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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步生莲 全集第192部分阅读

    步步生莲 全集 作者:肉书屋

    ,忽然笑了笑,笑容居然非常的妩媚。然后他轻轻抬起了手,他的手一抬,四下围拢着的将校士兵立即警惕地退一步,手中的刀枪却攥得更紧了。

    那个士兵伸手摘去了缨帽,丢在地上。然后扯散了束发的布巾,让那一头长发倾泻下来,然后,他站直了身子,拢了拢自己的头发,擦了擦额头的泥痕,动作非常优雅,而且带着十分的女人味儿,静静地看着他动作的宋军将士突然意识到:眼前这个士卒,是一个女人。

    长发的不一定是女人,五官生得这么俊俏标致的也不一定是女人,然而眼前这个人,他们几乎是凭着直觉便已认定:他……是女人,一定是个女人。

    “慕容大人,你不认得我了,是么?”

    慕容求醉微微翕合着嘴唇,他想说话,却已发不出声音,他的瞳孔正在渐渐地涣散,他看着眼前挺拔地站在那儿的这个士兵,他的身影似乎也像雾一般时聚时散,但是他的声音慕容求醉还听得清楚,虽然听起来忽远忽近。

    “我……是泗洲知府邓祖扬的女儿!”

    邓秀儿苍白的脸庞慢慢绽起一抹红晕,她轻轻抬起头,优雅地看向环伺周围的宋兵,朗声说道:“我杀慕容求醉,是因为……是他逼死了我的父亲,父仇不共戴天!”

    慕容求醉感觉到自己最后一丝生命正悄悄从自己身体里流逝,当他即将陷入永久的黑暗时,他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自嘲的念头:“我设计的杀局,似乎都是很完美的,比如这一次……也是这样,这一下……总算是天衣无缝了……”

    慕容求醉张着眼睛,吐出了最后一口气,邓秀儿看着他断气,唇边逸出一抹美丽动人的笑意。她自袖中缓缓抽出一柄锋利的匕首,又低头看了眼静静地躺在那儿的赵德昭。

    赵德昭的爹也是被人害死的,可是我为父亲报了仇,他没有。谁说女儿就一定不如男子?

    她像一只骄傲的天鹅般扬起了颀长的秀项,慢慢地将匕首架在了自己的颈上,缓缓转身,面向身前已越聚越多,后不见尾的宋军将士,大声说道:“我爹,是一个好官。虽然他受过亲人的欺骗,做过一些糊涂事,可是不管旁人往他身上泼多少污水,他……真的是一个好官!”

    刀锋划过,手起刀落之间,血像点点梅花,溅起,陨殁……

    第十一卷 会挽雕弓如满月 第023章 城破

    风来,雾散,但是太阳仍然藏在层层迷雾之中,天地一片混沌。

    赵光义把潘美的中军大帐做了他临时的行营,他坐在行营中军,脸色阴沉得和那不见红日的天空有得一拼,一条条消息正紧急报往他的御案之前。

    “报,各营已收拢完毕,检视结果,除为袭营敌军所杀将士,自相践踏、误伤者,亦不下万人。”

    赵光义面沉似水,寒声吩咐:“死者集中,就地火化。伤者速着军中医士予以救治,至于汉军尸体,尽皆搬到晋阳城下投进护城河去,叫那刘继元看个清楚,他唯一的倚仗,已经完了。”

    “报,刘遇将军所部因伤兵过半,兵力最少,所以在混战中伤亡最为惨重,如今余部有限,恐难负起攻城任务,刘将军请官家调将换防。”

    赵光义闷哼一声,挥了挥手让他出去。这个老刘这场仗啃上了最硬的一块骨头,本来他就打得不情不愿,结果昨夜大雾中又稀哩糊涂地和自己人打了一仗,他不趁机摞挑子才怪,不过刘遇的部下确实伤亡巨大,说不得,一会儿得调支禁军过去补充他的人马了。

    “报,米信将军所部伤亡情形不甚严重,不过米信将军受了伤……”

    赵光义一惊,身子倏地探出御案,急问道:“可是乱军之中为人所伤,伤势严重么?”

    “米信将军……是雀蒙眼,天光昏暗时难以视物,汉军袭营时,米信将军强要挣扎指挥,奔走之间……不慎跌入营前挖掘的壕沟,被尖木桩刺伤了右肋,不过并无性命危险。”

    雀蒙眼就是夜盲症,一般夜盲症的成因是因为缺乏维生素a,不过也有铁屑性夜盲和遗传性夜盲,米信将军就是铁屑性夜盲,在一次战斗中铁屑溅入了他的眼中,慢慢生成氧化铁,白天时他视物倒没什么太大的影响,但是一到光线昏暗处就难以视物了。

    赵光义吁了口气,摇头叹道:“威风扫地!朕御驾亲征,二十万大军兵困晋阳城,竟被区区数千敌军,搞得这般狼狈,威风扫地啊!”

