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长媳
作者:乐颜
男主角:原修之
女主角:云青萝
内容简介:
既嫁从夫、忠贞守洁、孝顺公婆
这是女人都该遵守的三从四德,她也不例外
可恪守妇道换来却是丈夫的背叛,与一纸和离书……
虽说前夫视她如杂草,还是有人视她如珍宝
她才恢复自由之身,就有人急巴巴跑来提亲
对方还是权大势力,皇朝第一权臣原家大公子
有没有搞错凭他原家这样的高门大户
京城里有多少千金贵女期盼能嫁入他家做嫡长媳
又怎么会甘心娶她这样已经“有瑕”的女子呢
要娶她可以,但她要和他约法三章──
一是她要做正妻,二是他不可娶偏房,不可纳妾
三是他若爱上别的女人,她要休夫而不是和离
怎知他少爷只回答了四个字──甘愿遵之
他是哄骗她无知,欺负她被人甩了,以为她有貌无脑吧
管他是不是骗她,只要有一条做不到,她立刻休了他……
正文
第1章1
春寒料峭。
江南的春天虽然要来得早一些,可是今年天气却偏偏反常,立春以后居然又下了一场足以淹没脚踝的大雪,倒了春寒。
云青萝因为前些日子回娘家探望生病的父亲,结果遇到这春暖还寒的天气,自己也受了凉,一向严苛的婆婆居然难得体谅,准了她多休息几日,不用早起去跟前伺候问安。
所以她今日起得晚了些,鼻子还有些塞,脑后一阵阵地抽疼。
陪嫁来的两个大丫鬟枝儿和叶儿伺候著自家小姐穿衣,枝儿取出大红压金线绣富贵团花的袄子,“昨儿夜里又下雪了,听灶上的刘大嫂子说,有两间柴房都压垮了,这外面还不晓得要冻死多少牛羊,伤了多少人口。小姐的病还未痊愈,今儿可一定要穿厚实暖和些。”
云青萝头昏昏的,因为鼻子不透气,呼吸全靠嘴巴,再听枝儿絮絮叨叨,一时觉得连呼吸都困难了。
叶儿看小姐不舒服,轻轻打了枝儿一下,“小姐正不舒坦呢,你还话多。”
伺候端水的小丫鬟端来温热的水,叶儿亲自伺候小姐洗脸漱口。
叶儿用柔软的巾子为云青萝拭脸时,她才终于从迷糊状态中清醒过来,有点焦急地问:“昨夜下了大雪那我的迎春花儿如何了枝儿,快推窗看看。”
枝儿掩嘴笑道:“小姐可真病得胡涂了,昨儿下午天就阴沉得厉害,临睡之前,您可不是吩咐奴婢把花儿搬进房里了吗您瞧那花凳上是什么”
云青萝用手拍了拍额头,“谢天谢地,我可真胡涂了。”
在窗台下的花凳上,放著一盆迎春花,老根老枝,栽在一个紫红色长型花盆中,配著一块不规则的吸水石。
云青萝对这盆景爱不释手,经常修剪,所以保持著优美的造型,枝疏叶茂,生机盎然。在嫩绿的枝条上,已经有了几个小花苞,如果不是倒春寒,这花儿应该已经开了。
云青萝喜好花草,这盆景是她新婚后丈夫何向南所赠送,一直被她珍爱著。
云青萝是去年金秋时节成婚的,到如今刚半年,夫婿何向南乃大族何家二子,但因为他是正妻所出的唯一子嗣,身分比庶出的长兄以及下面两个弟弟都要贵重,而云青萝作为嫡媳妇,地位也显得颇为重要。
但是,曾经是大贵族的何家现在已然没落,何家已不够金贵。
现在的朝代名为“景”,开国刚刚三代,皇家姓氏为玄,当今的皇帝名玄昱。
何家是开国重臣,功勋卓著,何家家主曾当过太尉,掌全国兵事,可谓位高权重。何向南的祖父曾经联合其他大臣废除太子,支持原本是最小皇子的先帝登基,但立了傀儡皇帝之后他还不甘心,竟欲阴谋夺权。
先帝自然不愿意自家的基业落入别人之手,便与当时担任辅政大臣的原北顾商议合作,暗中打压何家,夺其权势。新皇帝玄昱登基后,何家继续受打压不受重视,也就因此败落萧条下来。
