驼岭继续阻击李继筠部,防我腹心为其所袭!”

    一连串的命令下去,整座军营立即变成了一锅沸水,全军以最快的速度整装上马,像狂风一般在探马斥候带领下离开了浊轮川。

    此时,一身玄衣、男装打扮的折子渝正飞马冲向浊轮川,跑得香汗淋漓,唇上的小胡子跑丢了一撇,她也浑未察觉……

    第十二卷 西北望,射天狼 第010章 反噬

    宜将剩勇追穷寇,有追穷寇的道理。

    穷寇莫追,亦有穷寇莫追的道理。

    运用之妙,存乎一心。

    杨浩现在就有不得不追的理由,如果李光睿逃到绥州,即便这一次不能对李光睿实施重创,也将形成对李光睿极为不利的一种格局,这将注定他的没落,然而如果让他把兵员成功地转移到长城以西的宥州,回到他的根基之地,那么结果就很难预料了。

    敦刻尔克大撤退的重要意义,不是让三十万败军逃出生天,而是让三十万需要长期时间才能训练有素的军队有机会重新拿起武器,重开一场战局。李光睿如果成功撤到宥州,争取的却是地利、人和,却是政治格局的天时,他将有机会打破三藩合围的不利局面,重新掌握西北之地,杨浩岂能不追?

    然而此举虽意义深远,可是冒险程度也更大,风险与收益总是成正比的,岂能不劳而获。大军败退,是最容易导致三军指挥失灵、士气最为低落的因素,一支庞大的军队在溃退时,尤其是那样的年代,就算是一位天纵英明的主将,也难以力挽狂澜,对三军实施有效指挥了,所以杨浩只要能追上李光睿的主力,李光睿的战略大冒险就将从此画上一个终结的符号。

    杨浩一路急行军,赶到无定河边,利用残破的攻城器械重新拼搭了三座浮桥,驱军过河,不料他的大军刚刚渡过无定河,押后阵的李一德还没赶上来,无定河上游便涌来一股巨浪,挟带着巨木将那三座简易的浮桥撞的粉碎,汹涌的河水漫过两岸河沿,向下游咆哮而去,十几名刚刚踏上岸边,还来不及前进的士兵被瞬间冲过的洪水卷走。

    “不好!中计了!”

    一见如此情形,杨浩立时变色,三军静悄悄地肃立河边,望着那瞬间又复回落的水位,人人惊怔不语,李一德仓惶地奔到岸边,向对岸望了望,立即气极败坏地叫道:“快,搜罗所有可用的木料。赶快搭起浮桥,把大帅接回来。”

    杨浩策马而立,迎着风,听着远处殷如沉雷的蹄声,蓦然回首,向对岸使劲大喊道:“速请折将军援助!”

    巨浪虽然泄去,可是无定河本就波涛滚滚,汹涌澎湃,几场春雨下来,河水暴涨,更是水浪震天,对岸根本听不清楚,杨浩向李一德用力地挥了挥手,感觉到李一德已明白了他的意思,便挥手一指,大喝道:“向上游冲!”

    前方马蹄声疾,他不知敌军数量,能走的只有沿河上下。上游筑有水坝,必有敌军。可他偏偏就向上游冲,出敌意料,就有机可乘。而且方才这股洪水急而不久,表明上游水坝规模极小,这可能是因为无定河本就湍急万分,难以筑成较大的水坝,却也可能是上游的敌军数量有限。

    当耳边马蹄声越来越清晰的时候,杨浩已率军溯流而上,一头鹞鹰展翅翱翔于长空,只见一条银河奔流直下,千军万马逆流而上,对岸,是无助地站在那儿的六千名后阵官兵,这一边,无数的战马像一头头扑向猎物的野狼,划着弧形截向杨浩所部。

    这一路兵马倒底有多少人?

    李光睿佯归宥州,实则全部人马都在这里,要杀我一个回马枪?还是说,这支人马只是前一日才匆匆渡河的那支后军?他们的士气还可用吗?