    他砰地捶了一下御案,双眼猛地迸出凶光。

    这时又有一人闯进大营:“报,折御勋将军、杨崇训将军因未能约束住自己的部下,以致受敌军挑拨与禁军将士发生混战,为向陛下请罪,现已自缚营中,着部下施以杖刑。”

    赵光义撇了撇嘴:“向朕请罪?向朕请罪为何不入朕的行营,偏要在你自己军中要你自己的部下施以杖刑?这对王八蛋,朕还能借机杀了你们不成?你们也太看低了我赵光义!”

    赵光义在肚子里骂完了,回首对侍立一旁的行营指挥使田重进吩咐道:“田卿,速去折、杨两将的军营制止行刑,代朕安抚两位将军。敌人狡诈,借大雾施谋,我军为敌所乘者并不只折杨两位将军,叫他们不要自责了。待朕处理了诸般事宜,会亲往探视他们。”

    “臣遵旨。”田重进答应一声,快步走出了大帐。

    “报,河西陇右兵马大元帅、横山节度使杨浩现在帐外,向陛下请罪。”

    赵光义没好气地道:“宣他进来。”

    杨浩快步抢进帐来,一眼瞧见赵光义,纳头便拜:“陛下,微臣向陛下请罪。”

    赵光义斜着眼睨着他:“杨卿何罪之有?”

    杨浩头也不抬地道:“昨夜汉军袭营,有意引我士卒攻向潘将军大营,以致……”

    赵光义截口道:“这件事朕已经知道了,杨卿的处置还算及时,昨夜那样一场大雾,你能保持如此清醒,已属难得。朕并不加罪,起来吧。”

    杨浩伏身不起,大声道:“陛下宽宏,臣深感圣思,可是……臣还有罪。”

    赵光义眼皮子一跳,沉声问道:“还有何罪?”

    “陛下,臣约束住部下后,立即与监军曹大人赶往潘将军大营,意欲解说误会,了解情况。半路遇到杀散撞来的几个汉军伤兵,混乱之中,曹监军他……他以身殉国了。”

    赵光义脸色微微一变,眸中立即闪过一抹狐疑之色,他盯着杨浩,脸色阴晴不定地看了半晌,方沉沉说道:“杨卿,昨夜混战之中,诸部都有死伤,可是……各营大将俱都无恙,中军主将被几个散兵游勇杀害,这还真是闻所未闻呐……”

    赵光义话音刚落,帐口就传来霹雳般一声大叫:“陛下!”

    这一声如同炸雷一般,把赵光义吓了一跳,他抬头一看,只见帐口站着一人,身材魁梧,须发如飞,身披铿锵战甲,怀中抱着一顶铁盔,额上热汗滚滚,竟是云州观察使郭进。

    赵光义大为不悦,将大袖一拂,怒喝道:“郭进,未经朕的宣召,这行营大帐也能胡乱闯得?你也是当朝老臣了,怎么这般不懂规矩?”

    郭进哪还顾得请罪,只是颤声道:“陛下,出了大事、出了大事了。”

    赵光义一瞧他的脸色,心中也是一紧,赶紧问道:“出了什么事,你讲!”

    郭进颤声道:“陛下,吴王……吴王薨了。”

    赵光义一时没反应过来,诧然道:“嗯?你说什么?”

    郭进张飞似的一张大脸,那双环张的豹眼中缓缓淌下两行泪水,哀声道:“陛下,吴王千岁他……薨了!”

    杨浩听了霍地一下抬起头来,两道惊骇的目光猛地投向郭进。

    郭进此时已泣不成声。

    郭进自后汉时期就已在军中为将了,他最初是刘知远的部下,刘知远弃晋建汉,他是有拥立之功的。待到郭威弃汉建周时,他因正在郭威治下为将,于是便成了周臣,再等到赵匡胤陈桥兵变,易周为宋,他又顺理成章成了宋臣。

    所以郭进不是禁军嫡系,既非赵匡胤的亲信,也非赵光义的亲信。他长年镇守边陲,虽非藩镇,但是在地方上权柄极重,因此时常受到朝廷官员的攻讦,常曾有官员向赵匡胤密奏郭进图谋不轨,但赵匡胤对这一类奏章一直不予处置,后来还将这些弹劾郭进的奏章都送与郭进以示信任,所以郭进对赵匡胤可谓是感恩戴德。

    赵德昭营中一个王爷、一个监军、一个副将全都死了,余下的那些将校们惊惶失措,他们官职太低,本来就不敢见皇帝,何况又闯下了如此大祸,因此便将此事禀报了郭进。郭进闻讯大惊,立即赶来向皇帝禀报这个消息。

    作为一位只知军事的封疆大吏,郭进从来不曾怀疑过赵光义与先帝之死有什么关联,所以在赵光义面前他并不掩饰自己的感情,说及吴王赵德昭的死讯时,想起先帝,郭进更为感伤,忍不住真情流露,泪水潸潸。

    听了他的话,赵光义不禁呆住了,他呆了半晌,才意识到自己听到亲侄儿的死不该是这样一副态度,立即换上一副惊怒交加的表情,大叫道:“怎么可能?德昭受了箭伤,好端端在中军养伤,如何可能身死?高胤呢?慕容求醉呢?把他们给朕叫来!”

