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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媳第16部分阅读

    长媳 作者:肉书屋
    袍子,头发用白玉发冠束着,耳后一缕青丝随着他奋笔疾书的动作,轻轻扬起。端的是玉树临风,姿态卓卓,贞姑娘一时看得痴了。后悔自己以前一颗心都用在了尹凉身上,这才忽视了尹荣。
    又低头看了看手中青色鞋面,做工精细的鞋子,轻轻一笑,走到案几前笑着问:“表哥在忙什么?”
    冷不防突然冒出的声音吓了尹荣一跳,手里的笔轻轻一抖,豆粒大的墨汁落到账本上,正欲开口训斥,抬头见贞姑娘才没吼出来,神色却很淡,“表妹有事?”
    贞姑娘低着头,看着手中的鞋子道:“我也没什么事儿,给表哥做一双鞋子,也不知道合不合脚。”
    尹荣这才注意到她手里的东西,眉头不留痕迹地皱了皱,有些不明白这个一向看不起自己的表妹,怎么突然有了这个心?
    贞姑娘见尹荣不说话,心里咯噔一跳,怕是尹荣恼自己了,连忙道:“姑妈和姑父也有,这是你的。”
    尹荣闻言,脑海里灵光一现,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去了,好像忘记了贞姑娘的存在。贞姑娘干巴巴地站着,也不知该不该走。尹荣与尹凉不同,尹凉不会花时间去考虑别人做某件事背后的意图,尹荣游荡商场,知道天上不会无缘无故地掉馅饼,自然会细细琢磨。
    贞姑娘哪里知道尹荣在琢磨什么,只要他收下鞋子就好,这是贞姑娘的目的,“表哥别误会,我只是闲着没事儿打发时间才做的。”
    尹荣回过神,见贞姑娘不知所措、泫然欲滴的模样,心头一软,可怜起她的遭遇,“放着吧,以后别费心了。”
    虽然神态淡然,好歹是收下了,贞姑娘微微松口气,娇娇柔柔笑了笑,便下去了。回去的路上,又不禁细想起来。尹凉是从来没有这么和自己说过话,虽然有些亲戚情分,然而就如同过年时尹凉自己说的那般,他和她没有一点儿关系。
    尹荣才是自己的表哥,为什么自己以前就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不过,现在注意到了应该也不算晚的吧?
    回到自己的屋里,矮几上放着针线盒子,里面还有一双未完成的鞋面,是给二老爷做的。贞姑娘看了一眼,拿起来往旁边一扬。又去柜子里找出与玄色配比的料子,拿起剪刀裁剪起来。
    她是一颗芳心暗托付,然而尹荣,似乎从贞姑娘这里得到的启示。第二天,就往静园送了半斤金丝燕窝,说是远到的朋友做干货生意,这次来东郡,就送了他一些。
    楚乔烟看着金玉托盘里的东西,抬头问道:“所有人都有吗?”
    金玉道:“老太太和大太太那边和您一样都是半斤,二太太和三太太是四两,三位小姐和昭二奶奶送了三两。”
    很公平,没有厚此薄彼,楚乔烟也就没有多心。只是金玉觉得不对劲,果不然,到了第二天,尹荣又送了东西来,是些补血养气的补品,这次只有静园和老太太才有。
    当第三天的东西送来时,楚乔烟觉得觉得不对劲了。她是尹凉的妻子,与尹荣的关系属于叔嫂,他如此关心自己似乎有些过头了。
    让金玉将东西送还,又交代:“往后荣少爷那边再送来,你直接回绝就是。”
    金玉笑着用力点头,转身出去了。
    话说楚乔烟当家一事,底下二太太的人原本就有些不满,那尹荣就算是无心,这些人也留了心,何况是有心。只因他是荣少爷,故而不敢在底下肆无忌惮地谈论,却有人去二太太面前说了。
    “……这话奴婢本不该说,也不敢说。她是大少姐姐,这府里还有四位没出阁的姑娘小姐,也合该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她自己不在乎也就罢了,可也别害了咱们荣少爷。”
    二太太一听这话不对劲,连忙问道:“可是荣哥儿怎么了?”
    那妈妈道:“二太太记得上次少奶奶受伤的事儿吗?当时奴婢也在场,伤的也确实厉害,但大庭广众之下,大少奶奶竟然让荣哥儿握着她的手给她止血。府里多的丫头,就算丫头们不会,我们这些做妈妈的,哪个没有受过伤?包扎伤口自是不如大夫,也不是不会吧?”