云青萝的夫婿何向南仅为从六品下阶的国子监丞,而他的父亲更差,只有一个五等子爵的爵位,连个正式的官职都没有了。
国子监乃中央官学,七品以上的官员子弟可以在内就读,主官为祭酒,主要负责讲学的则有博士和讲士,而国子监丞只是个负责内部琐碎事物的打杂小吏。
心高气傲的何向南一直为此郁郁寡欢。
云青萝和何向南是指腹为婚,从她一出娘胎就注定要嫁何向南为妻。
对于这个外表风流倜傥,才华横溢的夫婿,她一向敬重,至于爱不爱,年方十七岁的她,还不是太明白。
她只知道要以夫为天,爱他、敬他、伺候他,为他生儿育女,掌管家务,白头偕老,这便是她的一生了。
也是大多数女子的一生吧
未嫁从父,既嫁从夫,就这样,一切都是注定好的。
云青萝婚后,在外人眼中,夫妻关系还算和谐,两人从未吵过架,但是事实上呢
事实上是,从他们新婚第一夜开始,他们便没有同床共枕过,何向南虽然会不时到云青萝的院子里来,但每次来都是住在院子里的小书房里。
新婚将近半年,新郎却从来没碰过新娘子,这恐怕是任何外人都无法相信的事,毕竟云青萝不仅不丑,还曾经被誉为“京城第一美人”呢
新郎究竟对她有何不满意
云青萝却没办法将这种羞耻的事对别人说,只能暗自忍下。
洞房花烛夜的次日,喜婆没有从她的婚床上拿到象征清白的落红白布,对她很是怀疑,婆婆也暗中询问了几次,她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从那时候开始,婆婆就摆明了很不喜欢她。
云青萝简单用过早餐,继续摆弄她的迎春花。
外面院子里的积雪甚厚,下人们还在辛勤打扫,丫鬟枝儿、叶儿也站在门口看热闹。
枝儿爱闹,握起雪球丢到叶儿身上,两人笑成一团。
快到晌午时分,何向南走进院子。
云青萝快步迎到门口,帮他把沾了雪花的裘毛披风取下来,细细弹掉,才交给枝儿挂在暖盆边烘干。
云青萝又亲自倒了热茶,端给何向南,轻言细语地问:“今日颇冷,夫君在外可有冻著”
何向南却一反常态,没有与她温存体贴。
他的脸色阴沉,俊脸上满是阴霾,目光只在云青萝的身上盘旋了一会儿,就又移了开去。
云青萝的心也沉一下,小声问:“夫君,怎么了”
何向南站起来,摆摆手,“我中午去与父亲大人一起用餐,你自个儿吃吧”
云青萝又取了早已在热笼上烘暖的家常织绣披风为他围上,送他到小院门口。
望著何向南的背影,云青萝在冷风中呆立许久。
下午,何家三媳妇,云青萝的弟媳林丹妮来串门子。
林丹妮与云青萝同岁,性格外向,喜欢说说笑笑。她容貌只是寻常,只身材窈窕些,所以很是羡慕云青萝无双的美貌,经常来找云青萝说话闲聊。
认真算起来,林丹妮和云青萝还算有远亲关系,所以两人私交甚好,倒是大嫂性子冷清,少与她们往来。
林丹妮人未进屋,声已先到──
“哎呀嫂子,可不得了了”
云青萝早习惯了她没事这样大惊小怪,待她掀开厚厚的挡风帘子进来,才笑著看了她一眼,问:“又出了什么大事”
林丹妮见她面容恬静,笑容温柔,只是两腮有一些因风寒而引起的晕红,却更显娇柔可人,她急促的脚步不由得停了一停,迟疑地问:“嫂子还不知道”
云青萝更狐疑,问:“知道什么”
林丹妮忽然就沉默下来了。然后她跺了跺脚,转身又走了,只匆匆留下一句话:“嫂子还是快找二哥问清楚,早做打算为好。”
云青萝被弄得胡涂,叫来枝儿问:“今天外面可有什么大事”
“我也不清楚,今日总觉得那些仆人都奇奇怪怪的,看我和叶儿的目光也躲躲闪闪。”
云青萝派细心的叶儿去前院打听,顺便去书房问问何向南是否有空来内宅一趟。