    郭进闷声道:“陛下,高胤将军和慕容监军,他们也……遇刺身亡了。”

    这一回赵光义可是真的惊住了,他惊退两步,一屁股坐到椅上,一时呆若木鸡……

    ※ ※ ※

    汉军死士的尸体快把护城河填满了,城头上,无数充作军士的男女老幼望着城下河中累积的子弟尸体泣不成声。消息传到晋阳宫,刘继元如五雷轰顶,他痴痴呆呆地站在御阶上,双眼发直地看着报讯的士兵,怔了半晌,忽然尖叫一声晕厥过去,顺着御阶便滚下了金殿。

    左右武士慌忙将皇帝抬起,放回御椅上,又急召御医到金殿上救治,众御医又是灌参汤,又是掐人中,折腾了好半天,刘继元才呻吟一声回了魂,刘继元一醒,立即放声大哭道:“精兵尽殁,继业误我啊……汉室江山,就要亡在朕的手上了,朕……朕就要被他刘继业害死了……”

    汉室小朝廷本来就没有多少文武官员,如今战死了一批,正在守城的一批,被刘继元杀鸡儆猴的一批,留在金殿上侍候他左右的不是佞臣就是国戚,大多是些废物,一听说他们唯一的倚仗刘继业全军覆没,早就吓得骨软筋酥,皇帝再一大哭,他们立即匍匐在金殿上,把头叩得嗵嗵直响:“陛下,刘继业完了,我大汉也完了,陛下,接受宋帝的诏书,献城投降吧,否则……否则我们尸骨无存了呀。”

    刘继元最为宠信的大太监卫德贵跪在龙椅前,抱住刘继无的大腿,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陛下,这是天要亡我大汉,降了吧,咱们降了吧,陛下虽然失了皇位,可是受封公侯,至少能保住性命、保住一生富贵呐,皇上……”

    “嗯?”

    刘继元正在大哭,一听这话腾地一下坐了起来,他的膝盖一屈,正撞中卫德贵的鼻子,卫德贵闷哼一声,捂着鼻子跪在那儿半天喘不上气来。

    “投降……投降,对呀,既然这江山社稷实实地守不住了,朕……朕也算是对得起列祖列宗了,朕要献城投降!”

    刘继元精神大振,霍地一下站了起来,大声道:“来人,来人,备文房四宝,取玉玺来……”

    皇帝要降了。

    消息迅速传开,晋阳城中的百姓都向皇城聚居过来,他们一个个形容枯槁,神情木然地看着皇帝的特使沿着御街一步步向西城门走去。西门外的军营中竖立着宋国皇帝的旗帜,他们知道,那些官员们也知道,那里就是宋国皇帝的驻跸所在。

    曾经发生在金陵城的一幕,在晋阳城再度上演了。

    大太监卫德贵、右将军李勋、中书舍人莫言……一个个穿白衣,袒左臂,牵着一头白羊,虽然狼狈不堪,却在百姓们面前努力维持着他们最后一分尊严。

    “打开城门,我们要往城外去见宋国皇帝。”

    中书舍人莫言傲然睥睨着城门前的士兵,如果这些刚刚披上几天战袍的百姓算是士兵的话,目光中带着傲然和鄙视,仿佛他就是这些百姓的救世主,正在为他们去谋求一条活路。

    士兵泪流满面地看着这些官员,谁也没有动,大太监卫德贵恼了,他冲上去,迎面就是一个耳光,扇得一个只剩下一条手臂,看年纪只有十四五岁的士兵打了个趔趄,尖声骂道:“混帐东西,没有听到吩咐么?快快打开城门,胆敢延误片刻,我就杀你的头,杀你全家的头!”

    那个士兵突然放声大哭:“我没有家人了,我的家人已经全都死了,我爹、我大哥都战死了,我娘在城下负责烧饭,也被冷箭射死了……”

    卫德贵厌恶地瞪他一眼,转向其他士兵骂道:“一个个还矗在那儿干什么?废物!统统都是废物,赶快打开城门!”

    宋军穷半月时光,遗下无数尸体都不曾打开过的城门在一片沉默中轻轻打开了,白衣左袒的大臣、太监、皇亲们立刻争先恐后地涌向城门。

    他们都想第一个冲进宋营,第一个见到宋帝,他们早已打听清楚,唐国的大臣们投降了宋廷之后,有许多人都受到了重用,照样高官得做,骏马得骑,如今刘继元已经完了,是要在新主子面前留个好印象的时候了。

    本来还想故作矜持的中书舍人莫言原本站在最前面,没想到城门一开,那些皇亲国戚、太监大臣们都一窝蜂抢到了他前面去,莫言急了,赶紧提起袍子往前撵,那个断了一臂的伤兵还站在他身前哭得无比伤心,莫言嫌他挡了自己道路,抬起官靴就是一脚,气极败坏地写道:“给我滚开!”

