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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突然起身就要走。
奚绝忙伸手一把抓住他:“哎哎,别走,我受了这么大的苦,你都不多说几句安慰我吗?”
盛焦面无表情看他:“……对我说句真话。”
哪怕一句。
奚绝愣了好一会,讷讷道:“我……我不知道怎么说,我害怕。”
“害怕什么?”盛焦坐回去。
奚绝沉默大半天,突然前言不搭后语地问:“盛焦啊,这世间有公道吗?”
盛焦一愣。
“如果我想要的公道,连自诩公正的獬豸宗都不能给我。”奚绝迷茫道,“……那我该去哪里讨啊?”
难道只能吞下苦果,自认倒霉吗?
盛焦注视他许久,轻轻启唇:“世间本就不公。”
弱势畏惧强权,小门小户依附世家,天衍相纹、寻常修士和普通凡人……
处处是不公。
奚绝眸瞳黯淡下去,好似所有对世间抱有的天真侥幸全都溃败。
蜉蝣撼树,以卵投石。
盛焦又道:“你想要,我会给你。”
奚绝怔了怔,好半天才理解盛焦这句话的意思,他直勾勾盯着盛焦的脸,突然笑了起来。
盛焦愣住了。
他和奚绝认识三年,第一次看到他这样的笑容。
并不是平日里佩戴面具,像是故作出来的张扬纨绔,像是剥开层层内心,昙花一现般将真心摊开。
“好。”奚绝目不转睛看着他,明明笑得欢喜又灿烂,“那我等你。”
盛焦却感觉他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草似的崩溃恸哭。
等你。
可终究,奚绝依然没等到他想要的。
***
斗转星移。
在天衍学宫的第三年开春,玉兰花开满园。
奚绝依然是奚家最娇生惯养的小少爷,成日张牙舞爪四处惹祸。
温孤白前两年教导诸行斋术法,就连灵级的能篡改旁人记忆的术法也倾囊相授,但最后却只有奚绝一人学会。
第三年温掌院便开始教习剑术,让他们趁着放假去寻灵石来铸剑。
但那放假几日,奚绝却未离开天衍学宫,而是回了趟奚家。
再次回到诸行斋时,其他七人还未归。
奚绝孤身坐在池塘边的树上默默看着水面上的雾气发呆。
突然他的眸瞳闪现一抹天衍金纹,随后整个像是被操控一样,笑嘻嘻地从树上一跃而下,溜达着前去掌院住处。
温孤白在院中抚琴,他像是早就料到奚绝会来,淡笑着抬头。
“奚绝”毫不客气地走进去,大马金刀坐在温孤白面前,全无平日里的尊师重道,甚至还撑着下巴笑嘻嘻道:“你就是温孤白?听说你阵法很不错。”
温孤白勾着琴弦笑起来:“你若想离开奚家,夺舍这具身体便好。”
“奚绝”嫌弃地扯了扯袖子,不悦道:“他夺走我的一切,事后我要将他挫骨扬灰才能解心头之恨。”
温孤白不动声色打量着他的神色,终于放下抚琴的手,淡淡道:“你凭什么以为我会帮你?”
“奚绝”挑眉:“你不愿啊,那算了。”
他脾气随性,说罢直接起身就要走,完全没有半分留恋。
温孤白眉头轻动,突然道:“奚家天衍祠布下的阵法太繁琐,并非一朝一夕就能破开。”
“奚绝”像是阴谋得逞似的,笑吟吟地回头:“那温掌院需要多久呢?”
“五年。”
“奚绝”纵声大笑,俊美的小脸全是说不出的邪嵬:“你真的对奚家恨之入骨?”
温孤白不为所动,淡淡地说:“奚家只是靠着“堪天衍”就能在短短几年成为中州第一世家,而寻常修士却是修炼百年千年也无法比拟一二。”
“奚绝”挑眉。
温孤白垂眸看着手中这把古琴,漫不经心开口。
“这成百上千年来,十三州中州世家因天衍而生的天纵之才此伏彼起,灵级相纹甚至有十八岁结婴这等妖孽天赋。
“寻常修士苦修多年也很难熬过元婴雷劫,更何况往上还有化神、还虚。
“我已数百岁,甚至和第三灵级相纹是幼年好友。”
但当灵级相纹觉醒后,两人却走上截然不同的道路。
一人以灵级相纹一路顺风顺水毫无坎坷地得道飞升;
一人却在四十岁才堪堪结婴,有了灵级相纹对比,频频遭人冷眼嘲讽。
温孤白本是天赋极高之人,不用相纹也能以自身灵根顺利扛过元婴、化神,甚至还虚的雷劫,一步步走到如今天衍学宫掌院的位置。
但奚家那个才年过五十的家主,却只因家族出了个灵级相纹“堪天衍”,便顺利登上十三州掌尊之位。
甚至温孤白见面还要恭恭敬敬行礼。
“我并非君子圣贤,苦修数百年不甘如此。”温孤白柔声说,“我就是单纯的嫉妒嫌憎,已成心魔,想借你之手彻底毁掉天衍。”
能坦然承认自己嫉妒成心魔,并将没来由的怨恨宣之于口。
在他背后,掌院正房中悬挂着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君子九思。
“奚绝”饶有兴致勾了勾唇叫,突然觉得这个人有点意思。
他正要说话,远处传来一个呜呜嗷嗷的声音。
“奚绝!你死哪儿去了?!快来看看爹爹我的极品灵剑石!”
“奚绝”啧了一声:“温掌院,明日子时,九思苑玉兰树下相见。”
说罢,溜达着转身离开。
***
夜幕降临,酆聿梦境中的玉兰树下,无意中撞到两人相谈破阵屠戮奚家之事。
那时奚绝才十五岁。
“行因果”已然幻化出四条血红的因线。
奚家被屠诛并非是一朝一夕的怨恨,而是有人积年累月的精心算计。
奚绝好似无辜,又并非彻底无辜。
“行因果”的榕树还在接连不断将梦境戳破。
***
自从“奚绝”开始和温孤白敲定此事后,每每天衍学宫放假奚绝都不愿再回奚家,不是在盛焦家就是去诸行斋孤身带着。
直到一次盛夏,奚绝跟着乐正鸩去药宗玩,第一次见到婉夫人。
药宗早已避世,按理来说乐正鸩就算和诸行斋的人玩得再熟也没法子拉好友回药宗。
这次带着奚绝回去时,乐正鸩还紧张得要命,担心会挨揍。
但婉夫人在看到奚绝的刹那,呆怔好一会,才温柔笑了笑:“你就是阿绝?”
奚绝迷茫看她。
乐正鸩小心翼翼道:“娘,您不生气吗?”
“生气什么?”
婉夫人失笑,伸手将奚绝发间的一片树叶轻柔摘下,带来一股草药的淡雅气息。
奚绝一呆。
婉夫人拍了拍两人的脑袋,笑意盈盈地斥道:“你俩是从哪个洞钻进来的?看这身上脏的,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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