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生莲 全集 作者:肉书屋
支奇军,依张浦所言,北上明堂川,入地斤泽、穿毛乌素沙漠,有没有可能?非战损失会有多大?”
木恩道:“这些年,随着主公到处流浪,什么苦日子都过过,如果要冒着大雪严寒穿越沼泽、沙漠,虽然十分艰难,不过如果由属下领兵,损失倒也不会太大。如果能有时间做些准备,让士卒们弄一件狼皮褥子,或者黄羊,豚鼠皮子制成的褥子,再配上羊毛毡、驼毛毡,这奇寒也不是不能抵挡,至少不会冻伤冻死了人。
至于食物倒也好办,我知道一种做干牛肉的法子,是从契丹人那儿学来的,可以把一整头都风干成肉干儿,然后捣辗成肉沫儿,填塞进一只牛胃里,吃的时候掏出一点儿就能煮一大锅肉汤。水也好办,沙漠中也不是每一处地方都没有水的,只要有水,我就找得到,还可以多备皮囊备水,弄些木梨载了冰块带进去……”
杨浩听了点点头,若有所思地道:“不过要想轻骑行军,恐怕出了沙漠之后,粮食也就耗光了。”
木魁嘿嘿笑道:“出了沙漠的话,还怕找不到吃的?各个部族猫冬总要积蓄些米麦肉食的,一出沙漠,就不成问题了。”
杨浩又点点头,木魁的意思他明白,到时候就是撞见哪个部落,哪个部落就要被搜刮一空了。你可以说它是武力劫掠,也可以说它是以战养战,其实都是一码子事。当初卫青霍去病驰骋草原,大战匈奴,轻骑往来,追杀千里,就是这么干的,战场上,讲不得仁义。
木恩问道:“少主,你真打算按张浦说的这么干?”
杨浩苦笑道:“我只是想了解一下这么干能有多大的可能性。对夏州,恐怕真是要旷日持久的战争,才能决出胜负。如果有机会行致命一击,我当然希望如此。不过……难啊,出兵伐汉、袭夏州,都需要人马,芦州、银州,势必不能分兵做战,如果真要行此险计,两城只能保其一,集中兵马于一处,同时,制作大批狼皮褥子、制做肉干,做出战和防御的准备,都需要时间,时间上……可是来不及了。时间、时间啊……”
他叹了口气,起身说道:“走吧,回去!”
回到杨府,到了后宅,花厅里温暖如春,好不热闹。
丁玉落和丁玉婷两姐妹正在逗弄着杨浩的宝贝女儿,杨浩已给她起了名字叫雪儿,丁玉婷唤着她的名字,手里拿着一个红绒球儿,时而靠近,时而拿开,小家伙努力地抬起手来,不时地想去抓动。冬儿怀抱着一只南瓜型手炉,唐焰焰、娃娃正在锦墩上说着什么。
丁庭训的三夫人苏明妩才二十三四岁,一个人耐不得后庭寂寞,难得一家人都在,热闹的很,所以她也来了花厅,偎在白铜盆儿边,和窅娘、杏儿低声说着甚么,时而掩口轻笑。
“啊,二少爷回来了。”苏明妩第一个看到杨浩,连忙站了起来,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杨浩展颜一笑,向她和随之站起的窅娘、杏儿点点头,说道:“你们聊你自己的,不必拘礼。”
话虽如此,一见他回来,三夫人还是和杏儿、窅娘识相地退了出去,丁玉落向二哥调皮地扮个鬼脸,也抱起杨雪儿出去了,给他夫妻腾出了空间。
冬儿和焰焰、娃娃不知在聊着什么,直到杨浩走到近前才发现他,冬儿抿嘴一笑道:“听说官人议完了公事就径去城外阅兵了,可是有什么烦心事么?”
杨浩搬过一只锦墩坐下,没精打采地道:“回到家里就莫谈公事啦,说给你们听,你们也没有法子的。”
唐焰焰不服气地道:“官人这话可有失公允,有些事儿我们女人做的可不比你逊色,甚至比你更有办法呢。”
杨浩失笑道:“什么事呀?生儿育女不成?”
这样一说,娃娃也不服气了,皱了皱鼻子道:“我们是女人嘛,女人要是坐上老爷这个位子,未见得就比老爷差了。你可别忘了,武则天就是一位女皇帝,比你如何呀?”
“哈哈,武则天么?五千年下来,不就出了这么一位……”杨浩说到这儿,突然像中了邪似的,一下子定在那儿。冬儿着了慌,连忙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问道:“官人,怎么了?”
杨浩喃喃地道:“时间……时间……女皇帝……”
这时妙妙从里间屋里走了出来,穿一件大袖对襟的纱罗衫,小蛮腰低束着曳地长裙,头发湿亮亮地垂在肩头,刚刚沐浴的她肌肤白里透红,又娇又俏,一眼看见杨浩,妙妙欣喜地迎上前道:“老爷回来了!”