    他这一脚踹了那个小兵一个措手不及,那小兵摔倒在地,两天前刚刚被砍断的手臂创处触到地上,痛得他大声惨叫起来,四下士卒百姓见了怒不可遏,登时一阵马蚤动。

    一个白须老者涨红着脸庞,颤声说道:“声称要与晋阳共存亡的,是你们!现在要献城投降的,也是你们!守城时,你们锦衣玉食,远远地躲在皇宫里;在城上浴血厮杀、命贱如狗的是我们。投降时,你们跑得比谁都快,投了新皇帝,你们还是官,还是能享尽荣华富贵。可我们有什么?我们这些平头百姓什么都不要,我们只求你们这些大老爷们能把我们当成一个人看、多多少少当成一个人看呐……”

    白须老兵声泪俱下,越说越怒,他突然振臂高呼道:“守住这城的是我们,要把它交出去,那也应该是我们,这些丧尽天良的狗官,杀光他们,莫要再叫他们去祸害别人。杀光他们,为我们的亲人报仇呐!”

    愤怒的咆哮把默默立于两旁的士兵们心中的怒火像火山一般引发了:“杀光他们!杀光这些狗官,为我们的亲人偿命!”

    愤怒的咆哮声此起彼伏,像巨大的海啸声,荡漾在晋阳城头,士兵们扑向那些白衣左袒的官吏,如狼似虎、刀剑俱下,顷刻间便将他们斫为肉泥。

    城门已经打开了,厮杀声惊动了潘美营前的士兵,因为前些天发生过误杀出城投降官员的事情,所以潘美营中的宋兵十分谨慎,他们一面张弓搭箭,戒备地看着洞开的城门和城门前如疯如狂地陷入厮杀的人群,一面使人迅速向中军传报。

    城门口的马蚤动很快停止了,杀红了眼的百姓把那些投降的官儿全都砍杀殆尽,不知谁先喊了一声“杀掉不把咱们当人看的狗皇帝”,立即在哗变的疯狂士兵中得到了响应,无数的百姓挥舞着刀枪沿着笔直的御街冲向皇城。

    他们一路哭喊着、咆哮着,发泄着他们的愤怒和悲伤,不断有人加入他们的队伍,滚滚人流如滔天巨浪,卷向皇宫大门……

    赵光义一路跑到赵德昭的中军大帐,抱住侄儿的尸身号啕大哭,捶胸顿足地谴责自己没有照顾好侄儿,愧对皇兄,慌得左右文武连连劝阻,这边假仁假义的戏码闹得正欢实呢,一阵阵排山倒海的欢呼声由远及近,此起彼伏,赵光义不由为之愕然,他赶紧停止哭声,变色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左右面面相觑,俱都不明所以,大家正诧异间,一名侍卫急急奔入,兴冲冲地禀报道:“圣上,晋阳城守军哗变了,他们大开西门,然后返身杀奔皇城去了!”

    “啊?”

    赵光义擦擦眼泪,犹自半信半疑:“世上真有这样的好事?刚刚死了赵德昭,这晋阳城也不攻自破了?”

    这时又一个侍卫急急奔入,大声禀报道:“圣上,潘将军和杨元帅已率军入城,试图控制晋阳外城,晋阳城中到处都是乱军乱民,禁宫大内方向已燃起大火!”

    赵光义听的耸然动容,赶紧举步走向帐外……

    始建于春秋末年的九朝古都晋阳城,城中心大火冲天,大街小巷上尽是暴乱的人群。

    董安巷,步军侍卫都虞候刘继业府,府门“轰”地一下被撞开了,一个身形敏捷的年轻小校领着十几个彪形大汉闯入院中,廊下正站着三个人,一个美妇人、身旁是两个半大孩子,两个孩子大的只有十岁上下,小的不过四五岁,那妇人约有四旬上下,螓首娥眉,五官秀美,只是双眼红肿,似是刚刚哭过不久。

    她穿着一身缟素,一手护着孩子,一手提着柄森森的利剑,眼见宋军闯进院来,那美妇人柳眉含煞,凤目凛然,厉喝道:“延环,护着你弟弟,随在为娘的身后,咱们杀出去。”

    那抢进院中的年轻小校正是穆羽,他看那美妇人大腹便便,正怀着身孕,居然还要提剑上前厮杀,唬得他赶紧丢了兵刃把手连摇:“折大娘、折奶奶,且莫动手,我是奉命来救你与尊夫相会的。”