叶儿很快就回来了,何向南没有同来,只是叶儿手里多了一封信。
叶儿的脸色苍白,见到她家小姐关切的目光,双膝一软,跪倒在云青萝面前,泪流满面地把信交上去。
“小姐……”
云青萝接过信,直直看著信封上两个泼墨浓笔的大字:休书。
丈夫休妻,依照律法,有“七出之条”。
所谓七出,乃指“不顺父母”、“无子”、“滛”、“妒”、“有恶疾”、“口多言”、“窃盗”。
云青萝却不知道自己所犯何条
别的且不说,如果硬论“无子”,在律法上,也是明文规定男子四十无子可允许纳妾,何向南刚二十,云青萝年方十七,才成亲半年,甚至根本没有圆房,这不是欲加之罪吗
枝儿、叶儿已经哭成一团了。
云青萝却面容冷静,将那张以“莫须有”罪名将她休弃的纸张看了又看,忽然对两名丫鬟笑道:“哭什么,又不是天塌了。”
枝儿、叶儿见小姐面色寻常,甚至还笑出声来,只以为她受了太大刺激反应不过来,不由得更是悲痛。
云青萝却说:“难怪婆婆这几日对我这么客气,原来是早存著将我打发出去的心思。前些天夫君总是晚归,他说是官场应酬,丹妮却说一定有蹊跷,我还笑她多管闲事,呵……”
她笑著笑著忽然就落下泪来,身子软软地靠在贵妃榻上,任凭豆大的泪珠凄凉滚落。
枝儿、叶儿此时只能眼睁睁看著她落泪,也不敢多说话劝慰,只怕不小心说错什么刺激到她,让她心神更是受伤。
云青萝默默地落了一会儿泪,用手帕擦去了泪,又吩咐枝儿:“帮我拿条湿巾子擦擦脸,叶儿帮我补补妆。”
两个丫鬟各自忙碌,按她的吩咐伺候好。
云青萝换了身外出的正装,脱了那件新婚时才缝制的大红团花锦袄,换了件鸭青缎袄,下面是水青八幅裙,外面又罩了件滚著貂毛边兔毛里子的连帽披风。
她对枝儿、叶儿说:“你们跟我去前边儿见老爷。”
所谓的老爷,乃是何向南的爹,何家现任的家主,何鸿荣何大老爷。
何鸿荣与云青萝的父亲云汉生乃是世家好友,云家因与何家的关系而一起衰落,现在云青萝的父亲干脆辞了闲官,安心在家当起了地主老爷,不问世事。
何鸿荣在他的书房见了自家的二儿媳妇。
刚刚年过不惑的他鬓角已经斑白,因为郁郁不得志长期酗酒而眼神浑浊,连鼻头都有些发红,已隐隐露出酒糟鼻的迹象。
他不敢直视云青萝,目光闪躲,表情有些讪讪的。
云青萝按照礼仪向他屈膝问安,然后才要枝儿把那封休书交给公公。
何鸿荣的老脸微红,咳了几声。
云青萝说:“请恕儿媳冒昧,斗胆犯上问一问,儿媳自去年秋嫁入何家,可曾有违反为妻之道的作为可有犯七出之条”
何鸿荣道:“没有是没有,可……”
云青萝打断他,又说:“公公亲口承认没有就好,儿媳既然没有犯七出之条,那么就断不敢接下这封休书。”
休书,对于一个女子的伤害之重,非常人所能想像。
一旦被休,就坐实了这名女子的德行有亏,返回娘家之后,很难再嫁,就算有人愿意再次求亲,也多半不是什么好人家。况且就算真的再嫁,也会一辈子被欺负羞辱,成为永远抹不去的耻辱。
何鸿荣叹了口气,“青萝啊,是我何家对不起你,可是这事实在是事出有因……”
“公公,事已至此,青萝已无心再问什么原因,何家决心将我遣退也无妨,但条件须由我出,休书我是万不敢接,请将之换成和离书。”
何鸿荣点头说:“对,对,这是应该的。向南只听他人言,贸然写了休书,实在莽撞。”
“其次,请将我的嫁妆原封不动地归还。”
“这也是理所当然,理所当然。”
云青萝点点头,再说:“那么最后,青萝一旦与夫婿和离,就表示云氏与何氏断绝关系,以后将再无任何瓜葛。”
何鸿荣终于脸色大变,怒说:“胡闹两家世代通好,岂能因小儿女之事而断绝你且回去吧这等大事非你一女流之辈所能干涉。”
