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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散场,外面下了冷雨。姜晏撑着伞送宿成玉出门,两人一同走在静谧小道。
宿成玉自然要比姜晏高些。她举伞也懒洋洋的,不肯完全抬起胳膊来,伞骨不时戳到宿成玉的脑袋。他笑了笑,主动伸手揽了这活计。
“我来罢。”
带着凉意的手指,蹭过姜晏手背。
姜晏蹙眉,摁着袖子偷偷擦了下。她无视手臂冒出的鸡皮疙瘩,语气轻松地说:“怀哥哥的冠礼,如果能让闻相主持,就圆满了。”
宿成玉愣了下,摇头:“谈何容易。”
姜晏当然知道不容易。
可前世的宿成玉,给闻阙写了一封极其出色的信,又亲自上门拜访,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真把闻阙给请到了。
闻阙这人瞧着冷漠,对待年轻士子却很有些宽容。况且文人相交看的是缘分,也许一句话,一个动作,就能打动人心。闻阙愿意主持宿成玉的冠礼,为宿成玉取字加冠,定是看中了他身上的某些品性。
……明明平时谨慎得要命,怎么还能被宿成玉骗了呢。
他看不出宿成玉是个学人精么?
莫名其妙地,姜晏对闻阙生出微妙的不满。
“怀哥哥这么厉害,肯定能请到闻相的。”她送宿成玉上车,眼眸弯弯,“季桓那种烦人怪还能让太常卿做大宾,怀哥哥怎么会比他差。”
季桓当年的冠礼,主持者为九卿之首。
听闻季桓姓名,宿成玉眼底滑过晦涩的情绪。他弯腰望着她,将手里的伞物归原主。
“嗯。我会努力。若是比璧英风光,晏晏以后就不要理他了,如何?”
他说得随意,仿佛在开一个玩笑。
姜晏刚要回嘴,宿成玉突然上前,用力握住了她撑伞的手。肌肤相贴,姜晏终于能够感受到对方粗糙不匀的指腹与掌心。
——因为多日连续打磨棋具,宿成玉的两只手,都长过血泡,生出茧子。
“你要的棋具,已经交给阿蘅了。”他握了一下,很快松开,“晏晏,我行冠礼之时,你可有祝礼赠送?”
夜里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
淅淅沥沥的雨,打在伞面上,吵得人心烦。
姜晏看着宿成玉。
他站在雨地里,头发笼了一层薄薄的水雾。眼睛很专注地望过来,黑漆漆的,不起波澜。
曾经姜晏很喜欢宿成玉这种安静的感觉。但此刻,她读出了某种类似孤寂的情绪。
可是孤寂又怎样?
她不关心他的内心,也不在乎他的秘密,除非这些玩意儿有助于她拿捏他的要害。
“当然啦。”
姜晏笑得格外甜蜜,“我肯定得送礼祝贺你呀。”
————————
还是犯困。
明天……明天开始努力多更点。
101 “偌大一个宿氏,活着的除了没有脑子的傻子,便是没有心的怪物。”
一个娇俏灵动,一个温润有礼。
站在侯府门外言笑晏晏,气氛和谐,全然一对璧人。
蝉奴沉默地候在车旁,手里拿着一柄无用的伞。他不会煞风景过去帮宿成玉挡雨,随身侍奉的这段时间,足够他了解此人的习惯。
宿成玉和姜晏在一起的时候,是不喜欢被任何人打扰的。这种不喜的情绪隐藏在宿成玉的眼神和举止中,很难察觉或判断。
蝉奴是姜晏埋在宿成玉身边的眼睛。
所以,他必须比常人更仔细,更谨慎地观察宿成玉的一举一动。
回程一路无话。
到了宿宅,雨也停了。临近居住的院落,突然有个十六七岁的少女跑了出来。她罔顾身后慌张追逐的仆从,像轻飘飘的蝴蝶一样,扑进宿成玉的怀里。
“六哥哥……”
少女仰起泪湿的脸,哀怜道,“十三不愿意嫁给秦知意,你和我爹爹说说,让他别把十三送过去,好不好?”
宿成玉视线扫过周围仆从,这些人便都不动了,各自静默垂首。
他按着宿十三娘的肩膀,拉开彼此距离。
“十三,秦将军虽然年纪大了些,但对待女子并不苛刻。他家底也殷实,不会亏待于你。”
“可、可是……他都能当十三的爹爹了呀……而且家里还有正妻……”
“秦夫人多年无所出,与秦将军貌合神离。”
“我……”
“年纪大些,凡事不会与你计较,拿你当女儿养……”
说到这里,宿十三娘破涕为笑。
“哪能真当女儿养呀,岂不是乱了辈分。”
宿成玉便跟着微微笑起来。
她拿帕子擦干了脸,吸吸鼻子:“行啦,十三明白这桩婚事改不了,爹爹选这个人,肯定也有爹爹的道理,他总不会害我的。六哥哥刚从清远侯府来?”
“嗯。”宿成玉点头,“那边摆了家宴。”
宿十三娘努力摆出笑容,眼睛浮着水光,“真羡慕姜五娘啊,虽然我总笑她不像个侯府千金,黏人黏得不顾礼法,可是她什么事都能自己选。”
宿成玉一时寂然。
良久,说道:“是啊,她能选自己的活法。”
“我回去啦。”宿十三娘走了几步,回过头来问,“六哥哥,你见的世面多,肯定比我了解秦郎君。他喜欢怎样的女子?”
宿成玉张嘴,声音有些迟钝:“你可以打扮得娇俏一点。”
“知道啦!”
眼中带泪的少女笑着摆手,在仆从的簇拥中离开。
宿成玉则是踩着湿淋淋的落叶走进院落。蝉奴跟在身后,不出声音。
“你知道秦知意是谁么?”
很突兀地,宿成玉发问。
蝉奴摇头,意识到宿成玉看不见,嘶哑回答:“奴不知。”
“卫将军秦知意,掌两宫卫尉与城门北军。”
所谓两宫,即长水宫与长明宫。是天子与太后的寝居。秦知意守卫宫城,职权甚重。
三皇子意图拉拢秦知意,暗中下了许多手段。宿家送出一个十三娘,给秦知意做侧室,也是为了收买人心。
“他膝下无子,房内冷清,需要一个能生孩子的年轻女人。”
宿成玉轻声道。
屋檐坠落的冷雨,砸在他的眉骨处,发出啪嗒的声响。
宿成玉抬手,抹掉染着草腥气的水露。
“我们都没有选择。”
对着曾经舍命相救的少年,他似乎愿意多说几句话。
“无从选择成为怎样的人。”
蝉奴想起前几日的时候,宿成玉倚着栏杆,看园子里打闹嬉戏的宿家女子。她们都年轻美丽,吟诗作画,小声谈论着洛阳出色的青年才俊,憧憬美好的际遇与婚事。
而宿成玉说,蝉奴你看,宿氏的女子,都被养成了那副模样。
哪副模样呢?
天真,活泼,简单,浅薄。
如同园中培植的花,开得好了,便被剪下来,送往陌生的人家。
“偌大一个宿氏。”
宿成玉踩碎了脚底的水洼。
他的声音飘落下来,化作圈圈扭曲涟漪。
“活着的,除了没有脑子的傻子……”
“便是没有心的怪物。”
102 虚伪的人,真诚的人
晚上姜晏睡得一点也不适意。
到了第二天,她瞧见庭院里晃荡逗猫的程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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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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