    这件事二太太早就听说了一些,这些天二老爷在家,她有事儿,给混忘了。如今听妈妈一提醒,恍然大悟起来,难怪这几天总看到尹荣身边的小厮来福往静园送东西。顿时,气得一咬牙,骂道:“她也太不要脸了,荣哥儿可是她的小叔子。”
    那妈妈附和着点头,道:“可不是,所以奴婢斗胆来告诉太太,太太还是快些拿个主意出来,别惹出其他事才好,要不然可就害了荣少爷一辈子。”
    送走妈妈,二太太直接往尹荣院子去了。当时尹荣并不在,去的时候只看到贞姑娘在门口张望,很焦急的样子。
    贞姑娘见到二太太,也是一惊,却立刻恢复常态,福福身,“姑妈。”
    “你在这里做什么?”二太太上下揸贞姑娘一眼,见她手里捏着一样东西。用绢子包裹了,漏出一角,好像是汗巾子等物。这让二太太震惊了一下,脸色也不知不觉有些冷了,只盯着贞姑娘。
    贞姑娘垂着头,忐忑不安地道:“做针线累了,就出来走走,便想着来看看表哥。”
    “他不是不在吗?既然做针线累了,以后就别做了。”二太太口气不好地说了一句。
    贞姑娘点点头称是,就慢慢地往回走。二太太望着她的背景,心里似乎明白点儿什么,也无心再找尹荣说话,去了尹秀的屋里。
    把方才在尹荣院子里遇见贞姑娘的事儿给尹秀说了,尹秀听完便道:“如果娘没有那个意思,就趁早送贞姐姐回去吧。”
    二太太也是这个想法,倘若贞姑娘真的看上了尹荣,凭她那些手段,真出了事就晚了。一时想到自个儿给贞姑娘找的亲事,被她回绝,如今才明白,原来她打得是这个主意。
    二太太冷哼一声,“她也配!真是好心养了个白眼狼!”
    尹秀忧心忡忡地提醒二太太:“二哥成亲了,娘也该给三哥打算了,只是这事儿,您多听听老太太的意见吧。或者,娘先去问问三哥的意思,看他怎么说。”
    二太太点头,想到尹秀小小年纪说这些事也不脸红,就取笑道:“娘也早点儿给你看看如何?”
    说的尹秀羞红了脸,扯着二太太的衣袖道:“娘打趣女儿做什么?许是娘嫌弃女儿了?”
    看着尹秀娇红的小脸,又注意到她如同枯木一般细瘦的手腕,心里不免一叹。她和二老爷都非常健康,尹荣也从小无病无灾的,怎么女儿就如此娇弱?
    尹秀一瞧她的神色,就知道她心里想什么,便笑着安慰道:“娘放心吧,女儿如今都好好保养着呢!一定会活到九十九。”
    二太太欣慰地笑了,觉得自己这辈子也算值了,有个有本事的独生子,还有如此贴心的女儿。
    贞姑娘势必要送回去,这件事二太太觉得不能拖了,可当她从尹秀屋里出来,就有小丫头气喘吁吁地过来禀报:“二太太,贞姑娘不好了!”
    尹秀闻言,出来细问:“怎么不好了?”
    那丫头道:“刚刚回去还好好的,喝了口水就吐了,吐出一口鲜血来!”
    什么?尹秀脸色大变,朝二太太道:“娘快过去看看怎么回事?”
    二太太也被这个消息怔住了,听尹秀说话,才回过神,急急忙忙地跟着小丫头去了贞姑娘屋里。
    贞姑娘已经在床上躺着,一名小丫头正喂她喝茶,刚刚入口,就是一阵咳嗽,扶着丫头的手臂,又呕出一口鲜血来。
    那丫头急得哭了,“好端端的,这是怎么了?”
    贞姑娘挣扎着,脸色苍白如纸,却扯出一抹笑道:“横竖今天是死不了的,你大惊小怪什么?”
    二太太一进来就听到这话,又见贞姑娘那般,要送她走的事儿已经抛向了九霄云外。心里只有疼惜,她也是二太太看着长大的,又体谅她年幼无母,心生怜悯,如今说出这话,好像一拳打在二太太身上。
    “快别说话了,好好儿躺着。”二太太冲过来,按住贞姑娘的肩膀,又对旁边的小丫头道,“可去请大夫了?”
    丫头道:“这屋里就两人,还没去请大夫。”
    二太太急得吼道:“你们也忒不懂事了,快去请大夫来啊!”
    那丫头放下手里的茶杯,急急地出去。
    二太太又安慰了贞姑娘一阵,贞姑娘道:“是我没用,给姑妈添麻烦,如今也不知怎么样,要是去了,下辈子做牛做马也要报答姑妈的恩情。”
    说着伤心地哭起来,二太太眼睛也湿润了,劝道:“会没事儿的,你娘在地下有知,一定会保佑你。”
    贞姑娘闻言,哭得更为伤心。
    楚乔烟从老太太屋里出来,银玉便凑过来道:“东府贞姑娘病了,听说还吐了血。”
    楚乔烟怔住,金玉在一旁道:“这话也能乱说?”
