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生莲 全集 作者:肉书屋
“淮南罗公远?令堂闺名可是唤做李嫣然?”
这一下轮到罗冬儿吃惊了,她惊诧地看着罗克敌,说道:“我娘的闺名,除了奴家与先父,再无旁人晓得,你……你怎知道?”
罗克敌一阵激动,说道:“冬儿姑娘,啊不……冬儿妹妹,你可曾听令尊提起过罗公明此人?”
罗冬儿想了想,摇头道:“从来不曾听说……”
罗克敌脸色一黯,苦笑道:“叔父……真是至死也不肯原谅我的爹爹……”
罗冬儿愕然道:“你说甚么?”
罗克敌望着她,正色道:“冬儿,我……真的是你的堂兄,家父罗公明,是令尊的胞兄,令尊……令尊憎恶家父连事五朝,朝朝作官,被人讥讽为政坛不老松,有失读书人节气,是以心怀怨尤,兄弟二人常生口角。十七年前一晚,两人酒后争吵,家父气极掴了叔父一掌,不想叔父性情执拗,就此携了婶娘离家出走,再也没了消息。真没想到,父亲找了你们十几年都没有你们一家人的下落。你我兄妹却在此时此地重逢……”
罗冬儿听的瞪圆了杏眼,一张可爱的小嘴张成了o型,左右弯刀小六和铁牛也听得呆了。弯刀小六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一言成谶,说他们是兄妹,真的就成了兄妹:“奶奶的,我还咒那回离保不得好死呢,他怎么就不死?喔!对了……我忘了说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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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判官,我芦岭州西近党项,东接府州,欲与中原往来,离不得府州折氏的支持,本府此番去府谷,尚无法预料需几日时光。我不在的这些日子,武备之事由团练副使木老、柯兄弟负责,工商税赋之事由林朋羽等四老负责,学府之事由范思棋负责,司法之事由你全权负责。各位务须齐心协力,将我芦岭州经营的红红火火。”
程德玄恭敬有礼地道:“府尊尽管放心,我等当恪尽职守,各司其责,断不会令府尊大人有后顾之忧。”
这些天,程德玄的表现可圈可点,做事兢兢业业,从无半点牢马蚤,那嗜酒的毛病也改了。对杨浩也恭敬的很,让人一点毛病都挑不出来。杨浩也不知道他是痛改前非了还是怀着什么其他的心思,为安全计,便把司法刑律一事交予程德玄负责,军权由李光岑、木恩和柯镇镇、穆清漩夫妇负责。财权则由林朋羽四老调度、陆思棋把总。这两样最重要的权力分别由他信任的人掌握着,也不怕程德玄玩出什么花样,同时把这两样权力再次进行分配制衡,也避免了一家独大、贪污腐化。
见程德玄答对得体,态度恭敬,杨浩微微一笑,又与李光岑碰了一个眼神,然后向范思棋、林朋羽、柯镇镇等人抱一抱拳,一兜马缰,便率着壁宿、穆羽等人驰离了知府衙门,沿着平坦开阔的官道向谷外驰去。
吕洞宾也在他的队伍中,前些天壁宿一袭僧袍跟在杨浩身边招摇过市,大家早就看习惯了,现在又冒出个跩得跟二五八万似的中年道士,大家也不觉奇怪,杨浩不做介绍,大家也不追问。
吕洞宾近十年来都在关外苦修,与陈抟老友已多年不见,如今他年岁已高,天年将尽,与老友是见一次少一次,此番赴太华山,就是想见见老友叙叙旧。他与杨浩半路便分了手,独自策马奔向太华山,杨浩则带着一从随从直奔府谷。
直到此时才去与折御勋见面,杨浩自有他的打算。折御勋此前正装腔作势地率兵围剿党项七氏,人不在府谷,这是一个原因。但是更主要的原因是,如果早早赶去府州,那他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叫花子,只能向折御勋乞讨恩赐,而无法坐下来对等的谈判。
如果是在以前,那他是不会在乎的,即便是不对等的谈判,只要保全了他亲自带出来的这几万百姓,达到了他的目的那就行了。但是如今不可以,如今他是芦岭州知府,如果不能为自己争取到足够的权益,以后处处受制于人,他在芦岭州的日子可不好过。
所以直到与党项七氏秘盟成功,芦岭州的商路已初步拓展,想要进一步扩大影响和经营,已无法忽视府州的存在,而自己也具备了一定的资本与他讨价还价,这才赶赴府谷。
杨浩上一次来,住的是府谷驿站,这一次仍旧住在驿站里。然后持拜贴去拜见折大将军,不想到了折大将军府上却吃了个闭门羹,他在府前站了半晌,入内传报的人才回来,皮笑肉不笑地对他道:“府台大人,我家节度使大人领兵出征刚刚回来,偶染小恙,身子不适,如今不宜见客。府台大人请回吧,待我家大人身子好些,再邀大人过府一叙”。
杨浩听了不愠不怒,微微一笑道:“那倒是杨某来的不巧了,折大将军身系府州安危,既染病疾,可是怠慢不得,还请管家回复节度使大人,请大人请医用药,好生歇养身体,待大人痊愈,杨某再来拜访”。
那管家没想到杨浩反应如此坦然,不由怔了一怔,待要再说什么却又忍住,眼看着杨浩微笑告辞离去,这管家侧头想了一想,又急急赶回去了。
壁宿怒道:“大人,那折御勋怎么可能恰于此时生病,又生了什么病连见客都见不得了,他这是明摆着是有意怠慢,不想与你交道。”
杨浩笑道:“也不尽然,人家是大人物嘛,大人物们做事,少有直来直往的,总喜欢绕来绕去,好象别人来找他,都是怀着千百重心机。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高高在上久了,城府自深,疑心的毛病是免不了的。世间枭雄哪个不是曹操?你当都和你这江湖上的好汉一般一条肠子通到底么?”