    适时,一头苍鹰飞过晋阳上空,满城的马蚤动似乎令它有些困惑,它在晋阳城上空盘旋了两圈,这才认准了杨浩中军的位置,敛翼投射下去……

    第十一卷 会挽雕弓如满月 第024章 收服杨业

    出乎赵光义所料,晋阳城不曾被他二十万大军攻陷,却在他焦头烂额之际不攻而破了。

    不出潘美所料,杨浩要抢着进城,结果他麾下那些军纪奇差的流氓兵很快就变成了抢男霸女、搜刮财物的强盗。

    春暖花开时季,仍然穿着大羊皮袄、戴着狗皮帽子的银州兵拖着大姑娘小媳妇,背着大包小裹兴高采烈,跟赶集似的往城外跑,搞得本来就一片混乱的晋阳城更加难以控制,潘美坐在马上,沉着脸色,强抑着杀人的冲动对杨浩道:“杨元帅,城中本已混乱不堪,而足下所部……”

    杨浩一脸惭愧地道:“惭愧,惭愧,实在惭愧,杨某本想将功赎罪,可是这些混帐东西实在是不成体统,倒让潘将军见笑了。本帅立即勒令部下退出城去,由潘将军负责控制全城就是,不过……不过……”

    潘美何等聪明,一见他吞吞吐吐的样子,就明白了他的心意。潘美暗自鄙夷,口中却道:“杨元帅放心,你我同时入城,若有功劳,自然少不了你那一份。眼下……还请杨元帅配合一下,尽快收拢你的军队,以免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杨浩眉开眼笑,忙不迭应道:“好好好,咱们一言为定。来人啊,传令,收兵,闻金不退者,杀无赦!”

    杨浩答应的爽快,是因为他已瞧见了穆羽,穆羽领着十几个贴身侍卫,正护拥着一个满身缟素的女子和两个孩子迅速向城外撤去,杨浩见目的已达,立即下达了撤兵命令。锣声响起,三短一长,银州兵开始意犹未尽地撤出城去。

    南城门被潘美的人接防后从里边打开了,李汉琼部欢呼而入;紧接着,东城门也打开了,面对着洞开的城门,赵光义萧立营前却毫无笑意。

    晋阳城竟是在这样的情形下得手的,在他刚刚遭受重创的时候,晋阳因内部哗变而失陷,对赵光义来说实在没有什么光彩可言。虽说除掉了赵德昭这个眼中钉,他此时心情大畅,可是一想到他劳师动众远征汉国,最后却是这么一个结局,赵光义竟有一种嗒然若丧的感觉。

    左右将领们见赵光义闷闷不乐,还以为他在为亡侄赵德昭伤心,所以都努力露出一脸悲戚的模样来,不敢显出欢喜神色,只有行营指挥田重进,隐隐猜出了赵光义的几分心思。

    田重进是禁军中手握重兵的大将,当初赵光义做开封尹时,田重进是他重点结交的对象,不过赵光义馈赠与田重进的礼物,无一例外都被田重进退了回去。田重进只忠于皇帝,谁做皇帝他就忠于谁,绝不拉帮结派,搞什么利益集团。

    赵光义深知他的为人,因此成为皇帝之后并未怪罪他以前屡屡拂了自己面子的事,对他仍然予以重用。但是不管怎么说,两人以前毕竟是有些不快的,这已成了田重进的一块心病,如果有机会同今上缓和关系,他当然不想错失机会。

    如今既猜出赵光义为何不快,田重进便上前一步,拱手说道:“官家,吴王身遭不幸,官家之恸臣也感同身受,可是官家不只是吴王的叔父,也是天下的共主,还望官家以天下为重,以社稷为重,节哀顺变,以免伤了龙体。”

    赵光义不置可否地唔了一声,田重进又道:“如今晋阳不攻自克,这正说明刘继元倒行逆施,不得人心。而官家讨伐汉国,乃是顺天应命之举,所以汉国军卒百姓,受了官家的仁德感召,欣然献城乞降。以仁德而服天下,比兵威更加难能可贵,官家乃一代仁主,方有今日不战而屈人之兵的结果,臣为大宋,贺陛下。”

    赵光义听到这里,不由欢喜起来,他赞许地看了眼田重进,颔首道:“田卿说的是,汉国军民受朕感召,主动献城,免致生灵涂炭,朕也欢喜得很。汉国一灭,中原天下已尽在我大宋手中,先帝在天有灵,想必也会颇感欣慰的。田卿,你速率兵入城协助潘美稳定秩序,尤其是那刘继元,务必查清他的生死再来报朕。”

    “末将遵命。”

    田重进松了口气,急忙领命而去,赵光义振奋起来,望着火光冲宵的晋阳城暗自思忖:“晋阳九朝古都,不乏王者之气。自唐末以来,此地豪杰辈出,实是大患之地。尤其此地近契丹与西北,一旦为人所得,朕再想攻之,不知要损失多少兵将,这座传承于春秋时代的古城,是万万留它不得了。”

    想到这里,赵光义沉声道:“掌书记。”

    “臣在。”

    “记下,晋阳古城,本维藩镇,盖以山川险固,城垒高深,致j臣贼子,违天拒命,因其悖逆,诖误军民。今既荡平,议须更改,当令众庶,永保安宁。着令,晋阳城僧道士绅一体迁往西京洛阳,寻常百姓迁居榆次。唔……榆次县人口增加太多,改县为州吧。朕平定汉国,一并神州,榆州就更名为并州,令并州妥善安置迁民,勿生事端。”

    掌书记下笔如飞,一一记下。

    赵光义顿了一顿,又道:“三日之后,焚晋阳城。城中一切建筑房舍、宫廷、寺观,尽皆焚毁,待雨水充沛时节,再引汾水灌晋阳城,将之彻底夷为废墟。”

    他深吸一口气,沉声又道:“明日,设御宴,犒赏三军,朕要做一首《平晋赋》,将今日功绩永载史册。诸文武大臣,明日宴上,每人都要做一首《平晋诗》,为朕的《平晋赋》作和!”