云青萝也不争辩,只是再次施礼后告退。
第1章2
当晚,何向南没有回房就寝,只是让人送来一封签字盖印了的和离书。
云青萝将和离书收好,吩咐枝儿、叶儿开始打点嫁妆。
枝儿已经双眼哭红,一面流著泪一面收拾。
云青萝将仍然崭新的嫁衣和所有大红的正妻服装打成两个大包袱,对叶儿说:“你明日一早将这些悄悄送给灶上的刘大嫂子,这半年多蒙她照顾,我才没有饿著,没有吃残羹冷食。她家的大闺女也快要出嫁了,你且问她要不要这些衣服如果她觉得不吉利不要,你就将这些衣服都填到灶里一把火烧了。”
叶儿的泪流得并不比枝儿少,只是她细心又克制,明白小姐不愿再见这些徒惹伤心的衣物,便点头应了:“小姐放心,奴婢会办好的。”
云青萝房里的家具,大到床、桌、椅、案几,小到瓶瓶罐罐、摆设装饰,都是云家陪嫁的,现在只能通知云家派人来抬回去了。
次日一大早,林丹妮就赶到了云青萝的小院里。
林丹妮一脸的难过哀伤,她难得安静,过了一会儿才问:“这事也实在没办法,不能全怪二哥,谁让他被当今长公主看中了呢”
“长公主”云青萝抬了抬眉。
“啊,青萝姐姐,难道你还不知道”林丹妮又大惊小怪起来,“我还以为你应该早就知道点风声了呢我前些日子不是提醒你了吗二哥最近早出晚归的,不都是在陪著长公主吗其实,听下人们说,二哥追求长公主很久了。以前他曾被长公主拒绝求亲,才因此和姐姐成亲的。谁知道成亲后,长公主反而对他又热络起来,终于闹到今天这个地步。”
云青萝怔忡半晌,忽然一笑,“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原来如此……
原来何向南的心中只有那天之骄女,为了那长公主,连正式婚娶的妻子碰都不碰一下,如此才打动了长公主的芳心吧
林丹妮哑然,良久才叹了口气。
“是啊,谁让人家生得好,生在帝王家呢人家要和你抢丈夫,你也只能拱手让人。”
云青萝淡淡一笑。
她只为此事哭了一回,之后就一直如在梦中,全没有真实的感觉,也因此并不觉得多么难过。
或许她天性凉薄或许她天性开朗
反正,她是不会如那些人期待的那样,一哭二闹三上吊,要死要活地闹得难看。
林丹妮再次叹息,“我原本是多么羡慕你和二哥,你们夫妻俩总是相敬如宾,二哥又洁身自爱,从不招惹外面的花花草草,哪里像我家那口子,屋里屋外的,荤的腥的,什么都沾,每每想起我都心窝子疼,唉……以前我难过了还能找姐姐说说话,这日后你走了,我可怎么熬得下去啊”说著说著,林丹妮开始低头抹泪。
云青萝对此也无奈,社会对女子多有不公,男人可以一妻多妾,女人却要从一而终,甚至连再嫁都要饱受非议。
“妹妹快些要个孩儿吧,日后依靠孩子,莫把男人当指望。”
林丹妮点点头,“也是,我算看明白了。天下的男人一般黑,没一个好心肠。”
当天午后,云青萝收拾完随身行李,最后目光落在一直钟爱的迎春花盆景上,然后在枝儿的惊呼和叶儿的难过中,她亲手将盆景的底盆打碎,把迎春花种到院子里的花圃里。
她笑笑对两个丫头说:“花草还是栽种在土地里活得长久,花盆那小小的地方,怎能让它轻松自在呢”
然后,云青萝主仆三人轻车简从地回了娘家。
何向南从头到尾都没有再露面。
云青萝有点失落,心下又对自己的隐约期盼不以为然,这样也好,断得干净,彼此再无关系,从今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
自古道:“男人爱后妇,女子重前夫。”
云青萝在心底狠狠嘲笑两声,凭什么凭什么让她重前夫这样的前夫又让她拿什么来“重”