杨浩目光落在她的胸口,小妮子年纪尚小,发育还未十分成熟,可是半袒胸的大袖衬里,绯色的胸围子紧紧一裹,欺霜赛雪如润玉的酥胸上倒也挤出一道诱人的沟壑。
杨浩慢慢露出欣喜的神色,说道:“时间,嘿嘿,时间么……时间就像||乳|沟,挤一挤总是有的。”
冬儿晕了脸,轻啐道:“官人如今也算是一方封疆大吏了,说话还是这般……这般……”
杨浩哈哈大笑道:“这般怎样?”他探身在娃娃颊上一吻,笑道:“好娃儿,一语惊醒梦中人呐。”
他一把揽过妙妙,把她轻盈若掌上舞的身子抱了起来,得意洋洋道:“你要战,我便战,我拖天下一起战,杀他个桃红柳绿杏花烟雨江南,哈哈哈哈……”
妙妙又惊又笑:“老爷这是怎么了?”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焰焰和娃娃却是一起红了俏脸……
第十一卷 会挽雕弓如满月 第010章 睥睨
党项七氏首领、横山诸羌首领、自芦州至银州一线势力辐射下的吐蕃、回纥、汉人城寨、部落的首领、头人、族长、寨主陆陆续续赶到了银州。这场大会由于即将出兵伐汉,以及暗自备战夏州而显得紧迫起来,不过功夫都做在暗处,表面上热闹繁荣之中仍是透着一片悠闲。
对于各路首脑在饮食、住宿各种条件上,杨浩事先做足了功夫,进了银州城,你绝对看不出这里曾遭受过连番的战争创伤,市井间一片繁荣,整个城池打理的井然有序,当然,军纪鲜明、衣甲铿锵的威武之师也是必不可少的。
这一番不是结盟,而是号令群雄,确定归属,称霸一方来着,不立军威而只显其富,那就成了旁人眼中一只待宰的肥羊牯了,上位者的派头和威风必须显现出来,好在各路豪杰在此之前已经有了彻底投靠杨浩的心理准备,再亲眼见到了银州军威和财力的雄厚,大多都心悦诚服,没有敢来挑刺起衅的。
现在能做到让各族、各堡、各寨的人服从于银州这就够了,时日尚短,所谓收服也有个循次渐进的过程,要他们奉杨氏号令、按时进贡、缴税容易,要他们死心踏地的和杨浩绑在一起大敌当前也要生死与共,现如今是不用指望的,真正可靠的人,杨浩是利用大会为幌子,暗中进行的。所以杨浩这段时间异常的忙碌,与各部头人首领公开会见,引领他们视察阅军之余,杨浩还要见缝插针,私自会见党项七氏和横山诸羌中已完全投向他的头人,为即将到来的大战做出种种安排,繁哗喧嚣背后,战争的硝烟已然悄悄弥漫起来。
除了对外围武力组织的秘密安排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银州和芦州也在同步进行着战争准备。除了加强与派驻夏州、静州、宥州、绥州等地的间谍密探的联系,行政体系也在进行着应急安排,以防因为战争和坚壁清野、通讯断绝后整个行政体系彻底瘫痪,失去应有的作用。
此外,统属关系、人员委任、钱粮收支、各路武装、粮秣拱应,也都在范思棋、林朋羽等人的安排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杨浩可以打一场险仗,却不想打一场无准备之仗,他在与时间赛跑,尽可能地做好各项战争准备,抢先一步,占取先机,大战起来的时候就有意想不到的重大作用。
徐铉、萧俨也在忙碌,投靠杨浩的各路势力成份复杂,有的可以直接纳入杨浩的直接管辖之下,有的暂时要以羁縻为主,有的还要进一步进行笼络,不管哪一路势力,都是因为慑服于杨浩的强大,希图得到他的庇护,相应的他们当然要付出代价,然后付出多少代价、得到多少利益,这就大可商榷了。
两位一身才学,但是在唐国时只能学非所用的才子能臣这一下终于有了施展拳脚的地方,在杨浩进行礼节性的接见之余,全赖这两位大人与各路首领头人唇枪舌箭、软硬兼施,把一项项既定政策与被实施者彻底敲定下来。
萧俨和徐铉分工明确,萧俨不芶谈笑,为人严肃,加上名士才子天生恃才傲物的性格,言语不但犀利,简直称得上刻薄了,这黑脸理所当然由他扮演了。由于事涉各方利益,谈判桌上全然没有了体面尊卑,西域各部的首领粗狂豪放,本来也不大懂得规矩的,要他们好好说话,你在帐外听着都像吵架似的,何况是真的在争吵。
