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够委婉温和。但姜晏不耐烦听这些,她来这里,本也不是为了挨教训。面上乖乖听着,手指却装作不经意地碰掉汤匙,白瓷柄摔碎成好几截。
弯腰捡拾,锋利的断面割裂肌肤。
“哎……”
姜晏发出短促的叫声。
她捏着流血的食指,不知所措地望向闻阙。闻阙起身,看了看姜晏的伤势,打算传唤叶舟。
他一动,便被姜晏扯住了袖子。
“别走。”
姜晏眼眶蓄满了泪水。她似乎疼得很,鼻尖一抽一抽的,“我好疼呀。”
104 子鸠哥哥?
姜晏并没有太深的心思。
她厌烦说教,厌烦彼此生疏的距离,便想借着机会逗逗这正经人。说来也怪,每次遇着闻阙,她都有种微妙的恶意,想看他失态,想让他乱了分寸。也许是因为他瞧着太干净太冷了,教人忍不住做坏事。
所以她出门前,特意挑了沈知婴绣的这件裙子。裙面每一朵花,都见证过她与沈知婴的淫行。
所以她割破指尖,惶惑无助地,像受尽了委屈的小猫,对闻阙诉说疼痛。
闻阙没有再唤叶舟。
他弯下身子,拿洁净的绢帕为她裹伤。
姜晏又闻到那股微苦的冷香了。她凑近他,细细嗅闻,动作并不明显,但闻阙显然有所察觉,手上动作变得僵硬起来。
给绢帕打了个结,他迅速后退。
姜晏偏偏要说:“闻子鸠,你身上真好闻。”
“莫要唤我闻子鸠。”
闻阙蹙眉,不太适意地捏了捏手指。他险些忘了,面前的姜五娘并非不谙世事的少女,错误的印象早该纠正。
可姜晏半点没被他冷淡的态度吓退。
她眼里还残存着亮晶晶的泪,带着几分迷茫,几分理直气壮:“那我该喊你什么呀?既是婴娘的兄长,莫不是要喊子鸠哥哥?”
闻阙张嘴想要驳斥,零碎的画面飞掠而过。
几日前,他在宗庙见到国师。那道士惯会装模作样,听了他的要求不肯立即答应,反倒扯些阴阳五行的道理,说沈知婴一旦拨正阴阳,早夭的命数会反噬其身……叨逼叨半天,总之就是:沈知婴得扮女子,否则活不了多久。
闻阙不信,让人把国师拖出三清殿。国师抱着柱子不肯撒手,后来皇帝那边来了人,才算阻止即将发生的殴打事件。
为这事儿,皇帝骂了闻阙半个时辰。
“朕的命是国师的仙丹养着的!”气虚体软的天子怒气冲冲道,“朕当年能够即位,也是国师在阴山为朕批命!闻阙,你不顾念天子提携之恩也就罢了,还想害朕的恩人,大熹的恩人?”
这话说得重,吓跪了一群宫侍。
但闻阙并不害怕。他没什么可怕的,皇帝还需倚仗他制衡朝堂其他势力。这也是以前打压士族提拔寒门的原因。
道了歉,承诺再不惊扰国师修行,闻阙无功而返。
他没能解决沈知婴的困境,回来还得面对沈知婴期待的眼神,心里本就存着几分愧疚。如今见到姜晏,听了一声“子鸠哥哥”,便仿佛生了魔障,再度想起沈夫人那个荒唐的提议。
三人成婚。
不,别想了。
闻阙捏住眉心。
一定还有别的办法,成全这两人的婚姻大事。
闻阙在心中迅速划定了几种折腾国师的新办法。
姜晏见他走神,自觉无趣,托着腮讲起正事来:“我得了信儿,宿家要把十三娘送与秦知意做侧室。他们藏着掖着的,外面也听不到风声,我告诉你,你自己查验罢。”
闻阙眸光微动。
消息自然是蝉奴递给姜晏的。她咕哝:“平白无故的,谁家爹娘想不开,把好端端的女儿送给老男人呢。”
又笑,“宿成玉想请你为他操持冠礼。过不了几天,肯定要来找你。甭管他文章写得好不好,话说得动不动听,你别答应他,好么?”
对上姜晏期待的目光,闻阙迟了一瞬,回答:“我自有判断。”
姜晏轻轻哼了一声。
她不喜欢这个答案,跳起来捋平裙摆,就要离开。闻阙下意识伸手阻拦,却不知自己为何要拦。姜晏险些撞上他的手臂,关键时刻抬手格挡,软软指腹搭在紧绷的臂膀间。
隔着单薄布料,彼此都能感觉到彼此的体温。
“闻子鸠。”
姜晏扭头,清亮的眸子望进闻阙的心。
“你欠我一个人情呢,别忘了呀。”
因为目睹了室内淫靡的交合,闻阙曾允诺为姜晏做一件事。一件他能做到的事。
“我真希望尽快能用到这个人情。这样的话,前尘往事就能一笔勾销,谁也不用惦记着。”姜晏手指蜷缩,像猫爪子似的,轻轻勾过闻阙的手臂,“总是惦记着,多难受啊……”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垂下眼帘,脊背挺得很直。
语气低落不安,模样却是逞强的。
就仿佛,先前的放松自在,理直气壮,全都是撑面子的假象。
闻阙喉头一梗,道歉的话语随即凝在舌尖:“对不……”
“那我走啦。”
姜晏打断他,微笑着摆摆手,拎着裙子匆匆跑出房间。
独留闻阙一人,怔怔然站在原地,维持着伸臂的动作。
105 世间无君子,闻阙非明月。
让闻阙愧疚太容易了。
而且,他的愧疚,远比姜晏预想得要多。
这种情绪来源于闻阙苛刻的自我谴责。
一个正常的、年近而立的男子,饱读经书克己复礼,无论如何都不该对姜晏这个年纪的女孩子产生狎昵的心思,也不该回想那日撞见的画面。
他的心,不够清正。
所以他不会怪罪姜晏,甚至无暇怪罪姜晏。他始终以一种难堪而愧疚的心情,面对侯府的姜五娘;又在姜五娘慌张离去之后,陷入乱麻似的思绪。
如果那天没有贸然踏进沈知婴的院子就好了。
再次一步,如果没有撞破沈知婴与姜晏交欢,只是单单瞧见他们拥抱亲热,也不至于落到这么难堪的境地。再再次之,若沈知婴与姜晏没有瓜葛,而他闻阙不小心看到了姜晏的身子,那也要比现在的情况好处理。
可现实摆在眼前,不容闻阙逃避。
他的幼弟有些不正常的癖好。
而闻阙在一次次内省与审视中,隐约意识到,自己的欲,似乎也并不是那么寡淡平常。
血脉真奇妙。
就像他第一次与沈知婴相认时,从对方的脾性中窥见了同样阴暗偏执的部分。区别只在于,一个藏得拙劣,一个藏得深沉罢了。
***
此后数日,闻阙再寻不见国师的踪影。
将紫华宫翻了个遍,也没找到人。
这坑蒙拐骗的道士溜得挺快,而且还能瞒过闻阙的耳目,扯着云游悟道的幌子玩消失。闻阙无法质问帝王,每每归家,看见沈知婴递来的催促信,便觉着头疼。
“都烧了,以后再寄来,不必收下。”
本就亲缘浅薄,和沈家来往不多。这些年都这么过来了,结果现在沈知婴变成了黏人的面糊糊,频繁走动寄信。
再不压一压,过段时间城里就该有古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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