他既然断得彻底,她自然也从此把他从她的生命中完全抹去。
今日天气晴朗,日头当空,路上的积雪开始融化,路变得格外泥泞难走。
云家原本在京城也有宅院,但是自从云家老爷辞官归隐,便卖了京中的豪宅,搬到京城东郊的别院。这一路不算近,从京城何宅出了东阳门,路过青溪桥,穿过东府城,才能到达云家别院所在的东冶亭附近。
从出了东阳门,枝儿便犹如摆脱了束缚,开始愤怒地抱怨何家忘恩负义,当年云家如果不是为了保住何家的满门性命,又怎么会被无辜牵累,又怎会衰落下来
“姑爷,不不,是那何二公子居然连最后一面也不见,连相送一下都不送,实在是太无情,太没担当,就会藏起来当缩头乌龟,呸”
云青萝淡淡瞥了她一眼。
叶儿推了推枝儿,斥道:“休要胡说哪有下人说主人浑话的”
枝儿哼了一声,又说:“他哪里有主人的样子小姐自嫁入何家,在他身上贴补了多少他在外交际应酬,花费那么大,何家困窘拿不出那许多钱,还不是小姐自掏腰包如今呢他攀上了金阳长公主,就把咱们小姐一脚蹬开,什么东西嘛”
金阳长公主,乃当今少年皇帝的同母姐姐,年过二十而未嫁,自称是未寻得如意郎君,看来现在她是看上了何向南,公主不甘与人共夫,更不会做妾,那只有把何向南的正妻解决掉,所以云青萝就成了炮灰。
少年皇帝不喜再与何家人有任何关系,但是金阳长公主要死要活非要嫁何向南,据说闹得沸沸扬扬,很是热闹。
叶儿担心地看著表情平淡的小姐,低声说:“如今看来,何二公子本非良人,如今和离了也就算了,奴婢担心小姐回娘家后的日子,会更难过。”
枝儿听了,也顿时没了声音。
云青萝笑道:“就你想得多,日子总是人过的,哪里有那么多难过。”
叶儿应道:“奴婢知道小姐素来坚强,但如今不同以往,虽然说是和离,但毕竟……”
虽然事实上她还是清白女儿身,可是在世人眼中,她毕竟已经是失婚女子,没了清白可言,不再是待字闺中的小姐,娘家又怎是长久栖身之地
更何况,云青萝的生母在她五岁那年就已病逝,父亲将他原来的侧室江氏扶正,江氏是个表面温柔实则尖刻的人,如果不是云青萝还有个同母嫡出的哥哥为她撑腰,如果不是江氏只生了三个女儿没能生出儿子,如果不是云青萝的亲姨母嫁入了当今三大豪门之一的薛家成了当家主母,云青萝的命运只怕更为坎坷。
马车刚刚经过青溪桥,忽然后面一阵急促马蹄声,云青萝正疑惑,只听马儿一声长嘶,竟缓缓停在了她的马车旁边。
乌黑的骏马上,端坐著一位年轻斯文的男子,一身雪白的锦缎长袍,玉带束腰,玉冠束发,剑眉星目,笑容朗朗。
当微风吹过,男子的衣带轻扬,马如骏龙人如玉。
男子朗声问道:“请问车中可是云氏大小姐”
云青萝答:“是。请问阁下是”
“冒昧打扰,在下原氏修之,见过小姐。”
枝儿小声惊呼了一声,压低声音嚷道:“哇是原家大公子耶第一名门原家的大公子耶”
云青萝阻止丫鬟的大惊小怪,淡然问道:“不知原公子拦下奴家的马车,所为何事”
原修之微微一笑,“修之冒昧,听闻小姐已是自由之身,所以特地前来向小姐求婚。”
这次连叶儿也惊讶了,悄悄掀起马车的窗纱向外观望,结果一看到那骑在高大骏马上的英俊男子,顿时涨红了小脸,赶紧回头对云青萝说:“小姐,那原公子好人才。”
枝儿连连点头补充,“是啊是啊比何家二公子要英俊多了。”
云青萝却是又羞又窘,还感到几分荒唐和不可思议。
“原大公子可知奴家曾嫁过人了”
“自然。”
“那原大公子可介意奴家曾嫁过他人”
“当然不。如若介意,怎会前来求婚”
“原公子不介意,可原家满门又怎么会不介意”
“这不消小姐劳心,修之自有解决的办法。”