老萧俨外柔内刚,骨子里就是一股性如烈火的劲头,可惜在唐国软绵绵的官场风气中他从来没有施展的余地,顶多见到实在看不过眼的事情,旁敲侧击阴阳怪气地说着刺话儿,这一回可不同,杨浩已全权授权于他,而且他是站在强势的一方,那真是扬眉吐气得很。
为了每一项谈判项目,老萧俨全力以赴,锱铢必较,把那些马上的汉子将进了绝地,双方吹胡子瞪眼睛、掀桌子摔茶壶,那是时常见到的场面,等到摸清了对方最终可以接受的底牌,扮红脸的徐铉便出场了。徐铉做了这么久的外事工作,那真是长袖善舞八面玲珑,经过一番讨价还价,那些各部首领自觉得又有了面子又有了里子,至于杨浩这边,也得到了他想得到的最大限度的好处。
虽说这些事累得两位老大人精疲力尽,可是那种成就感却是从未体验的,尤其是以一个强势者与弱势者谈判,那股子扬眉吐气的感觉,前所未有,两个人纵然心中还没有下定从此死心踏地效忠杨浩的决心,但是却已在潜移默化之下,不知不觉地成了他的死党。
一纸契约到底作用多大?一纸契约,保证它能得到履行的条件有很多,即便没有更多的强力措施,一方首脑轻易也是不会撕毁契约的,只因为信用两字。信用是无形的,也是有形的,如果一方势力派系的首脑人物烙上一个出尔反尔、言而不信的印记,这个人基本上就很难再得到其他势力的认可和支持,所以除非万不得已,哪怕大j大恶之辈,也是绝不情愿轻易撕毁承诺的。
尽管如此,杨浩还是以强力手段,加强了他们对所做承诺的重视,哪怕来日银州城重兵围城,暂时对他们失去控制力,他们想做出任何决定的时候,也得三思再三思,轻易不敢决定。杨浩的强力手段就是:绝对的武力威慑。芦州草创之初,横山诸羌中主动挑衅、袭击的部落受到血腥反击的场面,在银州再次上演了。
※ ※ ※
荒原漠漠,原驰蜡象。
山麓下一片缓慢的山坡,这是山麓的南面,阳光充足,而且左右是半探出的山坳,阻挡了寒风的侵袭,再加上厚重的骆驼毡、牛毛毡,足以让牧民们抵御这一冬的严寒。
一条涧泉从山坡上倾泻而下,泉水右侧是一片稀疏的山林,可以让牧人们伐木取火,汲取用水。毡帐大约有两百余帐,算是个中等规模的部落。
前边一顶毡帐,日达木基穿着一件大皮袍子正在帐前宰着一头绵羊。今儿是他儿子百日之期,要请亲朋好友过来饮酒庆贺的。室外滴水成冰,如果手法慢一些,这头羊没宰完就得冻得硬邦邦的,可是这个大汉的手法显然高明得很,一柄小刀在他手中上下翻飞,羊皮已被整个儿剥下来,此时羊肉还在冒着白腾腾的热气。
旁边架着一口大锅,他的婆娘蹲在灶旁,正往底下填着柴禾,锅里的水已经沸了,这时候,远处忽然传来一阵阵凄厉的号角声:“呜……呜呜……”
这是报警的号声,日达木基怵然一惊,急忙踏前两步,将一整头羊丢进了沸腾的开水之中,急急奔向一旁的骏马。马儿还未披上马鞍,可是号角声紧急,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日达木基从放在地上的马鞍旁取下长弓挂在肩上,又取一壶箭斜着一垮,一纵身便跃上了马背。
他的婆娘急急叫了一声:“日达木基。”
日达木基回头喝道:“抱着孩子,先躲起来,号角声急,恐有强敌袭击。”
与此同时,其他毡帐中的男人纷纷钻了出来,不管是壮年还是老年,甚至十二三岁的孩子,穿着一身肥大笨重的皮袍子,却十分俐落地纷纷挎弓上马,向前方快速聚拢过来。
两侧山头上的报警号角还在吹响,而且越来越急促,紧跟着就见莽莽雪原上飞驰而来三匹骏马,远远地挥舞着手中的兵器,大声地呐喊着甚么。
“是美思子。”日达木基手搭凉蓬望着他们,忽然叫了起来。
美思是太阳的意思,美思子就是太阳之子,这位太阳之子是这个部落族长的儿子,眼见他似遇到了危难,最前边的战士们纷纷摘弓搭箭,后边的则拔出了长刀,近千骑仓促凑成的队伍已迅速形成锲形阵,向前迎了上去。
“快走,快走,银州大军来了!”日达木基冲在最前面,已经听清了美思子的呐喊,他刚刚一怔,就听马蹄如雷,无数的战马突然涌现在山口,无数的骏骑滚滚而来,金戈铁马,杀气冲天。
紧接着,天空中的阳光突然一暗,无数的箭羽冲宵而起,铺天盖地地向他们飞来。
“美思子,镫里藏身!”