他上了马车,往座位靠背上一倚,微笑着道:“咱们回去,要知道折御勋是根本不想与我交往,还是想拿拿身段,压压我的威风,咱们只要一试便知。”
壁宿跳上马车,讶异道:“如何试他?”
杨浩泰然道:“上次我以钦差身份来府州,承蒙府州诸官吏、豪绅盛情款待。来而不往非礼也,今朝本官以芦岭州知府之尊再度来到府州,理当回请一番才是。回去之后,便下贴邀请府谷官吏、豪绅赴宴,这些人不管是官还是商,个个都是仰折府鼻息过活,消息灵通、心机灵活,只要他们肯来,那折大将军倒底揣的什么心思,咱们心里也就有数了。”
他含笑点头道:“回去,本大人要施展无双书法,亲笔写请柬。这头一个要请的,就是折大将军的几位公子,呵呵,且看他们……来是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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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樊楼,是府谷最大的一间酒店。
东京汴梁也有一座樊楼,就是水浒中林冲和陆谦曾经在那儿吃过酒的樊楼。那是东京汴梁最大的一幢酒楼,五代时候,那幢酒楼本是经营酒肉兼批发销售白矾的一个所在,本名叫做白矾楼。后来名气越来越大,楼也不断扩建增高,最后发展成一座有五幢的楼宇、每幢三层的建筑群。
其规模倒底有多大呢?大名府的翠云楼有百十个阁子,东京白樊楼的规模比它只大不小,一幢楼百十个房间,五幢楼就是五六百个阁子,可以说是北宋时的五星级大酒店,闻名于天下,是以便有人在府谷建了小樊楼,借了东京樊楼的名气,其规模虽比不得东京汴梁的白樊楼,也有一百多个阁子。
杨浩在此宴请贵客,与他此刻的身份地位倒也般配。杨浩的请柬漫天飞花一般地撒出去,早知折御勋心意的府州官吏和与折府过往甚密的秦家、唐家、李家这样的豪绅巨富尽皆心中有数,纵然语气不甚坚决,也没有一个断然拒绝。那些摸不透折府心意的官吏与商贾,虽无门路探听折大将军态度,却会揣摩上意,一见这些官吏的反应,便也心中有数,纷纷答应下来。
杨浩得了回信,得知折御勋的拜把兄弟永安军转运使任卿书、军都虞候马宗强、折家三位公子、唐家三少等人都答应只要有暇一定赴宴,心中便安定下来。这些人既是这般态度,那折大将军今日的拒绝相见就不必担忧,折大将军如此装腔作势,不过是想造成自己的紧迫态度,逼他做出更大让步而已。既然折大将军对芦岭州亦有所求,就不怕他不肯结盟,区别只在于做出多大让步而已。
眼看天色将晚,杨浩换上一袭文士轻袍,施施然出了驿站,便乘车直奔小樊楼而去。坐在车中,望着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杨浩忽地想到了那个倩丽的人儿,那一晚唐突,冒犯了佳人,害得她大发娇嗔,不许自己次日送她离开。想起当时的反应,杨浩自己也有些脸热,只道折子渝脸嫩,不好意思与自己相见,次日果然不曾去送,这一来倒忘了问她住处,如今到了府谷,可如何去找她呢?
多日不见,虽说府州事务繁杂,可是还是时常的想起她。不知不觉间,这个爱笑的可爱女孩已经走进他的心里,如今想起来,心情更觉炽热。正怔忡间,忽地马车一停,听见有人大声喝骂和女人嘤嘤啼哭之声。杨浩忙收敛心神,问道:“出了甚么事?”
第五卷 开花十丈藕如船 第007章 携美赴宴
前边的马夫回禀道:“大人,有人于闹市间殴打妇人,许多百姓围观,阻了咱们的去路。”
“哦?”