    杨浩无暇多想了,敌军就像方才无定河上奔涌而来的那个滔天巨浪,仿佛要藉着这一扑之力,就把杨浩全军推入无定河中。杨浩率领近万骑纵马急奔,以一种疯狂的速度向上游冲,寻找着可供立足的有利地形。

    上游果然有一支负责筑坝拆坝的部队,他们人数果然有限,似乎也完全没有料到杨浩的兵马猝然遇袭,居然向明知有敌军的一方冲来,不过万马奔腾是难以掩饰的讯息,他们还是迅速做出了反应,上马,摘弓,搭箭上弦。

    杨浩血贯瞳仁,亲自冲锋在前,使一杆长矛拨打雕翎,冲击敌阵,率领着他的亲兵侍卫如出柙猛虎般迅猛突进,义无反顾时杀向敌群。

    前方的敌人不过近千人,完全抵挡不住杨浩所部的誓死冲锋,大军向铁轮一般辗压过去,辗得一地死尸,零落成泥,可是这千余人的队伍毕竟起到了些阻拦作用,后面的大军已经趁机追过来了。

    号角声喊杀声混淆在一起,杨浩率领所部,唯一的目标就是上游,他知道自己的判断是对的,只要杀出重围,再往上去一定没有敌军设伏阻截,他的一线生机就在前面。

    双方大军在河滩地上撞击到一击,刀剑铿锵,厮杀不绝,杨浩势若疯虎,手中一杆长矛已被鲜血浸透,他始终冲在最前面,从层层拥堵上来的夏州军队铁骑中凿穿而过,向前!向前!

    敌军像蝗虫一般扑天盖地地掩杀上来,身在局中,杨浩也无法估量敌人倒底有多少兵马,他只能一路向前,像一枝穿帛之箭,一层层地凿穿敌人的防御,但是强弩之末,势不穿鲁缟,他这枝箭,还能射出多远?

    ※ ※ ※

    浊浪川,风起,尘扬,遮天蔽日。

    折子渝牵着马,轻轻漫步在杨浩的军营。

    军营空空,许多杂什之物洒落一地,可见大军离开之匆忙。

    张十三急急掀开一顶顶帐蓬,然后赶回折子渝身边,焦急地道:“大小姐,一个人都没有,所有的人都走空了。”

    折子渝目光一凝,瞟见一只揭去了铁锅的炉灶,她走过去,伸手试了试灶底的灰烬,缓缓站起身来,轻轻拍了拍莹白如玉的手掌,说道:“现在大概已到申时,杨浩的大军恐怕一早就急急启程了,我们已经追不上了。”

    张十三急道:“大小姐不是说李光睿必有奇谋?那现在怎么办?”

    折子渝心中实比他还要焦急万分,可是就算呼天抢地的大哭一场,能把杨浩哭回来吗?她默默转过身子,一双澄澈如水的眸子看向西南方向,一阵风沙袭来,她轻轻垂下眼睑,长长的眼睫微闪,滑如凝脂、白如素玉的清丽娇靥上露出一丝淡淡的忧郁:“越是这种时候,越慌不得,不要急,先去葭芦川见我大哥。”

    折子渝一直在关注西北方面的情报,杨浩与折御勋、杨崇训议定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之后,由于事涉极度机密,核心情报只由杨浩的“飞羽”负责,再由杨浩择其需要知会折御勋和杨崇训的情报通报他们。这样一来,折家的“随风”和继嗣堂的情报组织就脱离了该计划的核心情报群,这也就是崔大郎在木已成舟之后才隐约得到一些线索的原因。

    由于围线该计划的情报之机密性以及时效性,杨浩随时会得到第一手情报,并迅即做出反应,折子渝的“随风”谍报机构再去关注这一事件本身就成了事后诸葛亮。所以折子渝把情报打探放在比较明朗的地方,如果说“飞羽”现在刺探、传递的是与暗战有关的核心情报,那么“随风”现在做的就是明面上的情报收集工作,诸如粮草的运输、兵力的调动、部署、各地战报、伤亡的统计等等。

    当然,所有这一切,都是围绕着杨浩调虎离山、李光睿围城打援来进行的,所以大战的进度折子渝随时会进行了解,折御勋也不可能瞒着自己的妹妹和自己的情报机构,所以最新动向折子渝一清二楚。她知道夏州已经落入杨浩手中,知道杨浩和折御勋、杨崇训判断李光睿即将退兵向绥州靠拢,知道杨浩和她大哥已兵进驻两川。

    与此同时,她撒布出去的情报人员也将各地的情报源源不断地送来给她:

    绥州刺史李丕禄按兵不动,毫无接应李光睿的作战意图;

    固守西域通向中原的长城险隘石州的兵马与长城以西的宥州往来频繁,宥州向石州提供了大批粮草辎重。

    李光睿自夏州赶往银州的最后一支粮队接到夏州失陷的消息后本来加快了行程,拼命向银州李光睿靠拢,可是眼看到达无定河左近,却突然放弃渡河,反而就近转移到附近唯一的一片山脉,并在最险要的摩云岭上驻扎下来。

    石州虽然是一座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兵塞,但是那是在它的后方牢不可破的情况下而言的,如今石州背后的夏州在杨浩手中,石州前面又是麟府两州,这处所谓的险隘已经失去了固守的必要,他们为什么还要屯运大批粮草,做出坚守态势?