对方还远在一箭之外,这时发箭,根本射不到他们的,日达木基连弓都懒得摘,双手拢在嘴边,只向正在射程之中的美思子大声示警。可是随即他就惊骇地发现,那些铁骑的利箭竟然突破了他所认知的射程,铺天盖地的利箭黑压压地向他们射来,箭矢骤急如雨,甚至听得清那破空而过的风声。
更多的骑士如他一般惊恐地望向天空,无数的箭簇映在他们的瞳孔中,越来越近,越近越近,直到整个瞳孔完全被骤密如雨的利箭所覆盖……
“杀!”
杨浩大军没有摆出锲形冲阵,对面未曾接战已经倒下一片,对方在头两拨完全一面倒的火力压制下已经丧失了大部分远程功击能力,剩下的三拨对射之中,他们稀稀落落的箭矢已经很难发生什么效用,对着这样一支敌人,已经完全用不着破阵了,只要进行屠杀就行了。
他们同样是千余骑人马,但是队形整齐划一,整个队形成一个月弧形掩杀过来。日达木基还没有死,他左肩中了一箭,右胸中了一箭,一边用双腿牢牢控制着同样中了箭,正在焦躁跳跃的胯下战马,一边吃力地拔出了自己的佩刀,仰天嘶吼道:“杀了他们……”
他的一生,就在这一声嘶吼中结束了,对面的骑士已经到了百步之内,他们也在向前冲,马上就要进入短兵相接的肉搏战了,对方冲锋阵营中突然又飞出一柄柄三尺长的短标枪,对面的骑士固然臂力惊人,借着前冲的马力,脱手飞掷的标枪更如闪电一般,呼啸而至。
这么近的距离,脱手飞掷的标枪就是铁叶盾也无法抵挡,何况当面之敌大多根本连盾牌也没有,日达木基一声呐喊未了,一柄标枪就洞穿了他的胸口,余力把他硕大的身子带得向后滑去,飞跌到马股下,偏那战马身上中箭,正痛极跳跃,一失了控制,双足向后飞起,又将那已然气绝的日达木基尸身飞踹出一丈多远。
“噗噗噗”标枪势大力沉,一旦射中,根本无从抵挡,再壮硕的身子,在那锋利的标枪下都像纸糊的一般被纷纷贯穿……
“杀!”
杨浩这支统兵的将领杜懒儿拔出了长刀,身边的骑士们纷纷应声拔刀挟矛,做好了冲锋准备。他们都穿着轻便的皮甲,左挎弓、右挎箭,鞍挂铁盾,如今完全都用不上了,只需手中的兵器做最后的清扫就成了。
迎面之敌已不足二百,望着呼啸而来的银州铁骑两股战战,面无人色,他们拨转马头就欲逃跑,可是比起疾冲过来的敌人已经没有速度优势,他们很快就以一个勇士最可耻的死法弃尸雪原:他们是背后中刀而死的。
骑士们迅速兵分两翼,将那两百余帐完全包围起来。杜懒儿策骑当中,率领三十余骑直趋中军,这个部落所有的族人正在四下骑士们的压制下向那里集中。
妇孺们牵着孩子的手,默默地听从着命令,自小生长在弱肉强食的草原上,她们已经见惯了屠戮和掠夺,他们之中不乏从其他部落掠夺而来,又成为这个部落一员的人。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老泪纵横地站在族人最前面,张开双臂,一步步向前走来,隔着十步远便在杜懒儿面前卟嗵一声跪倒在雪地上,泣不成声地道:“露佛子冒犯杨浩大人,甘愿受死,请大人开恩,饶我族人性命!”
杜懒儿收起了长刀,大声喝道:“莫说本指挥不教而诛。太尉早有谕令,凡我银州辖境子民,愿遵银州号令者,正月二十八,头人族酋便去银州觐见,诸事都好商量。不愿受我银州辖制的,早早离开银州境内,否则以图谋不轨者侵袭我境论处。你露佛子既不顺降,又不迁去,反大剌剌受了我银州赈济灾粮,意欲何为?这是你自取灭亡,休怪我家大人手段。”
露佛子以头触地,连连叩头,这一刻真是悔得心都在滴血,他知道夏州李光睿绝不会坐失银州,他的部落在李氏统治下已逾百年,在他想来,杨浩不过一时得志,夏州大军一到,杨浩就得灰飞烟灭,所以根本不想归降杨浩。不过白灾之下,银州放赈,他倒是老实不客气地遣了族人前去领粮。在他想来,银州杨浩势难持久,等到李光睿大军一到,他的部落旗帜鲜明地站在李光睿一边,必将受到重用,想不到一念之差,招来灭族之祸,可是这时后悔已经晚了。
杜懒儿一摆手,不屑地道:“砍了他的狗头。”
立即有一名骑士飞身下马,提着血淋淋的弯刀走上前来,四下武士持刀戈虎视眈眈,露佛部落一众男女谁敢妄动,眼睁睁看着那骑士走上前来,手起刀落,一刀斩下露佛子的人头,揪住他的辫子,把人头提了起来。
杜懒儿又道:“所有器仗毡幄、牛羊马匹、财帛子民,统统带回银州,听凭大帅发落!”