杨浩心中好奇,顺手掀开轿帘,探身向街上看去,隔着七八丈远,就见一个身穿铜钱纹员外袍,头戴员外帽的矮壮中年男子,正扯住一个年轻妇人的头髻,劈头盖脸一通掌掴,打得那妇人披头散发,口鼻流血,情形说不出的狼狈。
杨浩皱了皱眉,眼见街上许多人围观,却无人上前解劝,不悦道:“这算甚么,大男人当街打女人,这么多人在此围观,竟无人上前解劝一下。壁宿……”
壁宿会意,向他点点头便溜下马去,泥鳅一般挤进了人群。杨浩远远的再看那员外,虽是身着一身员外袍,却是满脸横肉,两只金鱼泡的眼睛,浓眉重须,十分凶狠,直如一个杀猪的屠夫。
那少妇本来容貌十分姣好,被他厮打得蓬头乱发,脸上片片淤青,两颊赤肿。那人仍是毫不客气地狠狠掌掴,一边破口大骂,其形其状十分恶劣。只是那人方言浓重,语速又急,杨浩离得远,也听不清他在骂些甚么。
片刻功夫,壁宿从人群钻了出来,往车上一跳,摊开双手道:“大人,咱们没法管呐,人家大官人教训自己的小妾,谁管得了?”
杨浩问道:“因为何事?”
壁宿讪讪地道:“我方才打听得消息,这员外叫郑成和,是个暴发户,如今专做皮毛生意,有时也贩些驴骡牛马,门庭不大不小,家业不厚不薄,在府谷也算小有名气的一个商贾……”
杨浩打断道:“我是问,他为了何事殴打那妇……殴打他自家的妾侍。”
壁宿苦笑道:“这人是个出了名的妒夫,据说他家的后院儿连条看门狗都不许是公的,家中美妾侍婢十余人,但有丝毫触逆,非打即骂。方才他与那妾侍自旁边那家珠宝店出来时,与一少年错身而过,那少年只向他的妾侍客气地笑了笑,也没做旁的事,那少妇素知自己官人好妒,更加不敢看那少年,不想被郑大官人瞧见,还是妒火中烧,把自家妾侍扯过来便打,就是这情形了,人家自家事,旁人怎好管得?”
杨浩想起自己老娘也是这般受人作践毫无身份的卑微女人,一时触动自己心事,不由无名火起,他一弯腰出了车轿,便想跳下车去。车左坐着一个年青人,名叫何京笑,本是北汉一县衙的刀笔吏,被杨浩招聘到知府衙门,此番随行府谷的,一见大人动作,立即劝道:“大人不可,这里可是府谷。”
杨浩怒道:“那又如何?”
何京笑道:“大人,民不举,官不究。更何况这是自家官人教训妾婢,官府也管不得。再者说,大人您可不是府谷知府,越俎代疱,不免要触怒折大将军。大人身系万民,有大事要做,旁人家的私事,理他作甚?属下以为,这样的事,还是不要干涉的好。”
秋风迎面一吹,杨浩的神志也清醒过来,他怔怔半晌,悲凉地一叹,郁郁地坐回车子,沉声道:“驱开路人,绕道过去。”
壁宿看他神色不愉,也不敢多言,忙示意那车夫将车赶至路侧,驱散围观路人绕道过去,走到那郑大官人旁边时,人群中忽地钻出一个玄衫少年来,一把抓住那郑成和的手腕,双眉倒立,厉声喝道:“混帐东西,为何这般殴打一个妇人?”
这少年不但声音清脆,长相也似温润处子一般俊俏妩媚,那郑成和一见了他,不由哈的一声冷笑,高声嚷道:“就是你,就是你,方才那人就是你。你们这对狗男女,我看你们眉来眼去的就知你们不是什么好相与,怎么样?怎么样?我这里刚一打这贱人,你就忍不住跳出来了。小滛妇,你还说不曾与人私通,他怎为你跳将出来,老爷我今日不当街打杀了你这贱婢,难消心头之恨。”
杨浩一看那玄衫少年,眼中登时露出惊喜神色,失声道:“折姑娘?”
那玄衣少年正是易钗而弁的折子渝,听郑成和又妒又恨地一吼,她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不禁鄙夷道:“自私好妒,殴打女人,哪个女子随了你这样的男人,真是倒了八辈子的大霉。你给我看清楚了,本姑娘是男是女!”
她把胸膛一挺,高高扬起的秀项上不见喉结,胸口蓓蕾微微耸起优美的曲线,再配上她俊俏妩媚的五官、清脆悦耳的声音,分明就是一个穿了男装的女子。
四下围观的百姓恍然大悟,不禁哄堂大笑起来,那郑成和眼见对方竟是一个女人,方知误会了自己爱妾,面红耳赤之下,他吱唔一阵,突然又复恼羞成怒,抬腿便是一脚,将那喜极而泣的小妾踹了一个大跟头,恶狠狠骂道:“不知羞的贱婢,你看不出人家是个女人么?见了个穿男装的小娘们,你也无端地发马蚤贱笑,如此浪荡无行,回去爷再好生收拾你这小浪蹄子!”
