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生莲 全集 作者:肉书屋
可兄终弟及、宁可传位于养子,也不把皇位传给少不更事的亲生幼子也是一个原因,他赵光义未必没有当皇帝的可能。
可是,赵匡胤这江山竟然坐稳了,一晃儿十年过去了,赵氏江山越来越是稳固,已有一统中原之势,而官家仍当鼎胜之年,以他的身子骨儿,再活个三五十年也不成问题,那时候皇子该有多大了?还需要他这个垂垂老朽的皇弟来继承大宝么?
今日官家若封皇长子为王,不啻于向普天下传达了一个讯号:储君已定!树倒猢狲散,用不了几年,德昭的威望权柄就能与他分庭抗礼,原本依附于他的许多官员就要弃他而去。
赵光义气火攻心,眼前登时一黑:“这个老狐狸,软刀子杀人啊!拖到我表态同意才说出这番话来,早知如此,无论如何我也要反对才是。如今……如今岂能出尔反尔,皇子封王,天经地义,又有什么措辞可以搪塞?
“皇长子德昭已然成|人,请陛下赐封王爵!”赵普一字一顿,将袍襟一掀,竟然郑重地跪了下去。
枢密使李崇矩和他是儿女亲家,向来同气连枝,共进共退,一见这般情形立即也跪倒在金砖之上,叩头说道:“臣请陛下,赐皇长子德昭王爵!”
当朝文武两厢的最高长官全都跪下了。其他人哪里还敢怠慢,一时间纷纷跪下,赵匡胤见此情形不觉有些心动,他捋着胡须向赵光义一扫,赵光义心中一震,这才惊觉只有他还站在那儿,忙也推金山、倒玉柱,“卟嗵”一声跪倒在地,高声说道:“请官家,赐封皇长子王爵。”
“唔……”,赵匡胤沉吟片刻,欣然说道:“皇长子德昭,德行无亏,动合经典,今已至及冠之年,朕封其为……魏王。”
“德昭终于封王了。”赵光义失魂落魄,不自觉地抬起头来,恰好碰见皇兄赵匡胤向他投来若有深意的一瞥。赵光义心中一惊,赶紧俯下身去,就听赵匡胤缓缓说道:“皇弟光义,人品贵重,办事勤勉,汴梁日见富庶繁荣,皇弟光义功不可没,今论功行赏,加封……晋王。”
赵光义身子一震,讶然抬起头来,却见自家大哥再没有看他一眼,只向内侍都知吩咐道:“张德钧,拟旨。”
“奴婢遵旨。”
赵普没想到皇帝居然将赵光义一并封王。今天之前,大宋还没一个王爷,这下子突然就出现了两个,赵普一时也有些乱了手脚,心中只想:“官家这是为了安抚他,还是窥破了我的心思?”一时患得患失,反复思量,众人纷纷向赵光义拱手贺喜,口称千岁,他倒伏地未起。
皇子成年,循皇家旧例,是要住在宫外的。即便是封了皇太子,也只能在禁宫中单独辟一个宫殿群落居住,不能与大内后宫混淆,不过他们的住处距皇宫并不远,而且紧挨着大内。从天波门出去,过了金水桥不远就是这位皇长子的住处了。
赵德昭受封魏王的口谕风一般传出宫去,赵德昭正在府中读书,接了圣谕便入宫叩谢皇恩。他匆匆赶到文德殿时,张德钧拿了盖好国玺的玉轴圣旨,去中书、门下加盖了这两个衙门的官印也刚刚回来,当下便宣布圣旨,赵光义、赵德昭叔侄跪倒谢恩,两人便成了一等王爵:晋王和魏王。
“皇儿,今日你受封为王,明日就要代朕离京,且去后宫见见娘娘吧,朕也有话要嘱咐你。众卿,且散了吧。”
“臣等遵命!”众官员纷纷行礼,然后趋身退下,赵德昭向官家恭敬礼罢,起身便拦住杨浩去路,温文尔雅地向他一揖,杨浩一见魏王向他行礼,慌忙还礼如仪,赵德昭温和地道:“杨院使还请稍候,这自江淮调粮济难的法儿是杨院使的主意,本王骤承大任,还有些事情想要请教院使。”
“杨浩见过魏王爷,恭喜千岁千千岁,这请教二字可不敢当,杨浩在殿下恭候千岁便是。”
赵德昭一笑点头,便随在退朝返回大内的父皇后面急急去了。杨浩吁了口气,刚刚直起腰来,有意放慢脚步落在后面的赵光义便沉着脸踱到了他的面前,杨浩赶紧又弯下腰去,拱手说道:“杨浩见过晋王爷,恭喜千岁千千岁……”
第七卷 王对王 第006章 一粗人
“杨浩,本府……孤王待你一向不薄,视你如股肱心腹,可是你也太不知自爱,需遣一位重臣巡狩江淮这样重大的事情,事先你也不与孤商量便奏闻于官家?”