很快,露佛部落从山坳中消失,所有的东西都被扫荡一空,原本白皑皑的草原只剩下一片片鲜血和死状凄惨的尸体,远远看去,就像一匹巨大的白绢上染上了处处桃花……
同样的大清洗在其他各处也在陆续上演,木恩、木魁、艾义海各自居中调度,将属下分成一个个千人队,厘清银州辖下所有不肯驯服的部落,同时把他们的器帐牛羊、财帛子民尽皆掳入银州,这也算是以战养战了,杨浩现在缺钱用呐。
虽说杨浩立于芦州后着意发展工商,积累了大量的财富,打下银州后又获得了银州府库的大量积蓄,同时又有继嗣堂的全力支持,可是迅速的扩张、建立基本的行政体系、募兵练兵、打造购买兵器甲仗,修缮改造城池、大量筹集粮秣物资,每一样都要钱,简直是花钱如流水。
尤其是建在芦州的译经院、译书馆、印书馆、书院,前期投入也相形巨大,就是一座金山也要花光了。而回报最快的要一年,最慢的要十年、二十年才能显现,要支撑一支庞大的军队,要建立一个实力雄厚的地方势力,眼下最快的资源渠道就是掠夺。这种掠夺还能起到慑服群夷的作用,何乐而不为?
※ ※ ※
月华宫,萧绰逗弄着白白胖胖的儿子。要是有人看见,绝不会相信,他们眼中威仪无限、杀伐决断的皇太后居然会扒着眼角、吐着舌头向人扮鬼脸,小家伙被逗得咯咯直笑,不时伸手去摸母亲的脸蛋。
忽然,小家伙蹙起眉头,抿紧了嘴巴,小鼻翅一翕一合的好象在运气一般,萧绰因为国事繁忙,平时总要让奶妈帮着带孩子的,还有点不太熟悉自己儿子的肢体语言,她好奇地侧着脸庞,猜测似地问道:“宝贝儿,是要拉了还是要尿呀?”
小家伙的胖脸蛋忽然松驰下来,一道亮晶晶的水注冲天而起,“哎呀哎呀”,萧绰飞身跳了起来,险险地避过了头面,却已被儿子尿了一手,萧后又气又笑,嗔道:“你这臭小子,存心暗算娘亲是不是呀。”
一向爱洁的萧绰,倒不嫌弃自己儿子的尿,她取过一方手帕,拭净了手上尿液,正要试着亲自给儿子换块尿布,侍卫女官塔不烟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站在门口低声禀道:“太后娘娘,西域秘函。”
“哦?”萧绰目光一闪,急忙迎上前来自她手中接过了用竹筒藏着的秘柬,吩咐道:“皇上尿了,叫人给他换件衣服。”
“是。”
萧太后急急回到自己的书案旁,使银刀剖开竹筒,取出秘信看了一番,脸上露出一丝似笑非笑的神气:“哼,你倒知道分寸,从不向我提出过份的要求……”
她抬头看看正在榻边忙碌的奶妈子一眼,对仍侍立在门口的塔不烟吩咐道:“召耶律休哥入宫,在勤政殿候朕。”
勤政殿,耶律休哥踱来踱去,猜度不出皇太后急诏有何吩咐。如今新君年幼,契丹连年内战损耗不小,基本国策已定为休养生息,维系根本,不启事端,外不做战,内抚百部,他这位统兵大将除了操练兵马,还真没什么事做。
“太后娘娘驾到……”
殿外一声唱报,萧太后盛装走了进来。萧绰在臣子们面前一向注重仪表,哪怕只在宫中会见一个客人,也绝不随意的。耶律休哥只听声音,便已抢前三步,拜倒在地,高呼道:“臣耶律休哥,见过太后娘娘。”
眼见只见淀青云龙纹的袍裾一闪,入鼻一股淡淡香气,萧绰的声音已在头顶响起:“休哥大人少礼,平身。”
萧绰到书案后坐下,耶律休哥起身上前一步,恭谨地道:“臣奉诏而来,未知太后有何吩咐?”
萧绰漫声道:“休哥大人,你调部族军、五京乡丁和属国军的一部分人马,在武清、永清、兴城一带调遣运动,声势造得越大越好。偶尔经白沟河、拒马河,稍入宋境也无所谓。”
耶律休哥矍然一惊,萧太后微微一笑,又道:“不妨找些名义,就说德王余孽逃至那一带,朝廷出兵剿匪。不过这个理由不必声张,等到宋国遣使交涉,再着鸿胪寺出面就是了。”
耶律休哥本以为宋国要对契丹用兵,亦或契丹要对宋用兵,听萧绰这么一说,却有点摸不着头脑了,不禁讷讷地道:“太后……太后这是何意?还请明白示下,臣心中有数,才好做的得当,以免出了差迟,坏了太后的大事。”
萧绰道:“宋国就要对汉国用兵了,朕要你做的,只是对宋国略做牵制,拖延它一些事情,这火候要掌握得好,不可真的与宋国轻启事端。”
耶律休哥讶然道:“太后已然递了国书,承诺不再干涉宋伐汉国之事,莫非……如今改了主意,还要保住汉国不成?”