郑大官人骂完了,便灰溜溜地上了自己的马车,那颇有几分姿色的少妇被他毫不疼惜地一脚踹在地上,捂着小腿痛苦呻吟,郑成和在车上坐定,怒喝道:“还不滚上车来?要给老爷我丢人现眼么?”
那妇人不敢怠慢,急忙爬起身来,忍着眼泪,一瘸一拐地上了他的马车,像条被主人痛殴了的狗儿似的,怯怯地凑到他身边去。郑成和鼻孔朝天,脚下“嗵嗵”地在踏板上踢了两脚,马车便向前驶去。
折子渝见那妇人不争气的样儿,恨恨地一跺脚,正想转身离去,杨浩急叫道:“折姑娘。”
折子渝应声抬头,一见是他,一双俏目不由张大,惊讶中露出欣喜神色。
其实杨浩到了府谷城,而且还吃了她大哥一碗闭门羹的事,折子渝已经知道了。对大哥的心思,她更是心知肚明。这件事,她不想利用自己的影响力做甚么干预。
这些日子芦岭州在做些甚么,成效如何,她一清二楚。她看中的男人,既然似会点铁成金术的神仙一般,把一无所有的芦岭州,把人人视作死地的芦岭州,转眼间就变成了一块风水宝地,难道还应付不了自家大哥的手段?
得知杨浩吃了闭门羹回去,立即大撒请柬宴请府谷官绅,折子渝就晓得杨浩是要旁敲侧击,打探大哥底线。自家倾心的情郎和长兄如父的大哥斗法,为了各自利益讨价还价,慧黠如她,自然是要置身事外的。而且,这个冰雪聪明的小女子,觉得这是一件很有趣的事,她倒想看看,是自己大哥手腕强硬一些,还是那个他更胜一筹,所以虽极想与杨浩相见,还是暂时克制了自己的感情隐居幕后。
今日杨浩去小樊楼的事她也知道,却是有意置身事外。她九叔因为官家有削藩之举已去了中原,如今她暂时接替九叔,负起了折府的密谍事务,这些日子也很忙碌,为行动方便,常着男装出行,不料想见他时,偏生无法相见。想避开他时,却偏偏撞见了他。
折子渝心中叫苦,却故作欣然地上了车,一挨近他身子,想起他上次冲动反应,还未说话,折子渝脸色先晕红起来,轻声说道:“我正想,眼看秋风起了,却不见你来。这想着想着,你就来了。”
杨浩一探手放下了轿帘,折子渝更加不自在,臀儿便悄悄往座位一侧挪了挪。杨浩拉住她手,亲热地道:“我也不曾想,在这里遇见你。方才还在发愁,不知该往哪里去找你呢。”
折子渝见他牵挂自己,心中也自欢喜,抿了抿嘴唇,她才低声道:“我也……时常想你……”
这一句话说罢,二人再复无言,杨浩握着她柔润的小手,两人执手相望,眼中尽是浓浓情意。车轮辘辘,也不知过了多久,折子渝才“啊”的一声清醒过来,她抽回手,轻轻掠掠鬓边发丝,忸怩道:“你……这是要往哪里去?”
“喔,”杨浩道:“我在小樊楼设宴,款待府谷官绅。你……与我一同去吧。”
“甚么?”折子渝一听“大吃一惊”,忙摆手道:“使不得,使不得,你……你如今是芦岭知府,宴请的又都是府谷的高官巨贾,我一个小女子,我……”
杨浩又轻轻握住她手,柔声道:“今日遍撒请柬,柬上早已说明,此是便宴,无干官事,只为答谢府谷士绅前次我来的款待之情。各位官绅富豪可携家眷同来。我知西北不比中原,女眷亦可同席,你怕甚么?”
折子渝听了这话,霍地抬起头来,眸中露出惊喜之色,旁人带的是家中女眷,他带自己去做什么?杨浩这番话虽然没有明说,分明就是承认了彼此的关系了。难道自己的终身,真的就此着落在他的身上了。
折子渝忽又想起扶摇子那日含糊所言,芳心中忽又忐忑起来,预知一些事情,果然不是好事。否则此刻只有欢喜,哪里还会患得患失。扶摇子那老道说甚么双夫之命,他……他可别出了甚么事情才好。
折姑娘心思百转,杨浩见她欢喜不语,只道她答应了,欣然道:“你答应了便好,咱们这就走吧。”
他微笑着上下打量一番,笑道:“你虽着男装,仍是国色天姿,妩媚端庄,哈哈,我想……你今晚的风头一定盖过所有官绅女眷的秀色了。”
折姑娘暗暗叫苦不迭:“这一下可糟了,他宴请的那些官绅,有几个不识我相貌的?这一遭儿随他去了,慢说穿了男装,我就是穿一身乞丐装,也定然是要震惊全场了。大哥正想给他一个下马威,我却随他出双入对……苦也,苦也,这可如何是好?”