杨浩一见赵光义脸色铁青,不由为之一呆,心中暗忖:“这是发的哪门子火呀?我也是临时想起,提醒官家要寻一个得力的人去江淮坐镇,震慑地方官吏卖力做事罢了,又何必要与你商量,再说……你也因此晋升为王了,这样的喜事怎么反而大怒?”
赵光义见他一脸错愕不似作伪,口气便缓和下来:“其实你所言所奏,倒也没有甚么不妥。只是……只是官场中事,你毕竟还了解的太少,不与孤商量,想起什么在官家面前就说甚么,这样莽撞,一个不慎是要惹祸上身的。”
赵光义本是开封府尹,虽无王爵,身份地位实与王侯一般无二,而赵德昭原本只是皇子身份,现如今两个都封了王,这个王爵对赵光义来说助益不大,但是对赵德昭来说,却是他正式走进朝廷、走进坊间去了,他在朝廷中的影响会因此日渐增大,一番权衡,赵光义自然大光其火。
可是一见杨浩神色,想来他那莽撞的性子,应该是根本没有考虑这些,而非有意隐瞒自己向官家邀宠,赵光义的火气便消了,马上放缓了语气,关切地道:“杨浩啊,你是我南衙火情院长,是孤的亲信部属,孤对你很是青睐,是不想你因莽撞而栽了跟头啊。”
杨浩赶紧道:“多谢王爷体贴,下官是个粗人,不通官场中事,做事尤其莽撞,如果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还请晋王千岁多多提点。”
赵光义见他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心中大为满意,脸上也露出了些许笑意:“嗯,不懂官场规矩没有关系,只要你勤勉做事,一心为公,有什么事的话,孤王是会为你担当的。”
他看了一眼赵匡胤父子离去的方向,若无其事地道:“魏王要向你求教运粮的事呢,魏王虽与你年龄相近,但他不曾办过什么差使,经验太过欠缺,你要好好辅助魏王。”
“谨遵晋王千岁吩咐。”
“唔……今晚,你到清风楼来,孤王亲自为你饯行,祝你江淮之行旗开得胜,马到功成。”
杨浩赶紧躬身道:“下官惶恐,怎敢劳动晋王大驾为下官饯行。”
赵光义哈哈笑道:“你是我南衙的人,如今是为我开封、为我大宋做一件大事,孤王怎能不放在心上?孤与杨院使,现在可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啊,你不要谦逊了,今晚清风楼见,孤王先走一步了。”
“恭送千岁。”
赵光义笑吟吟地离开,杨浩直起腰来,看着他的背影,心道:“赵光义喜怒无常的这是又在玩甚么把戏?”
赵匡胤父子从皇后宫中出来,赵匡胤在阶上驻足,肃容说道:“昭儿,这一趟江淮之行事关我开封百万生灵,更关乎我大宋先南后北一统天下的既定国策,实是非同小可。如果这件事办砸了,很难预料会引起什么后果,你要竭尽所能,切莫辜负了为父的期望。”
“孩儿知道,此番离京,一定要把足够的粮食运回来,决不叫爹爹失望。”
“嗯,楚昭辅虽说干了件糊涂事,但是他并非一个庸人,只是为父没有知人善用罢了,你却不可因此看轻了他,如果在江淮有什么事要人去办,你尽管差遣他,老楚做事还是颇为圆滑老到的。”
“是,孩儿记住了。”
“杨浩此人,不学而有术,常能发他人所不能想之奇思,有些主意可能不免荒诞,有些却能发人深省启人心智,如果有什么事你疑虑难决时,不妨问计与他。”
“是。”
赵匡胤停下脚步,道:“楚昭辅圆滑老到,杨浩此人好走偏锋,一正一奇,正好辅佐你的左右,不过这两人都不是思虑周详、面面俱到的人才,冒冒失失的一对活宝实在叫人放心不下,为父会让赵普再选两个人陪你南下,一路为你出谋画策。”
“是,孩儿记得了。”
父子俩刚说到这儿,赵德芳一溜烟儿地跑了来,欢喜地叫道:“大哥,爹爹封你为王了?”