萧绰摇摇头:“汉国,是涂不上墙的一块烂泥,扶不起来啦。就算不曾做过承诺,朕也无意再为汉国与宋国用兵,这一番作为,只是为银州杨浩争取些时间,西北……恐怕是要有一番大动作了。”
提起这个情敌,耶律休哥心中未免有些不痛快:“太后,前些日子伐银州,我迭剌六院部损失不小,可是杨浩却是坐享其成,得了银州。咱们如今还要为杨浩多方策应,所为何为?”
萧绰美目一瞟,义正辞严地道:“伐银州,若无杨浩用计破城,我迭剌六院部恐怕损失殆尽,也未必便打得下银州,取耶律盛首级,我们各取所需,却不能揽功诿过。汉国日渐凋零,已经起不到牵制宋国的作用了,在西北,咱们必须得重新扶持起一股势力来。赵光义已然与李光睿有所勾结,除了杨浩,还有何人可用呢?休哥大人,朕对你甚是器重,倚为柱国,你……可要公私分明呀!”
耶律休哥一点私心被萧绰当场点破,不禁为之赧然,连忙拱手,唯唯称道:“太后教训的是,臣……知错了。”
※ ※ ※
杨浩忙碌了一天,精疲力尽地回到府邸,往花厅摇椅上一坐,妙妙和娃娃立即迎了上来,一个捧了参茶来,一个在他身边锦墩上坐下,把他一条大腿搬到自己膝上,轻轻为他捶着大腿。
杨浩自妙妙手中接过茶来喝了两口,往藤椅上一躺,问道:“冬儿和焰焰呢?”
妙妙为他按摩着脑袋,答道:“大娘和二娘与大小姐一起巡视城防去了,四城走一遭,各处的兵力配给、器械准备都了解一番,总需要些时辰的,想必也快回来了。”
杨浩唔了一声,闭着眼睛享受着两双玉手的温存,又问道:“娃儿,回复官家的题奏和附送枢密院的揭贴已经送出去了么?”
娃儿道:“嗯,按老爷的意思,奴家润色一番,又让大老爷看过后用了印信,已快马呈递京城了。”
杨浩吁了口气,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室内火盆燃的正旺,温暖如春夏,娃娃和妙妙都穿着纱罗对襟的窄袖衫襦,薄如蝉翼,春光无限,妙妙还透着些稚嫩清纯的气息,娃娃一张天生可爱的娃娃脸儿,胴体却是曼妙异常,酥胸饱满,裂衣欲出,曲线勾魂慑魄,童颜巨ru,叫人眼饧耳热。
可是这几日的忙碌,杨浩看来真的是累了,如此活色生香、娇艳欲滴的两个美人儿就在身边,他却连眼都不睁,两位娘子看在眼里,怜在心头,娃娃不禁幽幽地道:“老爷这几日着实得辛苦,各部各寨的族酋们已陆续散去,老爷把事情交待给范大人、徐大人他们,好生歇养一下吧。”
杨浩叹了口气,喃喃地道:“歇不得,明儿我就秘密离开银州,麟州、芦州、府州,都要走一遭,大战在即,要做的事太多了,我是天生的劳碌命啊……”
第十一卷 会挽雕弓如满月 第011章 合纵
麟州城,自火山王杨衮自封麟州刺使,占据此城,成为一方诸侯之后,此城又被称为杨家城。沿窟野河谷溯流而上逾四十里,在一座高高的山峰之上,就是麟州杨家的大本营杨家城了。
寒风萧萧,大雪飘飘,四野一片苍茫,天地寂寂,鲜见人烟的河套中便连鸟雀也难得一见,这时却偏有一行挎弓荷箭、肋下佩刀的皮袍大汉顶风冒雪,沿着干涸的窟野河谷一路疾驰而来,马蹄得得,迅速被风雪卷走,远远的只能看见一行黑影逾行逾近。
这样严寒的天气,百姓们大多都猫在家里,坐在热炕头上过活,路上行踪罕见,鸟雀飞绝,但是却也并非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他们的行踪。这一行骑士进入杨家城纵横五十里内时,就已进入了杨家耳目的视线,消息迅速向杨家城送去,但是却没有人出来阻拦他们。区区五十多人,就算是强弓大马,人人善战,也不可能对麟州城产生什么威胁,所以他们得以顺利抵达麟州城下。
麟州是一座汉揽胡、胡揽汉,诸族杂居之地,不过这里以农耕为主,城池建筑也是农耕民族的作风。到了麟州城附近时,河套向两侧山峦围绕的平原中延伸开来,阡陌纵横,尽皆覆盖在沃雪之下,站在山下往上看,只见山头一座雄城,秦汉隋唐时代陆续修筑的长城与城头四望的烽火台连成一体,绵延而去,探向四面八方,看来甚是壮观。