饶是折子渝智计百出,此时也全然没了主意。那时男女对感情一事终究要含蓄一些,不比现代开放。杨浩纵想求亲,也只会请了媒人,去对她父母商谈下聘,不会与她私下计量。如今邀她同赴宴会,已然是最明白不过的表白了,如果她拒绝,会不会给杨浩一个错误的讯号,让他误以为自己不想嫁他?
有了这份担心,折子渝便不敢轻率拒绝,可若不拒绝……折大小姐不觉直了眼睛:这晚的酒宴,那可真的精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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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樊楼今日被杨浩包了,大厅中百鸟朝凤图下的酒桌上,已经坐了些先到的官绅,但是身份较高的官员和商贾却是一个没到,以他们的身份,当然没有主人未到,便先行现身自降身价的道理。
但是折家几位小公子却不管那些,他们最大的才十八岁,都是活泼好动的少年,哪有耐性等待,早早的便到了地方。见折家几位公子到了,有些想确定一下折府意图的官员、商贾便纷纷凑过来探他们的口风。
此时酒宴未开,但小樊楼为府谷第一酒家,照应自然周到。干果蜜饯、清酒茶水已纷纷呈送上来,折惟正酒来杯干,喝的高兴,便大声道:“你们不须问了,家父素来威严,本公子哪会去探他口风?所以你们从我这儿也是什么口风都探不去的。”
众官员士绅顿时大失所望,折海超便笑道:“如果芦岭州放弃武力,专事商贾,那么我府谷也不妨与他分一杯羹。可是他杨浩不曾请示我伯父,便自作主张,未免太过目中无人了,总要打压一下他的气焰才好。再者,让他生了敬畏之心,咱们府谷不也多得一些好处吗?”
众官员士绅听了连连点头,有那谨慎的仍然问道:“二公子,这……是折大将军心意吗?”
折惟信哼了一声道:“家父虽未明言,难道我这做儿子的还看不出他心意吗?今日赴宴,是不想断了他杨浩的念想,却也不是就此杯筹交错,你好我好。一会儿,我任叔父也要来赴宴的,到时你们就知端倪了。诸位稍安勿躁,到时只管看我叔父眼色行事,让他晓得我府谷官绅上下一心,要想得到我府谷支持,还怕他不让出重利来?”
众官绅听他说的如此明白,不由嘻笑颜开,纷纷点头称是。
这时折惟昌兴高彩烈地跑进来道:“来啦来啦,杨浩的车驾已经到了巷口。”
折惟正忙道:“快快快,各自归位,各自归位,莫要先乱了自家阵脚。”
那些小官商贾纷纷赶回自己座位,折惟正等人今天有意要给杨浩再来一个下马威,便有意坐得东倒西歪,杯中也尽斟了酒,旁若无人,自饮自酌,要让他杨浩一进来,就晓得他们不把这位芦岭知府兼团练使大人放在心上。
杨浩的车子驶进巷中,折子渝眼见已经到了小樊楼,心中更慌,期期艾艾地道:“浩……浩哥哥,你是官身,如今宴请的不是府谷的官吏,就是地方上的巨商大贾,我……我只是一个民女,身份卑微,怎好与官绅们的家眷相见。再说……再说……”
她脸上泛起两朵桃花,垂下头去幽幽低声道:“浩哥哥,你的心意,子渝心中明白。可是你我毕竟不曾……不曾有什么名份在身,这般出去,惹人笑话。”
杨浩被她一声“浩哥哥”叫得心中涌起无限柔情,他已经负了一个深爱他的女子,怎肯再让这为之倾心的女孩儿为他受委曲。方才在街头所见一幕,更是深深刺激了他,身份卑微?身份卑微的好女子就活该受人欺负吗?
他一把攥住折子渝手腕,豪气干云地道:“我今拜下一位道人为师学习武艺。恩师一生,率性而为,活得逍遥自在。我这徒儿,怎好丢了师父的脸?自然也要率性而为才是。子渝,你不要害怕,谁若辱你,便是辱我,杨浩从此再不容自己的女人受人欺侮,受人伤害。走,我们下车!”
折子渝被他一声“我的女人”叫得芳心一颤,那拒绝的话儿再也说不出来,被他一扯,就像吃了迷魂药儿似的,乖乖地随他下了车,小鸟依人般傍在他的身旁,耳畔心中不断回响的只有那一句“我的女人……我的女人……”一时满腔欢喜,柔情万千,都忘了身处何处。
杨浩一下了车,就见旁边停了一辆马车,车旁站了一个矮胖粗鲁的男人,虽穿一身员外袍,那臃肿不堪的身子却如水缸一般难看,他那两条小短腿往车旁一站,好象比那车轮也高不了多少。
只听他粗声粗气地往车上骂道:“贱婢,老爷我本想带你出来给爷长长脸,瞧你那脸,如今跟猴腚似的,可怎生见人?”