赵德芳跑至近前,才发觉阶上还站着父亲,方才因为殿廊的蟠龙柱子挡着,没有看见他,这时发现父亲,赵德芳吐了吐舌头,赶紧乖觉起来。
赵德昭笑了,摸摸自家兄弟的头道:“好好随太傅读书,等你长大了也要封王的,到时一定要做一个贤王。”
赵德芳使劲点头,赵德昭向父亲施礼道:“如果没有旁的事,那孩儿告退了。”
赵匡胤点点头,赵德芳却一把拉住了大哥的衣襟,怯怯地道:“爹爹,孩儿……想去大哥府上玩耍两天。”不待父亲发作,他就赶紧补充道:“孩儿不会耽搁了学业的,太傅授课的时候一定回来。”
赵匡胤略一转念,颔首道:“去吧,你大哥明日就要离京,这一去怎么也要几个月时间,你们兄弟俩聚一聚也好。”
得了父亲恩准,赵德芳欢天喜地,陪着大哥回到了文德殿,就见杨浩还在阶下站着。赵德昭连忙脚步加快迎了上去,笑道:“杨院使久等了。”
“大哥,这官儿是谁呀?”赵德芳瞪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诧异地看着杨浩。赵德昭忙道:“二弟不得无礼,这位是南衙火情院杨浩杨院长。”
“啊!古有强项令,今有强拆杨的杨大棒……”
赵德昭狠狠瞪他一眼,赵德芳自知失言,连忙住了口。杨浩见这小家伙调皮可爱,不禁笑道:“千岁,这位是?”
赵德昭笑道:“这是舍弟德芳,德芳,还不见过杨大人。”
赵德芳虽是皇子,但是目下尚未出阁封王,论制还得向杨浩行礼,当下他便向杨浩施了一礼,虽说赵德芳此刻无官无爵,杨浩可不敢生受,忙侧身还礼,同时好奇地看了眼这位后世评书中可以‘上打昏君、下打j臣’,食八位王爷俸禄的八大王。
“杨院使,本王年轻识浅,从未受过出京的差遣,有许多事还不甚明了,可否请杨院使到本王府中小坐,咱们好好攀谈一番?”
杨浩见这位王爷说话如此谦逊有礼,对他大生好感,便欣然道:“千岁客气了,下官遵命便是。”
有赵德昭兄弟俩领着,杨浩难得获此殊遇,竟然以外臣之身穿越禁宫大内。开封用地紧张,皇宫格局也不大,远不及唐明两朝的宫殿宏伟,穿越御花园并没耗费多少功夫,不一会儿三人便从禁宫的天波门出了皇宫,宫门外停着一辆宽敞的凉蓬马车,一见王爷出来了,正在树下乘凉的八名侍卫和车夫赶紧迎了上来。
“杨院使,请!”赵德昭丝毫不以自己身份自矜,笑吟吟地挽住杨浩的胳膊,便与他把臂登车。杨浩见他神色从容,倒不便故作惶恐,便也坦然随他上了车,赵德昭居中而坐,杨浩在左,“八贤王”在右,车马便向金水桥上驶去。
※ ※ ※
金水河巷刘家药铺里,那个曾经多次出现在折子渝身边的帮闲汉子正急急地向她禀报:“小姐,这是真的,小人刚刚从他府中打探来的消息。皇长子的府中上下现在快活的像开了锅的水,见人就炫耀呢,说官家已经下了旨意,加封皇长子为魏王,如今已经入宫谢恩去了。”
“奇怪,这个时候他还有心加封王爷?三使司传来的消息,楚昭辅已经知道缺粮一事了,难道官家还不晓得?楚昭辅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匿而不报么?张十三,你没有听错?”
张十三道:“绝对没有,赵德昭府上的管家在大门口儿正说要把招牌摘下来,挂上魏王府的牌匾呢,他还对人说,他们这位王爷受封之后,就要代天巡狩,巡访江淮。”
折子渝双眸蓦地一亮,嘴角露出一丝会意的微笑:“这就是了,开封之粮,十之八九取之江淮,呵呵……原来官家明修栈道,暗渡陈仓,打着加封王爵代天巡狩的幌子,想让皇子去江淮筹粮,哼哼,任你有通天的本事,现在还来得及么?”
张十三呵呵笑道:“小姐略施小计,就让他们栽了一个大跟头,现在连皇长子都派出来了,看来官家是真的急了,可是开封存粮连着几个月坐吃山空,漫说是皇子,就算是官家亲自出面,筹来来如山的米粮,也绝无可能在封河之前运抵汴梁了。”
折子渝微微一笑:“赵官家是打仗父子兵,我折家是上阵亲兄妹!就看谁的手段高明几分了。赵德昭受封王爵、代天巡狩,必是为了粮食无疑,他们不是千方百计不肯让百姓晓得吗?咱们再给他加一把火,你去,召集你的人,把东京缺粮,难捱今冬的消息传扬出去,到时候他赵官家焦头烂额,我看他是要倚为根基的百姓,还是要倚为臂膀的禁军!”