早有人候在城门口儿,那一行五十多人下了战马,牵马而行,到得近前与那接迎之人言谈一番,城头便放下吊桥来,一行人鱼贯而入,慢慢进入了那黄土垒就的城堡,吊桥又轰隆隆升起,山野间重又归于沉静,唯有风雪肆虐,呼号而过。
杨家客堂,地下砌的火龙,全部房间内暖烘烘的,热流涌动,温暖如春。杨崇训满面惊奇地看着满面风霜的这位特殊贵客,诧然道:“朝廷军令已下,不日出兵伐汉,为兄正在筹备此事,想来三弟也是公务繁忙,实未料到三弟竟于此时来访,实在有些出人意料。”
杨浩微微一笑,说道:“小弟来访固然是出人意料,要与兄长谈的大事,那可更是出人意料了。”
杨崇训为之动容,急忙道:“贤弟一路辛苦,来,咱们到书房中坐,有什么事,坐下慢慢谈。”
二人进了书房,对面坐下,杨浩捧一杯热茶,目注杨崇训,沉声道:“二哥,我也接到了枢密院的调令,不日就要统兵出征的,此番急切赶来,秘密会见兄长,实有一桩关乎西北政局更迭的紧要之事与兄商议。”
杨崇训见他脸色严峻,倒也不再客套,倾身向前,专注地道:“贤弟请讲。”
杨家对这些贵客的来访,保持了高度的机密,杨家城里没有几个人晓得城主来了什么贵客,三五十个骑士入城,在平常百姓眼中,大抵不过是平常派出城去巡弋的武士回来了,所以并没有甚么人放在心上。
杨崇训书房的门一直紧紧地关着,过了足足一个时辰才悄然打开。杨浩辞别而行,杨崇训亲自送出城去,一行人马不停蹄,又急急向南驰去。
“大人,杨大人可答允了大人的请求么?”
雪还在下,迎着咆哮的风雪,穆羽解开遮护口鼻的护耳兜囊,追上来向杨浩大声问道。
杨浩冷冷一笑,沉声说道:“杨崇训毕竟魄力有限,我请他集结重兵,在李光睿兵困银州城,攻守俱乏之时出兵攻击,可他终究是下不了这个决心与李光睿正面一战。嘿!也许他杨崇训本来也算是一方豪杰,只是托庇于折氏羽翼下久矣,那一腔豪气都消磨尽了。”
穆羽吃惊道:“那咱们不是唯有负城死战了?万一……”
杨浩道:“杨崇训只是在李光睿滛威之下久矣,不敢远离根基独立与西北王一决,倒还不至于畏首畏尾一至于斯。他已承诺,陈重兵于长城一线,一旦银州不可守,我城中兵马可突围东向,那时他会出兵接应,将我银州军民接入麟州。”
穆羽吁了口气道:“那还好,若是一条退路都没有,属下实在是担心。”
杨浩却是摇摇头,大声道:“我却失望得很,党项七氏虽已效忠于我,但党项七氏部族中未必就没有李光睿的眼线,机密的消息他们探听不到,大队人马行军调度、设埋打伏的举动却必定瞒不过他们,党项七氏的作用只能是迫使李光睿精锐尽出,无法予之有效杀伤。
要重挫李光睿,唯有另出奇兵,这支奇兵,我本来是寄望于麟州杨崇训的。假如我能顺利拿下夏州,李光睿大军在外,这支生力军却还谈不上多大的损失。假如有麟州能在紧要关头出奇兵相助,至不济也可拖住李光睿,这时我三藩伐汉兵马急驰回援,与城中守军里应外合,说不定凭这一战就能拔了李光睿这个西北王的大旗,杨崇训胆魄不足,舍不得本钱,纵虎归山,再要收拾他,恐怕还要大费周章了。”
战马疾驰,出了窟野河谷,沿着河套肆虐的风雪为之一缓。
杨浩勒马回头,遥望绵延长城尽头的巍峨城堡,夷然一笑,淡淡地道:“难怪他杨家一直屈居折家之下,心胸有多大,天地就有多大,杨崇训开创固然不足,守成……也嫌不足。这杨家城自古就叫麟州城,麟者,麒麟儿,可惜了,他杨家要是真有麟子,也不在杨家城内,而是在……”
他下意识地往汉国的方向瞟了一眼。放眼所及,尽是白茫茫一片,天地融为一色,天色更加阴沉了。杨浩一拨马头,扬手一鞭,大喝道:“继续赶路,去芦州。”
※ ※ ※
留守芦州的官员自从杨浩将统治重心移转银州后一直甚是清闲,可是这一阵子也特别的忙碌,种种大撤退的准备工作在平常百姓不甚了然的情况下正在紧锣密鼓的筹备当中。
后山的兵工厂已完全封闭,所有的匠人、学徒、机械,在李兴的带领下,统由一支军队护送着,如今已转移到茶山深处去了。这一次迁走,杨浩已不打算把他们再迁回来了。他们所用的铁矿本就是从茶山运来的,一路所费巨大,如今自芦州至银州一线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军械制作可直接设在茶山,没必要再留在这里。