    银玉道:“不是乱说,是真的,我刚刚睢见大夫往那边去了。”
    金玉还想说,楚乔烟细细一想,嘴角泛起一抹冷笑,朝金玉道:“把我那里的什么养容丸给她送去。”
    如今尹凉不在家,她这是表演给谁看的?楚乔烟绝对不相信贞姑娘好端端的会吐血,她不是红楼梦中的林黛玉,她从来没有放弃要争取什么。那么现在,她的目的?
    晚饭时,二太太向老太太说起这件事,老太太听说,也唬的一怔,连声问:“大夫怎么说?年纪轻轻就吐血,这一定是大的症候。”
    二太太忧心忡忡地道:“大夫说是气血不顺,要调理,本来是打算将她送回去,这么个样子送回可如何是好?”
    老太太责备道:“都病了还要送走?回去也没个体贴的人照顾,就暂且住着吧,等病好了再说。”
    昭二奶奶笑道:“既然大夫都说没什么,娘就别操心了,你看你把老太太都吓着了。”
    二太太没话说了,辞别老太太就下去了。昭二奶奶见她走了,才走到老太太身边,拿出一荷包来,笑道:“孙媳在家中就听说老太太年轻时刺绣了得,孙媳无才绣个荷包,想请老太太指点指点。”
    老太太摆手笑道:“我老了,眼花,看不清楚,你大嫂子倒是很在行,等哪天你瞧着她得了空,让她帮你瞧瞧。”
    昭二奶奶连忙走到楚乔烟身边,“嫂子就现在帮弟妹瞧瞧吧。”
    楚乔烟低头看,那荷包上绣着几朵绽放的葵花。再看昭二奶奶,她正拿眼睛意味深长地看着她。这是何意?
    欣欣向荣?心心向荣!是这个意思?
    “嫂子觉得如何?”
    楚乔烟笑道:“很不错,针脚工整,条理分明,看来是我要向弟妹多学习针线上的活计了。”
    昭二奶奶笑道:“嫂子喜欢,这个荷色嫂子就拿去吧。”
    楚乔烟道:“我一般都不爱戴荷包,留着也无用,嫂子明白弟妹的心就够了。”
    老太太道:“既然你嫂说你活计不错,得闲了给我做个包头如何?”
    昭二奶奶笑盈盈地应下了,眼睛骨碌碌转一圈,见其他人已经先一步走了,只有自己和楚乔烟留在这里,而楚乔烟还没有走的意思,那就是有话要说,她也没有必要留下来,便也告辞了。
    楚乔烟扶着老太太来到正屋,琥珀上了茶就退下去,把屋子里的丫头也放出去了。
    屋里灯火通明,老太太歪在软榻上,一手端着茶盅,一手提着茶盖儿。隔了半晌才道:“大老爷来信说,你姐姐到了北信王府。”
    楚乔烟怔住,不是进宫了吗?怎么又到了北信王府?
    “信里说的也不明白,不过你知道你姐姐目前是平安的就好了。亲家公被下放到江州,也于月前就到了,他们都没事儿,你放心。”
    楚乔烟点点头,只要平安就好,可姐姐能平安吗?
    老太太又道:“可打听到凉哥儿的消息的吗?”
    “还没有,也不知他去了哪儿。”
    “哎,凉哥儿是被我惯坏了,他若是回来了,无论如何也不能继续这么胡闹下去了。”老太太的声音到后面变得有些严厉尖锐。
    楚乔烟只得点头,尹凉到底在什么地方她也很担心,这转眼就二十多天过去了,他走时也没带多少银子,甚至连个信儿都没给,就这样走了!
    想到这里,楚乔烟就生气!生气归生气,气完了,还是担心。
    敞开的窗棂子飘来一阵花香,清风吹起案几上的账本,金玉见了,连忙去关窗户。楚乔烟拦住她道:“别关了,这味道很清新。”
    金玉望一眼外面,原来是院子里的桃花开了,一团一团的,开始煞是热闹。眼角突然有个人影一晃,银玉快步走到楚乔烟身边,贼兮兮地道:“昭少爷屋里的翠云吐血死了。”
    金玉大惊,皱着眉头道:“怎么就死了?昨个儿昭二奶奶请了大夫,也不知是不是为翠云的事儿。”
    “我还听说,翠云好像……”
    楚乔烟打断银玉的话,“很闲就给我倒杯茶,什么都说,也不怕闲了舌头!”