杨浩一瞧,这夯货正是路上所见那个奇妒无比的郑成和郑大官人,郑大官人越说越怒,撸撸袖子,往掌心呸了口唾沫便要上车:“眼看时间到了,又不能回去换个人来,奶奶的,来来来,让爷再掴几下,整张脸都红起来,就看不出异样了。啐啐!”
车上那小妾骇得浑身发抖,连忙哀求道:“老爷,求你不要再打了。我……我在车上稍作打扮,敷些胭脂水粉,一定遮掩得下去。”
“这个家伙也是来赴宴的?那几次饮宴,我见过他么?”杨浩怔了一怔,忽想起有几次宴会自己都推脱未去,是由程德玄去赴宴的。这人想必就是那时去的,如今依着当初的请柬,也受了回请。
虽说他很是看不上这郑成和,甚至相当的厌恶,可是这些人肯来赴宴,还如此重视这场宴会,分明就是看上了芦岭州未来的巨大商机,杨浩倒不便多说什么。他暗暗冷哼一声,鄙夷地瞥了那矮冬瓜似的郑成和一眼,便温柔地牵起了折子渝的小手。她的小手掌形纤美,肌肤温润如玉,真个是叫人百抚不厌。
杨浩回眸一笑,柔声说道:“子渝,我们走。”
“喔……”折子渝像个受气小媳妇儿似的,被他牵着一步步走向小樊楼的大门,心中只是哀叫:“完了完了,死了死了,我折子渝这一下可要成为府谷第一名人了……”
第五卷 开花十丈藕如船 第008章 不请自来
“当朝翊卫郎杨浩杨大人到……”
唤其官名,而不提其差使,分明是要强调一下他如今不过是个七品官。在府谷折家这一亩三分地上,朝廷的一个七品翊卫郎当然算不了什么了不起的官儿。
迎宾唱了官名,却不见厅中有人出迎,杨浩也不以为然,携了折子渝的手便坦然入内。
“哈哈,各位大人、各位公子,杨某今日宴请诸位,反来得迟了,失礼,失礼,恕罪、恕罪。”
杨浩走到厅中站定,放开了折子渝的手,满面春风地打了一个罗圈揖。众官吏士绅们得了折惟正的嘱咐,照样喝茶的喝茶、嗑瓜子的嗑瓜子,喧嚣谈笑之声不断,只将双眼向他望来。
待看清了杨浩身边那个如墨衣裹玉,明艳照人的玄衫少年,许多人便是微微一怔,继而看清了‘他’容颜,那些人脸上俱都露出惊容。那身子都如中了定身法,一个个僵在那儿,所有的喧嚣就像被一把无形的利刃一下子切断了似的。
折惟正垂着眼皮,慢条斯理地把一杯酒灌进嘴里,连看都懒得看杨浩一眼。但他忽觉厅中气氛有些异样,抬头一看,忽然“吭”的一声,两道酒水便从鼻子里喷泉一般涌了出来。折海超的神色也有些呆滞,他举着一杯酒,正要往嘴里倒,这时那杯酒还是慢慢倾倒下来,却全倒在了自己脸上。
折惟昌年纪小,一眼看见小姑姑,登时大惊失色,张口就要叫出声来,还是他二哥折惟信反应快,一把掩住了他的嘴巴,把他的声音堵在了嘴里。
杨浩料想一进厅来,这些人多少是要给他一些难看的。他的目的,是借这次饮宴测试一下折御勋的真正态度,同时有一些不方便由折御勋和他面谈的事情,也需与折御勋的幕僚心腹交谈一番,了解一下折御勋的底限。
至于这些小鱼小虾的有意折辱,若是沉不住气与他们计较,徒惹一身闲气,反显得自己没有城府,所以他一个罗圈揖行下来,根本谁也不看,昂然便向主位走去,耳听嘈杂声止,还道旁人是被他从容的态度震摄,哪晓得自己竟成了那只假虎威的狐狸。
折惟正兄弟四人看着折子渝,俱是一脸惊疑,折子渝窥个空档,向他们狠狠一瞪。兄弟四人被小姑姑饱含威胁的目光一瞪,慌忙低下头去,噤若寒蝉一般,再也不敢作怪。
杨浩施施然走到主位前,一转身正欲就坐,却见折子渝没有跟上来。她站在门口,神色有种说不出的古怪。杨浩还道她见了一堂贵宾举止有些失措,这时自然需要自己为她做主,便一撩官袍,坦然坐下,向她招手唤道:“子渝,来这里坐。”
“喔……”杨浩一声呼唤,折子渝连忙答应一声,杏眼瞄向折惟正等人时的煞气威风一扫而空,乖乖便向杨浩走去。一身男装,却走出了十分的女人味来。
一见折子渝这般听话,竟是他们从来不曾见过的气象,折惟正四兄弟眼珠子都要鼓了出来,折惟信胆战心惊地道:“大哥,他……是男是女,真是小姑姑吗,怎么……怎么这么听那杨浩的话?”