“小的遵命!”张十三抱拳一诺,兴冲冲地走了出去。折子渝仔细想了一阵,便也匆匆起身,走出了店铺。
车上,赵德昭一路听杨浩讲解,心悦诚服地道:“杨院使不学自通,诸般才艺令人叫绝,不管是建立火情院,还是此番南巡,都能别出机杼,妙想奇思,本王实在是钦佩不已。”
“哪里哪里,王爷过奖了,杨浩只是一个粗人……”
杨浩正谦笑间,忽地瞟见人群中有一道纤丽而熟悉的身影,定睛再一看,他登时勃然大怒,闷哼一声,便蹭地一下跃下车去,挥拳便向一个大汉颈后狠狠击去。
赵德芳一见大惊失色道:“大哥,这个粗人也恁粗了些吧……”
第七卷 王对王 第007章 挤神仙
金水河一带虽不是最繁华的市中心,但是风景秀丽优雅,所以许多达官贵人都在这里置办宅院别墅,成了大宋的一个高档别墅区。于是附近便随之衍生了许多米店、药铺、酒楼、裁缝店。
宋朝时的女人是顶得了半边天的,乡下的女人要和男人一样下地劳作,城里呢,这些米店、药铺、酒楼、裁缝店,和羊肉猪肉铺子里同样有许多打扮利落的妇人腰系一条青花布的手巾,绾着危髻坐店经营。街头男男女女往来不息,一些大户人家的小姐、夫人,都大大方方地漫步街头,并不怕抛头露面,瓦子勾栏里面杂耍百戏当街表演,许多人围观喝彩,十分的热闹。
折子渝离开刘家药铺,正人群中匆匆行走,忽然听到路旁瓦舍里面传出一阵歌声:“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这一声唱如暮鼓晨钟,勾起折子渝暗伤的情怀,她的心不由砰然一动,连忙止住脚步,慢慢转向路旁。
台上正在演一出戏,自从杨浩在“千金一笑楼”首创新颖的表演形式,将歌舞才艺溶于一炉,用一个委婉动人的故事串联起来进行表演的模式大为成功之后,开封艺人纷纷慕仿,自行编练曲目以招揽客人,有些戏班子更是直接抄袭“一笑楼”的曲目回来表演。台上这一出《桃花扇》就是他们从“千金一笑楼”抄来的。
这出《桃花扇》可不是后世戏曲中有名的那一出《桃花扇》,只是杨浩借用了一个名字而已。杨浩搜肠刮肚地为四大行首“想”故事,大多只是提供故事概况,如果有经典唱段就哼唱出来,四大行首俱是多才多艺之人,便以他所提供的材料进行再加工和再创作,他这个大编剧做的便非常轻松。
这出“桃花扇”却不是从他记得的戏曲曲目而来,而是他用自己和折子渝的故事为原型改编的一出戏剧,故事氛围淡淡隽永,没有太多的起落,故事情节与事实相比也修改了许多,并不是“一笑楼”最火的曲目,然而一些细节,尤其是两人初见、再见的那种难忘场面,却被他写入了戏中,旁人看这曲目只是在看戏,折子渝看在眼中却大是不同。
她痴痴地看着台上两人的表演,台上的优伶唱过了定场诗,便开始了正式表演。第一幕就是将军府邸的一个小管事与女主角在寿宴上初次相见的场面,折子渝一看就晓得这出戏是出自杨浩之手了,里边许多对答之词,本就是只有他们两人才知道的。
当看到二人在街头再度重逢,男主角问起女主角姓名,女主答曰易子渝时,折子渝心中默念着:“易子渝,忆子渝……”,想着那个想忘也忘不了,偏偏和她在开封重逢的大混蛋,一时百感交集,伤心难言。
人群中有一些男子走来走去到处闲诳,他们既不像是上街购买,也不像是有事急急经过,而是专门在人多的地方挤来挤去,尤喜留连于出售脂粉、头面、衣饰、花朵的铺子,再不然便是挤进人群,观看“瓦子”、“勾栏”等处的百戏伎艺竞演。和旁人一般拍手叫好,两只贼眼却是四下打量。
他们倒不是偷儿,准确地说也是偷儿。只不过叫你看不出行迹的专业偷儿,偷的是行人的财物,而他们只是偷香而已。他们是“挤神仙”的,“挤神仙”是开封百姓给这种人起的一个绰号,如果搁现代,把他们称为“电车色狼”,相信就会有更多的人理解他们是干什么的了。
不错,他们就是在人群中东游西逛,看见容貌姣好、体态迷人的女子,便找机会凑过去挤挤擦擦占便宜的小混混罢了。每逢上元、中元、重阳等重大节日,街头人潮最多的时候,他们最是如鱼得水,平时若有机会,他们自然也不会放过。
折子渝此刻虽穿了一身素雅检朴的衣衫,但是娇躯窈窕,姿容婉媚,站在人群中珠玉之彩难以遮掩,登时引起了两个混混的注意,他们一见折子渝越走越近,痴痴地看着台上,好象已经看入了迷,登时互相打个眼色,便装着看戏的模样向她靠近过来。
折子渝看着戏台,心思却已完全浸入回忆当中,一时如痴如醉,那两个“挤神仙”的小混混摆出一副专心看戏却找不到好角度的模样,在她身边蹭来蹭去,她也浑未注意。
可惜这条街上虽然繁华,但是人并不算多,他们的行迹很难掩饰,只是寻常路人看到了也懒得去管罢了。杨浩是坐在驷马高车之上,居高临下看的清楚,他一眼瞧见折子渝,心头登时又惊又喜,随即就发现有个男人鬼鬼祟祟地在折子渝身边蹭来蹭去,手背一连两次“无意”地擦过折子渝的翘臀。
杨浩一见腾地火起,他对折子渝又敬又爱,哪怕私室相见,也从不敢对折子渝有如此狎昵的行为,这厮竟连连去占子渝的便宜,大庭广众之下,连她的屁股都敢摸,真是叔可忍婶不可忍,杨浩想也不想,腾身下车,一拳便挥了过去。
“砰!”那混混见折子渝全无反应,胆气渐壮,正想凑近过去再摸摸她柔滑的大腿,后心突然挨了一拳,整个人都飞了起来,一下子撞倒了前边几名看客。另一个混混见状瞪起眼来大喝道:“你这厮……”
“砰!”他下巴挨了重重一拳,两颗大门牙蹦出来的同时,整个人也仰面跌了出去。
“混帐东西,竟敢占人便宜!”