    银玉吐吐舌头,转身去了。金玉继续磨墨,却也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这昭二奶奶看着和气端庄,手段竟然如此厉害,这才进门不到一个月就容不下人了。
    翠云原是尹昭屋里的通房丫鬟,模样生得不赖,人也很勤快。昭少爷没有去京城前,她一直在昭少爷屋里伺候,前年就拿了一等丫鬟的份例。那时候,金玉还有些羡慕的,没想到会是这么个下场。
    楚乔烟也搁了笔,望着窗棂子外的蔚蓝的天空发呆。尹凉不要通房丫鬟,是不是就是觉得她们没有好结果,不愿害了她们?
    第六十五章:尹凉秘密回归激起的一系列事儿
    只要与尹家扯上边的人,都是一个撬开尹家的口子,更何况与大老爷有直接关系的二老爷和尹荣。
    三老爷是不能够了,去年就摆了官,如今在家,成天混迹妾室之间,更厉害的是也不知从哪里弄了两个模样清秀的小生,动了龙阳之气,厮混去了。在此不提。
    二老爷和尹荣,这些天都有谈不完的生意,不过是那些人用这种手段来拉拢尹家,想以此来影响大老爷。二老爷和尹荣自然不敢怠慢,每天都忙着应承,到了晚间,两人又去书房商议,或派人打听这些人的来路,或讨论如何婉言谢绝这些人,真可谓忙得鸡飞狗跳、焦头烂额,哪里有空理会什么贞姑娘,就是楚乔烟,尹荣也没时间去想了。
    二太太见贞姑娘一天好似一天,心思就放到尹荣婚事上,找尹荣提过一两次,尹荣都以太忙为借口回绝。二太太见尹荣睡眠不足的样子,也不好让他又多了心去考虑别的,只能暂时把这件事放在心里。
    闲下来,心思又回到贞姑娘身上,开始为贞姑娘看人家等等事,不必细说。
    只说楚乔烟,外面的局势如何,她也略有耳闻,只一心担忧尹凉。这日午后,在老太太屋里陪尹夏下棋,外院的王管家突然带来了一个消息来。说是,对尹夏行凶的劫匪被衙门里的人抓了。
    尹夏闻言,手里的棋子“啪”的一声落到棋盘上,楚乔烟便拉着她去了里间,安慰几句才出来。
    老太太坐在软踏上,神色有几分肃然,沉着嗓音问王管家:“那些人都招认了?”
    王管家道:“行凶的一共有八人,如今只一人活着,据说是招认了,衙门里已经断了案。”
    老太太看一眼楚乔烟,又问道:“可说了这些人是什么来路?”
    王管家想了想道:“说了,不过也都不能确定,一种说法是他们都来自北方,是难民,走投无路才行凶的。还有一种说法,说是东宫通缉要犯,在外面结党营私,故而行凶,但后者都是民间说法,衙门里的官爷只字未提……”
    老太太肩膀一抖,招手让王管家退下,才慢慢将目光落到楚乔烟身上。
    楚乔烟也被这个消息怔住了,细细一想,又觉得漏洞百出。倘若真的是东宫通缉犯,怕是早就吵得沸沸扬扬了,何况这段时间,东宫通缉在东郡可是激起了惊涛骇浪,别说是,就算只有一点点可能,官府里的人也会借着稳定稳定人心。既然衙门里的人不提,那就是八竿子不着边的。
    想到这一点,楚乔烟甚至露出笑容来。老太太见状,也欣慰地笑了,以前没看出来,如今算是见识了,长孙媳也是个非常沉得住气的人。
    “四丫头没事儿吧?”老太太有心将不愉快的话题避免开。
    楚乔烟哪有不明白的,笑道:“四妹比我们想象的都要坚强,刚才也是因为猛然间听到那件事,所以才失了手。”
    老太太就责怪起王管家来,“明明通事的人,怎么也会冒冒失失的,他倒是越活越回去了。”
    楚乔烟附和着笑了笑,忽见房妈妈朝这里走来。老太太就招手让楚乔烟下去忙,自己去里间找尹夏说话。
    房妈妈神色有些肃穆,比平日更显得谨慎,见楚乔烟出来,只拿眼见看了看四周。楚乔烟会意,两人回到静园,把屋子里的丫头都放出去,连金玉和银玉也都出去了。房妈妈这才道:“姑爷在桂花巷的宅子里。”
    不回家,却去了桂花巷?他如何知道那宅子是自己的?楚乔烟略略思索一下,忙问道:“他发生了什么事儿?”
    房妈妈沉着脸道:“好像受了伤,奴婢也不是很清楚,刚刚得了消息就来通知少奶奶了。”
    受伤!楚乔烟心凉了半截,上次受了那么严重的伤,都回了家,这次到底伤成什么样了?难道,难道伤害尹夏的那些人都是他去抓回来的?这也……太胡闹了!
