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谁都不放在眼里,什么也不在乎,总是一派慵懒恹恹,虚度时日,没什么精神也没什么指望的样子。
得罪他或觊觎他的人,有很多,却没有一个有好下场。
唯独只有对上自己的时候不同。
那双眼睛里有偏执,有狠厉,有阴鸷,有杀意。专注至极,仿佛整个世界只看得到自己,只追着自己。
那双傲慢美丽的眼睛里,唯独看不到憎恨和厌恶。
即便是,次次被他欺负得失神发抖,隐忍咒骂都发不出来的时候,那双眼睛里也没有真正的恨意。
年轻的僧人太自信太骄傲,以为只要一直这样欺负那个人,引着那个人追着他,强取豪夺又如何?总有一天,那个人只能喜欢他,只能属于他。完完整整的,成为他的。
直到雪域之上,那凌厉一刀毫无转圜刺进胸腹。
那时候,是他第二次睁开心眼。
——好疼。那个人想要他死。那个人永远也不会喜欢他了。
那时候自己是怎么想的?
没关系的,就那样纠缠下去也不错。
反正,我不会放手,反正,你是我的。
……
焚莲轻轻闭上眼,怀里的人抱着他,像抱着合心合意的玩具,亲密无间。
他求而不得的永不可得,在毫无指望放弃希望之后,突然达成了。
可是,他不能仗着这个人不知道,就再次像前世一样,罔顾他的意愿,不管不顾占有。
他不想欺骗晏无咎。
“你说的没错,那时候,我心中无佛无畏,看见你,生了喜欢,便想欺负。你现在知道了,可以惩罚我。”
焚莲静静地,一瞬不瞬看着缓缓推开他的晏无咎,轻轻地,将那句话重复一遍:“你可以惩罚我。这次,我不会躲。”
第116章
晏无咎的脸上笑意不知何时敛去无痕。
月光沁凉, 映他眉目,如山如水如画。
他不笑便如凛冬, 眉眼凌厉微凉,静静地看着人, 便像是霜剑雪刃, 饮血吻命。
冷厉而凶狠的清艳,越是无情越是动人。
焚莲这一步, 眼中才有微微释然。那无欲无求、空寂超脱的眼眸,这一刻, 克制禁欲的自持稍霁, 温柔如水如夜色, 悄然漫上岸, 无边无际,痴然又深远, 静静地看着晏无咎。
像是层层佛塔关押的心魔,封禁稍解,停了周而复始的木鱼经文, 终于可以隔着窗棂的罅隙, 向外看上一眼。
看着他一生的执念和错误。
执迷不悟, 沉湎不醒, 不求超脱。
晏无咎的眉眼越是无情越是凌厉, 越是华美绮丽。
就像他笑得越凶越狠,眼中越是晦暗危险,越轻佻得蜜甜撩人。
焚莲静静地看着他, 眼中痴然如南柯梦醒的朽木,温柔,欢喜。
看着那个人冷冷地看着他,毫不犹豫对他伸出手,重重一击。
漫天月色霜华,星辰如风黯淡,月华晓露吹落在满池莲花之上。
毫无反抗的僧人被推倒在青玉般的地面,木芙蓉重重叠叠的花摇曳倾垂。
脑后不轻不重的撞击,撞得他满目斑斓,像是看见过去无数画面,流萤一般聚散。
那撞开这五色红尘之门的人,跪坐在他身上,眉目线条凌厉凶狠,唇边带笑,手执着一株淡色的木芙蓉,抵着他的喉咙。
世间最美的纨绔恶霸,矜贵地抬抬下巴,轻佻傲慢,居高临下:“别想轻易蒙混过去,果然是个妖僧,出家人不打诳语,你倒好,从头到尾都在骗我。”
焚莲躺在那里,静静地看着他,那冷漠尊贵的面容,清净沉敛,如这满池夜莲。
“对不起。”低沉的声音浸着檀香梵音,唯独温柔无痕。
晏无咎长眉微挑,花枝逼近他的喉结:“说对不起,那就是承认了。”
“是。”
一声嗤笑:“好。第一次见面是在哪里?汜水河畔,还是我阶前那丛荼蘼花下?”
“河畔。”
那人俯下身来,相距咫尺,盯着他的眼睛,似笑非笑,声音恶狠狠又轻飘:“嗤,果然是妖僧。你说你想欺负我,说清楚,是什么时候动了色心,想怎么欺负?”
那双琥珀茶色的眼睛,这样近,一眨不眨看着他,仿佛灵魂也被融化。
即便被刺伤,也不能移开片刻视线不看。
焚莲静静地看着他,低沉淡漠的声音,缓慢斩截,将自己的污秽恶念,展露给他看:“一开始只觉得,这位檀越主生得艳极清绝。不知怎么一时忘了自己要去哪里,便站住了脚步。然后,听见你对别人言笑,旁的都忘了,只听见好像提到我。心跳就乱了。那时候什么也没有想,下意识在想,也许你会跟我说话。”
那人嘲弄似的轻笑,缓缓眨眼,目光幽隐沁凉,手中的木芙蓉点点他的下巴。
声音轻慢矜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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