折惟正没好气地道:“废话,你没听杨浩唤她芳名子渝,形貌与小姑姑一般无二,又是同名,难道还有第二个人么?”
折海超鬼祟地道:“大哥,小姑姑……这般听他的话,莫不是……莫不是喜欢了他?”
折惟昌登时惊道:“甚么?不会吧,那他不就是我们的小姑夫了?咱们……咱们还要不要为难于他?”
折惟正道:“为难他杨浩不打紧,得罪了小姑姑,可就再无宁日了。你们也看到了,小姑姑在他面前如此乖巧听话,那可是从不曾有过的事情。”
折海超道:“小姑姑不知何时与他相识,竟有了这么深的情意,不知伯父知不知道,难不成咱们误会了伯父的心意?大哥,依我之见,咱们还是赶紧派个人去,把此间事情禀报伯父知道,看看他如何处断才是。免得咱们莽撞,坏了伯父的大事。”
折惟正瞿然道:“不错,海超所言甚是。我出去一下,吩咐人马上回去。”
就在这时,杨浩见到许多宾客都不错眼珠地看着自己身旁坐下的折子渝,便呵呵一笑道:“诸位,今日杨某在小樊楼设宴还请诸位,是答谢诸位对杨某的款待之情。所以请大家尽可携带家眷来,大家越随意越好,不须有甚么拘谨。这位折子渝折姑娘,是杨某的红颜知己,今日在路上相遇,杨某临时起意,特邀折姑娘来,充作女主人,待女宾们到了,也好有个合适的主人款待。”
他又转向折惟正,笑道:“折公子,说起来……这位子渝姑娘与你还有一些渊源呢。唔……看年纪,你们应该以兄妹相论才是。”
“喔?当真?果然?哈哈……哈哈……”折惟正干笑两声,几乎失手打翻酒杯。
杨浩微笑道:“正是,府州折氏、云中豪门,在此数百年来,折氏家族开枝散叶,子孙无数。这位折姑娘,也许你不认得,不过……她也是府谷折氏后人,算起来,是你一门远亲呢。喔,对了,听说折姑娘的九叔在你府上做个管事,说起他来,你应当认得的?”
折惟正咧了咧嘴,只是那笑真比哭还难看:“是么,呵呵……不知……不知这位折姑娘的九叔,姓甚名谁啊?”
折子渝吸吸鼻子,脸色糗糗地道:“喔……我九叔啊……折家大小管事数百个,说了他的名字,公子你也未必晓得。小女子确实也是折氏一系后人,我九叔名字中有个德字,是德字辈的。”
“哎呀,姑娘的九叔是德字辈的?如此说来……如此说来,按辈份,我该唤您一声小姑姑才是。”
折惟正“又惊又喜”地站起来认亲:“海超、惟信、惟昌,快快起来,见过小姑姑”。
“小姑姑……”兄弟四个如释重负,齐刷刷向折子渝行了一礼。
“哇,你辈儿还挺大的。”杨浩悄声对折子渝道。
折子渝哭笑不得地看着这四个打小与她玩作一堆的“刚认”的侄儿,讪讪地道:“这个……是啊,我爹比我九叔大着二十多岁呢,这个……大家族都这样,都这样儿……”
折惟正屁股刚一挨凳子就小声道:“惟昌啊,你年纪小,不会有人注意你,你溜出去守在门外,但有来客,千万嘱咐一下,莫要让小姑姑露了马脚。”
“好!”折惟昌兴高采烈地道:“我明白了,小姑姑这是在帮着爹爹算计姓杨的,使得是美人计,对吧?”
折海超叹了口气,摸摸他脑袋道:“四哥,我们众兄弟之中,看起来还是你聪明些……”
折惟昌得他夸奖,大喜道:“二哥,此话当真?”
“当然当真,唉……可愁死我了……”
※ ※ ※
唐府,一辆高轮马车傍在二门外面,唐三儿披头散发、博带宽袍地走过来,脚下却已把高齿木屐换了一双布履,他走到车旁,正要举步上车,忽听一声娇唤道:“三哥,等等我。”
唐三扭头一看,吃惊道:“焰焰,你来做甚么?”