    众文武见皇帝重新振奋起来,都暗暗松了口气,齐声称喏。

    赵光义再度望向眼前这座即将毁于一旦的千年古城,踌躇满志地想:“德昭死了,朕的心腹大患已除。汉国被荡平了,中原已然一统。朕,一定能成为比皇兄更伟大的帝王。朕不要做太宗,永远站在皇兄的影子里,朕要打下一片比皇兄更广阔的天地,朕千秋万岁之后,朕的庙号……也要称祖!”

    ※ ※ ※

    杨浩刚刚迫回大营,李一德马上迎了上来,二人低语一番,便快步走进大帐,一进大帐,摒退了左右,李一德马上从袖中摸出一封信来,杨浩拆开匆匆读了一遍,李一德已迫不及待地问道:“大帅,信中说些甚么,银州情形怎样?”

    杨浩缓缓地道:“李继筠突破重重防线,已然攻到银州城下。李光睿亲率大军,自后一路扫荡,党项七氏拦不住他,不出所料的话,数日之间,他也必将赶到银州。”

    李一德脸色有些发白,期期地道:“大人,那夏州那边,可有甚么消息?”

    杨浩摇了摇头:“全无消息。”

    李一德的脸色变得更白了,杨浩睨了他一眼,忽然笑道:“你担心什么,银州……不是那么容易打下来的。而夏州……目前来说,没有消息岂不就是最好的消息。”

    李一德仔细一想,脸色稍稍好看了一些,杨浩忽然又问:“杨夫人和她的孩子已经接回来了?”

    李一德忙道:“是,已经送入大帅后帐,着最亲近的侍卫守着呢,任何人不得擅入。”

    杨浩颔首道:“好,我去见见他们。”

    李一德急道:“大帅,银州已然被围,火烧眉睫了,咱们现在……”

    杨浩沉稳地笑道:“何必惊慌,现在咱们还不是向官家请辞的时候,总要做得滴水不漏,才好抽身离去。你不必担心,本帅早有定计。你现在去,把掳回来的妇人都集中起来听候本帅命令,士卒有胆敢不从者,军法从事。这帮混蛋打仗倒是敢拼,可这军纪……真比我想象的还差,是得敲打敲打他们了。”

    李一德见杨浩镇定自若,心中稍安,忙答应一声退了出去。李一德一走,杨浩的脸色便暗了下来,他没想到李继筠来得这么快,银州……此时的银州和晋阳何等相似?他的做法与杨继业又是何等相似?

    杨继业秘密地把一支精兵调出晋阳,以死城为饵,行致命一击;而他,同样是把精兵调出了银州,不同的是,他调出银州的兵马共有两支,一明一暗,明者在此,暗者还在沙漠中跋涉。

    杨继业的行险一击功亏一篑了,他呢?

    想到银州,想起银州城中的冬儿、焰焰、娃儿和妙妙,想起如今音讯全无的那支秘密队伍,杨浩如何不牵肠挂肚、忧心忡仲?可是在部下面前,他这个主将绝对慌不得。他现在恨不得马上插翅赶回银州去主持大局,可是在解除赵光义这头笑面虎可能给他带来的威胁之前,他还得暂时隐忍,他的心中也急呀。

    杨浩脚步沉重地到了后帐门口,在帐外站定,缓和了自己的情绪,重新换上一副从容自若、自信满满的神情,这才举步走进帐去。

    帐中,杨继业昏迷不醒,杨夫人和两个孩子伏在榻前,正忧心仲仲地看着他苍白的面容,默默流泪。

    杨浩悄然入帐,先是颇为好奇地看了眼折子渝的胞姐、这位传说中的传奇人物佘太君,这才低声道:“杨夫人勿须担心,杨将军只是体力匿乏,失血过多而已,本帅已着郎中妥善照料,因军营中太过嘈杂,为了让杨将军休息得好,所以给他服了有助睡眠的药,这才昏睡不醒,并非伤势极重所致。”

    杨夫人闻声起身,擦了擦眼泪,仔细看了他一眼,冷静地问道:“你是府州的人,还是麟州的人?”

    杨浩暗中一赞:“了不起,换一个寻常女子,这种时候哪有这份心思,折家的女人果然了得。”

    他微微一笑,微微拱手道:“杨夫人,本帅不是麟州的人,也不是府州的人,而是来自银州。”

    “银州?”杨夫人一怔之后忽地露出恍然之色,低声道:“银州……杨浩?”

