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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晏沉默。她的确想喝这个,但理智上觉得宫婢送一碗姜汤更妥帖。可是出去的宫婢一直没回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过于忙碌。
犹疑片刻,她道:“你出去,我自己会喝的。”
程无荣弯着狐狸眼点头。
“喝了汤早些睡觉,若是睡不着,在下乐意为小娘子暖床……”
姜晏:“滚。”
程无荣滚了。
他特别利索地出门走人,绕过长廊,喉间渐渐逸出些模糊的曲调。若有人靠近了仔细听,便能辨别出他哼唱的内容。
“故技重施,故技重施的烂招啊……”
下楼时,木楼梯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拐角处光线幽暗,似乎有猛兽窥伺蛰伏。程无荣笑容消失,一手扶住栏杆,朝那角落歪了歪脑袋。
与此同时,有声音冷冷响起。
“男人为何从上面下来?”
哎呀。
程无荣站直身体,望着黑暗中逐渐浮现的人影。
是叶舟。
闻阙的近身护卫,闻阙的剑与盾。
此刻,他正用锋利冰冷的视线剖开程无荣的皮肤。
“风雨大作,主人家淋了雨要驱寒把脉,我这郎中不得上去伺候么?”程无荣迎着叶舟可怕的目光,重新笑起来,“只是送碗姜汤,嘱咐几句罢了,谁敢在这金乌苑行无礼之举呢?”
叶舟没吭声。
以前天子多疑,生怕自己有遇刺的风险,规矩定得特别麻烦;但一年又一年过去,再怕死的人也难免懈怠平和。
因此,即便秋狩名单有严格限制,一部分王公侯爵也会钻点儿空子,带几个妥帖的身边人。
按照常理,没人会在这朱楼里犯蠢做得罪人的事。至于自家阴私……倒也与叶舟无关。
他之所以守在这里,主要是照看姜晏的安危。这种任务已经持续数月,他始终维持在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保证姜晏身边没有危险,且便于与闻阙联络。
金乌苑的大雨实属意外,叶舟看着姜晏上了楼,楼上都是各家女眷,且有宫婢侍奉走动,若出事,他不可能察觉不到。
“……”
既认不得程无荣的脸,叶舟重新站回黑暗。
他看着这白脸男子下楼离开,一双剑眉下意识拧起。
奇怪。
明明不认识,却总觉得有种让人生厌的气息。
150 送错的房间
姜晏最终喝了几口汤。
只是几口。
胃里变舒服了,她便搁碗,钻被子里昏沉睡去。
也不知是不是淋了雨头脑发昏,竟然做了奇怪的梦。身下床板叩叩作响,沉重的身体随同褥被塌陷下去,经历短暂的坠落,于黑暗中被人接住。
“能自己走么?”
抱着她的人问。
姜晏觉得这声音耳熟,但是想不起是谁。她裹着被褥,身子虚软发烫,大脑则沉浸于虚无的快乐。
“看样子不能啊。”
那人笑了一声,很短促,像狐狸进食前发出的喜悦鸣叫。冰凉的脸庞凑过来,挑开软塌塌的被角,在姜晏的脸蛋和脖颈嗅来嗅去。有一瞬间姜晏以为自己成了狐狸叼在嘴中的肉。
但他没有吃她。
只抱着她,在漫无止境的黑暗中走。分不清方向的过道逼仄又压抑,脚步的回响像某种惊悚梦魇的预告。但姜晏在昏昏沉沉的热意中感受到了丝丝缕缕的凉风。
她的脑子太钝了,思维乱七八糟。一时想到闻阙说过洛阳下方有密道,一时又忧虑自己落陷无尽迷宫。好在抱着她的人很靠谱,每每停步须臾,便重新迈步,坚定不移。
他好像能根据风的流动判定前进的方向。
“历来王公贵胄,似乎都有挖密道埋机关的毛病。”
他说。
“都城底下四通八达,那是托了前人的福。金乌苑虽在城外,地方广袤山林繁茂,平时守备不甚严密,若是以后真打起来了,还真是个屯兵的好地方。嗯……借密道潜入金乌苑,驻扎猎场山林,待命时还能捉个狼啊鹿的,真舒服。”
他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密道何时竣工,如今金乌苑底下的路还是老早以前的玩意儿呢,说话都能吸一鼻子灰……呸,瞧瞧这蜘蛛网。”
“不过碰着蜘蛛网也是喜兆嘛。”
“结欢喜姻缘。”
这人叽叽咕咕笑着,也不管姜晏是否在听,叭叭说个没完。
“夫人真的很没新意。之前在灵净寺已经试过这套了,如今又哄我骗我,拿了我的药,说是要让你们这对小鸳鸯深夜会面互诉衷肠。”
“嗯……听不懂么?她与我说,你和宿六心意相通,可惜侯爷功利,非要将你嫁给天上的月亮。她身为母亲内心难过,捱不住你的请求,豁出脸来和我拿药。说你要用这药,与心爱之人消解隔阂,做短暂夫妻……”
“哈哈。”
大概觉得好玩,他无可抑制地发出了奇怪的笑声。
过道里的风开始变得清晰,空气浮动淡淡香味儿。
“今夜你与宿六都在朱楼,真真是私会的好时候。我进来时,夫人正遣了人给你送汤呢,唉,我为小娘子操碎了心,又要夺了这汤,又要处理宫婢,忙得要死……谁能猜到区区宫婢,恰巧与夫人有旧,愿意为她做事呢?”
“不过好在有我嘛。不管夫人用了什么手段唆使宿六,他进来卧房,也找不见你。大半夜的侯府千金莫名失踪,他哪里敢声张?”
在某处,他停下脚步。
“与宿六私会,被闻相知晓……这场戏有什么意思。不若换个郎君,比如闻相?与闻阙私相授受被人发现,听起来更有趣啊。”
“别担心,虽然闻阙没喝汤,但你这般模样,往他床上一送,他如何舍得拒绝。男人么……表面装得再好,都差不多的。”
他推开了什么暗门。隐约光线流入黑暗。
“听明白了么?小娘子要努力勾引闻相啊。我已经将你送过来了,莫要叫我失望。”
“反正……你肯定也喜欢这种男子罢?”
“我知道的。”
“因为你是不知餍足的淫狸嘛。”
视野颠倒。
身体移动。
姜晏被他往前送了一送,迷迷糊糊四下张望,只能辨认出自己进了什么房间。地上铺着厚毯,周围摆着案桌花瓶,恰好将此处围成隐秘暗角。
好困。
而且好热。
姜晏已经忘了送自己进来的人。身处梦境是能接受一切不正常的,所以她抱住了冰冰凉的大花瓶,继续睡觉。
可是今晚的梦尤其扰人。
她总能听见耳边有嘎吱嘎吱的摇床声,咚咚咚的撞击声,以及黏腻急促的喘息。好吵,太吵了,吵得姜晏眉头紧皱,扯掉热烘烘的被褥,不由自主地抓挠脖颈。
在这令人暴躁的热气中,姜晏听到了女子窒息的咯咯声。
搞什么……春梦混着鬼怪奇闻?
她想出去看看,身体却软得不行,膝盖扑通跪在地上。好在厚重的毯子抵消动静,姜晏便手脚并用,慢吞吞挪出角落,眯着眼睛望向怪声来处。
她看到了一架床。
罗帐半掩。
床上的少年骑着赤条条的女子,腰胯激烈动作,双手紧紧扼着对方的咽喉。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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