“那么,奴家冒昧问一声,原公子为何向奴家求婚”
“情有所钟,情之所向。”
云青萝轻笑,她却不信。
原修之也笑道:“小姐可是不信那么小姐想必也曾听过修之以前曾发下誓愿,必求天下第一美女为妻,否则宁可终身不娶。小姐之美,乃世人所公认,这个理由可否”
“朝如美人,暮似黄花,女人的悲哀,莫过于此。原公子,你且回吧。”
“小姐,修之是诚心来求婚的。关于未来,修之只有一句话:一朝为夫妻,永世不相负。”
枝儿激动得盈盈欲泪,紧握住云青萝的手,一个劲儿地说:“小姐,小姐”
叶儿也道:“谢天谢地,总算天无绝人之路,小姐,好人有好报呢”
云青萝沉默了一会儿,反覆思考原修之为何会突然向她求婚
以原家现在的权势之大,根本不必对云家这个没落贵族有什么贪图吧
更何况,原修之乃原氏长房嫡长子,比何向南的身分还贵重,京城有多少清白的千金贵女期盼著能嫁入原家做嫡长媳,又怎会轮到她这个凋零衰落的昔日黄花
“奴家如今凄凉返家,原公子莫要拿奴家取笑了。”
原修之一笑,回她:“小姐暂回娘家,在家静待佳音,便知在下的心意了。三日之后,不,明日,明日我就上门求亲。”
云青萝皱了皱眉,问道:“公子当真”
“当真。”
“那青萝有三个条件,请您考虑清楚。”
“小姐请讲。”
“其一,我要做正妻,要明媒正娶,官府备案,不做偏房侧室,不做妾室奴婢。”
“这是自然。”
“其二,如若为夫妻,便要二人互相忠贞,不可娶偏房侧室,不可纳妾,不可收通房丫鬟,如若奴家一直未能生育,会自请离家,不劳公子休离。”
“好。”
“其三,如果公子实在心爱其他女子,请尽早对我言明,莫让我做最后一个知道的人。到那时,我要休夫,而不再是和离。”
原修之怔了一下,随即温柔答道:“甘愿遵之。”
第2章1
云青萝回到娘家,果然家人的脸色犹如开了五彩的铺子,当真缤纷好看。
一直咳嗽不停的父亲,如今已经好转许多,脸色也颇为红润,在听说云青萝与何向南和离的事情之后,是表现最冷静的,起码表面上看不出什么。只是眼神有点深沉,一向古板的脸更为古板了一点。
而江氏的表演就丰富多了,她先是热情洋溢地欢迎云青萝回门,听说和离之后又掬了一把同情热泪,接著愤然谴责何家做事贪图富贵、忘恩负义等等。
如果她在做这一切表演时,眼睛里没有时刻闪烁著幸灾乐祸的偷笑,那就更完美了。
云青萝的大哥云青松,性格直爽豪迈,平时就喜爱武刀弄棍,一听之下就要带几名家仆去把何向南痛打一顿,先出出这口恶气再说。
当然,大哥马上就被父亲给拦下了。
云汉生看著表情淡然的大女儿,在心底无奈叹了口气,沉声说:“事到如今,怪谁怨谁都为时已晚,既然已经不可挽回,咱们也就别徒劳抱怨了。何家如今一代不如一代,他们的祖宗好歹称得上一门人杰,而今却养了一群狗熊子孙,和离就和离吧与他们断个干净倒也没什么不好。青萝,你就先放宽心,在家里安心住下,为父自会再为你寻一门更好的亲事。”
江氏附和道:“是啊,暂且宽心住下,两条腿的马儿不好找,两条腿的汉子还不满地都是”
云青松也道:“妹妹还是可以住回你的绣楼,平常无聊就找你嫂子聊聊,她有孕在身,正整日无聊呢。”
一直闷声不吭的云家二小姐云紫萝此时忽然插嘴道:“那绣楼已经被我和妹妹们住下了。”
紫萝、绿萝、幼萝是江氏所生的三个女儿,云青萝的绣楼原是风景最好的处所,她一出嫁,紫萝姐妹三人就立即搬了进去。
云青松瞪了一眼扭开脸装没事人的二娘,又说:“反正咱家大,为妹妹再盖一座新楼都没问题妹妹先到哥哥院子里住几天吧”