    “正是杨某。”

    杨夫人回首看了眼犹自沉睡的丈夫,说道:“多谢杨元帅援手之恩。妾身……听拙夫说起过杨元帅,杨元帅前番义释我夫,今番又救我全家,大恩大德,妾身真是感激不尽。”

    杨浩连忙摆手道:“杨夫人客气了,尊夫杨将军义胆忠心,人所钦仰,本帅一向敬慕,岂肯加害于他?再说,本帅与麟州杨帅、府州折帅义结金兰,乃是兄弟,且与令妹子渝小姐交情深厚,既有机会,无论如何都要出手相救的。”

    他搓了搓手,看看站在折子悦身边的两个孩子和她臃肿的腰身,暗忖道:“前番见杨继业身边有两个儿子,现在又是两个,那她腹中怀的该是杨五郎了?”

    杨浩一边想着,一边说道:“这两位,想必就是贵府三公子、四公子吧?昨夜杨将军率兵袭营,一路厮杀,昏昏沉沉闯入本帅营中,幸被本帅救下。只是……我在银州时,曾见过延朗、延浦两位公子,他们……却不知身在何处?”

    他这一说,杨夫人忍不住流下泪来,泣然道:“延朗、延浦、延训三个孩儿尽皆随在他父亲左右,如今……如今只怕是……”

    杨夫人在城中听说奇袭宋营失败,汉军尸骸枕藉,垫满了护城河,就知道自己丈夫和三个孩子恐怕也是凶多吉少了,如今丈夫居然奇迹般地活着,已是意外之幸,她又岂敢想象三个儿子都能活着,一想到三个未及弱冠的儿子就此早逝,她虽然极是坚强,还是忍不住黯然泪下。

    杨浩倒未料到还有一位三公子,如此说来这位杨夫人腹中怀着的该是六郎了,眼见杨夫人黯然泪下,杨浩正暗悔失言,不知该如何解劝,旁边忽然响起一个虚弱的声音:“子悦,为国征战、守土戍边、马革裹尸,死而后已,正是男儿本色,你哭什么!”

    “夫君!”

    杨夫人惊喜转身,扑到榻前:“你醒了。”

    两个孩子也欢喜地扑到榻边,叫道:“爹爹。”

    杨继业欣慰地看着夫人和一双孩儿,微微颔首道:“好,好,我只道我一家老小,都已殉国了,想不到你们还活着。”

    他抬眼看向杨浩,迟疑良久,才低声问道:“晋阳……已经被攻破了?”

    杨浩摇摇头,又点点头,说道:“晋阳城的确已然失陷,不过……却不是被宋军攻破的。得知将军战死,袭营之计失败后,刘继元便遣使出城乞降,可是他的使节在这个关头还要耀武扬威、欺压百姓,激得军士哗变,于是……晋阳城不攻自破……”

    杨继业没想到竟是这样的结局,他张大眼睛,怔怔半晌,忽然呵呵地惨笑起来,杨夫人担忧地道:“夫君,你已尽力了……”

    杨继业闭了闭眼睛,又缓缓张开,沉声问道:“我主……如今怎样了?”

    杨浩下意识地回头望了一眼,说道:“我入城去救尊夫人出来时,见城中处处都是暴民乱兵,纷纷攻向皇城去了,皇宫内大火冲宵,恐怕……”

    杨继业无神的目光慢慢移向帐顶,两滴眼泪顺着眼角缓缓流向腮边,哀莫大于心死,他现在的心就已经死了。杨浩规劝道:“杨将军,对汉国,将军已是仁至义尽,大势如此,非人力可以挽回,将军何必过于自责。”

    杨继业痴痴半晌,目光微微一动,转向自己夫人,然后又看看两个尚满脸稚气的儿子,摸了摸他们的脑袋,目中露出慈爱的光芒,过了片刻,他又复看向杨浩,低声道:“杨元帅救我夫妻幼子,意欲何为?”

    杨浩凝视着他,郑重地道:“杨将军一身艺业、一腔忠心,杨浩久已钦仰。前次在银州,杨浩已向将军表示了我的一番诚意,现在还是如此,我希望杨将军能为我所用,若得将军相助,那是本帅莫大之喜,还请将军念在本帅一片赤诚,能够归附银州。”

    杨继业目光一动,紧追着问道:“杨元帅私自容留我这汉国罪臣,不怕宋天子知晓么?”

    杨浩立即说道:“若得将军扶持,本帅何惧宋天子雷霆之怒?”

    这番话已是反意昭昭了,杨继业目中奇光更盛,不料杨浩紧跟着又说了一句:“不过……如今本帅还在人家的屋檐底下,杨将军还得委屈些时日,待得时机成熟时,杨将军才可公然亮相!”