杨浩还想扑上去痛殴那两个流氓,折子渝被惊醒过来,扭头一看,刚刚还想着的那只混蛋居然脸红脖子粗地站在她的面前,不禁愕然道:“你做甚么?”
“我做甚么?你个白痴,给人占了便宜你都不知道!”杨浩刚刚嗔怪了一句,被他一拳打中后心的那个混混恼羞成怒,哇呀怪叫地扑上前来。杨浩立即抢步上前,伸手一叼他的手腕,折腕下压,一个漂亮的擒拿动作,那人疼得一哈腰,杨浩已抽身后退,一脚又踹在他的小肚子上,那人再度仰面摔了出去,这回可是爬不起来了。
这时人群中才有人悄悄说道:“瞧啊,那两个挤神仙的这下可碰上厉害角色了。”
折子渝在开封待得久了,也听说过“挤神仙”这个词儿,登时会意过来,眼见杨浩如此维护,她芳心中顿时暖洋洋的,可是以她的矜持和对杨浩的气恼,又岂肯就此回心转意,给他一副好脸色。
就在这时,赵德昭、赵德芳两兄弟也跑了过来,这两人一来,七八名膀大腰圆的侍卫立即护在前面,把一众百姓挡开了去。
赵家两兄弟现在也看明白怎么回事了,他们也是自幼习武的,看到杨浩干净俐落的身手,心中大为叹服,尤其是杨浩的出手与爹爹传授给他们的拳法竟有七分神似,更令他们啧啧称奇。
赵德芳欣然笑道:“杨院使教训那两个泼皮的拳脚功夫着实了得,不知你师从何人呐?”
赵德昭却瞟了一眼那两个倒在地上哼哼哈哈的混混,厌恶地道:“来人,把这两个泼皮送官究办。”转眼看清折子渝的姿容,却是眼前一亮:“杨院使,你与这位姑娘……可相识么?”
杨浩还未答话,折子渝已板起脸来道:“本姑娘不认得他!”
杨浩笑了,折子渝那副耿耿于怀的模样,分明是也未忘记了他,如果她真的恨他厌他到了极点,岂会还是这副小儿女般的斗气模样。虽说他不敢奢望能与折藩家的贵小姐结亲,可是昔日的恋人对他仍心中有情。还是令他愉悦不已。
他微笑道:“以前纵不认得,今日却算是相识了,未知姑娘尊姓大名?”
折子渝没想到他这人厚脸皮,居然打蛇随棍上,便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信口说道:“王子渝。”
她说的姓氏本是母亲的姓氏,杨浩却道她是要自己忘了子渝,心中不由一酸,脱口道:“子渝,子非鱼,安知鱼之乐的鱼?”
这本是两人在广原街头重逢时的一番对答,折子渝听了心中一酸,两只大眼睛登时蓄满了泪水。
赵德芳奇道:“姑娘,你怎么了?”
“没怎么,沙迷了眼睛而已。”
折子渝匆匆拭去眼泪,目光不再向杨浩看上一眼,只是低声道:“多谢公子仗义相助,小女子感激不尽。这厢谢过公子,奴家还有事在身,告辞了。”
折子渝向杨浩匆匆一礼便转身急急奔去,杨浩张口欲言,望着她的背影却只摇头叹息一声,忽一回头,便瞧见赵德昭好奇而玩味的眼神,杨浩尴尬地笑笑,说道:“这个……这个……杨浩一介粗人,实在是莽撞了。”
※ ※ ※
折子渝在杨浩面前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待奔到无人处,却再也抑不住双泪长流。她使劲擦擦泪水,倔强地咬紧牙关,到了金水河畔,也就着清澈的河水洗了把脸,这才以水为镜整理了一下容颜,看看再无破绽,这才沿河而行,不久便上了系在河边的一艘小船。
“……依我看,朝廷很难将足够的粮食运回来,可是官家偏偏行此下策,也不知他到底有何打算。为保万无一失,我要随钦使南下,看看他们倒底有甚么妙计。”
“小姐打算怎么对付他们?”