云青萝笑道:“哪用这么麻烦俗话说出嫁的女儿是泼出的水,我回家已然是给家里添了麻烦,就在客房住下便是。”
云青松怒然站起,大声说:“这怎么行难道我云青松的嫡亲妹妹还住不得一间主房你就是嫁了十年二十年,回到云家,就还是云家的女儿,还是我的妹子,还是这里的半个主人”
云青松这一番话,让江氏脸色铁青,却发作不得。她只恨自己没有儿子,如今老爷年迈,身子骨一年不如一年,一旦老爷去世,她的三个女儿迟早也要出嫁,她老了能依靠的也只有云青松,所以尽管万般不情愿,也不得不对云青松客气十分。
况且云青松性子急躁,真把他惹毛了,说不准等老爷子一死,就把江氏给逐出家门。
听到兄长的肺腑之言,云青萝眼眶一红,急忙低头用白绫帕子压了压眼角,抬起头时,又恢复了恬淡自若。
“谢谢哥哥,我却也不一定会在家久住,我只是担心爹爹的病情,如今看他也好转了,我打算日后搬到母亲生前的小庄子去住,就当去看看风景,散散心。”
云青萝的外公周家也是当地出名的富户,外公只得母亲和姨母两个女儿,便把所有家产平分,给两个女儿做了嫁妆。云青萝的母亲临终前又把自己所有的嫁妆,包括良田两百顷,商铺十几间,金银若干,古董、首饰、裘毛锦缎衣物几十箱,都平分给了自己的一儿一女。
所以,实际上云青萝是个小富婆,不必依靠任何人,单靠母亲的遗产,也足够她逍遥后半生。
听女儿提及亡妻,云汉生毕竟念旧,想了想下了决定说:“你一个孤身女子,岂可单身住在外头家里院落多,随你挑选个喜欢的,让你哥再找工匠重新修整就行了。”
云青萝虽然已经打定主意,日后去母亲的小庄子逍遥,但她从不愿违逆亲人,便也点头应了。
她想,先在家里凑合住些日子,等父亲、兄长、嫂子和二娘看她厌烦了,她就搬走。
最终云青萝选了一座兄长院落隔壁的清净小院子。
里头只有三间正房,东西各一间厢房,还有一个小南屋可以充做小厨房,平常烧点热水,热点熟食什么的倒也方便。
院子右边有个小小的鱼池,院子里的花草以竹为主,窗户外边则种了一些美人蕉,如今积雪未融,还看不出什么风景。
云青萝住在正房的西间,东间收拾出来做书房,中间则是客厅。
两个大丫鬟枝儿、叶儿住在东厢,二娘打发来的四个洒扫烧火的粗使小丫鬟则一起挤在西厢。
夜里,枝儿、叶儿伺候著小姐梳洗准备睡下。
叶儿说:“幸亏有大少爷撑腰,不然咱们连这样的院子也住不上。”
枝儿哼了一声,也说:“你没有看见二姨娘还有二小姐那副幸灾乐祸的嘴脸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小姐落魄了,看她们张狂的,占了小姐的绣楼还好意思说出口”
叶儿莞尔一笑,“且看以后吧小姐娘家还有个亲兄长可以依靠,待二小姐、三小姐和四小姐出嫁了,如果在夫家受了委屈,看找谁为她们撑腰目光短浅,只看得眼前一步路,真正没出息。”
听自家的丫鬟说起话一搭一唱,云青萝不由得一乐,夸道:“好叶儿,你才是真正有出息了,小姐我没有白教你们识字念书,这为人处事的道理倒学了不少。”
枝儿却有点发愁,“小姐啊,识字念书了,眼睛也亮了,心眼也明了,也看清了这世上好男人实在没多少,我和叶儿都商量著干脆不嫁人了,伺候小姐一辈子。”
云青萝皱了皱眉,“胡说日后我自会帮你们寻找忠厚老实的好男人。”
叶儿道:“再说吧反正小姐不嫁,奴婢们是无论如何也不肯嫁的。”
枝儿大睁著一双杏儿眼,好奇地问:“不知道原公子明天会不会来提亲呢”
叶儿叹了口气,“原公子人品出众,才华卓越,在京城中很是有名,几乎所有未出嫁的千金小姐都心仪他。这样的人,一定也被众多女子宠坏了,未必是良人呢”
