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斌一想起这些便恨得牙痒痒,他不搔头,只在夜晚里扣墙皮,抠得一面墙凹凸不平,自己的指甲短而脆,而如今他不用再偷偷怄气,像抠墙皮一样,他抠住了戚栖桐的手背,笑得畅快:
“怎么?嘉阳那个贱人也肯告诉你呃——的身世?”
“君上!”
池杉怎么拦得住戚栖桐?戚栖桐下了死力,扼住元斌的脖颈,逼得元斌暴突了眼睛,呜哇哇地大叫,涎水流了一地。
元斌感受到长平君的指头深深地陷进了他的喉咙中,他觉得他的皮肤就要破了,恨意就要贯穿他全身,他有点怕了。
但他又说不出话,想求饶都没机会,他以为自己真的要死了,但最后长平君放过他了,是自己松手的,这让元斌很是意外。
外头守着的狱卒都蠢笨迟钝,长平君身边的侍卫不敢阻止,元斌觉得长平君真是可怕,竟然能在最后关头找回理智,毕竟长平君流露的恨意没有半分假。
不过他料想得没错,长平君还要求他。
“咳咳咳——”
元斌咳得舌头掉出嘴唇外,眼泪和口水混在一起,等他找回五识,能视物的时候,他发现长平君已经坐在轮椅上了,居高临下的模样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如果袖下的手没有微微颤抖。
戚栖桐从衣襟中扔出几张黄纸,句末的红手印尤为瞩目,池杉看着元斌,冷道:“你与元驸马一母同胞,一起上学堂读书,万没有元驸马能上殿试,你却大字不识的道理,认股书和赁屋契书的分别你会不知?说!为什么要替人顶罪?”
戚栖桐到现在还是难以相信伏状上的自述,这元斌真是活腻了才会将自己绑进这案子中,连怎么选料、怎么伪造钱币都主动交代,死罪是免不了了的。
“顶罪?”元斌变了调的声音糟咂难听,“都是你们母子自私自利,把事做绝,才会把我们元家逼到这份上!”
元斌七歪八扭地立起来,像一个在飓风里摇晃的稻草人,黑豆般的眼睛空洞地映着人影,
“以前把我们元家人当成叫花子,过个把月就给点钱,难为你们戚家人远在凉州还惦记咱们这种穷亲戚,不能同甘,共苦也不成么?瞧着,这回我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
戚栖桐冷笑一声,“原来你兜了那么大个圈子,就为了把本君拖下水?”
池杉斥道:“单凭你空口白话便能让君上也戴罪?你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了!”
“君上高高在上,草民贱命一条,哪敢跟君上相提并论啊?”元斌扑通一声仰倒在地上,稻草人一般挺着身体,黑豆似的眼睛始终锁着戚栖桐。
他说:“我奈何不了君上,君上也可以选择不救我,只是我弟弟当初在烟澜园里受的委屈,我临死前怎么也要向君上讨个说法,君上不给我,那我就只好昭告昭告天下人,让他们去评评理了。”
“我弟弟死得早,临死前还被公主关起来,连自己的亲人都见不着,不过嘛,公主不要以为这样搞,她做的腌臜事就没有人知道了。”
元斌心满意足地笑:“想必君上也知道自己的身世,要不然听到那些流言也不会那么恼怒了。”
戚栖桐不动声色地看他笑,想着这些年他没少享福,吃得膘肥体壮,满脸横肉,躺在地上耸动不过一块待宰的肉,与这样的将死之人计较什么。
“走吧。”
就走了?池杉心中疑惑着,推着戚栖桐离开。
走就走吧,元斌咳嗽两声,清清喉管里的淤血,而后裂开嘴,眼窝凹着,鬼气森森地笑了。
很快来人,拖着扯着把他带出去,他龇牙喊疼,瞧见地牢尽头的戚栖桐,笑嘻嘻喊了声再会。
空旷地牢中,锁链拖出的刺耳声响不及回响的道别声渗人,戚栖桐缓慢转头,盯住了那名狱卒。
“你们邹大人等本君很久了吧。”
狱卒立马伏在地上,战栗道:“君上说笑了!邹大人彻查此案是奉皇上之名,此案牵涉甚广,罪犯身上还有诸多疑点,这才迟迟没有结案,加上此人身份特殊,君上要见,邹大人也会在能力范围之内尽力安排。”
“安排得好,替本君谢过邹大人。”
戚栖桐神情越发冷峻。
幕后主使查不出,供词罪过最大的元斌便要死,但大理寺迟迟不结案,像是等着他。
确实是等,戚栖桐进到大理寺就能立刻见到元斌,还是私下会见,带路的狱卒规规矩矩地守在门外,里面动静多大都不好奇,估计长平君杀了人犯他都不会惊讶。
戚栖桐带着一肚子气来的,见到元斌不知悔改的嘴脸时气上心头,想拧断他的脖子,临门一脚才意识到不对。
元斌都被关在牢里了,有什么能耐将谣言散播到市井?
戚栖桐坐在马车上,听着小羽转述从街面上听来的谣言,已经顾不上生气了。
有人说,嘉阳公主从不带孩子回驸马老家,也不让老家的人与孩子接触,说公主眼高于顶,怕是嫁人的时候就满腹怨气了。
有人说嘉阳公主私德有亏,未出阁时就满大街乱晃,与世家公子和坊间男子都来往密切,不忌男女大防,娶这么个女子,元期一介弱书生,哪里压得住呢?
还有人说嘉阳公主和长平君做绝了,也不与元家来往,逼得元家剑走偏锋,要是生活富庶,怎么会惦记起不要命的生意?
第18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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