    李光睿的粮队为什么突然转移到了摩云岭,有什么意图?

    种种行迹,背后似乎都有一支无形的大手在推动着,折子渝本能地感觉到有一桩针对杨浩和她大哥的阴谋正在形成,她想马上把自己的担心告诉他们,可葭芦川、浊轮川是临时抢占的两处战略要地,信鸽也好、飞鹰也罢,不可能聪明到自己飞去一个事先没有设定通讯点的地方,所以她只好自己赶来了,想不到还是晚了一步。

    折子渝赶到葭芦川时,折御勋已收到了杨浩拔营前送来的消息,大军已集结完毕,准备启程上路了,兄妹见面,当下便一起行军,行军途中,折子渝才把自己掌握的情报和她的分析源源本本地说与大哥,两兄妹一路推演着李光睿可能的计划,一路急行,赶往无定河畔。

    ※ ※ ※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这古战场上,如今还要抛下多少年轻汉子的尸骨呢?

    杨浩的立足之处是一座荒弃的古城,城依山势呈葫芦形,面积不大,沿悬崖筑石为墙,向下十余丈,是滔滔而去的无定河水,城中的黄土房舍早就塌陷了,只剩下一处处残垣断壁,黄土的城墙风化极其严整,一碰就簌簌地掉落大片黄土。废墟中有大量的陶器醉片和牛羊骨骸,许久以前,这里应该是一片很繁华的地方,或许仅仅是因为一场残酷的战争,这座小城从此就沦为了废墟。

    杨浩站在黄土围子上,眺望着远处密密匝匝形成合围之势的敌军,忧心忡忡。他没有想到李光睿临死还要反噬一口,竟然咬得这么毒、这么狠。谁能想到他有这样大的魄力,在军心已乱的情况下还敢展开一次这么完美的反击?谁能想到他为了把戏作得真一些,竟然舍得两营兵马做诱饵,连他的儿子都做了一枚弃子?

    这样还能有谁怀疑他移师绥州的用意,智近于妖的诸葛亮恐怕也办不到。

    现在,他一连串的布局,已成功地切断了折御勋、杨崇训和杨浩这个铁三角之的联系。杨崇训已被牢牢地牵制在骆驼岭上,李继筠的兵力并不弱于杨崇训,而骆驼岭的东坡平缓,并不难守之地,杨崇训耗费了一日一夜的功夫抢筑的工事都在西坡,成了一堆无用的摆设。

    折御勋被留在了无定河北岸,等他寻到这儿来,还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而杨浩……杨浩杀出重围时只剩下六千兵马,那四千兵未必全战死了,可是不管是战死、俘虏还是分散突围出去了,对杨浩眼下来说,没有什么区别。

    远近的敌军粗略估计,大概有两万上下,这正是那支最后撤退的人马,对杨浩来说,这是大幸,也是不幸。大幸之处在于,如果李光睿手中的八万大军全部在此,一定可以把他的人马踏成烂泥,他的亲人,来日到了这无定河边,恐怕在无数的尸骨中都休想捡拾出他完整的尸骸。

    不幸之处在于,这里只有两万人,李光睿的主力必然星夜兼程赶回夏州去了,如果他死在这里,夏州还能不能守住?或许李光睿这两万大军可以先吃掉他的残部,掉过头来再对付折御勋的援军,那时想要安然撤退也未必没有可能。

    李光睿果然不是一个易与之辈,不是一个白痴样的对手,纵横西域三十年的西北王将计就计,临死反噬,这一仗打得漂亮,年轻气盛的杨浩终于出现了失误,出现失误势必要付出高昂的代价。可是,他到底需要付出多少?

    李光睿中了杨浩的计,其结果是丢了夏州、死了次子李继捧,他的西域帝国已完全向杨浩倾斜。杨浩中了李光睿的计,他要付出甚么?