枝儿反驳,“谁说的我看他很正气呢”
云青萝忽然插嘴道:“好枝儿,你当初也说何二公子一表人才,风流倜傥呢如今看他,风流是风流了,人才却没见著几分。”
枝儿顿时气馁,噘起嘴不说话了。
叶儿道:“小姐休息吧。”
云青萝其实睡不著,脑海里纷乱一团,但是她不睡,两个丫头就不敢离开,只好闭上双眼假寐。
稍顷,两个丫头悄悄吹灭了蜡烛,退了出去。
云青萝睁开眼,看著被雪光映得隐约发白的窗户,忍不住悄悄下床,轻轻支起了窗子,一股寒冷的空气扑面而来,让她打了个冷颤,烦闷的心绪倒也因此减轻了许多。
次日清晨,云家宅子又热闹了起来。
今天的热闹和昨天云青萝落魄返家时的闹腾大大不同,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太阳还未升起,只有朝霞绚烂了东方的天空。
一大长队抬著礼盒的人从云家大门口,向后排了有十里远,引得附近邻居纷纷探出头看热闹。
云家大小姐与何家公子和离的事,昨天晚上就已经被传开了,大家纷纷交头接耳,虽然不敢大声张扬,但也猜测云家大小姐说不定是被人休了。
那今天这明显是来提亲的仪仗队,又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向云二小姐提亲的
云家紧闭的朱漆兽环大门打了开来,云汉生一身隆重正装,带著儿子云青松,脚步快捷地迎出大门外。
在来人的最前方,站著一位年约六十的老者,头发胡须花白,脸庞清瘦,却精神奕奕;身材不甚高,却腰板儿挺直,目光炯炯,一看就知道不是个简单人物。
云汉生上前施礼,而云青松已经双膝跪下。
云汉生道:“不知原太傅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来人乃是原家二老太爷,原修之祖父的弟弟,也就是原修之的二叔祖原秉程。
这位老先生原是太子太傅,太子登基以后就荣升为正宫太傅,乃正一品大员,对于已无官职在身的云家来说,他的到来,实在是太过隆重了。
原二太爷性子很好,笑咪咪地摆摆手,“老朽冒昧前来,才是真正失体,也请云贤侄原谅。”
云汉生连忙回道:“岂敢岂敢太傅快快里面请、里面请。”
待原秉程随著云汉生进门,云青松也站了起来,安排下人帮忙把这长达十里的礼盒暂且都抬进庄园里,又把这些抬盒的汉子安排好,请他们喝热茶吃点心,再安排了厨房尽快准备丰盛的宴席,这才匆匆赶往正厅。
正厅之中,只见云汉生已然有些呆住。
他没有听错吧
原秉承原老太傅,当今的正一品大员,当今天子的老师,亲自来为他的侄孙原修之提亲
而且提的还是他那曾经成过婚,昨日又刚刚和离的大女儿青萝
当今世风严谨,对女子要求更是苛刻,朝廷推崇贞洁烈妇,宣扬“好女不二嫁”。
原家这样的高门大户,怎么会看上他家的青萝,怎么会甘心娶青萝这样已经“有瑕”的女子做他们的长媳
以原家之尊贵之势盛,就算娶公主,说不定都会嫌弃公主不够美貌贤慧,配不上他们原家。
这样的原修之,怎么会娶青萝
云汉生和他女儿青萝一样,都陷入了谨慎的长考,反覆寻思原家是不是出现了什么困境,居然要和他的大女儿联姻
第2章2
原二太爷抚著花白的长须,继续笑咪咪地说:“云贤</br></br>
长媳第1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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