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封字字泣血的手书是他女儿的笔迹,每个字都如同一把尖椎一般刺入了他的心脏。先前的消息,只是顾锦在漠南受辱导致小产。他没想到,他的女儿竟然为了不起战端而活生生的在漠南隐忍了两年之久。
这封手书当夜若是传到他手里,他可能会调动国朝所有的军队将蒙室全境都夷为平地,再将那个阿日斯兰亲手剁成肉酱。
敢将他的女儿凌虐至此,这已经不是折了国朝脸面的问题了,也许再晚几日顾锦可能命都将没了。
难怪,顾修那孩子会那样不顾一切的带兵出征。
“陛下,那些边军将士们也都是见了这封手书方才义愤难当,皆要为公主平反,这才随战王殿下出征漠南,战王殿下当真毫无不臣之心。”韩墨初声音颤抖,膝行几步跪在了顾鸿跟前:“陛下,臣求您宽恕战王殿下,宽恕那些边军将士们吧。”
“够了,你不必说了,回府去吧。”顾鸿将拖着手书没有再看韩墨初一眼。
“陛下!臣求您了!陛下!臣求您了!”
“崔尚,叫人把他拖出去!”
顾鸿冷声下旨,任由两个小太监将跪在殿上的韩墨初拽了下去。
顾鸿确实不能再多看韩墨初一眼了,只怕他再多看下去,便真要留韩墨初侍寝,泄了那股火气才可以。
第五十八章 重责
五月端阳, 天降暴雨。
整个皇城都仿佛被雨水飘起来了一般。暴雨之下,一乘包了油布的龙纹车驾停在了刑部诏狱跟前。
老太监崔尚从身后的小轿里下来,撑着一把宽沿的龙纹大伞, 迎在了车驾之前, 将君王顾鸿从车驾里接了出来。
刑狱主司唐青山冒雨相迎:“微臣唐青山参见万岁。”
“少废话, 战王呢。”
顾鸿目不斜视的朝前走去,唐青山见状急忙走到顾鸿身侧, 帮君王引路。
前日, 已经离宫十余年的孟氏皇后由静华寺入宫。与君王顾鸿一齐守了病中的顾锦半夜,顾锦睡着后君王便将手书之事也告诉了孟氏皇后知晓。
昨日晨起,孟氏皇后拥着女儿,试探着询问了手书上所写的内容,证实了手书之上所写的内容全部属实。
但顾锦却从未写过那样的一封手书用于求救,因为她在漠南传递回国朝的每一封亲笔书信,阿日斯兰都会先行过目。她也从未授意过任何人向顾修传递消息,她知道顾修此次带兵不多, 不想顾修以身涉险。
而且顾锦陪嫁而去的左右之人这两年皆被阿日斯兰打杀殆尽,回到皇城之内的也只剩下几个极远的内监,那些人入了漠南境内就被阿日斯兰发落到了马场养马,从未近过顾锦身前。
那么这个向顾修传递手书之人是谁?又居心何在?
这个人明知公主在漠南受辱而隐瞒不报,最后反倒用一封手书激怒顾修,引得顾修触犯国法。
为君二十余载的顾鸿轻而易举的便将这一切与这些日子以来铺天盖地弹劾顾修的奏疏联系起来。
这个藏在背后的人目的十分明确,他就是要顾鸿用国法将顾修这个眼中钉除掉。
这个藏在背后的人, 不惜用他女儿的安危去置他儿子于死地。
他作为父亲,作为君王, 决不允许朝中任何人敢行这样的事。
君王顾鸿踏入昏暗的诏狱, 在唐青山的指引下来到了诏狱最深处的那间牢房跟前。
“陛下, 战王殿下便在...便在这里...”唐青山抹了把头上的水珠,偷眼看着君王脸上的神情,心脏都提着到了嗓子眼里。
顾鸿立在那间牢房跟前,隔着粗重的栅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的儿子顾修颈间卡着重枷,手上脚上都是重镣,手腕脚腕都磨出来伤痕,伤口破了皮,血染得镣铐上都是。蓬头垢面,面颊削尖,双目凹陷,嘴唇上已经由于缺水而破开了几个口子,就那么失神的靠在一堆潮湿脏污的稻草上,一动不动。
那间牢房没有窗户,外面下着瓢泼大雨,内里闷热潮湿宛如蒸笼一般。地面上还摆着一只破口的粗泥大碗,碗中的残羹已经生了蛆虫。
那般恶劣的环境,他只多待片刻,便觉得要窒息了。
顾鸿掩着口鼻,目如鹰隼的锁定在了唐青山的身上:“战王是一品亲王,如今尚未入罪,是谁准你们这般苛待的?”
“陛下,这...这是尚书大人吩咐的...微臣等只能听直属上司的...”唐青山双膝跪地,战战兢兢道。
刑部尚书李衡,韩明一手扶持的亲信。
韩明,又是韩明。
现在只要想起这个名字,顾鸿胸口的怒气就会直蹿到了脑顶。
“现在,马上把这些东西给朕撤了。”
“是!陛下!”
唐青山不敢怠慢,立马掏出腰间的钥匙,带着两个衙差将顾修身上的枷锁全部清除,又为顾修灌了些清水,顾修这才慢慢的恢复了神志。
回过神来的顾修,见到顾鸿第一个反应便是俯身跪平了身子,遮掩着自己凌乱的衣衫:“父皇,儿臣失礼了。”
“失礼?这会儿是知道怕了?”顾鸿皱着眉头,看着短短几天就被折磨的不成人形的顾修:“带着人马冲出去的时候可想到这一日了?”
“儿臣,想到了。”顾修伏着身子,轻声应道:“为了长姐,儿臣不后悔。”
“不后悔?你知道你给朕出了多大的难题么?你知不知道私自调兵是什么罪名?!”顾鸿站在原地,冷声质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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