同时,在芦州接受训练的部队也在秘密进行集结,随时准备拔营起寨赶赴银州,加强银州的防御。在芦州和银州之间,如果一定要做出一个取舍,杨浩毫无疑问会选择银州的。虽说芦州是他的发迹之地,可是这里本就不适宜做为一座城池进行不断地扩大和发展,光是交通就是一个限制发展的大问题。
如果驻扎于此,也就是封闭于此,农牧都不能成为主流,而工商业也只是占了芦州特殊环境、特殊地位的便宜,如今杨浩与折杨两家正式结盟,党项七氏也已旗帜鲜明地倒向杨浩,芦州已然结束了它的历史使命,原有的优势已然不在。
至于银州百姓,杨浩暂时还不打算惊动,以免引起有心人注意。按照常理,银州是李光睿必需要夺回的地方,李光岑是李光睿必需要除掉的人物,这一城一人如今都在银州。他分兵打芦州或是先行攻打芦州的可能性几乎没有,谁不晓得兵贵神速?就算李光睿想打芦州,那也必定是在他攻陷银州之后的事了。
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必要的戒备还是得有,假如夏州真的兵发芦州,总不能仓促应战,害了百姓。所以民政官员们已经开始策划种种撤离准备,芦州积存的工商产品和牛羊物资乃至牧场,已全部迁往银州。杨浩本来就在将银州打造成他的经济重心,这么做倒也不会引人侧目。同时他们又弄来大批的骡马牛车,不知情的人还以为这是有更多物质要起运银州,实际上这却是为大撤离做准备的,一旦夏州兵马攻打芦州,百姓们就可以轻装撤离,迅速撤到府州境内去。
开宝寺,达措活佛上院。
一间禅房,定神香袅袅燃起,一个披着大红袈裟的光头僧人盘膝入定,气息悠长。
门是敞开的,门外雪花轻盈,一双鹿皮小蛮靴,便轻盈地踏着漫天飞舞的雪花踱了进来,是竹韵,穿一件皮坎肩儿,雪白的兽毛在外,衬着她的俏脸。
她在门口站定,往那僧人瞟了一眼,僧人大盘于蒲团之上,双手按膝。假如不是随着他悠长的呼吸胸膈之间稍有起伏,就真要被人当成了一尊佛像,精铜雕铸的一般。
竹韵咬了咬嘴唇,说道:“‘飞羽’的人都撤出去了,我这个教习如今没了事干,明天……就要去银州了。”
那和尚仍是一动不动,竹韵眉头一挑,却又缓缓平复,问道:“你……可愿与我一同去银州吗?”
和尚仍是一动不动,竹韵的目光渐渐移向墙边,墙上挂着一幅唐卡。那是一副缂丝的唐卡,白玉为横轴,其余三侧边缘缀着珍珠,显得异常珍贵,唐卡上笼罩着一层薄薄的丝绢,叫人无法看清所覆画面的内容。
但是竹韵知道那上面绘制的是什么,那是一副尼姑的画像。一个年轻的比丘尼,眉眼如画,清纯似水。画像画得十分生动,那含羞带怯的神情,将她的温婉和善良都呈现了出来。竹韵悄悄潜在附近时,还看到那和尚站在唐卡前,掀起丝绢,凝视着画像,流着眼泪唤过她的名字:水月,静水月……
竹韵感佩他的痴情,正因为他这份痴情,从不知爱情为何物的竹韵才平生第一次对一个男人动了心思。可她又痛恨他的痴情,从十二岁第一次杀人,她已经见过了太多的生死,死者已矣,活人就该好好地活着,缅怀逝去的亲人没有错,但是没必要因为死去的人把活着的人也变成活死人。
竹韵想得开,却开解不了壁宿,更不知该如何对他倾诉自己悄悄萌芽的一份情愫:他岂不知我对他的情义?我又如何同一个已经死去,却牢牢占踞了他心灵的女人去争?
禅堂中静静的,定神香一缕清烟袅袅扬起,将宁神静气的香味儿弥漫了整个禅房。竹韵的双眸慢慢氤氲起一层雾气,她紧紧地咬住了嘴唇,她很久没有哭过了,现在也不想丢那个人,尤其是在这个混帐男人面前,她忽然转身就走。
“竹韵姑娘……”
那和尚说话了,双眼一张,目光澄净,神闲气定,宝相庄严。
步步生莲 全集第185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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