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修沉着脸,左边肩胛的伤口隐隐作痛。他想替韩墨初分辩一句,但是好像顾攸说的确实没错。
这些年来,韩墨初和自己一样,对这些衣食住行这样的事如果非必要的时候好像就是上心不起来。
他们两个的生活标准便是只要没饿死,只要没光着,那就万事大吉了。
毕竟,他们两个的日常实在太忙,心思全然想不到这个层面上去。
“那大男人照顾大男人可不就这样么?这天长日久还得了了?不成,修儿,听丽母妃的话。过了年哪怕是个通房你也必须娶一个...”
“丽娘娘,外头的烟火大约准备好了,您随儿臣去看看吧。”顾修再一次十分巧妙的回避了这个问题,起身带着丽妃及顾攸等人下了高台,引着花厅内的一众勋贵命妇等人走到了宁王府上错落有致的花园内。
随着在院中等候多时的韩墨初一声令下,那个专门燃放“星夜流火”的罗刹烟火师开始了一场异常震撼的烟火表演。
各色的烟花在天幕之上炸开,照得天幕亮如白昼。浓黑的夜色便是一张巨幅的画布,任由烟火在上肆意泼洒。
有凤凰,有牡丹,有万紫千红,有花团锦簇,还有火花瀑布。
忽明忽暗的天幕中真如银河皓月,群星璀璨一般。
当真不负这“星夜流火”的名号。
惊得在场所有的宾客目瞪口呆,除了鼓掌喝彩外,也艳羡极了丽妃金氏的好福气。
本就泪窝浅浅的丽妃见了这场烟火,禁不住热泪盈眶,满口念叨着:“我的儿,我的儿,真是有心了。”
***
丽妃的那场生辰宴过完的第三日,君王忽然下旨查抄睿王府。
睿王一家三口共下诏狱,连带着睿王妃沈氏的母家也跟着削爵三品,罚俸三年。
关于睿王及王妃的罪名,君王在前朝也是开诚布公:就是欺君罔上,混淆皇室血脉。买!凶!杀!人,刺伤兄弟。
简简单单的几条罪状,顾值与沈氏即便不死,也只能充为罪奴,永世不得翻身了。
自从君王心底萌生了那个疑影之后便派人前往岭南彻查。
果不其然,沈氏当年生子时遇险,挣扎了一天一夜只生下了一个已死的男婴。为了能顺利归朝复位,二人情急之下直接将男婴的尸首扔进炭盆里烧了,并抢夺了府中护卫之妻新生不久的婴孩。
那对可怜的小夫妻不但孩子被抢,还被顾值直接用毒酒灭了口。尸体就埋在岭南敬元候旧府的一颗大松树底下。
顾值夫妇还毫无怜悯之心,为了能让这位长孙在君王面前显能,强迫不满两岁的幼子习字。小孩子学不好,那二人就动辄打骂,可怜一个幼小的孩子被折腾的浑身伤痕。
连府中的乳母都于心不忍。
满朝文武看出了君王的意图。这一次,君王是彻底失望透顶不想再给睿王一丝生机了。于是便索性公事公办起来。
刑部,大理寺,三司会审。
有敬元候旧府的两具尸体作证,又有府上乳母的证词,加上那个幼儿身上大大小小的淤伤。
顾值夫妇无论如何喊冤,也推脱不掉。
如山的铁证递到君王手上,君王反倒异常冷静了下来。
依国法,二人本该处车裂极刑。
但念及父子之情,顾鸿准许睿王夫妻二人活过除夕后以毒酒自行了断,留其全尸。
顾鸿是个手握天下二十多年的君主。他可以容忍他的儿子争位夺嫡,也可以容忍他的儿子失德犯错,也可以容忍儿子们有野心上位。
他也做过皇子,他太明白他这些儿子渴望权势的感受了。有他在一日,局面就不会失控。
但他容忍不了,一个人利用他的仁慈愚弄他,一次又一次的辜负他,挑战他的底线。即便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也不行。
更何况,是这样混淆皇家血脉的大事。
若有一日,那孩子当真有了出息,真仗着这虚假的身份登上高位,岂不是将祖上辛苦打拼来的江山拱手让人?
有关顾值夫妇的处置已经下了明旨,可还有一个不容忽视的难题摆在了君王顾鸿面前。
就是有关于那个孩子。
若是将那个孩子也打成逆犯,实在太过残忍。一个孩子尚在襁褓之中时就被杀了父母,被抱来当做争权夺势的工具,话还说不全就要被人虐得满身伤痕。若是这样算起来,这孩子也算是这场祸事中的受害者。
可若是不处置这个孩子,又不知该将这个孩子以什么明目养在什么地方。
正在君王进退两难之时,静华寺云霓庵内忽然传来了孟氏皇后的消息。孟氏皇后称自己与那孩子有缘,愿意将那孩子养在膝下。
顾鸿心中犹如巨石落地一般,当即下旨准那幼子出诏狱,并送往静华寺内归于孟氏皇后抚养。
因是前往静华寺内,顾修与韩墨初便领了这个差事,从诏狱中接出幼子,送于孟氏皇后膝下。
二人来时,诏狱主事唐青山远接高迎。一路引着二人步入刑狱之内。
“殿下安心,按着您那时的交代,孩子一直由贱内在内衙里带着,没有受什么委屈的。”唐青山边走,边向顾修说明情况:“您心慈,咱们都不敢怠慢。”
“那就好,这些日子有劳你了。”
“不妨事,下官少年时曾蒙云烈将军知遇之恩。此时能报,下官不胜欣喜。”唐青山压低了声音,正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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