唐焰焰一阵风般赶来,说道:“我也去,哼哼,我正打算去芦岭州找他,那混帐却自己送上门来,好的很,我陪你去见他。”
“这个……焰焰,今日赴宴的,都是府州官吏、地方豪绅,你一个女孩儿家……”
“你那请柬我看过了。可以携带女眷,不是么?”唐焰焰屁股一拱,把唐三儿顶到一边,打开车门大剌剌地往车厢中一坐,瞪起杏眼道:“看什么看,难道本姑娘这模样会给你丢脸不成?”
唐三摸摸鼻子,苦恼地道:“小妹吖,今天赴宴的,都是府谷有头有脸的人物……”
唐焰焰大怒,柳眉竖起,挺直娇躯道:“难道你家唐大姑娘就没头没脸了?”
唐三干笑道:“那倒不是,我家小妹何止有头有脸,还有胸有臀呢。”
“哼哼,你知道就好。”唐焰焰洋洋得意地靠回座位。
唐三无奈地摊手道:“可是……小妹吖,女孩子,应该矜持一下才是。哪个男人不喜欢柔情似水的女孩?你也知道,他如今已是芦岭州知府,论身份,不比咱们唐家低。如果你让他在大庭广众之下丢脸,恐怕……再也没有机会讨他欢心了。”
唐焰焰轻轻侧首,抚着胸前垂髫秀发,小鸟睇人一般娇俏:“三哥,谁说人家不矜持了,你道我是去寻他打架不成?你看人家如今这副模样,难道还不淑女么?”
唐三看看自己小妹,今日打扮果然柔婉。上襦下裙都是浅绿色,一件衣身狭窄短小的夹衣,领口和袖口用金丝刺绣,还镶着绫锦,但颜色偏素,华美中不失素雅。
至于下裳,则是一件下摆呈圆弧形的多褶斜裙,款式贴臀,宽摆齐地,腰间一条细细的带子。上衣下裳皆剪裁精巧合体,显得纤腰细细,娇小美丽的酥胸也显得更饱满了些,这使得少女原本秀丽清纯的容貌中凭添了些许妩媚。
看得出来,今天妹妹是精心打扮过了的。浑身素雅,遍体娇香,脸如莲萼,唇似樱桃,两弯细细柳眉犹如远山含黛,那种娴雅妩媚,大家风范,嗯……如果她不露出嚣张的神态、放肆的言语,和那大胆直如异族少女的奔放,倒真的是一个清纯可爱的小佳人。
唐三少沉吟片刻,不放心地问道:“你……今日真的只随我赴宴去,不会生事?”
“当然啦,绝不生事。”
“不管什么情形,不管那杨浩有没有惹你生气?”
“当然啦,我会在那么多人面前丢自己的脸吗?你放心啦。”
“你……保证今晚一定做个淑女?”
唐焰焰的两道柳眉慢慢竖到了极限:“你上不上车?你不上车,我替你去。”
唐三少赶紧爬上车子,往她旁边一坐,愁眉苦脸地道:“妹妹,哥哥实话对你说了吧,今日杨浩邀宴,府谷的官吏士绅们是打定主意要给他一个下马威的,这样做嘛,是为了打击一下他的气焰,他若肯乖乖地夹起尾巴做人,以后唯折府马首是瞻,两州合作才能长久。你今日去便去,却只做个看客,千万不要愤愤不平。这其中轻重,你千万要分清啊”。
“今日府谷的官吏士绅们要给杨浩一个下马威吗?”
唐焰焰不惊反喜,雀跃拍掌道:“好啊,好的很!他这人就是属驴的,赶着不走打着倒退,哼!就该让他吃点苦头,他才晓得天高地厚,才晓得得我唐家相助的好处。”
她发完了狠,重重一拍唐三少的肩膀,十分豪爽地道:“你放心,今天去,我只是看看他,他被你们欺负的灰头土脸才好,我绝不会帮他,也不会胡乱说话丢你唐三少的脸。唐大姑娘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来着?你就把心放进肚子里去吧!”
※ ※ ※
赴宴的官员士绅越来越多,女眷们集中于侧面几席,由折子渝负责款待。一开始杨浩还不放心,生怕折子渝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在这些命妇贵妇们面前生怯、举止会有失措。他一面接迎客人,一面时不时向女客们那边溜上两眼,待见折子渝落落大方,言语得体,这才放下心来。
在座那些比杨浩先到的官吏士绅地位较低,本来有许多人是不认得折子渝的,不过如今互相询问一番,也早就晓得了她的真正身份。他们没有本事探听折大将军心意,都是从旁察颜观色,暗自揣测。如今折大将军的胞妹居然陪同杨浩赴任,还以女主人自居,二人的真正关系已是昭然若揭,他们哪里还敢对杨浩无礼。
而后来的客人们身份较高,大多却是认的折子渝的,他们还没进门,便在门外得了折惟昌的嘱咐,要他们千万不要与折子渝相认,不可说破她的身份。这些人俱有城府,顿觉其中有些蹊跷,因此不动声色进了厅来,便
步步生莲 全集第59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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