    第十二卷 西北望,射天狼 第011章 水德之瑞

    杨浩如今的处境十分尴尬,他如果想突出重围,对方也是骑兵队伍,能摆脱对手,争取一线生机的机会实在渺茫,恐怕突围的结果反而是是肥了拖瘦、瘦了拖垮,最后不攻自溃,自取灭亡。而且那样一来,恐怕折御勋的援军更难找到他的下落。

    可要坚守的话也有问题,这座废墟似的古老城堡简直一堆就倒,那黄土城墙已风化成了沙包,如今只能以其为掩体,凭箭矢暂时压制敌军的冲锋,幸好杨浩离开汉国的时候敲了赵光义一笔大竹杠,足足讨要了二十万枝箭,每人装备了两箭壶,如今才只消耗了一半,同时携带的干粮也能支撑两天,至于饮水也不用慌,古城悬崖一侧下去十余丈就是无定河,可以汲水上来,所以暂时还顶得住。

    杨浩派人检查了箭矢、干粮和兵员之后。便把全部人马分为两队,一队警戒,一队休息,然后召集所有都头以上将领,向他们说明了己方如今食物、箭矢的储备情况,最后下令道:“我们还能撑两天,可是两天之后,矢尽粮绝,再想突围已经来不及了。所以我们在这里只撑一天,明天夜半,如果折将军的兵马还没有找到我们,我们立即突围,突围之后,各部立即化整为零,分头而行,伺机返回北岸。”

    众将校也知如今情形严峻,纷纷领命之后各自下去筹备。此时折御勋的兵马已经赶到无定河边,折御勋以器仗之物搭设浮桥,度过无定河之后就地扎营,河对岸留一路人马护住浮桥保住退路,然后立即分兵三千,连夜展开了拉网式搜索。

    李一德的军队也在河边,他们目击杨浩向上游突围后,一面派人去葭芦川和银州城送信,一面策骑在对岸急追,可是河岸边并不都是可供驰骋的河滩地,追不多远,前方崖礁耸立,山包起伏,这样就得绕个大远,等再绕到河边时,对岸寂寂无人,早不知道敌我双方的大军杀到哪里去了,于是他只得返回原地,等候援军。

    折御勋的拉网式搜索,是草原民族发明出来的一种搜索方法,草原广袤无边,而且不像中原城镇山野间行军,总要循路而行的,整个四面八方一片坦途,简直处处是路,处处可以行军,想在大草原上找到对手,简直是难如登天,即便你找到了,搜索队能不能顺原路及时返回,找到自己的大营,又或者被敌人全歼以致消息无法送回,这都是可能出现的问题。

    而这种箭骑传讯的搜索方式动用的人手虽多,但是却十分有效,每一队骑士横向间隔一定的距离,然后同队的骑士每向前赶出一定的距离,原地就留下一名骑士,其他人继续往前赶,依次类推,最后以自家体大本营为中心,在草原上铺开了一张纵横交错的巨大蛛网,任何一个地方出现些风吹草动,都可以通过这张网迅速把消息传递回去,既不会连探马也迷了路,也不会出现搜索队被全歼的情形,在这样严密的大网下,敌人更是无所遁形。

    搜索行动已连夜展开了,消息一时还没有传回,折御勋的中军大帐内,折御勋和李一德仍在彻夜研究敌人的动向和李光睿如此作为的真正目的。折子渝换回了一身素雅的月白色女装,当折御勋和李一德在帐中反复推演敌情的时候,她正站在无定河边,听着滔滔的河水声,幽幽伫立,仿佛一方幽雅美丽、白玉雕成的望夫石。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想起晚唐诗人陈陶这首脍炙人口的诗句,折子渝就不寒而栗。她下意识地向前走了几步,真到靴底已被浅水浸湿,这才站住脚步,喃喃自语道:“杨浩,老话说,好人不长命,坏蛋活千年。你这个负心薄幸、好色无厌、口是心非的大坏蛋,一定不会那么容易死掉,是不是?”

    事不关己,关心作乱,一想到对方早有准备,兵力又远甚于杨浩,杨浩此刻也许已经……

    折子渝越想越怕,脚下的河水冰冷,她的心更冷,莫名的恐惧让她心乱如麻,她突然对着河水大叫:“杨浩!你要敢死给我看,我马上嫁人!叫你死也不安心!”

    河水悠悠,声音不能及远,迅速消逝在无定河水之上,折子渝怔了半晌,突然珠泪滚滚,忍不住地抽泣起来。

    “大小姐,大小姐!”

    张十三提着盏灯笼赶来,看见折子渝孤立河边的背影,老远便扬声叫道。

    折子渝没有回头,她止住了呜咽,又默立半晌,忽然挽起袖子,弯腰洗了把脸,这才转身向岸上走来,淡淡地问道:“甚么事?”