    “你安排一辆马车,我立刻过去看看。”楚乔烟说着,就往外走。
    房妈妈拦着她,看看天色道:“已经要晚饭了,倘若你不去老太太那边,如何说?”
    这个顾虑也对,古代女子轻易不能出门,何况是嫁了人的。可楚乔烟已经顾虑不了那么多了,走到门口吩咐金玉道:“一会儿你去告诉老太太,就说我有事儿不能过去。”
    金玉见她神色有几分惊慌,也不敢多问,连忙点点头。
    房妈妈知道多说无益,何况姑奶奶是去看姑爷,也没有什么,便急急地走在前面,去安排马车。
    楚乔烟也不带任何人,和房妈妈一路往宅子去了。尹昭成亲后,宅子就空着了,房妈妈找了个信得过得人看着,此人也不是别人,就是房妈妈的侄儿名叫大虎。今年二十岁,生的虎头虎脑、憨厚老实的,去年年底随着京城那边的人一起过来。过年的时候,随着房妈妈去过一趟尹府,见过楚乔烟也见过尹凉。
    他们去的时候,大虎正在门口张望,见楚乔烟和房妈妈下了马车,连忙迎上来,说道:“是楚老爷派了人来给姑奶奶请安,也没什么大事儿,倒惊动姑奶奶了。”
    楚乔烟一听,和房妈妈对视一眼,就笑道:“我也担心他们,在什么地方?”
    大虎道:“就在后院正屋呢。”
    楚乔烟便先一步进去了,房妈妈吩咐大虎:“带他们两个去喝口茶,歇歇脚。”
    大虎应诺,引着驾车的两名小厮进了大门,不再话下。
    楚乔烟几乎是用跑的,穿过回廊,走过九曲小桥,越过假山花园,透过一道拱门,远远瞧见正屋门槛上坐着一个人影。
    夕阳落幕之时,橙黄|色的霞光打在尹凉身上,如同披上了一件霞衣。
    楚乔烟也说不明白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情,期待不太像,倒像是非常生气!这个人,除了下巴尖有浅浅的胡渣,看着有些疲劳。其他都好端端的,哪里受伤!
    尹凉见到楚乔烟,立刻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坐在门槛上,也不起身,眨眨眼道,“你不会真的来了吧?这么快?看来你比我想象的还要紧张我嘛!”
    楚乔烟气得头冒青烟,电视里每当到了这种剧情的时候,基本都是两个人抱在一起,怎么他们就成这样了?
    “骗我你很开心?”咬牙切齿地低吼。
    尹凉伸个懒腰,洋洋得意地道:“被人这么紧张,感觉真好啊!”
    楚乔烟好不容易抑制住揍人的冲动,被尹凉轻易就推翻了,一个箭步,再扎扎实实地打了一拳头。至于尹凉痛不痛,她不知道,反正自己的手挺疼的。尹凉只皱了皱眉头,然后傻乎乎地笑道:“果然是你来了。”
    楚乔烟所有的怒意,就这么被尹凉给浇灭了,感觉除了憋屈一词,再也没有别的词语能够形容。这个尹凉,楚乔烟恨得咬牙。
    尹凉连忙伸手握住楚乔烟的手腕,让她坐到自个儿身边,讨好地道:“好了好了,不生气了,生气不好看。”
    “你……你就不能像个正常人?”
    尹凉嘿嘿笑了两声,摸摸头道:“我觉得我挺正常的。”
    “正常?你骗我出来的事儿我不计较,可你回来了,怎么不回家,跑来这里做什么?”
    尹凉干笑两声,也没个正经,“回去麻烦,免得老太太担心。”
    “你还知道有人担心你?”楚乔烟吐出一口郁气,问,“那东宫通缉犯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也就那么回事儿,心里不痛快,要找人发泄吧。这些你别担心了,我会处理。”
    他这么说,楚乔烟也不好多问,改了话题:“那群歹徒……”
    尹凉叹口气,看着楚乔烟道:“就是你想的那么回事儿。”说着,神色一转,“对了,四妹现在怎么样了?”
    提起尹夏,楚乔烟就露出钦佩的神情,“她很好,很坚强的孩子。”
    尹凉只看着她的侧面发呆,嘴角噙着一抹笑,深邃的眸子里映着一张被霞光抹上胭脂的脸。然后,他伸出手臂,将她揽入怀中。
    说了半晌的话,尹凉就一直坐着。楚乔烟蹙眉,莫不是他的腿受伤了吧?刚刚这么想,手就伸过去了,头顶立刻传来尹凉吸冷气的声音。
    掀开裤子,左腿膝盖往下,全用纱布包裹的严严实实,那白色纱布有几处映着梅花似的血迹。
    尹凉无所谓地道:“没事,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楚乔烟瞪他一眼,没好气地低吼,“你怎么不死在外面得了!”
