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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六,口口声声说他妥帖知趣,能好好照顾我。闻子鸠不比宿六强么?明明是能让我过得更舒服的选择,夫人为何不满意?”
“侯夫人究竟想不想让晏晏过得快乐有福气?”
直白的质问无法得到同样直白的回答。
四分五裂虚情假意的侯府,今日依旧是勉勉强强拼凑在一起的砖瓦人家。
晚上姜荣昌庆贺姜三娘入少府,摆了一大桌酒菜。闹哄哄深夜散场,姜晏踩着霜色回房,不禁又想起远在长安的亲生母亲。
孟蕖从来不会沾染内宅勾心斗角之事。书香门第养出来的千金,一眸一笑都是安静的,举手投足皆为画。和各家夫人坐在一起叙话吃茶,也从不关心别家乌烟瘴气的阴私。那时姜晏还小,听不懂什么扒灰什么妾同买卖,只记得孟蕖一遍遍抚摸她的脑袋,低声说。
晏晏,永远不要争男子的宠爱。
越争,越轻贱。
后来,姜荣昌把孟柳带回了家。外表柔弱永远微笑的孟蕖,甚至没有和姜荣昌吵一句嘴,就决定了和离。
过于干脆的决断,让姜晏深感被抛弃。
她哭闹数年,置气数年,如今终于能与母亲和解。
“我原谅你了。”
姜晏小声说。
她双手合拢,捂在冰冷的嘴上。呼出的热气化作白雾,氤氲视线。抬头向上望去,被树枝桠切割成蜘蛛网的夜空中,嵌着一轮皎洁清冷的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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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3 人皮鬼
“听闻左相有意于姜五。”
气息浓稠的暗房里,少年慢条斯理地清洗着双手。铜盆中的液体呈现出古怪的锈红,锈红中又倒映着他阴鸷破碎的容颜。
宿成玉站在阴影处,手指缓缓握紧:“当是流言。”
“是么?”
司晨不置可否地笑了一声,“也并非没有可能嘛,闻阙多年不娶,说不定刚好是姜五对上了他的口味呢。”
“……”
“闻阙若要与清远侯结亲,勾勾手指的事。姜荣昌是个蠢的,姜五也一脉相承。届时你如何是好?”司晨回过身来,意味深长地看着宿成玉,目光一寸寸剖开皮肤,“毕竟你和闻阙那么像,她选择更好的那个也很正常。”
宿成玉迟了一瞬才应答:“左相没有与清远侯府结亲的理由。此举弊大于利。”
避开了“姜晏的选择”呢。
司晨没什么兴致,打着呵欠走过宿成玉身侧,染着血腥气的手掌随便拍上肩膀。
“总之,上点儿心罢。要我说,做事何必绕这多弯子?区区一个姜五,值当耗费多年功夫?使些计谋,用些手段,要她知道疼知道怕,全心全意跟着你,不就成了?教人听话的法子,左右不过这几种……”
少年的语气极其轻松。
宿成玉视线越过司晨肩膀,望向暗房高耸的刑架。血肉模糊肢体扭曲的男子挂在那里,面容无法辨认。就在昨天之前,此人尚是三皇子赏识的近臣,然而其兄为闻阙拥趸,利用兄弟关系暗中将司晨的动向传递给闻阙。手足情深,做弟弟的偷偷掩下此事,怎料一朝事发。
司晨亲手施刑,过程毛骨悚然。
昔日的近臣只剩了半口气,却依旧扯着破锣嗓子感谢殿下的恩德。
原因无他,兄长的身家性命捏在了司晨手中。这位殿下像天真的携带恶意的孩子,用肉骨头吊着可怜的囚徒,说着“只要你完完全全听话,像狗一样听话,兄长就不会死”之类的承诺,将囚徒折磨得几欲发疯。
也得到了囚徒永远的忠诚。
大熹的三皇子是天生的怪物。
热衷于扮演不同的身份,乐于玩弄人心人性。但“恶”可以包装为隐忍与蛰伏,刚决和冷酷;而这些特质都是太子所不具备的。
太子什么都没有。
太子无法像三皇子那样,赤诚而又脆弱地向天子表露孺慕之情。也无法像三皇子那样,不计手段地培植自己的势力。
太子是生长在水里的蒲草,畏惧父皇的压迫,又被四面八方的暗流冲撞得来回摇摆。
“闻阙迟早会厌倦太子。”司晨喟叹,“可惜闻阙与我合不来,不可能为我做事。他只会成为阻碍。”
所以,司晨选定了宿成玉。
“你要再努力一点。”他说,“我对你的期望可是很高啊。”
***
结束会面已是黄昏。
离开了那间让人作呕的暗房,宿成玉步履缓慢地走在路上。身后跟着不爱说话的蝉奴。
秋日的傍晚,天际常常铺满辉煌霞光。宿成玉便披着这瑰丽的色彩,安静而冷漠地前行。经由人来人往的街道,穿过寂静小巷,进一家雅致隐密的玉铺。
掌柜为他取来紫檀木盒。
宿成玉握着这小盒子,唇边难得浮起浅浅笑意。蝉奴候在不远处,听掌柜与宿成玉交谈。
“寻了半年总算寻到的好料子……拿来做手串,委实浪费……老头子都气坏了,却还是给你做。”
“蔡匠技艺神妙,能求得他封笔之作,怀景人生幸事。”
掌柜摆摆手,客气几句,哈哈大笑。
“快拿着你的宝贝走罢!若是讨不了姜小娘子欢心,本店可不退货!”
144 青梅竹马
入夜时分,宿成玉来了清远侯府。
这并不是个合适的拜访时间。但看门的仆役早已熟识宿家六郎,并未为难于他。倒是主院的管事匆匆过来,附耳道:“今日侯爷与夫人不太适意。”
宿成玉点点头,问:“发生何事?”
“长安来了人……孟家那位身子不好,需要一朵岷山雪莲。”管事遮遮掩掩解释,说府中只珍藏一朵,姜荣昌要送给前妻孟蕖治病,孟柳不许。白天闹了一通。“侯夫人气血不足,今日咳了起来,也正需要这雪莲作引,制补血养气的药。”
宿成玉静默须臾,又问:“晏晏呢?”
这乌七八糟的事儿,若让姜晏知道,肯定要夺了雪莲送生母。指不定还会急忙忙催促套车准备,亲自赶往长安。
管事面带欣慰,感慨道:“五娘并未与侯爷吵闹。她念了几句娘亲,侯爷眼圈便红了,将雪莲给了长安来的人。五娘又差程大夫给夫人把脉看病,那位大夫向来很得夫人喜欢。”
末了,管事轻声叹息。
“五娘长大了啊。”
宿成玉捏着紫檀木盒,浅淡的唇抿成直线。他的脸色一如既往看不出喜怒,秋月似的眸子沉沉落霜。
见到姜荣昌,姜荣昌的态度不似以往热络,勉强坐着喝了一盏茶。待宿成玉起身,姜荣昌瞧见那袖间木盒:“给晏晏带了东西?”
宿成玉应声。
“在半枝雪做的手串,央了蔡匠雕琢。”
半枝雪,是洛阳最贵也最难做生意的玉铺。接活儿看眼缘,半年出不了几件成品。而蔡匠是玉铺里名气最高的师傅,年轻时供职少府,先帝的发冠亦有其手笔。辞官之后,便在半枝雪挂了名,但几乎不承揽生意。
宿成玉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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