    张十三举了举灯笼,折子渝肌肤嫩白水灵,此时沾了些水珠,清丽绝俗,犹如春天的第一抹绿,俏生生的惹人怜爱,她悲戚担忧的神情已完全收敛了起来,叫人完全看不出她刚刚还在河边啜泣。

    张十三不敢多看,放低了灯笼,说道:“遵小姐吩咐,咱们带过来的信鸽已连夜放飞了一只,令随风的人放下一切事情,全力打探前方消息,一俟有了消息,就报到这观鱼崖来。”

    折子渝点了点头:“好,明日大军迁营的话,你留在这里负责接收消息,随时向我通报。”

    张十三哈了哈腰,应道:“是。”

    折子渝乜了他一眼,问道:“还有事么?”

    张十三赶紧摇了摇头,折子渝道:“没事还杵在这儿干什么?”

    张十三见小姐好象脾气不太好,而且是非常之不好,于是赶紧答应一声,捏着鼻子夹着腚,逃之夭夭了。

    一阵风来,折子渝这时刚刚洗了脸,脸上还是湿漉漉的,皮肤感觉比平常敏锐,她蹙了蹙眉,抬头看看无星无月的天空,突然快步向中军大帐走去。

    帐中,折御勋大声道:“如今看来,李光睿是宁肯被斩去一臂,也不想放弃夏州啊,不过这么做倒也对。他的麾下兵将,家眷产业全在夏州,只有返回去,才能保证军心不失,而且能发挥出更大的士气。我们只是没想到,他有胆子甘冒奇险执意返回夏州。而且他这瞒天过海之计,实在完美。

    他在葭芦川、浊轮川设下两枚诱我上钩的棋子,为了让我们不生疑心,就连他的亲生儿子都舍下了,如今又留下足足两万大军阻止我军追击,如此费尽心机,如此大下血本,就为了把剩下的五六万人带回去,奶奶的,真够狠呐,对人狠的我见多了,对自己都这么狠的,我还是头一回见,换了我折御勋,这样的事我绝对干不来。和李光睿做了一辈子对头,现在,我是真的有点佩服他了。”

    李一德如坐针毡,只是不语,折御勋见状劝道:“李大人,你也不要过于担忧了。现在找到老三的踪迹不太容易,本帅遍地撒网,倒有九成原因是怕我也步了老三的后尘被人伏击呀,你别急,等明日天亮,再找他就容易多了,千军万马行过的地方,总会留下些痕迹的。”

    就在这时,折子渝一掀帐帘,急匆匆走了进来,神色忧忡地道:“大哥,李大人,我觉得天气有些不太对,今夜恐怕有雨。”

    草原天气,就像小孩儿的脸,说变就变,寻常望云观气,测量风雨的经验,在草原上是没有用处的,按经验行事,有时反要吃大亏,不过这经验之说虽然不是万试万灵,有时却也颇为有效。

    折御勋一听就明白了折子渝的弦外之音,他快步出帐,望望一天黯淡的星辰,又嗅了嗅徐徐吹来的风气儿,脸色也变了:“恐怕……恐怕今夜真的有雨,近来的雨都不小,要是下一场大雨的话那就糟了……”

    李一德一直是李氏家主,并没多少行军打仗的经验,听折御勋说的慎而重之,便不解地问道:“折帅担心什么?不就是下一场大雨么,咱们征战沙场,刀枪剑戟都不怕,下雨怕什么?”

    折御勋深深地吸了口气,沉声道:“一旦下雨,而且是大雨,兵马行过的痕迹就会被大雨冲刷的一干二净,这茫茫草原,咱们再想找到老三的下落,可就难如登天了。”

    李一德这才明白,不由得攸然色变,三人各怀心事,仰首望着天空,静静半晌,李一德突然一拍大手,转忧为喜道:“啊哈!嘿嘿!下雨,下雨好啊,哈哈,下雨的话,我家大人才更有可能趋吉避凶,逃脱危险。”

    折御勋兄妹耸然动容,又惊又喜地追问道:“李大人,此言何解?”

    李一德得意洋洋地道:“这水是我家大人的吉兆啊,我家大人自布衣而发迹,直到今日位比王侯,每一次重大转变,必然遇水,每一次都是凶险异常,最后必然也是逢凶化吉,飞黄腾达,嘿嘿,二位恐怕还不知道吧,我家大人乃应水德之兆而生的豪杰啊!”