    尹凉看着她小心翼翼去碰触的指尖,心里暖融融的,觉得自己吃再多苦都值得,“我舍不得死,舍不得你。”
    楚乔烟蹙着眉头,虽然心里对尹凉说的那句“不舍你”很感动,但还是无法让她消气。她在家里担心得要死,他却连个消息都没。
    “如果你下次再这么一声不吭的就离家,我绝对不会原谅你!”
    她脸颊微红,语气霁然,神态威胁,可尹凉觉得很受用。不禁自问,莫非自己喜欢被她凶?还是自己喜欢她凶巴巴的模样?
    “好了好了,不生气了,没有下次了。”赖皮是尹凉的特长,此刻不用更待何时?他好久都没抱抱自己的老婆了,现在又受了伤,抱她,她也不会用力挣扎。因为他知道,她心疼他,不舍得他疼。
    可惜,刚刚抱进怀里,就有人来破坏了。
    房妈妈似乎没有看到楚乔烟羞红的脸,依旧面不改色地该说什么就说什么,“姑奶奶、姑爷,天色不早了,该回去了。”
    尹凉朝房妈妈道:“劳烦你出去等等,我们说几句话就回去。”
    房妈妈走远了,楚乔烟还觉得自己脸颊滚烫,刚刚房妈妈进来的时候,尹凉还抱着她呢!太丢人了!
    她娇羞的模样,直挠尹凉心窝,像是被羽毛刷过,痒痒的难受,恨不得把她揉进自己胸口里去。算了,忍忍吧,她这么相信自己,自己绝对不能叫她失望。
    夕阳隐去,天幕四合,尹凉看不清楚乔烟的脸色,但她一声不吭的真的吓着他了。他知道自己这一去凶险万分,也不想让她提心吊胆地过日子。只是,他有他的抱负,有他的理想。
    如同等待最后的判决,时间变得非常难熬,慢慢握紧的手心,已经冒出细细的冷汗。尹凉直勾勾地盯着楚乔烟,无论他如何努力,都看不清她的脸色。
    就如同这段时间,在梦里,无论他如何加快速度奔跑,都触及不了她的背影。那些日子,每个下半夜几乎都是睁着眼熬到天亮。
    那现在呢?
    “只要你觉得对,你就去做,你只需要记得,我一直站在你这边。”
    也不知过了多久,楚乔烟平静的嗓音打碎了凝固的时间,敲击在尹凉心坎上。提到嗓门口的心脏,稳稳当当地回归原位。尹凉愣了三秒,用这三秒的时间才确定刚才自己没有听错,烟儿,她真的没有叫他失望啊!那种喜悦和激动简直无法形容,尹凉能做的就是将楚乔烟紧紧抱在怀里。
    千言万语只在不言中。
    从桂花巷子回来,已经是戌时三刻,金玉和银玉见楚乔烟好端端的,才双双松了口气。金玉一边撩开帘子,一边汇报道:“老太太只问了什么事儿,奴婢不知,只说可能是少奶奶娘家来了人。”
    楚乔烟点点头,吩咐房妈妈下去歇息,便去净房。
    金玉跟着进来,帮楚乔烟脱下外衣,猛一瞧见她脖子上几个红斑,蹙眉问道:“这是被虫子咬的吗?这屋里好像没有虫子啊?”
    本来楚乔烟就有些心虚,但外面光线暗,又穿着衣服,看不到都觉得脸颊滚烫,现在被金玉一问,立刻脸红耳赤,点头道:“可能是小虫子,长在花蕊里,肉眼看不到。”
    金玉兀自点着头,喃喃道:“定是院子里的桃花惹来的,明天给屋里点一些驱虫的香。”
    楚乔烟心虚地点点头,两名丫头送了热水进来,金玉便伺候楚乔烟沐浴。好在只有脖子上有两三个红斑,若是多几个,金玉一定会大惊小怪的!
    再回想当时的场景,楚乔烟恨不得直接找个地洞把自己埋了。到底是自己没有魅力,还是尹凉有问题?都到了那个份儿上了,他居然停下来!
    还说什么不想害了她,如果他死了,她清清白白也好改嫁!
    这个尹凉,脑子里到底都装了些什么?自己献身不成功也就罢了,他还摆出一副多伟大的表情来!楚乔烟恨得能咬碎一口银牙。
    日子依旧平平静静地继续着,似乎与往日没有什么不同。当然,这是给人的一种假象。大太太屋里,尹薇、尹竹一左一右地挨着大太太坐,说了些笑话取乐。一不小心就提到了尹凉。
    大太太脸色当时就变了,神态冷了几分,嘴唇紧紧抿着。
    尹薇道:“如果不是她,大哥也就不会这么快就离家,娘你仔细想想,是不是自从大哥娶了她回来,大哥离家的时间就越来越长了?”