    杨继业听了不禁哑然失笑,他又定定地看了杨浩良久,看着他诚恳的模样,殷切的目光,忽然说道:“属下三子延训或还未死,如今……就劳烦主公,替属下往杀熊岭走一遭,去寻他回来。”

    杨浩先是一呆,继而大喜若狂,连声应承道:“使得使得,将军好生歇息,本帅这就去接令公子回来!”

    守得云开见月明,杨浩终于得到杨继业委婉的输诚了,他接过杨继业的信物,听他详细说明杀熊岭上情形,立即兴冲冲地告辞出来,唤来穆羽秘密嘱咐一番,穆羽马上带了几个人往杀熊岭去了,杨浩又带着掳来的妇人赶往皇帝行营。

    潘美此时还在城中,杨浩交还百姓,主动说明情况,赵光义倒不便责备了,还要假惺惺地赞许一番,心下倒是对杨浩所部军纪如此败坏有些窃喜。杨浩交待清楚便即请辞,赵光义不禁诧异地道:“杨卿,晋阳已破,再无紧急军务了,杨卿何必来去匆匆?”

    杨浩讪然笑道:“不瞒官家,臣闻官家明日设庆功宴,令文武官员赋《平晋诗》应和,臣学识浅薄,担心会在百官面前出乖露丑,想早些回去先下些功夫。”

    赵光义想起他当初抄袭的那首《出师表》,不禁有些想笑,忙绷紧了面皮点了点头:“既然如此,你便回营去吧,明日未时一刻,准时赴宴便是。”

    “谢陛下!”杨浩躬身而退,直到帐口才转身行去,望着他的背影,赵光义不无恶意地想:“李光睿如今该已攻到银州城下了吧,等他晓得,不知会是一副什么模样。”

    杨浩出了行营,翻身上马,勒缰望向晋阳城中滚滚升起的一道浓烟,双眉微微地一挑:“从现在起,这出大戏该轮到我杨浩来唱了。唱得不好,铁定仆街;若唱得好,从此以后我也是角儿啦!”

    第十二卷 西北望,射天狼 第001章 该我了

    “汾河风雨起苍黄,百万雄师攻晋阳。虎踞龙盘今胜昔,天翻地覆慨而慷……”

    “后两句是什么来着?”

    继抄袭诸葛亮、苏东坡等先贤名人之后,他准备再度抄袭一位伟人所写下的脍炙人口的好诗了,不过冥思苦想半晌,对于剩下四句终告放弃,来到这个世界仅仅几年时间,似乎已经重新过了一世,以前的记忆都淡漠的很了。

    正在这时,穆羽一掀帐帘,兴冲冲地闯了进来:“大人,我回来了。”

    杨浩一见是他,忙站起身,喜形于色地道:“已把杨延训接回来了?”

    穆羽道:“没有,他们在山上还有数百名伤病的士卒,如果这时下山太引人注目了,杨家公子伤势颇重,这时也不宜劳动,所以属下把杨将军健在并已归顺大人的消息告知他们之后,让他们暂且呆在山上,找个合适的机会再接他们来咱们大营。”

    杨浩吃惊地道:“山上还有数百人?”

    穆羽喜道:“是啊,有些士卒在山上藏了十多日,患了病,所以没有参与昨夜袭营。对了,杀熊岭上不只一个三公子杨延训在,连他大哥二哥也在呢。大人,你猜那杨延训是谁?”

    杨浩听说杨延朗和杨延浦也在,不禁又惊又喜,正要问清缘由的时候,忽听穆羽又卖了这么个关子,不由奇道:“杨延训不是杨将军的三公子么,还能是谁?”

    “嘿嘿!”

    穆羽向他扮个鬼脸,嘻颜道:“大人,这杨延训就是咱们进入汉国地界时抓到的那个正在破坏桥梁的小校,你说巧不巧,他见了我也很是吃惊,听说他爹爹没死,而且还归顺了大人,他是最先相信的一个,看得出来,大人军前义释了他,他对大人也佩服得很呢。”

    杨浩大感意外:“他就是杨延训?难怪……小小年纪,不但一身武艺出众,而其视死如归,对了,你刚刚说杨延朗和杨延浦也在山上?”

    穆羽笑道:“正是!他们两个都受了伤,杨延朗的伤势尤其严重一些,不过三人都无生命之忧。”

    原来昨日杨延朗和杨延浦各自带领一队人马,利用宋军各营从属不一,彼此之间互不信任的机会挑起他们之间的混战,事成之后他们就迅速利用大雾脱离了战场。他们潜进去时各自带了三百人,尽管只是负责煽风点火,并非攻坚任务,可是从战场上撤下来时余部也已寥寥无几,杨延朗腿上被斫了一刀,深可见骨,右胸也中了一剑,被亲兵们强行拖起,逃回杀熊岭去了。

    杨延浦还想赶去与父亲汇合,可是这一通混战,他们已不辨东西南北,再想绕回南城皇帝行营,已很难掌握准确方向。而且宋军阵营已经加强了戒备,杨延浦不辨东西地摸去,也不知与谁的营中士兵遭遇,一场混战之下身边只剩下十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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