    折御勋兄妹听了不禁面面相觑,甚至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觉。有关冈金贡保、水德水瑞的这些说法,都是为了给杨浩助势,这些事折家也是帮着暗中宣扬过的,没有人比他们兄妹更明白内中玄机了。想不到李一德对此居然坚信不疑,两兄妹唯有望空苦笑:“水德之瑞!他真能得天帝眷顾,逢水而生,逢水得利么?”

    想想杨浩短短三两年间迅速崛起的神迹,而且每一次却也与水有关,熟知内情的两兄妹不由也半信半疑起来:“莫非……冥冥中真的早有注定,只是上天借我们的口,把这天意说出来?”

    第十二卷 西北望,射天狼 第012章 玄机

    雨是寅时一刻开始下起来的,等到天亮的时候雨势开始变急,河水暴涨,撞击着前方不远处河道中的一块巨崖——观鱼崖,声如牛吼。

    折子渝披着一件蓑衣,默默地站在崖上,其实她也知道杨浩如果还活着,与她都在南岸草原才对,可是杨浩的踪迹是从这儿消失的,所以她下意识地来到这里,只是希望冥冥中的那缕思念,能与他接触的更近一些。

    河水因湍急的水流变成了浑浊的黄|色,裹挟着泥沙、碎木,撞击着崖岸,然后打着旋儿绕过去,继续向下游奔腾,站在崖上看着这河水嘶吼,用不了多久就头晕目眩,有种脚下正飞前进的感觉,仿佛自己正站在一艘巨舰的甲板上,乘风破浪。

    雨势如此之大,大军无法行动,搜索也受到了干扰,如今只能等待大雨停下来,唯一令人欣慰的是,这雨对己方不利,同样不利于敌军的行动,如果杨浩已然突围出去,现在敌军也是不宜动攻势的。

    伫立良久,一个披着蓑衣的高大男子静悄悄地登上了礁岩,看着默默伫立崖石之上的折子渝,雨水冲刷着她的蓑衣,又迅滚落到地上,就像无数颗眼泪。

    那人轻轻叹了口气,低声咕哝道:“真是不明白,明明爱极了他,偏要装得蛮不在乎,也不知在想些甚么。男人嘛,三妻四妾再寻常不过,何况他是堂堂一路诸侯,没有妻妾,那不是有病吗?独孤伽罗、武曌,比你手段如何,杨坚、李治还不是到处打野食,而且一肚子怨恚,哪还来得夫妻和睦、两情相悦。

    你也不是那么好妒专宠的性子么,这到底跟他治的什么气?现在可好,他下落不明,你倒茶饭不思、寝食不安了,唉!我这妹妹,比我儿子还小些,真是打小被我宠坏了……”

    折子渝忽然扭头,雨水顺着她瓷玉般细腻白皙的脸颊流下来,几缕青丝粘在颊上,那俏模样儿,真是我见犹怜:“大哥,你嘀咕什么呢?”

    一阵风来,折御勋哆嗦了一下,举步上前道:“哦,没说甚么,小妹,回去吃点东西吧。”

    折子渝摇摇头:“我不饿,有消息了么?”

    折御勋蹙眉叹了口气:“还没有。”

    折子渝痴痴地望着河水,忽然道:“大哥,我忽然想起大姐来了。”

    折御勋脸色黯了黯,说道:“大姐出嫁时,你还没有出生呢,从也没见过她几面,怎么突然想起她来了?”

    折家大姐比折御勋还大了一岁,刚嫁给杨继业时,杨继业还是麟州的人,那时尚未扶保汉室,所以时常还能回回娘家,那时折子渝只是几岁的奶娃娃,对这个大姐纵然有些印象,也早该淡漠了的。这十多年不相往来,如今她下落不明,很可能已丧命乱军之中,折御勋想起来心情也不好过,却没想到小妹此时却想起了姐姐。

    折子渝望着悠悠的河水,低声道:“杨继业扶保了汉国,这么些年来,和麟州、和咱府州都断了来往,最后又落得个折戟沙场,连累一家人丧命在乱军之中,连尸骨都找不到。

    我时常想,姐姐会不会怨他?或许……我太计较得失了,大姐深爱着他,能与心爱的男人同生共死,想必……大姐刀枪加颈的时候,一定心无怨尤。她虽不能长命百岁,可是二十多年恩爱夫妻,她这一辈子,应该无怨无悔了……”

    折御勋眉头锁成了一个大疙瘩:“小妹,别想这些了,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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