    过年时,大老爷听说尹荣荒废学业,一心一意跟着二老爷经商,就无限惋惜地摇着头说了一句可惜。当时,大太太的心就冷了一下,虽然这些年大老爷再没有提及要尹荣世袭的话,但大太太明白,大老爷的这个想法一直都存在心底。
    尹凉不争气,她丝毫没有办法,只能从别处下手,让尹荣去经商。曾经是一个儒雅书生,如今变成精明的商人,或许是尹荣天生就有经商的天分,也或者是尹荣真正比自己的儿子强。
    冷眼看着老太太的产业在二老爷和尹荣手里不断扩展,大太太冰冷的神态下,其实更多是一份担忧和心急。尹荣样样强过尹凉,这是她不愿承认的事实。
    在大周国,有关世袭还有一项规定,继承者并非一定是嫡长子,也可举贤。而大老爷一直说,爵位是祖上留给所有子孙的荣誉、遗产,并非是给某一个人。当然,这一项规定形同虚设,试想一下,谁愿意把到了嘴边的肥肉让给别人?除了尹家开明的大老爷,没有人愿意做“笨蛋”。
    尹竹见大太太深思,接着道:“我还听说,大哥拿静园老太太给的东西,她都要借据。虽然我不懂事,倒也知道夫妻同心的道理。还有啊,我听说她在桂花巷还有一座宅子,就是楚夫人来的时候住的那座宅子,说是当时买的,其实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儿。静园以前也摆了很多值钱的东西,现在都没了。听静园当差的妈妈说,是她叫人拿出去变卖了,然后置办了宅子,还把这一切都拐到了大哥头上呢。”
    尹薇也不知道这件事的真假,却也附和着说:“也不知她买那宅子做什么用?有天夜里还偷偷的去呢!”
    话题不知不觉就拐到这上面去了,大太太脸色越来越沉,不止是因为楚乔烟,更因为尹薇和尹竹。
    “这话也是你一个未出阁的小姐能说的?!”
    尹薇闻言,立刻垂下头,却不满地低声嘀咕道:“那也是因为家里有这样的人,要不我怎么知道这些?”
    声音虽然不大,却一字不露地入了大太太的耳朵,冷着脸训斥道:“越说越厉害,还不回自己屋反省去!”
    尹薇、尹竹见大太太脸色极为不佳,还想说的话,也没敢说出来,福福身迅速消失。但心里的气却没有消,凭什么楚乔烟不管做什么老太太都没意见,她们仰慕沈君谊就不对了?
    两姐妹越想越气愤,商议着就去了老太太院子。
    老太太正在听尹夏弹曲儿,一派悠闲,尹薇和尹竹只得陪着听了一回。一首曲子终于结束了,老太太看着她们道:“你们两个这些天都学了什么?”
    尹竹连忙道:“跟妈妈学习刺绣呢!”
    老太太听了,眼里多了几分笑意,老神在在地道:“我像你们这么大的时候,也整天想着玩儿,家里大人见了,全是训斥,那时候觉得委屈。后来嫁了人,才知道他们都是为了我好,希望我以后能在婆家抬起头,不会因为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而被看不起。”
    尹薇听了,心里冷哼一声,满不在乎地道:“我们也不是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懂。比起某些人,我们强多了,至少我们不会偷偷摸摸地天黑出门,半夜里才回来。”
    老太太一听这话,觉得不对劲,盯着尹薇道:“你又在编排谁了?你娘就没教过你,女孩儿最忌讳的就是多嘴多舌?”
    尹薇虽然有些忌惮老太太,话出口却不能收回了,只得继续说下去,“还能有谁?就是大嫂子!”
    尹竹得了尹薇的眼色,连忙点头附和道 :“听说她几天前黄昏天儿出门,半夜里才回来,那么长时间,也不知在外面做什么去了。”
    老太太听了,脸色立马就冷下来,声音也严厉了,朝她们吼道:“这话是你们能说的吗?你嫂子娘家来了人,她担心娘家人有什么不对?难道以后你们嫁了人,就把自己的出生地,自己的亲娘亲爹都忘了不成?”