船头一钓叟头也不回地问道。
折子渝道:“我们在中原只有一些探马细作,可用的人手极少,力敌不得,只能智取。且看朝廷有何主张,再做举动不迟。”
这时张十三匆匆寻来,上船便道:“小姐,咱们失算了,朝廷刚刚贴出榜文,申明东京缺粮,不日皇长子魏王德昭即以三司使楚昭辅、南衙院使杨浩为副使,亲赴江淮取粮。”
折子渝登时一呆,心道:“那厮也要去江淮?这算甚么,不是冤家不聚头么……”
张十三未注意她的脸色,急急又道:“朝廷派出大队人马,所有衙门一体行动,御史台所有言官御史、各道回京述职的巡察使、观察使明日一早全部离京,前往江淮督察运粮事宜,这一下子可是满天神佛俱飞东南了。”
折子渝轻哼一声:“满天神佛便有回天之力么?明日一早咱们也走,和这些神仙们做了一道,本姑娘倒要看看,这满天神佛挤挤擦擦,到底是谁能揩了谁的油!”
“甚么?官人要做钦差副使,往江淮运粮去?”吴娃儿听了杨浩的话,一时惊的目瞪口呆,她没想到自己参予设计的一计,转来绕去,最后竟然绕到了自己男人的头上,得让他去解这个结。
“是啊,事情紧急,明天一早就走。”杨浩握住她一双柔荑,歉然道:“本想近日接你过门,可这一来就要耽搁几个月时间了,不管那些,待你安排妥了‘媚狐窟’的的事情,就来府中住下,等我回来,咱们再补办一下。”
吴娃儿受宠若惊地道:“奴家……奴家只是一房妾侍,一乘小轿抬进门儿来就成了,哪敢奢求官人还要操办甚么?”
“妾,那是做给外人看的,杨某也不能太过惊世骇俗么,不过……进了这个门儿,你就是我的女人,一个女孩儿家,最大不过终身之事,为夫又怎能太过草率,委曲了你。你放心,待我回来,咱们风风光光,操办一回。”
杨浩情路坎坷,现在终于懂得珍惜眼前人了,吴娃儿感动的热泪盈眶,只觉自己将终身托付于这样的男人,真个是无怨无悔。她忽想到东京缺粮本是折大小姐的计划,如今朝廷要从江淮调粮,也不知折大小姐会不会坐视不理,心中登时一惊,事涉自己的男人,那心态又自不同了,关切之下,她立即说道:“奴家随官人一起去。”
“胡闹!”杨浩笑着在她翘臀上拍了一巴掌:“我随魏王去运粮,如何让你随行?怎么,就这几天功夫就舍不得离开我了?呵呵,你在汴梁给我老老实实的待着,要不然,等我回京,就家法侍候,好好教训你一顿。”
“不是的……奴家……唉!”娃儿急的直跺脚,她不能供出恩人所为,又不想官人的差事办砸了,心中便想:“你不让我去,我偷偷随去就是。如果折大小姐还有后计,危及我家官人,那时……那时娃娃只好将事情向官人合盘托出,相帮自家老爷,天经地义,折大小姐,娃娃那时就要对不住你了!”
第七卷 王对王 第008章 清风楼
赵光义是皇弟,但赵光美也是皇弟。而赵光义执掌南衙,打理开封府,手中掌握着大宋都城百万之众,两个皇弟的权柄却大大不同。而今,赵光义已然封王,地位更上层楼。照理说,文武百官对赵光义的奉迎更该是趋之若鹜才对,但是皇长子德昭同时封王,却把他的光彩一下子全盖了过去。
皇子早晚都要称王的,不管是赵光美还是赵德芳,将来绝少不了一个王爵的称号,在此之前没有称王,是因为大宋刚刚立国不久,皇帝赵匡胤还时常亲自带兵东讨西杀、南征北伐,四处剿灭中原各国,这个当口儿,他不便、也不能对寸功未立的皇室子弟大封王爵。这样一来,赵德昭临危受命,赐王爵,执节铖,代天巡狩,访察江淮,就具有不同寻常的意味了。
上意是不是想要开始培养储君了?所以才仓促加封王爵,委派如此重任?一旦成功解决此事,这个魏王毫无疑问就可以立下一功,树立自己的威望。当今圣上春秋鼎盛,现在着手培养皇子,而且是一个成年的皇子做为储君那是大有可能的,这一来文武百官对与南衙的交往就格外小心起来,原本来往较为频繁密切的,这时也收敛起来,静观风色。
南衙,清风楼。
赵光义似乎丝毫没有察觉这种细微的变化,在酒宴上满面春风。
赵光义位高权重,又是皇弟,但是为了广泛结交朝臣,他一向礼贤下士,时常设宴与朝中官吏谈笑尽欢,但是在南衙设宴,为一个直属于他的部下专门饯行,这却是头一次。赵光义青睐、拉拢杨浩的心思,在赵光义的幕僚和亲信们面前,已是一个毫不掩饰的秘密。再加上赵光义刚刚晋封王爵,就算朝臣们没有来相贺,他的亲信、属吏们却是一定要恭贺一番的。
是以当晚整个清风楼也是人满为患,南衙所属重要官吏纷纷登场,精通吏术的宋琪、能言善辩的程羽、文武双全的贾琰,善于理财的柴禹锡、主管财赋的赵熔、执掌刑法的杨守一,乃至程德玄等,俱是赵光义亲信僚属,光是这些干吏就不下三四十多人。
“杨院长,朝廷伐汉之际,北国出兵相胁,进退两难之际,是杨院长与程判官想出釜底抽薪之策,献计于官家,最终将数万汉国百姓成功迁至我宋境。汉国为此元气大伤,继而又涸泽而渔,搜刮民财酬献于北国,更是风雨飘零,摇摇欲堕,此大功也。呵呵,你们两位,如今都在我南衙做事,这是本王的幸运呐。”
赵光义举杯起身,笑容满面地走到他面前道:“如今朝廷缺粮,又是杨院长献策,不日就要赶赴江淮,为朝廷筹措粮草。本王这里预祝你旗开得胜、马到功成,为我大宋再立扶保社稷之不世功勋。来来来,大家都举起杯来,杨院长,请酒。”
杨浩慌忙立起,举杯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卑职所为,不过是份内之事,当不得千岁与诸位同僚如此相敬。”
“哈哈,杨院长客气了,能为我大宋力挽狂澜,解危于倒悬,就当得起本王敬这一杯酒,杨院长,请。”
赵光义几时对自己属下如此礼敬来着?眼看诸位同僚纷纷举杯,面露艳羡神色,杨浩忙道:“上下有别,尊卑有序,千岁敬酒,卑职实不敢当。”
赵光义一笑说道:“既如此,德崇,你替为父敬杨院长一杯。”
自一旁应声走过来一人,白袍如雪,目如郎星,看年纪才只十六七岁,这少年手捧一杯酒,欣然笑道:“杨院长,德崇久闻院长英雄事迹,仰慕的很,今日才是头一遭儿得见尊颜,德崇替父亲敬一杯酒,院长切勿推辞。”
这少年就是赵光义长子?瞧来一表人才,谈吐也十分得体。杨浩不能继续推辞,连忙称谢先干为敬,那少年兴致勃勃又道:“德昭哥哥要往江淮为朝廷筹粮,德崇羡慕的很呢,等德崇到了及冠之年,也要出来为朝廷多做些事情,杨院长足智多谋,做事干练,到时还要请院长多多指点。”
“不敢不敢,小王爷客气了。”这少年显然对杨浩十分感兴趣,客套话说过,干脆端了酒杯过来与他同席,一直询问他带领北汉百姓迁徙宋境的一路经历,杨浩只得简略作答,谁知这少年也不知从哪儿打听来的,对杨浩的事居然知之甚详,而且传来传去,传到他耳中的故事已大为夸张,连杨浩在万马军中厮杀之际,对旁人说过什么“豪言壮语”,当时做种种选择出于什么考虑,都说的头头是道,似乎比杨浩还清楚经过,他想问杨浩,只是想从事主这儿再加证实罢了。
最后杨浩无话可说,倒是这少年滔滔不绝,把杨浩有的没有的种种事迹一一道来,在他听来的传言当中,杨浩立马成了高大全的完美英雄了,听的杨浩啼笑皆非。
赵光义见儿子与杨浩相谈甚欢,只微微一笑,也不去打扰,径回了自己座位,向宋琪侧首问道:“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精通吏术的宋琪貌不惊人,三络鼠须,穿一袭黑白两色的直掇长衫,发系一条冠巾,斯斯文文,身材瘦削,听了赵光义的话,他微微一笑道:“王爷请放心,属下已派了最机灵的人去,他的把柄多的很,一抓就是一大把,一定找得到足够的证据。”
赵光义冷冷一笑:“他凭着阿谀奉承,自我父亲那里攀了个赵家旁宗,又抱紧了官家的大腿,就真把自己当成我赵家的人了,哼哼!狂妄之极,如今且容他得意一时,不过……能否就这么扳得倒他,本王实无把握,你要小心,不可以让咱们的人出面。”
宋琪微捻鼠须,自得地笑道:“属下做事王爷尽管放心。动手脚的人、检举揭发的人、抓捕证据的人,要么是他自己的人,要么是官家的亲信,属下只是顺水推舟,绝不会有什么把柄落入他的手中。”
“那就好,”赵光义沉沉一笑:“现如今,他想必正在府中得意吧?本王已迫不及待地等着看他乐极生悲的样子了。”
二人相视一眼,哈哈大笑。
宴席散了,诸官吏纷纷告辞离去,赵光义独把杨浩一直送出了仪门之外。
“王爷请留步,不敢劳王爷远送。”杨浩在登闻鼓前止步回身,长揖谢道。
赵光义微微一笑,站住了脚步,对杨浩道:“本府还是本府,虽加了王爷的爵位,与往昔并无甚么不同,你不必太过拘谨。”
他四下看看,负手向杨浩走近两步,说道:“本府要程羽、程德玄随你赴江淮之行,你心中可有什么顾虑?”