    尹薇、尹竹碰了一鼻子的灰,听完老太太的训斥,就逃也似地回去了。
    到了晚饭时,大太太略略提了提这件事,老太太用同样的话给驳回去。晚饭后,留了楚乔烟问话。
    楚乔烟怕尹凉的打算会吓着老太太,也不敢说实话,只说娘家人送了信来,因赶着要回去,她就在那写了一封信,所以耽搁的时间比较长。
    老太太听了,也不知是相信还是不相信,只劝解楚乔烟,“往后自个儿多多注意些,家里有四个未出阁的女孩们,她们年纪小,也不懂事,都是有样学样的。”
    楚乔烟汗颜,连忙点点头。
    这件事看似就这么过去了,然而,憋在尹薇和尹竹心里的气还是没有散,得了闲两人凑到一块儿,就谈论起来,还说要去调查。被身边有心的丫头听见了,私底下就议论开来,也不过两三天的功夫,就传到了贞姑娘的耳朵里。
    尹荣在乎楚乔烟,这一点贞姑娘是早就看出来了,如今楚乔烟传出这样有损名节的话来,她的心情如何,自然不用多言。
    病了十多天,终于拨开乌云见天日,贞姑娘让丫头找来没有送出去的汗巾子,心情愉悦的朝尹荣院子走去。
    正是百花烂漫时,院子各处的花园、盆景都开着艳丽的花儿,世界美好的就像天堂。
    可到了尹荣的院子,气氛就有些不对劲了。抄手回廊上,以冬和几名丫头神色霁然,静悄悄的,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儿?
    贞姑娘轻手轻脚地走过去,以冬看见她,忙迎上来道:“姑娘请回吧,二太太在里面说事儿,叫不许外人打搅。”
    贞姑娘正要说什么,屋子里突然传出尹荣一声震吼:
    “娘,你胡说些什么?你是长辈,怎么能说这样的话来?”
    二太太见尹荣不信,还护着楚乔烟,更坚定了自己心,大声道:“这件事家里所有人都知道,就你不相信!”
    尹荣叹口气,颇有些无奈地看着二太太,“娘若是闲着没事儿,就多些时间去陪陪老太太,整天论人是非,你不累?”
    二太太也生气了,道:“我本来就不累,等你娶了媳妇回来,给我生个孙子,我就累了。”
    尹荣对这话话题过敏,只气得闭嘴不答。二太太冷哼一声,声音低了许多,却冷冷的,“我知道你的心思,就是不明白,你到底看上她什么?你别忘了,她现在是你大哥尹凉的媳妇,你的嫂子。你如今后悔也没用,谁叫你当初不答应大老爷的?如果你那个时候答应了,也就不会有现在的后悔了!”
    “娘!我从来没有觉得后悔,那些本来就是大哥的,我要了有何意义?”
    二太太一张脸气得铁青,“士农工商,商字最末,这儿道理我这个妇道人家都明白,你会不明白?”
    一说起这个话题,二太太就有说不完的大道理,尹荣转身从正屋出来,去了书房,又把门关上。留下的二太太气得跺脚,也怒火冲天地从屋子里出去来,一路回自己屋里去,准备找二老爷商量对策。
    贞姑娘虽然只听到前面尹荣吼的那句话,却也明白了他们讨论的问题。既然她能看出尹荣对楚乔烟有心,二太太怎么看不出来?即便二太太看不出来,她身边的人也看的出来。而关于楚乔烟深夜归来的事,能传到她耳朵里,同样也能传到二太太耳朵里。
    那么现在,要达到自己的目的,就必须双管齐下,一边要应付尹荣,引起尹荣的关注。还要讨好二太太,让二太太在慌乱无错,没有人选的情况下,注意到自己的存在。
    这一番琢磨,让贞姑娘忙碌起来,回到自己院子里,就拿出银子叫丫头找人出去买食材。又花了半天的时间,在院子的小厨房里做了一道精致的点心,依稀记得爹爹曾经提过,二太太最喜欢的点心就芙蓉桂花糕。
    贞姑娘做的芙蓉桂花糕,又加了自己的创新在里面,将新采摘的瑞香花洒进水里,蒸点心的时候,那淡淡的香味浸透点心,冲淡了桂花的香味儿,多了几分清新,味道甜香而不腻。
    端着点心来到二太太屋里,二太太正在会客。对方穿金戴银,竟然是东郡柳家太太。贞姑娘看到她很惊讶,柳家太太看到贞姑娘同样惊讶。
    二太太笑道:“来见见,这位是柳太太。”
    东郡自有东郡一个上流圈子,贞姑娘小的时候,也是这个圈子中的一员,后来家道落败,慢慢的就退出了这个圈子。如今在这里见到柳太太,自是要好好儿表现。
    而柳太太的心思拐的弯就有些不对劲,二太太请邀请她来是为了尹荣的婚事,二太太看上了柳家三小姐,柳太太也有这个意思。可如今瞧见贞姑娘,长得如花似玉的,又住在尹家。一时又想到贞姑娘家道落败,二太太定然也可怜贞姑娘,二太太不会还有意思要把贞姑娘给了尹荣吧?
    如果真是这样,自己的女儿嫁了过来,岂不是要吃亏?
    柳太太点心也不吃,赞美贞姑娘几句,发现贞姑娘每每听到她说她好的时候,她就会下意识地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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