杨浩一惊,他听到赵光义派了程羽、程德玄二人随自己一同南下时确实不太痛快,虽说赵光义说的漂亮,要派两个得力的人去助他一臂之力,可是如此作为,未免有不太信任的感觉,有了这么两个人一旁监视,拖他后腿,他怎能高兴的起来,想不到他掩饰的虽好,赵光义还是看了出来。
赵光义呵呵一笑,诚恳地道:“杨浩啊,你不要多想。本府派他们去,并不是为了牵制、束缚你,的的确确是想让他们对你有所帮助。赵普那里,是会派几名得力的幕僚随魏王一同南下的,你身边没有几个自己人,人单势孤,如何与他抗衡?此番江淮之行,干系着实重大,程羽干练老成,世故精明,可为你的良助。至于程德玄……”
他轻轻吁了口气,拍拍杨浩的肩膀,温和地说道:“其实你二人之间有些芥蒂,本府心中都明白。可是,你不能否认,他做事是很有办法的,有些事你不方便出面的时候,不妨就交给他去办,这也是为官之道:办妥了,是你的功劳,办砸了,你也不至于那么被动,还可以从中圆寰。”
杨浩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一番推心置腹的话来,不禁讶异地看向他。赵光义很满意他的反应,他微微一笑,又道:“程德玄很聪明,是个晓得轻重利害的人物,他对你纵有怨恚之意,也绝不敢假公济私,坏你的事情。他在火情院办事,一向如何,你也是晓得的。
再者说,官做的越大,聚集到你麾下的人,怀着各种各样心思的人也就越多。你不能指望他们一心一意,完全为你考虑,你只要能把他们调动起来,按照你的目的去做事就成了,水至清则无鱼啊。如果你今日连一个程德玄都摆布不了,将来还如何去做大事呢,本府对你是很器重的,你切莫让本府失望。”
杨浩差点儿一个立正,高声呐喊:“多谢校长栽培,学生一定……”
他露出一副士为知己者死的激动表情,双眼湿润地抱拳谢道:“卑职明白,多谢府尹大人的关爱和指教。”
第七卷 王对王 第009章 急三火四
次日一早,六百里加急快马飞赴江淮各道,向各州、府、道、县传达朝廷筹粮的急旨,与此同时,御史台除了御史中丞和几个必要的留守人员,其余台院、殿院、察院各部御史全部出京,或乘船、或骑马,分赴江淮道督察筹粮事宜。因公回京或述职的各路各道的观察使、巡察使也都被抓了壮丁,赶赴江淮。
不过大队人马还没有出京,许多需要详细安排下去,由汴梁各职司会同地方解决的问题,尤其是与漕运有关的事情,还需最终敲定。魏王赵德昭亲自主持,中书、门下,会同枢密院、工部等衙门就漕运问题做最后决定。
各司官员各抒己见,不一会儿说话就充满了硝烟味儿。
“各位各位,修建堰坝水闸,一般要先封住上游来水,修好水坝再放水,修闸的地方还要依据地理修水库蓄水。光是前期斟察地理,选定可供建筑水坝水库的地点,就不是一个月两个月办得到的事,纵然枢密院派出大军相助,也是无法这么快完成的,这简直就不可能完成!”
因为事情紧急,所有人员都是一副火烧眉毛的样子,临时抱佛脚,以致弄的处处都是问题,大家焦头烂额,说出话来也都带了三分火气。现在说话的是工部主事陈般年,这是个水利官儿,有点书呆子,魏王就在上面坐着,开始他还能语气恭敬,可是这仓促筹建水坝的事实在是太难为人了,他越说心中越恼,忘形之下大失礼仪,唾沫星子都溅到了魏王赵德昭的脸上。
好在这位年轻的王爷脾气好,见这位主事如此投入反而很是欣慰,他不动声色地掏出手帕擦擦脸上的唾沫星子,转头看向杨浩,温和地问道:“杨院长对此怎么看?”
大家议论半天了,杨浩被大家排布出来的这个为难、那
步步生莲 全集第103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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